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五】家有仙妻但是1
好消息:狐仙来报恩了,以身相许,当你老婆。
坏消息:他是公狐狸。
更坏的消息:他是1.
【1】
晚上九点,夜生活刚刚开始的东京,一间流淌古典音乐的酒吧,一个藏在角落的卡座,一个喝着姜汁汽水的男人和一个喝了五杯啤酒的女人。
“所以说——”家入硝子拖长了尾音,以一句话精准地概括五条悟讲了半个小时的故事,一向冷淡的眉眼都生动了许多,“你现在在和一个男人同居?”
她喝掉最后一点啤酒,抖了抖指尖的香烟,烟灰扑簌簌地落入面前的纸杯中,这个临时的烟灰缸被五条悟拿起来放到一边,好腾出空间放他心爱的甜食。喜久福的纸袋子被翻动,啪沙啪沙,不甘心的男人在纸袋里左找右找,好像一只小猫在纸袋子里转来转去,晕头昏脑地找出路。
家入硝子扯起嘴角一笑:“直说你脱单了就行,我不会嘲笑那个上周还发誓永远不喜欢人类的五条悟。”
“不是男人,是狐狸!”五条悟反驳,终于找出最后一只生奶油毛豆喜久福往嘴里塞,脸颊鼓鼓的,像屯食的仓鼠。他愤愤地咀嚼着清甜的毛豆馅,松软的奶油和糯米皮在舌尖腻开甘甜,又被囫囵咽下。这熟悉的、令人喜爱的甜美滋味足以抚慰味蕾,却无法平复五条悟内心的荒诞和不满。
家入硝子熟练地拿回纸杯抖一抖烟灰,重新叼回唇齿间,敷衍道:“嗯嗯嗯好好好,男狐狸精。”
“公狐狸。”五条悟执拗地纠正了某个词,“是真的狐狸。”
“嗯?”家入硝子一开始没搞懂他在强调什么,直到男人打开手机相册,滑出一张照片给她看。
人立起来的大狐狸,毛茸茸的尖耳朵离擦到最上方的门框也就不到一个巴掌的距离,穿着黑色的和服和袴,肩膀上挂着一条看起来很贵的袈裟——见鬼,狐狸也有宗教信仰么?大狐狸侧脸对着镜头,眯起来的眼睛和咧开的吻部让他看起来是正在微笑的模样。
五条悟拇指一动,滑出下一张live照片。
大狐狸似乎是朝镜头走近了几步,低头把下巴放到了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上。那只手掌瞬间在毛绒里没了一半,红色的皮毛看起来顺滑又蓬松,让人很想隔着屏幕摸一摸。
家入硝子捏着香烟,忘记自己嘴里还含着滤嘴,只觉满目都是毛茸茸,一口气没上来差点呛死自己。
“咳咳咳,”她呸掉口中可卡因的苦涩,难得失态地睁大眼睛,“这么大的狐狸啊?!”
“就是这么大的狐狸。”五条悟幽幽道,往后一仰,发愁似的灌了自己半杯汽水。
“难得看你这幅表情。”家入硝子半是嘲笑半是认真道,“不过你老实告诉我,五条,你真不是交了个穿furry装的男朋友?”
白发男人嘴角下撇,孩子气地晃悠杯中的汽水:“第一,不是furry 是狐狸,第二,不是男朋友。”
“好吧。”家入硝子勉强接受这个解释,她换了个坐姿,兴致勃勃地卷着发梢,“那你能再和我说一遍,狐狸先生登堂入室的过程吗?”
【0】
“怎么下雨了。”
“还是太阳雨。”
“说不好,是狐狸嫁女呢。”
“哈哈,什么年代的老故事,你还信这个?”
啪,水花打在伞上,雨伞在头顶撑开一片透明的幕布,阳光在水珠边沿跳跃过一曲哑剧,五条悟走过闲言碎语的路人,打开手机看了一眼屏幕。
今日本地天气,晴。
手指在屏幕上滑动,全国天气,亦晴。
啪嗒,手机合上翻盖。五条悟若有所思地转了转手中的伞柄。
云层松开裙摆,款款挪步向前,雨势渐小,最后停息,街面上的伞花也一朵一朵地谢去,地面以无人目睹的速度逐渐干涸,恢复原本被晴日晒到近乎干裂的模样。
哎,本也是没有雨的。
五条悟回了家。他家就在离自家公司步行不到十分钟的高层公寓里,寸土寸金的市中心公寓有着良好的落地窗视野。夕阳吹落天空树的影子进入客厅,五条悟低头换了鞋,余光瞥见木地板上的影子粗壮了许多,还似乎分了岔。
他一抬头,看到一只像人一样穿着衣服,两只前爪伸进袖子里交叠,只用两条后腿站着的狐狸。它个头很大,只比五条矮了半个头,放在人群中也是鹤立鸡群的高个子;两只耳朵上戴着很大的黑曜石耳钉,尖尖的吻部咧开像一抹笑容,但隐约能看到寒光闪闪的利齿。
五条悟眨巴眨巴眼睛,后退一步撞上家门,咔,把自己唯一的逃生通道给堵住了。
“欢迎回来——”狐狸狭长的眼眸款款弯起,毛绒绒的大尾巴斜伸出来,愉悦地抖了抖,“要先吃饭吗?”
