夏五《遇事不决,量子力学》
*原作向if
*软软软软科幻向
*硝子第一人称视角
2018年1月25日17时,高专地下发生了一场小型爆炸事件。事发现场地处于教学区与档案保管库交界处,半径12米建筑均受到波及,无人伤亡,触发三级警报,派遣四名辅助监督及两名二级咒术师调查现场及统计损失金额。
两小时后,五条悟出现在解剖室里,对我说他掌握了如何穿越时间。
我说:“欸?”
当时我正在解剖一具倒霉诅咒师的尸体,此人姓本田名不详,几天前因蓄意引发一级诅咒事件暴毙现场,属于常见的不自量力型反派。五条以过去一个月从未有过的高亢情绪越过本田(已死)将双手放在我肩上,音调上扬,愉快地重复道:“我能穿越时间了。”
我下意识地想说别傻了,随即想到这是五条悟,傻的很可能不是他,是我,于是强打起两分精神问道:“怎么穿越?”
“跟我来。”五条说。
下一秒,我们出现在二年级教学楼下的操场上。春寒料峭,天色阴霾,干燥的北风混合着不远处的爆炸余烬,拂面留下细小沙尘。我抱怨着“起码让我穿上外套吧”,同时另一头传来乙骨迷茫的声音:“老师?家入小姐?你们怎么来了——”
“忧太也在啊,”五条说:“一起来吧。”
紧接着他把手放在我们两个肩膀上,领域展开。
有那么一段时间,五条很喜欢逢人就展现他超出常人理解范围的挂逼领域,因此这不是我第一次步入其中,显然也不是乙骨第一次。然而我们两个却屏住呼吸,瞪大双眼,因为这一次,在无垠无尽无穷无有的无量空处尽头,有一个黑洞。
2018年1月25日17时,高专地下发生了一场小型爆炸事件。事发现场地处于教学区与档案保管库交界处,半径12米建筑均受到波及,无人伤亡,触发三级警报,派遣四名辅助监督及两名二级咒术师调查现场及统计损失金额。
45秒后,五条悟出现在办公室里,对我说:怎么样?
我说:“欸?”
“嗯?”五条说,“你不记得了吗?穿越时间的事情。”
当时我正在处理一名诅咒师的实验申请,此人姓本田名不详,几天前因蓄意引发一级诅咒事件现场被捕,解决案件的功臣正是恰好一般路过五条悟本人,他凑近屏幕上下扫视报告,然后点了点本田的照片:“这个人本来应该死的,想起来了吗?”
“这是恶作剧吗?还是电影cosplay?”我说,“提前说一句,我很久没看电影了。”
真的假的?五条说。
在接下来的十分钟里,他向我解释了自己如何利用顺转术式产生引力陷阱,再不断注入咒力直到引力超越光的逃逸速度,接着通过领域让引力场集中在安全距离内,最后制造出理论上的史瓦西黑洞。而他本人——如五条所言——以足够快的速度穿越黑洞,就能在被撕碎前来到时空互换的含混地带,前往过去或未来。
“我有问题。”我立即举手说道。
“请说,硝子同学。”五条说。
“我跟乙骨真的被带进黑洞了吗,”我说,“我们现在是回到过去了?”
“不,”五条兴趣缺缺地说,“乙骨大喊大叫你们两个会死,非要我停下来。”
谢谢你,乙骨同学。我无声地说。
“不会死的,只是有点痛而已。”五条嘟囔着,又说,“但是你怎么会不记得呢?奇怪,我明明是当着你们的面进去的。”
“这就是所谓的平行时空?”
五条好像思考了一两秒,随即说:“可这又不是真的黑洞,只是领域、术式加咒力制造出来的东西,一旦停止咒力控制就会变成大爆炸,人也会‘biu——’这样弹出去。”
我相信那时肯定不是“biu——”的一声这么简单。谢谢你,乙骨同学。
“所以刚刚的爆炸就是你回来时产生的?”我说。夜蛾肯定对此很感兴趣。
“算是吧。”五条说,“等下,刚刚?现在几点?”
