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好的会好的 狗狗马上迎来春天了
会幸福的
5.雨
(杰的年龄及原创人物没有实际意义)
杰看到楼下一个熟悉的身影正走到别墅的大门前,是雅子阿姨。杰看了眼时间,心里有个数,“咕咚”一口喝净剩下的咖啡,转身走回房间,去给雅子阿姨开门。
杰上身套了件外套,内穿了件白色T恤,下身搭配一条运动短裤和运动鞋。他随手扎个丸子头,几根刘海飘到眼前。看上去就是个浑身洋溢青春气息的男高中生。他出了门才发现雨后的体感温度并不舒适,空气潮湿到他每呼吸一次都感到十分沉重,像溺在水里。
见到雅子阿姨,他笑脸相迎,开了门后,自觉地打招呼:“阿姨您好,我是夏油杰,悟的朋友。”
雅子阿姨怔了一下,说:“你就是小杰啊,五条少爷早上打过招呼了,没想到本人这么帅呀。”
杰被耳尖微红,头不自觉底下,遮掩似的摸了摸脖子,“谢谢阿姨。”
两人边往屋内走边闲聊,好不容易见晴的天儿,又从远处乌云里传来轰隆隆的雷声,不大一会儿云就把太阳围起来了,严严实实地不漏一道缝。
雅子阿姨先去厨房,把菜放在岛台上,掏出买的草莓,放入盆里洗起来,洗着洗着,她忽然问道:“哎?怎么不见少爷的狗呢?”
“悟把它先送到硝子那里了,他说这几天有点忙,照顾不过来。”
“少爷真是的,照顾不过来的话喊我就好了呀。我家就我和我女儿,女儿现在上大学呢,她平时在学校,我在家也是待,过来帮忙也是待嘛。”雅子转身回厨房接着干活,不大一会儿就拿着洗好的一盆草莓出来。
杰从未见过雅子阿姨如此健谈,以前她都是做完家务,顺便给他倒点狗粮添点水,就回家了,从来不会对他说什么。果然,变成了人就能看到更多他以前看不到的。
“悟看您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太好,不好麻烦您。”他起身接过草莓,放在茶几上。
“少爷真是太客气了。”雅子没休息,一边做着家务,一边嘴里振振有词道:“地上、衣服上都没有狗毛了,清理起来要比以前方便多了。对啦,你见过少爷的那条狗吗?”
杰看着雅子忙碌的身影,觉得自己一直干坐着也不是回事儿,拿了两个草莓就站起来,寻思着要不要帮个忙,他嘴里还吃着草莓没咽呢,听见雅子这么问,还没想好要回答是还是不是,就被雅子的话打断了。
“那条狗啊,不是一般的狗,我看它是头狼。不过呢,少爷说是狗,我就当狗来伺候。”
“阿姨,您不怕它吗?”杰嘴里的草莓吃干净了,没把手里的那个往嘴里再送,他好奇地问了一句。
雅子笑了一下,动作没停:“我一开始还真有点怕,但相处久了就不怕了,它可聪明了,还会自己用马桶呢。”
如果杰的尾巴还在,此时肯定会摇得像螺旋桨,他追问道:“阿姨,我能帮上忙吗?”
她摇摇头说:“不用,孩子你忙你的,这都是我该干的活儿。”
虽然阿姨这么说,但他也不能真的什么都不干,不然也是坐立难安,他说我来收拾楼上的房间吧。
五条悟的衣服都是贵料子,不能机洗,平时都是雅子来手洗。雅子洗了一会儿便满头大汗,她心脏不好,不敢太累着,年轻时还好点儿,现在年龄上来了渐渐力不从心,干些活儿就要歇一会儿。但为了生活,就接下了这份工作,好在五条少爷人好,没给她安排太多工作,更多的是照顾他的宠物,她就在五条家工作了一年多。
不大一会儿,杰就从楼上下来了,说没什么要收拾的,挺整洁的。
“谢谢你了,孩子。”雅子继续洗衣服,她想了想,又问:“孩子,你今年二十几?”
“22岁。”杰料想到雅子会打听他多大了,在哪上学或工作,提前准备好一套说辞。
“才22岁呀,比五条少爷小5岁。那你在哪上学啊?”
