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谍,但是不过家家》(ABO)[连载中] by 吾瑕

间谍夏x杀手五

是ABO 夏A五O

灵感来源是动漫《间谍过家家》,写着写着发现好像有点先婚后爱,之后可能会发展成史密斯夫妇设定。总之…别管我了(无能狂怒)。

01

Summary:夏油杰带着女儿开始找老婆了!

“夏油先生,手续全都办妥了,请您过目。”

夏油杰面无表情地看着老妇人颤颤巍巍伸到面前的手,他知道她不是在害怕,而是喜悦——甩掉了两个累赘的同时还收入一笔巨款,这种买卖对她来说可是极其划算。他并没有接过,双手插在裤兜里,低眸草草地瞥了一眼面前的文件。

“不必。这样就可以了。”

他转身看向角落里紧挨着蜷缩在一起的两个衣服破旧的女孩,猜也猜得到她们在这里受到过怎样的虐待与伤害。她们看向他的延伸宛如可怜的兔子,又好像受惊的猫,伤痕累累却随时准备殊死一搏的模样。这不由得勾起他心里的一阵怜悯,十数年的工作让他经历过不少枪林弹雨和尔虞我诈,但对和平的向往,对弱者的同情,仍然深深地扎在他的心里。用上司冥冥小姐的话来说:间谍的仁慈是对自己自杀式的愚蠢。在所不辞。

“以后这两个孩子就交给我了。”他说着,牵着两个女孩的手,头也不回地离开破败的孤儿院。他忌恨这样的地方——像阴沟沟里的老鼠窝一样,但是他也不得不承认,这种灰色地带的存在,才能让他如此顺利地完成任务的一环——迅速且名正言顺地拥有自己的孩子。

“菜菜子,美美子?”

带着两个女孩来到客流稀少的甜品店,夏油杰让他们在角落落座,并很快为她们带来了两份可丽饼。他温柔地念出她们的名字,从她们的反应中确认各自的姓名。叫美美子的黑发女孩看起来更加内秀安静,叫菜菜子的黄发女孩稍显外向活泼。傍晚六点的夕阳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在她们身上,让他突然觉得有点闪闪发光般的岁月静好。

他伸手轻轻擦去女孩们粘在唇角的奶油,轻声说:“听好了哦,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啦。我是你们的父亲,你可以选择不叫我爸爸,但是要记得我们从一开始就是家人哦。”五六岁的小女孩听不懂其中的弯弯绕绕,只是在听到“家人”的称谓时眼里突然闪过期待的光点。

“明白啦,夏油大人!”她们齐声回答,倒让夏油杰心中感叹:哎呀,真是个有点糟糕的称呼啊。

将孩子安顿在自己的私人住宅后,夏油杰托管家安排她们好好梳洗一番,便换了身运动帽衫独自出门了。出门前,他还在跟孩子们亲密地拥抱告别,眼底的温柔让他看起来就是一个家庭和睦、父慈女孝的父亲,但转身关上门之后,眼底的冷淡又缓缓升起——间谍是不能有多余的感情的,这是保护自己的根本方式。而这是宣誓入职的典礼上,领导对他们讲的第一句话。

夏油杰,28岁,是政治世家夏油家族最新一代的幼子。但这个幼子的位置并没有让他获得更多的宠爱,反而让他似乎变成了便抛弃的一个——家族的希望早已寄托在自己的堂兄表兄身上,甚至也早已被他们实现。伟大的任务似乎已经与他无关,因而所有的期待也随之远离。

夏油杰有时想,如果他是追求风花雪月的闲云野鹤就好了,说不定他现在能是个流连于名利场的交际花,在纸醉金迷之间觥筹交错,这样是不能也能过得比较轻松。但是他不是的,他的心中有自己的理想与抱负,他受够了家族内的勾心斗角,受够了整个国家高层的乌云密布,但是不能在明面上与整个家族对抗,他知道自己的弱小。

因此他表面上接受了家族给他的安排,成为国家机构内部一个赋闲的公务员,暗地里偷偷加入国家安全机关内部暗自存在的特务科。家族赋予的物质基础让他不需要为自己的生计担忧,家族安排的工作让他有大量正当的空余时间进行长线任务,家族给予的名望像盾牌一样成为他最后的一层保护——有时候夏油杰不得不苦涩地承认,尽管他埋怨这个出身,但他也确实受惠于这个出身。

走神的间隙,他已经到达了常来的游泳馆,确定没人跟踪后他闪身进门,不一会儿一个身着布满铆钉的皮外套和破洞流苏牛仔裤,戴着藏青色原形冷帽和涂鸦口罩,装饰夸张choker、大十字架耳环的酷哥从同一扇门闪身出来。

一个小时。他心里想着,目的地是…

“阿啦,今天是蹦完野迪的酷哥设定?”抬眼看着眼前的男人,冥冥揶揄地笑着。“过来坐吧,给你点了份章鱼小丸子,记得自己买单。”