“五点。又怎么了?”
然而五条却没有回答,也没再追问下去。这样就说得通了,他喃喃自语道。五条悟就是这样的人,想得快、跑得快、脑子转得快,想要追上他只会是自讨苦吃。我一边继续处理剩下的报告,一边等他给出正确答案,就像你明知道抢答节目迟早会公布谜底,为什么还要费心去猜?可我却没有等来答案,只等到一个问题。
“硝子,”五条说,“如果能回到过去一个小时,你会做什么?”
我会做什么?
我不知道。
但是五条悟此刻站得笔直,双手紧握,晦暗不明的面容下,充满着一个人将命运重新掌握在自己手里所能赐予的最大信心。冥冥之中,我好像知道他会去做什么了。
2018年1月25日17时,高专地下发生了一场小型爆炸事件。事发现场地处于教学区与档案保管库交界处,半径12米建筑均受到波及,无人伤亡,触发三级警报,派遣四名辅助监督及两名二级咒术师、一名一级咒术师调查现场及统计损失金额。
爆炸发生得十分突然。虽然没有异常咒力警报,规模也算不上大,但由于前几天才出现过诅咒师上门宣战的事情,一时间人人精神紧绷,我也不例外,因此破天荒地决定提前下班。
夜蛾将一部分人部署到京都去了,由五条带领剩下的咒术师驻扎东京,准备迎接一周后的袭击。高专忽然间显得比平时更加空旷,空落落的石砖路看起来宽阔得可笑,仿佛生来是为了迎接入侵铺就的。把整座学校的所有人排成方阵,能填满窗下这一小块道路吗?我百无聊赖地望向外面,在冬日浅粉色的夕阳下,看到一粒小小的人影从遥远的大路上走来。
即使是五条悟,离远了看也只是小小的啊。我这样想着,他却一瞬间出现在窗户下面。
“硝——子——”他喊道,声音在风里拖得很长很长。
“干什么?”我说。
“你不觉得杰是世界上最白痴的人吗?”他说。
“欸?”我说。
现在能在学校里提起他的名字了吗?我很想这么问,但五条明显不需要任何回答,“我走了。”他再次喊道。
辛苦了。我的后半句话还没落地,五条悟已经消失在风里。
夏油是世界上最白痴的人吗?我一边想着五条刚刚说的话,一边锁上办公室的门。如果非要说是或不是,是的,因为没有比叛逃十年后特地回来挑衅老同学更愚蠢的行为了;而如果答案不仅是或否,那五条也与他不相上下,从高中开始,我就觉得他们两个是我见过最笨拙的人。
2018年1月25日17时,高专地下发生了一场小型爆炸事件。事发现场地处于教学区与档案保管库交界处,半径12米建筑均受到波及,无人伤亡,触发三级警报,派遣两名辅助监督及两名二级咒术师调查现场及统计损失金额。
没过多久,五条悟出现在办公室里,把一张白纸拍到我面前:“把关于杰的事情都写在这里。”
“哪种事情?”我说。
当时我正在处理一份关于诅咒师的实验调用申请,自从高专内部发生尸体盗窃事件后,不但从太平间出入的有机物精确到原子,文书也成倍复杂。如果能有人帮把手就好了,我在心中叹气,不知道辅助监督是否有实习生制度?如果今晚八点前这份申请没有走完,尸体就要送去焚化了。
什么时候入学?在高专多久?离开后在做什么?五条一连抛出几个问题,手指在桌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敲击,看起来如若得不到他想要的,今天不会放过任何人。
“好、好。”我克制住再次叹气的冲动,在纸上飞快书写:2005年4月入学、2007年9月叛逃……
“你是打算给他立个纪念碑还是怎么的?”我说。
五条沉默了一会儿。“他死了吗?”