“读东京大学,学物理的。”杰心想,反正也无从考证,干脆编个厉害点的。
“哎呦,那可真了不得。”
“谢谢阿姨。”
话题到这里就结束了,两人都没了声音,杰也不知道要再怎么起头,也不再说话了。待了一会,觉得没啥意思,他起身去楼上的书房,随手拿了本书,抽出来才看到书名,他思忖一会儿,觉得自己不能读懂,放了回去。他挑来挑去,也不知看什么好,无聊地坐在椅子上,随手拿起桌上的一份文件乱翻,翻了几下,没看懂几个字,失落地放回桌子上。
他掏出手机,打开和五条悟的对话框,最后一条对话还是两天前,五条悟出了趟门,杰给他发的一句“想主人。”显示已读却没有后文。
杰又发了一条同样的内容,显示对方未读。大概在忙吧,杰关掉手机,无所事事地靠在椅子上,思索着下午要干什么。
雅子把衣服洗好,小心仔细地挂在室内晾衣架上,都挂好后,又去客厅整理沙发。一上午算下来也没干什么活,有了杰的帮忙她也减轻不少任务。
到了做午饭的时间,杰屁颠屁颠跑进厨房,跟在雅子阿姨身后看这看那,最后成功磨得雅子教他做几道菜。
杰在做饭这方面颇有天赋,雅子更多是站在一旁指导,大部分操作都由杰来完成,而且动作干净利落,完全不像个新手;味道也不赖:雅子各尝了一口,在杰期待的目光中,最后发出了一声称赞:“好吃哎!小杰你真的是第一次做饭吗?”
“真的吗!都是阿姨教的好啦。”紧张的心情顿时放松了不少,杰也动筷随便夹起一口菜品尝,嘴角却逐渐耷拉下来,嘀咕一句:“没有主人做的好吃……”
“哎?”主人是谁?雅子及时将后半句话咽了回去,是五条少爷吗?难道说,这两个孩子是那种关系吗?现在的年轻人啊……
杰张了张嘴巴,意识到自己的失言,只得用强作镇定的解释:“啊……没什么!我们接着吃吧。”来蒙混过关。
饭后,雅子待了一会儿便离开了。送走了雅子,杰给五条悟发了信息,附上中午午饭的图片,期待着五条悟的夸奖。“是雅子阿姨教我做的。”
“杰亲手做的吗,好棒。看上去很美味呢。”五条悟回复地很快,估计也正在午休。
“雅子阿姨说很好吃,但我感觉没主人做得好吃。”
“主人,晚饭可以我来做吗?”
对面传来动态的省略号,过了一会儿才显示新消息:“好呀,我也很期待杰的手艺呢。”
杰还想再聊几句,五条悟接着传来一句:“我先去工作了哦,期待晚上。”
看着对面不再弹出对话框,杰试探地发送一句:“拜拜。”果不其然,显示未读。
他放下手机,从衣柜里挑选了一条长裤,要关上柜门时,忽然想起书上写的人类的礼仪,找出一件黑色的外套。穿着整齐后,他关好整座别墅的门窗,拿着手机和雨伞,身上带了一足够的现金,出了门。
他不会开车,只能乘坐其他交通工具前往目的地。他一边看着手机导航,一边对着路上的路牌,寻找距离最近的公交车站。
走在路上,对面迎来一个打扮简约的女人,戴一副墨镜,左手牵着一条棕白相间的柯基,右手不停地刷着手机,无心看路。
杰和那狗对视一眼,没当回事,接着往前走去,谁知它突然对着他大叫起来,杰一头雾水地看过去,发现那狗叫的更欢了。
“杰!你是杰!”
谁在说话?杰左右张望,没看到有人说话。这就奇怪了。
“低头!低头啊!”
声音又出现了,杰低下头,发现那只柯基上蹿下跳,努力地让杰注意到它,觉察到杰的视线落过来,它使劲地抻着绳子向杰的方向靠近,嘴筒子都快杵到地上,主人也不得不由着它,朝着杰的方向走近。
杰明白了声音的来源就是这条狗,原来他变成了人也能听懂狗的语言。杰觉得好玩,长腿一迈也上前走了几步,一人一狗刚一靠近,柯基就猛地往杰的腿上扑。
“这个气味!我不会认错的,你是杰!你怎么变成人了?”