“冥冥小姐依旧是爱财如命呢。”夏油杰不甘示弱地回怼,“最不像我的搭配才会让人更难怀疑是我,倒是冥冥小姐,选在闹市里的茶室中对接,还真是艺高人胆大。”

“最危险的地方反而是最安全的地方。想掩饰太多反而会欲盖弥彰哦,夏油君。”冥冥抿了一口茶,很快转移话题。“看来你已经完成了任务的第一步了。”

“两个女孩已经在家里安顿好了。她们的背景我查过,是干净的。身份信息也已经设置好了。”夏油杰结果服务员送过来的茶,待她走远后才慢慢开口。

“两个?”冥冥回忆着任务的内容,倒是确实只要求执行人先组建一个家庭而已。

“毕竟是双胞胎啊,让她们分开很残忍吧。”像是知道冥冥会提醒他什么,夏油杰又兀自说道,“间谍的大忌我知道,不会动真感情的,放心吧。”

冥冥一副“你最好是”的表情,却也拿夏油杰无可奈何。“但是仅仅这样是不够的,有孩子还不能算是一个家庭。”她一边说着,一边从包里拿出文件,摆在夏油杰的面前。

夏油杰知道这是任务书,现在的他却不想再细看,因为他觉得这份企划极其不合理。“我早就想问了…”他无奈地叹了口气,“一定要用这样的方式潜伏吗?”

夏油杰深刻地记得,一周前看完这份计划书时,内心深深的无语。任务目的是调查御三家——禅院、加茂、五条三个家族近几年背后的盘根错节与黑恶内幕。任务方式是以担任间谍潜伏的方式确保任务的万无一失。这些他都能理解,但是为什么作战方式是要求执行者以家庭为单位接近其中的一个家族,并以此为突破口接近三个家族。而作战的第一步竟然是要参与三个家族都会出席的学生毕业晚会——夏油杰承认,自己小小的眼睛里有大大的疑惑。

“直接以下属的身份潜伏进入一个家族不是更好吗?”

“夏油君,为了避免御三家势力的渗透,特务科中向来没有来自御三家的职员。”冥冥看着夏油杰苦恼的表情心中暗笑。“这意味着无法安排人以下属的身份潜入任何一个家族,因为…”

“因为御三家这些老古董的家族构成就像个蜂窝一样。”

夏油杰闷闷地回答,其实他心里明了。御三家是绵延百年的家族,在百年前是御前从事神职的家族,尽管当代神职式微,但御三家的势力依然庞大,掌握着整个国家的诸多支柱产业。而各个家族内部支系繁多,家族与家族之间盘根错节,利益争夺与利益输送同时进行着。他们也极度保守,为了维持所谓血统的纯净甚至安排过近亲结婚,在不涉及家族内部核心的商业企业中尚且会用到外姓员工,但在家族本宅内部,就像一个无缝的蛋一样,完全没有安插外人的可能。

“倒是有一种办法。”冥冥转头看向夏油杰,表情一看就知道是准备使坏,“可以通过联姻的方式进入。不过这倒是要看你们家愿不愿意让你放弃自己的姓氏入赘。”

夏油杰看着冥冥坏心眼的调笑,一时不知道该从何开始吐槽:

我家倒是不会在意我,毕竟传宗接代延续子嗣这种事上,兄长们已经完成了。

御三家已经逐渐能够接受与其他名门望族联姻,但是条件是联姻后需要对方改姓,或是嫁入或是入赘,反正不会让自己吃亏。

但是说到底,现在御三家里正处于适婚年纪的omega已经没有了吧。

难道要让我去给老头老太当小妾,那我还不如乖乖执行这个任务。

冥冥看着夏油杰精彩的表情,知道他的脑内肯定更精彩。她清了清嗓子,继续说:“言归正传,上头的任务是希望你组建家庭,进入咒术公学,让你的孩子有资格参与咒术公学每年一次的晚会,并在此期间接近御三家的家主。更理想的情况下,能够受邀参与他们的家族聚会。”

除了五条家,禅院、加茂如今已经让位给新一代的家主,他们比夏油杰年长几岁,孩子也几乎跟菜菜子和美美子同龄,这似乎也是上头安排他来执行这个任务原因吧。至于那个五条家族,他了解得不多,这个家族也是御三家中最神秘的了。

“所以,我现在还要临时找一个背景干净且愿意跟我直接领证的妻子?”夏油杰说得咬牙切齿,他觉得这样的麻烦事落在他头上,还不如让他直接上阵杀敌来得痛快。

“Bingo~”冥冥笑着,收起夏油杰一开始摆在桌面上的文件袋,起身准备离开。“工作报告和两个孩子的资料我就先拿走啦,那我就等着你的结婚请柬哦,夏油君。”

结束这个让他压力倍增的会面,夏油杰谨慎地回到健身房换好衣服,想着时间还早,便转身去超市采购了一些食材。菜菜子和美美子由于长期的营养不良格外瘦弱,看来他得亲力亲为给她们好好补补。