“这是什么意思?”我说。
“就说事实吧,事实。”五条说。
“是的。”我迟疑地说,“很久很久以前了。”
“他从高专叛逃那一天,你就把他杀死了。”
2018年1月25日17时,高专地下发生了一场小型爆炸事件。事发现场地处于教学区与档案保管库交界处,半径12米建筑均受到波及,无人伤亡,触发一级警报,派遣两名二级咒术师、三名一级咒术师、两名特级咒术师调查现场及统计损失金额。
现场逮捕特级诅咒师·五条悟。
听说这件事的时候我正在解剖室里,一具倒霉诅咒师的尸体被开膛破肚,胸口本就被诅咒蚕食得寥寥无几,这下更是如一张面具般,轻轻掀开时只剩下粉色的内皮。冰冷、塌陷、僵硬,半点看不出曾经为人的样子。
莫非下个星期五条悟就会躺在这里?我感到前所未有的荒诞,比五条离开高专更荒唐的事情,是他竟然在高专被抓住了。紧接着夏油的电话打进来,我才发现想象力在五条悟本人面前能有多么贫瘠。
“硝子,你能过来一趟吗?”夏油说。他在电话里的声音听起来疲惫至极。
据我所知,在五条叛逃的这些年里,夏油和他一直悄悄地有着联系。与其说是沆瀣一气的秘密联络,不如说是五条单方面地不断向他发出邀请,即使每次都被拒绝,对方仍然乐此不疲,仿佛这是他诅咒师生活中的唯一乐趣。但是,无论多么声势浩大的邀请或捉弄,五条也没有一次到高专里来。
更没有一次和夏油杰以外的人说过话。
因此当看到他被反绑在椅子上,手上缠了至少十圈咒符,还在试图和灰原搭话的时候,一个想法不禁从我心中冒出:这真的是五条悟吗?
夏油显然也是这么想的。他让我站在他和夜蛾身后,低声说道:“确实是悟的咒力,但是他说什么都不知道,很可能是装的。”
“喂,我还在这里呢。”五条说道,“你当了咒术师就能当着别人的面说坏话吗?”
夏油看起来忍耐多时,很想和他恶狠狠地吵一架,可惜碍于在场接近十人且越来越多的同僚数量,只好装作若无其事。“硝子来了,你有什么要说的,就在这个位置说吧。”他说。
五条露出一种近似于无辜的面无表情。高中时,每当他犯了什么蠢事又想找点借口,就会在搜肠刮肚时摆出这样的姿态。我立即意识到他叫我来只是想拖延时间。
“那个……”他说,“穿越时空的事情,你还记得吗?”
“欸?”我说。
“啊?”五条说。
“……”夜蛾说。
夏油忍无可忍地说道:“穿越时空这个谎话你已经用过四次了,失忆用了十一次,你到底要闹到什么时候?五条悟,”他说,“哪怕说一句真话有这么难吗?”
忽然之间,五条好像被什么点燃了:“是吗?你又说过多少真话?你不是谁也不在乎了么,现在在这里扮演咒术师干什么?伪善就这么舒服吗?”
“伪装的善良好过幼稚的恶!”夏油吼道,“你是天才,是最强,那又怎么样?把天赋浪费在作恶上,有什么立场嘲弄别人?”