“抱歉,我家狗太热情了。由纪,坐下。”女人发号施令,同时向后拽绳子,可柯基就是卯着劲儿往杰跟前儿凑,拦也拦不住。
“没关系,我喜欢小动物。它叫由纪,很好听的名字啊。”杰蹲下身,摸了摸由纪的头,由纪顺势把两只前爪搭上杰的膝盖。就算是我想回答你,我也不能对着你自言自语吧。杰无奈地想。
他见这只柯基眼熟。没变成人的那段时间,五条悟有时会给它带上嘴套,牵着它在这附近转转,遇上想和他打架的狗,胆子不够大的,它一个眼神就吓退了;胆子大的,扑了上来也不是它的对手,几招下来,杰毫发无损,对面却被咬穿好几个血窟窿,不会致死,但足以让对面不敢再狂妄,(当然也让五条悟赔了不少钱)。几次对战下来,杰的名字就在这片儿狗圈传开了,吸引了几条围观的母狗,这只柯基就是其中之一,偶遇过几次,一直想往自己身边凑,但杰就是不搭理,再后来杰就变成了人,也就和这附近的狗没了交集。
“杰,你好帅!你变成了人也好帅!”由纪变本加厉地往杰的怀里钻,它的主人忍无可忍,干脆一把抱起由纪,不再让它乱动。
杰在心里说了句谢谢,起身拍了拍腿上的灰尘。
“真不好意思,她就喜欢帅哥,一看见帅的就往上扑,好几次了都这样。”
“没关系的,她真可爱,那下次有机会再见啦。”杰礼貌地告别女人和由纪,继续他的路程。
凭借着模糊的记忆,杰列出了几个夏油家可能的位置。坐了十几站的公交车,他来到了一个熟悉的街区,他隐隐觉得要找的房子就在这附近。
接着往前走,乌云也从身后压了上来,攒了几个小时的雨毫无预兆地倾泻而下,且越下越大,雨声大得覆盖了这里的一切声音,比梦里的瀑布声还要猛烈。杰麻利地撑开伞,却还是慢了一步,被雨滴打湿了肩膀。他抬头向前望,路口有家开着的便利店,准备进去避避雨。
“欢迎光临。”便利店的收银员用热情亲切的语气问好,杰点了点头,把湿透的伞向外甩,把积水甩了出去,将伞放在门口的寄存处。
杰四处瞄了几眼,发现便利店只有他和收银员,那么问题来了,他若是说自己进来只是为了避雨,会不会被她赶出去……杰不敢多想,还是去货架边上转了转。他是吃过午饭出来的,现在也不饿,便也没挑口味,拿起了几袋面包就去结账。
收银员有点奇怪,目光总是往杰脸上瞟,却不肯正大光明地看。结账能有多大一会儿的工夫,收银员连着瞟了他好几眼。最后找零的时候,杰接过钱,迟疑了一下还是问道:“请问你认识我吗?”
收银员被杰的话点破,表情一时有点挂不住,她慌里慌张地道歉,说自己认错人了。
杰想继续追问,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正当他踟蹰时,收银员对他说道:“之前,有位经常来的顾客,和您长得很像。”
杰闻言回过头,估摸着她口中的顾客应该就是夏油杰。
“但他已经很久没来过了,大概有一年多了……”收银员的声音越说越小,说着说着,眼角却红了起来。“刚刚看到您,我以为是那位顾客,但他……”
杰瞄了一眼收银员的胸牌,田中桃子,很好听的名字,“他已经死了,是么?”