找老婆这件事让他格外发愁。想来他活了28年,倒是真没对谁心动过。他自己倒也不着急,他有更远大的理想,有更想要完全的事情,并不把自己的价值寄托在婚姻与爱情上。倒不如说,对现在从事这个职业的他来说,爱人反而是一种束缚。所幸他家也不依赖他来传宗接代,近几年他也一直在努力让自己边缘化,落得个清闲自在。

但也因此,他身边的女性朋友很少,细算起来好像只有直属上司冥冥和大学时期结识的烟友酒友家入硝子两人。但冥冥是领导,硝子是…兄弟,于是突然之间能够进入适婚名单的人,完全没有。

正在夏油杰头疼地往回走的同时,身边突然响起一阵急切的呼救:“有没有人啊!有人抢劫。”话音刚落,眼前的一个人影闪过。夏油杰立马反应过来想要追上,耳边又突兀地响起了重机疾驰而过的轰鸣声和刺耳的刹车声。

有个人,骑着他的红色摩托,直接把抢劫犯给撞飞了。

钱包被重机上的人准准地稳稳地扔回那位女士手中。他就站在夏油杰的不远处,硕大的圆月亮在他身后。他没有戴头盔,只戴着黑色的口罩,雪白色头发反射的不知是皎洁的月光还是暖黄的灯光,夏油杰还看见他的眼睛,像水里浸泡过的蓝色钻石一样透亮,又像是夜空下的大海一般虚假的宁静。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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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Summary:

夏油杰在找老婆的路上被家里一个电话叫回去结婚了!震惊!五条家的黄金单身A居然是O装A!

&冥冥:我就开个玩笑,没让你真联姻啊,夏油。

“少爷,这是您要的咖啡。”

管家托着金色的托盘走到五条悟身边,将刚刚萃好的咖啡放在五条悟手边。他熟练地感知到面前这个大少爷的心情不对,想来是刚才在本家又跟家主大人发生争吵,于是他放弃劝导五条悟不要那么晚喝咖啡的想法。

五条悟是他看着长大的,脾气也被他摸得一清二楚,典型的且吃软不吃硬类型。看似嚣张跋扈且不可一世,实际上内心被珍藏着的是难能可贵的直率和天真——奈何家主家人似乎总是不明白,或是故意忽视了。管家先生在心里默默感叹。

“三倍糖?”五条悟的声音懒懒的,看起来是真的疲惫。他不修边幅地仰面躺在沙发上,修长的双腿四仰八叉地摊开,脑袋耷拉在扶手上,今天搭配的圆形墨镜已经滑到脑门上且摇摇欲坠。

“是的。已经按照您的口味调好了。”

五条悟这才终于抬起眼皮起身坐直,张开手掌随意地拿起价值不菲的陶瓷杯,喝咖啡的动作却喝出了壮士喝酒的架势。“唔,还是有点苦啦。下次拜托猫桥叔再多放点糖啦~”

墙上的挂钟兀自敲了两下,已经是凌晨两点的时间了,五条悟作为一个夜猫还很精神,但他不好意思让管家陪他继续熬夜,便让他回去休息了。偌大的房间里又只剩下他一个人的呼吸。他关上灯,企图让自己融入黑暗里,但城市的夜晚从来没有寂静的黑暗,五光十色的绚烂灯光像野犬一样放肆地撕破黑暗。他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整个城市的夜景,却重重地叹了口气——他原也不想站在这样的高处。

才发生不久的争吵声又伴随着记忆在耳边响起。数天前他被本家从国外匆匆叫回,说是叫回倒更像是传唤,甚至是威胁——如果他不愿意的话,那群西装白领、衣冠楚楚的带枪“侍卫”大概会直接把他五花大绑回国。打不打得过他倒是另外一回事,索性他近期也有要事要回国,便直接投降遂了他们的心愿。但回来后他并没有回本家见过家主——是的,家主并不是自己的父亲,只是自己的叔父或伯父之类的,他记不清楚,但他就是不愿意用更亲近的称谓称呼他。

傍晚,他跟朋友们小聚后准备回家的路上,正好遇上歹徒抢劫,他想也没想就一转油门把那人撞飞了出去。他自认是撞得很有分寸的,顶多让他在医院里躺几周吃吃苦头,倒也不至于让他直接毙命。但那些烦人的JC还是把他一块儿带了回去。结果就是五条家的家主亲自来捞人,而原先还对他凶神恶煞的那群人,意识到自己的身份后又换上了谄媚的假笑,让他作呕。

他常常遇到这样的情况,好像做的事有错有罪,但因为如此这般的原因,他又是可以无罪的——是法的定义者,特权的享受者,却也是这些的奴隶。

这还没完,被家主捞回本家之后,如他预料之内的又是一顿训斥。训斥他给自己的家族蒙羞,拿他和已经独当一面的禅院和加茂家族中的同辈比较,和他整个成长过程中经历的一样,只是告诉他这样做不对、不好,却从不曾告诉他什么才是对的、好的。一开始他还会反抗,会辩驳,但慢慢地他只是沉默地听完,最多回他一句“你管不着”,或者“这么看不上我,那你放弃我咯。”然后冷冷地走开。