空气忽然变得沉重极了,并非比喻,而是真实地变重了。我按着胸口,感到越来越难以呼吸,五条的压迫感从四面八方涌过来,对在场每一个人都是这样。即使身侧这十几人倾尽所有,也不一定能在这里杀掉五条悟,我们都心知肚明。但是我们必须倾尽所有。
“还有,我没有扮演咒术师,我就是咒术师。”夏油冷冷地说,“我成为咒术师是因为你变成了诅咒师。”这是他跟对方说的最后一句话。
因为五条从椅子上站起来,甩掉了破碎的咒符。
2018年1月25日17时,高专地下发生了一场小型爆炸事件。事发现场地处于教学区与档案保管库交界处,半径12米建筑均受到波及,无人伤亡,触发三级警报,派遣四名辅助监督及两名二级咒术师调查现场及统计损失金额。
当时我正在解剖一具倒霉诅咒师的尸体,此人姓本田名不详,几天前因蓄意引发一级诅咒事件暴毙现场,属于常见的不自量力型反派。本田的尸体并不算十分残破,起码对于实验来说,大脑还算内容完整、纹路清晰,轻而易举就能获得不错的数据,我在解剖室一直待到七点半,直到手指被空调冻得硬邦邦为止。
回家路上喝一杯吧。
我想。
离开荟集现代医学技术的实验室,踏上地下前往地上的石板阶梯,建筑年龄以一种反常识的方式在身周递增,越是向上攀登,越是接近过去。雾气湿润、树影婆娑,无音无形的庞然大物笼罩在头顶,行走在夜晚的高专里,人的存在感比平安时代的鬼魅还要低。以至于我差点没发现站在树下的五条。
“你在这里做什么?”我说。
“都快八点才出来,肚子饿得咕咕叫。”五条说,“连校医也要压榨的学校太可怕了。”
“毕竟最近尸体很多呢。”我说。
“托某人的福。”五条说。
我们一边说话,一边拾级而下,沿着小路向山下的公交站走去。我走在前面,五条走在后面,无精打采的声音从背后传来:“穿越时空没有想象中那么有意思。”
“电影的话题?”
“差不多吧。”
“一口气看太多会腻呢。”
“因为结局都差不多啊。”五条说,“过去的麻烦事一大堆,未来也改变不了。”
“这就是所谓宇宙的意志吧。”
“无聊死了。”五条说,“异论!反论!Objection!”
数只飞鸟从林中惊起。我说:“声音太大了。”
“但是很无聊啊。”
“看别的影片也行吧。”
五条短暂地、可疑地、一反寻常地消停了几分钟,树林里只剩靴跟踩在石板路上的清脆踢踏,和北风掠过窸窸窣窣的碎响。在那细碎的摩挲中夹杂着只言片语:我成为……是因为……你变成了……
“你说什么?”我说。
“没什么。”
“你还好吗?”
“什么意思?”
“没什么。”
过了一会儿,五条忽然说:“欸!忙到晕头转向的五条大人有东西忘记拿了。你先走吧。”
我想说,不用你说我也会先走的,回过头去时,身后已经空无一人。
有时伊地知会抱怨:五条先生给人的压迫感太大了,五条坐在后座时,辅助监督经常把方向盘握出一层汗来。但是也有时候,例如今天,五条明明走在你的不远处,却比幽灵还要稀薄,好像随时会一跃而起,乘上万米高空外拂来的风,独自消散在时间的尽头。
2018年1月24日17时,高专地下发生了一场小型爆炸事件。事发现场地处于教学区与档案保管库交界处,半径12米建筑均受到波及,无人伤亡。
事发时我和夏油在三年级的教室里,伴随着一阵耳鸣,肉眼观测到脚底的地板开始皲裂。夏油召唤出咒灵说道:我去看一下怎么回事。几乎是同一时间,五条悟出现在教室门口,蓝眼白发、神出鬼没,除了更高、更结实,脖子上挂着松松垮垮的绷带以外,一如既往。
我们都怔住了,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个人大喇喇地走进来。
“你怎么把头发剪了?”疑似五条对夏油说。
夏油张了张嘴,没有回答。表情从他的脸上消失了,游刃有余、装模作样、无可奈何……那些熟悉的表情都消失了,顷刻间,他像个第一次看见海的孩子一般,只是一直盯着、盯着。身为咒术师的好处之一,既是拥有咒力,也能辨别咒力,因此我们都知道,面前这个人除了是真正的五条悟以外,别无二者。
“为什么都这样看着我?”五条说,“太帅了?欸?等下,难道我死了?真的假的?”
“……真的。”我说,“你是谁?”
五条说:“类似,另一个世界的五条悟?我是怎么死的?”