五条悟面不改色地点点头。
一人一狐吃了一顿丰盛的晚餐。五条悟头一次知道,原来蔬菜还有切了拌沙拉以外的做法,牛排也是可以用鲜嫩多汁来形容的。原本作为糊弄晚饭的芝士蛋糕切片被妥帖地放在嵌金边的白色小瓷盘中,配上一柄小勺,显得十分精致。吃饱喝足,五条悟歪在沙发上继续打昨晚没打通的游戏,频频走神,但顺利通关。
“洗澡水好了哦!”浴室里传来大狐狸模模糊糊的呼唤。
五条悟扔了手柄,双手交叠脑后往上一拎,自觉脱了t恤,踢了裤子,走进浴室。
大狐狸甚至给他放好了最喜欢的小黄鸭亚瑟陪他一起泡澡。
五条悟打量了一圈舒服的泡澡环境,挑剔道:“这个味道的浴盐我昨晚刚用过嘛。”
“哎呀呀,真抱歉,明天一定换——今晚将就一下可以吗?”大狐狸用袖子半遮脸,好像对工作失误有点不好意思。见它好说话,五条悟反而要得寸进尺了:“那我要你帮我按摩!”
“好啊好啊。”狐狸伸出来爪子,捏成拳头轻轻敲打五条悟的肩膀,轻柔而舒缓的频率仿佛催眠曲,五条悟一个哈欠接一个哈欠,泡在水里就睡着了。
大狐狸见状,小心地把人类捞出来,擦干了塞进柔软的被窝里。被窝是晒得蓬蓬松松的阳光味,五条悟一陷进去就把自己卷成了舒服的蚕蛹。
“等一下!”两个小时后,五条悟猛地睁开眼睛,从床上翻身坐起,抓起旁边的狐狸,摇晃着对方大喊:“你特么谁啊?!”
【2】
啪,漆黑的房间里亮起一盏灯,仿佛无形的牢笼照着坐在床下的狐狸。五条悟半张脸藏在黑暗中,交叠了双腿坐在床边,假装一本正经地盘问:“名字。”
“夏油杰。”大狐狸乖乖回答。
“性别。”
“雄性。”
“年龄。”
“嗯……”大狐狸苦思冥想了一番,“我约莫渡过了203个春天了。”
“真的假的……能活这么久?”五条悟对自己嘀咕道,然后清了清嗓子,继续盘问狐狸,“你来我家的目的?”
“报恩。”
五条悟笔下一顿,意味不明地笑笑,抬起眼皮:“你以为我信?”
“真的。”大狐狸语气诚恳,毛绒绒的脸上竟然显出十二万分的认真,但也因此显出一点兽性的凶相,“我是正经狐仙。不会附身人类偷鸡吃,不会吸取人类的生命力,也不会驱使人类自相残杀。”
“哈?”人类感觉背后一凉,不由得警惕起来,“那你打算怎么报恩。”
夏油杰抖动了一下狐耳,温煦地答:“根据前辈传授的经验来说,我会为您做饭、洗衣、打扫并保护您的安全。”
“做饭这么好吃。”五条悟摸摸下巴,突发奇想道,“难不成你们有报恩培训班吗?”
“只是活得久了一些罢了。”大狐狸失笑,活得久了,就什么都会做一些了。
“最后一个问题。”五条悟眉眼压低,天青色的眼眸仿佛酝酿着欲来的风雨,原本轻快的嗓音变得低沉,“你要报什么恩?我可不记得有救过这么大的一只狐狸。”
真是敏锐啊,夏油杰袖着手,缓缓笑起来:“也许您还记得,三年前,曾经在青木原森林里救治了两只小狐狸。”
五条悟扔了装模作样用的纸笔,揉了揉太阳穴,作势回忆:“有吗?”
“一只是黑狐,一只是金狐。她们是我收养的孩子。”大狐狸用一种娓娓道来的口吻说,轻柔的语气和说话的节奏都很有一种催眠的感觉,“为了报答您的恩情,我今日特意下山来找您。”
“狐说八道,鬼话连篇。”五条悟压根没有这种记忆,便阴阳怪气地嗤笑,“你还不如说,啊,原是我们前世有缘呢。”
“哎呀!”大狐狸忽然惊喜地抬头,气泡音也不掐了,“原来您相信前世今生?那这就好办了!”