他知道就算这些人再生气、再不满也不会放弃自己的——毕竟他可是这一代里唯一有资格继承五条家业、承袭五条家族血统的天选之子呢。外人都知道他五条悟在五条家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是个被捧在手心里被纵容到目中无人、不可一世的神子,但只有他知道,自己不过是一个金尊玉贵的工具人而已。

五条家族在百年前是御前的大祭司,是三家中地位最高的一支。因此对权力传承、血统纯正的痴迷也是御三家中最极致的——能够继承家族的只有男性omega——既要满足只有男性能够承袭大祭司神职的要求,又要保证五条家族血统的纯正。就算到了当代,亦是如此。然而,到五条悟这一代,分化成omega的男性,只有他一个。

这意味着,不论他怎么肆无忌惮都不会被放弃。也意味着,无论他如何想要逃脱这个枷锁,都逃不出这个牢笼。他也尝试过离家出走,但每次都被绑了回来。于是他最终放弃了,但并不以着放弃反抗。既然无法逃脱这个家族,索性让这个家族毁灭,甚至让这些满口家族、权力、血统之类的老橘子们,统统都消失吧——他只是换了种方式而已。

说起来,光顾着和那个老头吵架了,匆匆忙忙被叫回国的原因,他还没来记得过问。如果不是什么五条家族要毁灭了之类的原因,他可是会失望的呀。

手机传来的信息提示音将五条悟拉回现实,点开屏幕后突然亮起的光芒让五条悟不由得眯一眯眼,看完讯息内容后,他像是突然调整好心情似的轻笑一声,随机将手机扔到沙发上伸了伸懒腰:“今天还是早点睡吧~”他自言自语道。

“五条先生,首先要欢迎您回来。请于明天上午八点准时到达本部,商议对特务科的策略。虽然知道您不会遵守,但我还是想提醒您:请务必不要迟到。猫——七海”

信息在屏幕上定格着,又随着屏幕光逐渐暗淡而缓缓消失。

另一边,夏油已经尽职尽责地承担起新人爸爸的角色,照顾好两个女孩吃饭、洗漱和睡觉之后,终于获得了自己的私人时间。今天发生的都是些无趣又糟心的事啊,想到自己莫名其妙当了爹,之后还要赶紧给自己找个老婆,夏油杰就头疼。

不过还是有一件有趣的事的——他买完菜回来的路上看到的那个重机撞匪青年,他被警察带走时的眼神还挺精彩。尽管他没摘下口罩,夏油杰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他猜想这个青年当时像极了一只叼来老鼠准备送给主人,正等着主人夸夸,结果反而被主人批评了的生气又无辜的大白猫。

想到这里,夏油杰不由得弯弯嘴角。他正想得出神,就被一阵铃声吵醒。看着手机的他皱起眉,这个点打来的这个电话,让他有种不好的预感。

“这么晚了,您还没休息吗,妈妈?”夏油杰清了清嗓子,调整了一下状态,让自己的声音尽量听起来没那么疲惫。

“哎呀,我就知道你还没睡。”那边夏油夫人温柔的声音传来,“我没打扰到你吧?还在忙工作吗?”

“我哪里需要加班啦,政府那边的工作很清闲的。”夏油杰笑着回答,大脑却在飞速运转:这么晚打来的电话,肯定不只是来关心他的工作的吧。“您有什么事嘛?”他直接问道。

“阿啦,我能有什么事呢,只是太久没见,有点想你了。”

这让夏油杰又开始在脑内飞速计算自己回本家的时间,明明他上周才回过一次家,还给母亲送去了她新淘来的的红酒,她不可能不知道。这么别扭的借口,又是这么奇怪的时间,大概是本家那边又临时突然地下了什么决定吧。夏油杰心里有点不悦和疑惑:不悦的是他不喜欢本家把他的母亲推出来当挡箭牌,疑惑的是本家做出的重大决定什么时候跟他有关系了。

“这样的话,那我明天下班后回家一趟。”尽管他心里思绪万千,但还是只能耐下心先应下来,等到明天在回去一探究竟。

“不用,单位那边你堂哥会替你打好招呼的。”没想到夏油夫人却是直接说明,“你明天早上直接回来就好。”

这么着急??

夏油杰承认,这是自己第一次进入本宅花园时如此小心翼翼。饶是做间谍这么多年,经历过多少枪林弹雨,被潜伏观察对象拿枪抵着额头质问自己是不是间谍,他都没有这么紧张过。他甚至仔仔细细地观察了整个花园的装束,圣诞和新年时挂上的五颜六色的彩灯还没摘下,花圃里的花也开得喜气洋洋的,不像是突然治丧的样子。——越亲近的人越被在意呢,他实在不知道自己的母亲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神代太太,早上好。”进门后她首先看到的是母亲的贴身女管家,想来他的妈妈早就已经准备好,等着他了。

“夫人,少爷回来了。”在往里走,夏油杰遇到了另一位正着小推车从茶水间出来,正往露天阳台走去的男性管家,他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堂哥的助理铃木先生。他怎么会在这里?而且刚才推车上的茶水可不止两份,而是四份,其中还有父亲尤其钟爱的玄米茶。也就是说…

夏油杰突然不敢往前走了。这么大的阵仗,难不成是自己的间谍身份泄露了?线索是因为突然收养了两个孩子?