我看向夏油杰。
“十二年前……”夏油艰难地说,“你被伏黑甚尔杀死了。”
根据时间穿越者五条悟的说法,他是从另一条世界线上的2018年1月24日17时,回到2006年某一天停留了一个小时,接着通过爆炸返回穿越前的时间点,也即是1月24日17时以后,世界就成为了现在的样子。
“那原来那条世界线上不就没有五条悟了吗?”我说。
“不,原来的世界线已经不存在了。”五条说,“通过无量空处制造的黑洞是同一个,黑洞外侧是相对里侧静止的,所以无论穿越到哪里,离开时都会回到2018年1月24日下午五点。”
“但是你在黑洞内侧的行为改变了外侧的世界线?”夏油说。
“宾果!”五条说,“就像《星际穿越》一样。”
“听起来更像《终结者》。”夏油吐槽。
“开始听不懂了。”我说。“什么时候能到?”
若是被人发现五条悟复活了,不仅咒术界,恐怕整个世界都得掀起轩然大波。夏油当即决定隐藏这起事件,集体前往东京市区,原因其一是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原因其二是越人多眼杂的地方离咒术高层越远,原因其三是有一家在五条的世界线里已倒闭的汉堡店,恰好在这个世界里还开着。
因此我们久违坐上老同学的咒灵,在刺眼阳光下迎着刀刮般的寒风飞行,感觉上只有夏油杰会真心享受这种出行方式。可五条却说:“喔!有种怀念的感觉呢。”
“哈?难道我在你的世界线里死了?”夏油说。
“确实死了,”五条说,“但没那么早。”
接下来,他给我们讲了另一个世界夏油杰屠村、叛逃、做盘星教教主、被称为史上最大最恶诅咒师、发动百鬼夜行后被击败的故事。我强烈怀疑其中有70%以上的杜撰成分,而夏油则发出了有史以来最多的“哈?”。
“我在高专工作都没请过一天假。”夏油说。
“太可惜了。”五条说,“缺勤你也不会被辞退啊?”
我大概知道五条悟会成长为一名怎样的教师了。
“那其他世界呢?是什么样的?”夏油说。他从前面转过头来,黑色的短发在脸上扫来扫去,似乎想通过看着五条的眼睛确认对方说辞的真实性,或者只是想看着五条而已。
“我想想……”五条看着他说,蓝色的六眼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在我们跳下咒灵、潜入街道,在便利店停下买热玉米浓汤(五条买了一根冰棍),并沿着摩肩擦踵的竹下通前往汉堡店时,时间穿越者五条悟口中的世界已经超过二十个。
幸运的是,在大部分世界里,我都顺利成为一名医生并就职高专(也可说是一种不幸),同时有惊无险地活到了27岁;而真正不幸的是两位在役最强,不是夏油杰叛逃,便是五条悟叛逃,更有一个可怕的世界里,夏油杰和五条悟同时叛逃,地上走的和天上飞的,无一逃脱这二人的魔爪。其中数量最多的还是夏油杰叛逃,据五条悟所述,他尝试从2006-2007年的许多时间点入手,结果都仅是提前或推迟夏油杰的死亡时间而已。
直到在汉堡店坐下,夏油终于得出一个结论:“所以我离邪教教祖基本上只有一步之遥?”他心有戚戚地说。
说实话,我倒是没多惊讶。
“差不多吧。”五条大口咬着汉堡说,“这个世界线算是目前最好的……除了你把头发剪了。”
“喂,不觉得这样更清爽吗?”夏油说。
“很奇怪啊,就像没有卷毛的胖丁一样。”五条说,“还是原来比较……比较……”
“比较什么?”夏油说。
五条没有说话,又咬了一大口汉堡。
我有预感,某人回去就会开始留长发了。
汉堡店的落地窗外,粉色的晚霞从街道尽头层层叠叠泛上来,包裹住整片天空。在柔美如梦境般的光晕下,人来人往,川流不息,街机厅的霓虹招牌、自动贩卖机的灯条滋滋亮起,在数码相机镜头中映照成模糊的光斑。只是一个平凡至极的星期三,好像我们仍然是提前下课的高中生一样。
“今晚住我那里吧。”夏油把纸巾递到五条嘴边,说道。
之后回忆起来,我们当时不约而同地逃避了一个问题:既然黑洞的里侧和外侧仅存在一条时间线,时间线上的未来受到过去改变影响,那27岁的五条悟怎么会在17岁的五条悟被杀死以后仍然活着?这即是经典的祖父悖论。