桃子刷得一下变了脸色,她连忙鞠躬道歉,说自己不是有意的。
“没关系的。”杰上前撑起桃子的身体,安慰她不用道歉。“我是他以前学校的朋友,经常有人说我们长得像。”杰为了套出更多的信息,随口编了个谎。
“听说他的父亲前不久去世了,我便想来看看。”
桃子突然不受控制地小声呜咽起来,她哭着说:“就是上周的事儿,夏油先生去世的时候,夏油家只剩他一个人,人走了三天才被邻居发现。前几日刚下葬。”杰努力地不随着桃子的话去想象梦里的那位老者,独自一人死去,直到发出难闻的腐烂的味道,才有人来替他收尸。
“轰隆”、“轰隆”。
雷声、雨声和桃子的哭声重叠起来,杰感觉自己的耳膜要被穿破了,天上的云好像都压在了他心头一样,叫人喘不上气儿。
杰从旁边的货架拿出一包纸巾,说算在我账上,然后递给哭得梨花带雨的桃子。桃子抬起头,四目相视,杰看到她哭红了眼。她颤颤巍巍地接过了纸巾,道了声谢,把头扭过去,不敢看杰,仿佛再多看一眼,眼泪就停不住似的;但她忍不住看,看一眼就少一眼,或许今天过后,她再也不会遇见和她心底的那个身影模样如此相似的人了。
他最后问出夏油家的具体住址,冒着大雨匆匆离开了,他怕再多待会伤了那女孩的心。
人类的关系是复杂的、多变的,有些感情,哪怕生命消逝了,活着的人也许会将其保留在心底。想着想着,杰说出了声:“有个名人说过,‘我去你留,两个秋’,不过好像表达的不是我想的含义,回去问问主人好了。”思索了一会儿,他又喃喃一句:“秋天也快到了。”
兜兜转转几个路口,杰才找到夏油家。房门紧闭着,庭院内一片泥泞,四处散乱着零碎的垃圾,枯萎的花草在暴雨中不堪一击,残枝败叶,一片狼藉,丝毫没有生的气息。杰回想起几个断断续续的片段,记忆里的房子和面前的缓缓重叠,不过记忆中的并不像如今这么破败。那时候他太小了,连人的模样都记不得,还是在梦里得以看清夏油老先生。
他忽然想到,生命是脆弱的,短暂的,如同风雨中飘零的落叶,随风变形卷曲也好,被雨拍碎破坏也好,泥土才是它唯一的归处。
杰站在门口看了一会儿,风混杂着雨,快把杰全身湿透,他不敌寒意,没过多久就离开了。
走了不远,杰进了家咖啡店避雨。他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点了一杯热美式,随后把目光投向透明玻璃外的世界。
雨没有要停的意思,杰顺着面前的电线杆一路向上看,乌云分布得太均匀,反倒显得天空十分空旷。他的思绪跟着飘到了云上,最后从心里问出这样一个问题:他为什么会变成人?
难道说这个世上真的有魔法,把他变了个物种?
他以前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遑论考虑变成人之后要做什么,他从来不去思考。主人给他饭吃,他就吃,主人让他学历史,他就学,吃饭睡觉,好像只要活着就行,一天一天,时间就这么过去了。
然而有些事情是他心里的坎儿,以前迈不过去,现在也是,就比如说阿吉,他连阿吉的尸骨都找不到,仿佛那只叫阿吉的金毛犬从来没在世界上存在过。想到这儿,杰好像明白了点什么。他将目光从外面收回来,服务员刚好放下那杯热气腾腾的美式。
他掏出手机,看着空空如也的消息栏,默默吐槽一句主人工作起来就把我忘了。他打开搜索引擎,仔细想了半天也没打出一个字,就在屏幕快要熄灭时,他才快速输入“虐待动物”几个字。
搜索结果显示:在日本,无故杀害动物是犯法的,要负刑事责任。那个男人明知道是犯罪,还是杀了阿吉,更过分地是,他特意将虐杀阿吉的过程拍成视频,以虐待动物为乐。他明显是惯犯,如果没被人发现的话,他肯定还会再找这类流浪狗下手,到时候不知道又会有多少同伴遭受虐杀,决不能再让他得逞下去……杰愤懑地想着。
雨停了有一阵子,快落下去的太阳坚持着散发一天中最后的余晖。不知不觉,杰身上潮湿的衣服已经干了。从咖啡店出来,他还不想回家,坐车来到了夏油家葬在的陵园。
天上偶有几只乌鸦飞过,留下一串清脆的叫声,叫声过后,空留无穷无尽的,属于死亡的寂静。远远望去,大大小小的墓碑占据了这个规模不大的陵园,只留下一条宽度仅能通过一个人的小路,一直向前蜿蜒,直到陵园的尽头,两边皆是墓碑,墓碑之间的距离也不宽,两块碑之间最多能站一个人。他顺着小路来回观望,终于看到了一块墓碑侧面刻着夏油家三个人的名字。他走过去,把提前买好的花放在了墓碑的一侧。几片湿叶粘在墓碑上,杰把它们撕了下去。
人死了,就会来到这吗?
“……”杰张了张口,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说感谢的话未免太单薄,白来一趟,他呼出一口气,对着空气说:“这条命是你们和主人给我的,我不会让任何人轻易夺走它,接下来我不仅要为了自己活,我要为了主人、为了夏油家、为了阿吉活下去。”
“阿吉的事,我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我绝对不会放过那个凶手。”
他抬起头,望向远方的天空,眼眸映出云层缝隙间火烧的晚霞。
差点忘记了前边的剧情,恭喜杰找到自己想要活下去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