“你总算来啦,杰。”可还没等他退缩,夏油夫人就已经迎出来了,“堵车了吧?快进来吧,你爸爸也在。”夏油夫人走过来,拍拍夏油杰的背,揽着他继续往前走。

“堂哥也在吧。”他感觉到母亲前进的脚步顿了一下,却没有接话,只是带着笑容继续往前走。逃不掉了啊。夏油杰麻木地想。

但气氛看起来并没有预想中的紧张,夏油杰观察着已经在露天阳台中落座的两个人,他们的神情看起来是和缓的,甚至让他感到有一点强撑着的扮演出来的喜悦,这种表情他在两种人脸上看到得最多:一种是有求于他的,一种是试图给他介绍相亲对象的。

但他怎么也没想到,现实的情况居然是两种都占了。

像猛兽能提前感知到危险一样,他下意识地在离他们远一点的位置上落座了。然后小心翼翼地听着父亲与堂哥两个人并不敢开门见山的客套话,到有点震惊地领悟他们的话中话,到最后麻木地感受着他们的真实目的直直向他逼来。

“所以,你们是打算用我跟五条家联姻对吧?”

“怎么能这么说呢…”感受到空气开始凝结的夏油夫人马上开始打圆场,一边说着一边小心地观察着夏油杰的表情,但发现后者的神情并没有预料中的愠怒,相反在惊奇中带着一丝暧昧不明的喜悦。

不过她当然不会知道,夏油杰的那一点点喜悦仅仅是因为自己的任务好像真的有了更加方便的执行渠道——和五条家联姻的话,就能直接以五条家作为任务的突破口了!就不用辛辛苦苦再去找老婆了!

但他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五条家怎么突然能看得上我。”间谍的直觉让他明白其中必定有诈,“况且,五条家现在已经没有适婚年龄的Omega了吧。”

“有啊,五条悟。”一直在旁边沉默不语的父亲突然开口。

“他不是Alpha吗?”夏油杰自己回忆自己曾经获得的情报,确定自己知道的五条悟一定是一个Alpha。也正因如此他才真正放弃联姻这一个方法,选择乖乖执行任务——不然就算他是勾引还是诱拐,也要把自己上好的工具人拐到手。

“是Omega哟!”一直沉默的堂哥,现在夏油家族的实际上门人,终于开口了。

“啊?”

“啊!!”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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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Summary:婚还没结,提前二胎家庭了。

杯中的咖啡眼看着要见底,但夏油杰要等的人还是没出现在他面前。

好在这家咖啡厅的手冲很合他的口味,环境也相对僻静,窗台上的鸢尾花很美。但其实他是更喜欢喝茶的,尤其是乌龙茶中发酵最深的白毫乌龙,琥珀色的茶汤馨香满溢,犹如勾人的东方美人。

但他事先调查过,他的相亲对象,或者说是板上钉钉的结婚对象,是一个激进的西式主义者——这不是摆明了跟固守传统和风的本家对着干嘛,夏油杰暗自想,不过这个据调查处处跟本家对着干,却又被本家宠上天的大少爷,会接受本家的安排,同意跟他的见面,倒是让他十分意外。

但此时这位大少爷已经迟到快三十分钟了,恐怕是胡乱答应下来又临阵脱逃了,也不是不可能。

说到这个胡闹一样的婚事,夏油杰不禁陷入沉思,距离他答应下来这个差事也有一周了,这一周里他里里外外也忙了不少事。

首先他沉思良久后,终于下定决心向美美子和菜菜子公布了她们即将有一个漂亮妈妈这个“喜事”,怎知这两个脑洞清奇的小姑娘并不在意这个人所谓的母亲角色,反而更关心夏油杰什么时候谈的恋爱——在她们眼里,短短的相处已经让她们逐渐明白,夏油杰妥妥的是一个不解风情、没有什么浪漫细胞的榆木脑袋。

最重要的是,他再次拜托冥冥帮他仔仔细细地重新调查一次五条悟,详细了解了对方的性格、兴趣、甚至是任何一点点小小的癖好,了解完之后他给五条悟贴上的标签是:后台很硬且嚣张跋扈的纨绔子弟。

但更重要的是他想借了解“五条悟从A变成O”的这条线索探查一下五条本家。按理来说若是只是摊开在太阳底下的信息倒也还好,但是他先前通过特务科侦察到的信息同样显示了五条悟是Alpha的事实。能做到连阴沟的边边角角都捂严实的程度,看来五条家族为了瞒住五条悟的第二性别,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力气,大到就算说是为了保护也有些过头。