“哈?”五条悟一愣。
“还以为山下的人类都不再相信这些了呢,没想到您真是聪慧,立刻就猜到了真相。”大狐狸愉悦地甩动尾巴,擦过厚重的白色长毛绒地毯,橙红色的毛毛分外显眼。五条悟看得心痒,想到就去做了,于是一把薅住了狐狸的尾巴,不轻不重地薅了两下毛。
夏油杰不知为何有些惊讶,吻部却静悄悄地咧开,展开一个近乎笑容的表情:“还请小心,不要让我掉太多毛哦。”
五条悟下意识地放开手,回嘴:“现在又不是狐狸掉毛的季节吧。”
“嗯……虽然是这样。”大狐狸故作苦恼地抖动尾巴,一两根细细的狐狸毛随着它的动作隐入毛毯之中,“但还是会有一些意外呢。”
五条悟合拢的手忽然被狐狸尾巴扒拉开来,一小搓尖端渐变带黑的毛就躺在他的手心里。
“您摸狐狸的手法还是和以前一样糟糕啊。”夏油杰说,狐狸眼眸中迸发奇诡的光泽,“还是说,这一小搓毛是有别的用途呢?”
五条悟反手扣住狐狸尾巴,另一只手从枕头底下抽出小巧的手抢,单手弹开保险,稳稳地指向大狐狸的脑袋。“你比之前那副模样看着顺眼一点了。”他说。
大狐狸静了静,绷直了身体,连耳朵都不再柔软。它低声道:“我没有闻到金属和火药的味道。”
“哈哈。”五条悟勾起嘴角,“我怎么可能不做任何准备,就和嗅觉灵敏的野兽同床共枕呢?”
“野兽……”狐狸好像被这个词给打击到了,脊背弯下来,耳朵失落地倒垂下来,向后撇去,“明明是狐仙……”
“那就向狐狸自我介绍一下,”五条悟傲慢地抬起下巴,“五条会社,不,五条组现任组长,五条悟。”
狐狸再次挺起背脊,郑重其事道:“我是,夏油杰。”
“但前世有缘并不是骗你的。”它说,“我真的是来报前世的恩情呢。”
【3】
无人知道的某座山中,生活着许多的小动物,当然也包括——
“狐狸。”
白发男孩站在一只狐狸跟前。
狐狸是一种精明的动物,无利不起早,警惕性还高。他知道这山中少有人类,出现的两脚兽不是敌人就是敌人,于是橙红色的狐狸立刻翻身而起,把自己的身躯变得无比庞大,张开了嘴巴,去恐吓小男孩,尖锐的犬齿悬停在男孩的头颅上方,仿佛能一口咬断他的脖子。
男孩面无表情,但抬手摸上了狐狸尖尖的牙齿:“不许流口水。”
你说不许就不许?大狐狸心想,莫名合上了嘴。它嗅嗅男孩摊开的掌心,很喜欢对方身上的气味。
那是山林的气味,是晨雾穿过树梢的畅快,也是溪水跳跃石子间的灵动,是果子成熟在枝叶间的香甜,也是花落又花开的轮回。
是这座山的味道,是家的味道。
狐狸喜欢这个味道,抬起脚爪,蹭在男孩身边,和他一起走了。
男孩漫无目的地在山中游荡,他似乎是有意识在救治山中的生灵,比如被困的蛇,被压断的树,摔出巢穴的鸟……唯有狐狸是不一样的。
山中的夜很冷,白发幼童幕天席地,靠着狐狸睡着了,狐狸睁开一只眼睛看了看他,又闭上了,只抬起尾巴盖在他的身上,隔绝了冰凉的夜风。
暖融融的尾巴能传递温度,男孩的脸颊上晕开一点朝霞的色彩,翻身拥抱了狐狸。
第二天,狐狸被揪醒,白发男孩鼓着脸颊,很不高兴:“你怎么可以半夜把我叼到自己身边。”
狐狸很无辜,尾巴尖卷起来比划了一下,明明是你半夜滚过来的。
男孩不信。狐狸不想和他吵架,便翻了身,袒露出白绒绒的胸腹,故意用一种湿漉漉的眼神看着他,男孩面无表情,抓着对方厚实的冬毛轻轻薅了两把,手感很好,没忍住又摸了好几下。
“以色侍人终非正道,你以后不要这样对别人做。”白发幼童老气横秋地说,
狐狸敷衍地嘤嘤两声,知道了,以后绝对不会再这样做了。
“也不可以做了不和我说。”男孩补充,把狐狸的脸掰过来正对着自己,语重心长而又蛮不讲理,“你们狐狸都是这样的,我知道。”
大狐狸无辜地眯起眼睛,我没有这么想啊。它晃了晃尾巴,胖乎乎的尾巴吸引了男孩的目光,他又小心地摸了摸狐狸油光水滑的大尾巴,“……但是对我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