但是,当你本该在17岁时死去的朋友十多年后从天而降,活蹦乱跳、意气风发地来到你面前,想要不报有侥幸心是很难的。尤其那是你唯一的挚友时,情况会变得更加复杂。适当地视而不见是长寿咒术师的必备技能,由此可见,我们都会长命百岁。
我们都会长命百岁。
2018年1月25日17时,高专地下发生了一场大型爆炸事件。事发现场地处于教学区与档案保管库交界处,半径50米建筑均受到波及,3人受伤,0人死亡,触发二级警报,派遣五名辅助监督及三名二级咒术师、一名一级咒术师调查现场及统计损失金额。
我坐在办公椅上,五条靠在对面的沙发里,完完整整地讲述了他第77次时间穿越的故事。
当然,其中很可能省略了部分细节,例如24日晚上及25日早上发生的事情(不重要,不感兴趣),却不影响最关键的地方如此清晰、奇异、令人胆寒。
“你是说……你回到2006年8月,亲手杀死了你自己?”我说。
“对,”五条说,“也不完全对。你知道薛定谔的猫吗?在科学家打开盒子前,猫既有可能死了,也有可能活着,所以它处于又死又活的状态下,这就是06年的那个我。”
我说:“意思是你杀了他,又不完全杀了他?这是怎么做到的?”
“差点被伏黑甚尔杀掉时,我学会了反转术式,这个事件的概率是100%。”五条在纸上画了一个圆,“于是我回到那一刻,在自己学会反转术式前补了一击,”一道横线,分开了上下两个圆,“这样我在死之前既可能学会反转术式活下来,也可能就这样学不会而死掉。”
“然后我在过去的时间里展开领域,又制造了一个黑洞,去到未来。”五条说。
“……”我说,“哇。但这是为了什么呢?”
五条说:“我想知道是不是只有我死了,杰才能活下来。”
办公室楼下,辅助监督的谈话声、碎石掉落的撞击声、咒术师们的交谈声络绎不绝。这个事件的概率也是100%吗?我忽然不忍心追问下去。因为五条悟已经给出了答案,答案写在他的嘴角上,紧扣的双手里,还有徘徊在我们之间的沉默中。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我说。
五条坐起来,向我靠近,摘下脸上的绷带。令人惊讶的是,那双眼睛没有暗淡下来,反倒充满着一个人将命运重新掌握在自己手里所能赐予的最大信心。
“我有一个计划。”他说。
2018年1月25日15时,高专外。
树影葱茏,沿途摇曳。沿着蜿蜒的石板路拾级而上、回到过去,道路年龄以一种反常识的方式在身周递增。
“再捋一遍,”夏油说,“今天下午五点,就是你第一次真正——真正穿越的时间点。”他看起来还挺介意被五条骗的,“你会回到2006年给自己一击,让17岁的悟处于既死又活的状态。”
“这段无论听多少遍都太诡异了。”我说。
“但是这次我会带硝子一起去。”五条说。
“2018年1月25日17点以后的我。”我说。
“硝子能让17岁的悟得到治疗,也可以不治疗。”夏油说,“同时27岁的悟通过领域去到未来,那个未来……会变成薛定谔的盒子。”
“然后我会去找你。”五条说。
“你会来找我。”夏油重复道,“我可能是那个叛逃的人,一个求死的人,一个失去所有的人……也可能是现在这个人。”
“我找到你,把你稳定下来。”五条说,“嘣!Happy ending。”
“你能做到的。”夏油说,“一直都可以。”
“只是这次别再剪头发了,反转术式对头发没用。”五条说。
“喂!”夏油说,“没有那么糟吧!”
“或者我们全部会死,这个时间线被搞得乱七八糟。”我说。“说实话,好像这边的几率比较大。”
这是杰想的计划所以杰要负全责。五条说。
没问题的。
夏油杰说。他的声音坚定、沉着,被呼啸而过的西北季风将带得很远:因为我们两个是——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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