最后他得出的结论让他感到有些难以置信,甚至让他突然从心底里有点点同情这个小少爷——五条家族确实是在保护五条悟,但是只是把他当做一个必要的工具进行保护而已。这意味着如果顺利,五条悟仅需要的仅仅是承接这个家族传承权力与子嗣的重担。如果不顺利,五条悟就会沦为五条家族用来交易的工具而已,毕竟Omega在这个A多O少的不均衡社会依旧非常珍贵,更何况是优质的男性Omega。

而这桩婚事被突然提上台面的结果,就意味着事情已经朝着“如果不顺利”的方向去了。

从堂哥无意间透露的只言片语中,他发现五条家族最近正面临一个巨大的危机。似乎大到无法用这个家族惯用的金钱、权力与人脉来摆平,需要他们祭出珍藏的这张底牌,来给似乎没有什么交集的政治世家。而他从冥冥那里探查到的讯息也只有:五条家族似乎卷入了一个困难中,暗地里也在积极地动用各种力量——恐怕他夏油家也只是其中一环而已。

但夏油杰对于自己好像稀里糊涂被卖了这件事也不气恼,五条家在此时急的跳脚的行为反而证明了这个家族背后的水有多深,五条家已是如此,何况是御三家呢?反正这次联姻对他的行动目前来看只有帮助没有阻碍,甚至他或许还能英雄救美,顺水推舟卖这个被当做生育工具和交易工具的可怜少爷一个人情,也不是坏事。

但现在这事儿能不能成暂且不论,夏油杰向,他有必要先跟对面那个盯了他将近十分钟的白毛脑袋好好打个招呼了。夏油杰拿起陶瓷杯,将面前的最后一点手冲咖啡一眼而近,抬眸的余光瞥向在他左前方不远处,带着圆形墨镜鬼鬼祟祟的五条悟。

在夏油杰忙忙碌碌的这一周里,五条悟也没闲着,倒不如说虽然他大概只做了两件正事,但每件都让他看了想卷铺盖连夜逃回国外。

收到七海短信的第二天上午,五条悟准时地在约定时间的十分钟后来到约定地点——不为什么,只是太久没见到七海对他不耐烦但又强壮冷静的臭脸了,他心血来潮想在看看。但这一招似乎已经被七海免疫了,对方只是冷淡地看了他一眼,回怼一句:“最讨厌你这种情绪饱满的成年人了”就自顾自地开始阐述本次“猫”收到的委托。

“猫”是五条悟所服务的一个杀手组织,主要特征是杀手在出现时往往带着与猫相关的面具或头套,同时喜欢在尸体身上留下三道划痕,形状极类似猫留下的抓痕。同样相关的要素还有这个组织的神秘,他们像是走在黑暗里的猫咪,总是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又莫名其妙地消失。他们就好像长得可爱但本质上依旧是食肉动物的猫一样,只要是足够高的委托金,什么样的委托都接,什么样的人都敢下手。

而要说近几年猫组织中战力最强的,还要属此时七海面前站着的五条悟,冷兵器能用,热武器更擅长,因为出任务时总喜欢坏心思地戴一些与血腥场景格格不入的、可爱得反常的白色猫咪头套,又被外界成为“白猫”。

五条悟加入这个组织当然不是为了分到多高的委托金,五条家族能够给他的已经足够。他也早就知道五条家族背地里那些腌臜事儿,也深知五条家族对他的所谓保护只不过是在利用而已。于是他秉持着“对方黑自己就要比他更黑”的原则,铁了心要跟这些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腐朽家族对着干。

这大概就是他跟夏油杰的区别,一个看到黑暗选择用黑暗撕裂黑暗,一个看到黑暗期盼用光明照亮黑暗。但不知道这算是殊途同归,还是同途异路了。

他接过很多任务,普通暗杀、一击毙命的短程暗杀、潜伏式的长线暗杀都不在话下。但是当听到七海说出的委托内容时,他却心中一凛,毫不犹豫地冷冷拒绝了。

“这个委托,我不接。”

“但夜蛾先生已经收下五条家的委托金了,对方指明了要让战力天花板白猫来负责。”七海感受到五条悟的坏心情,默默腹诽为什么夜蛾要把这个糟糕的差事交给他来传达。

“那是他自己的事,说到底,他怎么能觉得我会为五条家做事。”五条悟转身准备离开,但走到门口似乎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扭过头看向七海,“我姑且问一下…他们委托的理由和目的是什么?”

七海默默地叹了口气,伸手将委托书递给五条悟。旁人若是只接收五条家族的委托和姓五条的白猫这两个信息,大概会感叹这个委托真是简单。但粗略地了解五条悟和五条家之间的关系,七海完全不理解夜蛾为什么会接下来——要他五条悟为五条家办事,和让五条悟一整年不许吃甜食,铁定是一个等级的吧!

“五条家族背后与黑she会一直存在利益勾连,但这些事一般都会转手给他人,撇开与五条本家的关系,做得神不知鬼不觉。但最近开始不断有直接的证据被匿名送到元首的办公室,其中涉及了不少暗杀、绑架和非法交易的犯罪。”在五条悟快速翻阅的同时,七海简单说明着。

“新当选的元首是革新派,本来就跟守旧的御三家不对付。这些匿名证据对他们来说出现得很及时,也…”

“也自然会被他们紧紧抓住,哪怕是轻罪也要下个重判。所以他们想感慨解决掉匿名证据的来源,是吧?”五条悟轻笑着打断,理由和目的他多少已经揣测清楚,他盯着末页五条家主的签名,神情淡漠地思考着什么。

“这个委托我接了!”他啪地一声合上委托书,像仍废纸一样将他扔进垃圾桶。“不过我可不敢保证,任务完成的质量哦~”说着,他便重新戴上墨镜,开门扬长而去。

能够直接抓住五条家犯罪链条的大好事儿,他怎么能拱手让人呢。就算不能把那些害人的老头送进局子,好好坑他们一把也算赚到。但五条悟怎么也没想到,他还没逮到机会坑一把五条家,五条家先把他“嫁出去”了。

前脚刚和七海分开不久,心情不错的五条悟正准备找个网红甜品店打发时间,后脚就接到本家的电话,说老爷让他回家一趟,有要事商量——什么要事能有他五条少爷吃甜品重要?!于是那个“跟五条家族对着干”的劲儿一上来,五条悟愣是等打卡了一家又一家甜品店,挂断了一个又一个电话,最后被几个硬汉堵在路口之后,才不情不愿地回了本家。

结果一回家就听说他要结婚了?五条悟自觉许多年都没听说过这样的笑话。他自己要结婚了,他居然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我不去!”斩钉截铁地拒绝。

“和夏油家联姻,就能拉拢在政局中以夏油家为首的中立派,这对化解五条家族的危机是至关重要的。”五条家主背对着五条悟,干哑的声音却让五条悟莫名觉得透露着一股不可否决的高傲。“家里护了你那么久,是时候为整个家族做点贡献了吧。”

“是先为了让我给家族做贡献,后才护着我吧。”五条悟冷笑一声。

但五条家主似乎早已摸清他的脾性,预料到五条悟会直接了断地拒绝并跟他呛声。他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地转过身朝五条悟走来,一步、两步,五条悟看不清他的神情,但总觉得他在沉重的步伐里积蓄什么力量。像是杀手和杀手之间最后的对决,都在找准时机、蓄满全力,要给地方致命一击。

“如果我说,只要你去了,就能见你的母亲呢?”果然。

他早该料到,这帮老橘子能够有自己能作为他们最后一张牌的底气,必定是手里捏着他的什么把柄。而他天不怕地不怕的五条悟又能有什么破绽呢,想来想去也就只有那位在他的记忆里留不下一点残骸的母亲而已。

他对自己母亲的记忆很少,只是偶尔从家仆们小声八卦的只言片语中大概地拼凑出一个故事,大概是自己的母亲由于确定怀上了五条家的男胎才被允许短暂地进入本家,而在自己降生之后又很快被带走,数年来他甚至不曾在梦里进入过母亲的拥抱,他也因此不再去奢求任何拥抱。

懂事后他也曾用自己的力量找过,进入“猫”之后他也没有放弃,但这个梦里都不曾有切实面容的女人,好像彻底变成虚空的泡影。但他坚信着这个角色的存在,毕竟她和自己一样,都是五条家的尚未失去价值的工具。

就像现在,自己因为狠狠地攥着家主的衣领而被自己的保镖刀枪相对,但只要他放下衣领甘心顺服,他又是金尊玉贵的五条少爷了。利益、价值、可利用性——这些才是衡量世界的真实指标。

他脱力地松手,转身在刀枪之间一步步走出大门,走出房间门的瞬间,他感觉到苍天之下日光的刺眼,但他不知道到底是因为光明过于刺眼,还是因为自己在黑暗中实在停留太久。

“夏油杰的信息我会让助理发给你,记得按时赴约。”干哑的声音继续想起,却渐远。他没有应答,只是暗暗记住了这个名字。

夏油杰。

面前的人动了!五条悟推了推鼻梁上滑下打扮的墨镜,转过身喝了小嘬了一口咖啡——为了保证今天的好心情,他加了五倍糖。他感受到那个脚步越来越近,最终不偏不倚地停在自己身旁。健壮的身体为他挡下有点灼人的日光,来人正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却一点也不让他觉得冒犯,五条悟把原因归结为他身上桂花调的香味。

“五条先生,你已经迟到二十分钟了。还准备迟到多久呢?”

“…”五条悟看着面前人眯起的眉眼,心中暗呼原来自己一进门就被发现了。自己原本只是想试着通过迟到让对方败兴而归,好顺理成章地推掉这个荒唐事。没想到那人竟十分好脾气,就真乖乖坐着听歌赏花,最后越等越急的反倒成了自己。

“我看过你的照片,辨识度很高。”像是看透他心底的言语,夏油杰耐心地向他解释。

但他心中正暗道何止是辨识度高这种程度,简直是惊为天人。有一瞬间他突然就理解五条家为什么要掩盖第二性别了,冲这张脸,就算纯粹是为了防止这个Omega被渣A拐带,那也合情合理。

他拿到的是五条悟的大学时期的证件照,模样要比现在更稚嫩些。但那双苍蓝色的眼眸依旧那样绚丽,像是蓝色宝石堆砌起来的华丽冠冕,又好像是骄阳映射下无云的晴空——他找不到什么合适的词形容。但照片中的少年眼里还有些年轻气盛的傲气,但见到本人后,夏油杰又觉得面前的青年多了点自在从容的随意——大概是正在捕猎的猫和吃饱晒太阳的猫之间的区别。

而这份随意此时也贯穿于这个人的行为中,见自己被直接戳穿的五条悟也不恼,他眨巴眨巴眼睛又舔舔嘴,冲夏油杰自然一笑:“坐哪?”虽是这么说着,但他已经直直地站了起来,理直气壮地往夏油杰的位置上走了。

夏油杰没有直接跟上,转身到吧台重新为自己点了杯冷萃,又为五条悟点了一份三倍糖的芒果雪媚娘。他点餐的间隙,感受到五条悟苍蓝色的眼睛正像机关枪一样在自己身上扫射,如果是真的,自己身上估计已经有了不少弹孔。

五条悟此时的心情算是不错,尽管没有像他预想的一样通过迟到让这个结婚对象自己放弃,但他也料想到这种可能,这不重要。与夏油杰不一样,摆在五条悟桌上关于夏油杰的信息文件他一个字都没看,更别提什么提前了解和计划。大少爷只是在清晨不情不愿地被管家拉起床后,打着哈欠进了押送他的保姆车,下车前问了司机夏油杰的位置,就堂而皇之地迈步进来,蹲在夏油杰旁边的位置伺机而动。

因此在他注意到夏油杰并小心观察之后,他不得不承认——这个人长得还蛮好看的——虽然刘海有点奇怪。

他并不是那种惊为天人的美,但细长的柳叶眉,上吊的狐狸眼,略圆钝的鼻子和微厚的下唇,搭配上他举手投足间的雅气,让五条悟莫名觉得有种东方美人的韵味。但明显不小的骨架和衬衫描摹出的硕大胸肌又昭示着Alpha健硕的身形,让东方美人的秀美又为硬气所掩盖。非要让他找个词形容的话,那大概是“竹林间衣袂飘扬的侠客”了。

再直接一点就是,属于是自己在夜店会想搭讪认识一下的类型。但这不意味着自己愿意与他结婚。

“在想什么呢?”

“在想…你喜欢吃什么?”

“荞麦面?”夏油杰有点摸不着头脑。

“好!我最最最讨厌吃荞麦面了,我们不合适,还是不要结婚了!”

在这之后,五条悟还列举了自己与夏油杰合不来的诸多原因,包括不仅限于自己不喜欢单眼皮、不喜欢刘海、不喜欢比自己矮的,就差说自己喜欢Omega了。但夏油杰也不急,好整以暇地盯着五条悟,看得后者心里发毛。

“那…那你最不喜欢什么?”在狐狸的凝视下,他少见地屈服了。

夏油杰当然知道五条悟的意图,他看了一眼三倍糖的雪媚娘,挑眉:“甜的东西?”

“…”

“你就是图我长得好看又有权有势,想跟我结婚吧?”

泄气的五条悟趴在桌上,百无聊赖地摆弄着手边盆栽的叶片,声音闷闷地。他在心里默默给夏油杰盖了个认证的戳:绝对也是个唯利是图腐朽无聊的可怜老顽固。而夏油杰的认证则是:果然是娇生惯养胡作非为的刁蛮大少爷。

但他也知道,搞这些无关痛痒的小把戏,不过是五条悟一点小小的挣扎而已。如果没有这个任务,自己大概也无法在心底里真正接受。而对方正是缺乏这个“理由”,才在这里做那些所谓的无谓挣扎——尽管他知道这样并不能改变什么。想到这一层,五条悟的这些小打小闹,倒更像是扑咬着他手里的逗猫棒的猫咪罢了——凶神恶煞地,但是是玩闹的。

“你不也是吗?”夏油杰看着突然蔫儿巴的五条悟,“因为你也来了。”

五条悟知道,这一句话意味着插科打诨彻底结束哦,对方已经向他明示着什么——我来了,你也来了。你不想,我也不想。这个婚约的本质是什么,你明白,我也明白;你接受,我也接受。

最后,我承认,你承认吗?

夏油杰不想,但他选择接受。五条悟不想,自己决绝不了就逼着对方主动放弃。两个人的选择看似南辕北辙充满矛盾,其实又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一个邪恶中带着善良,一个善良中带着邪恶,说到底两种势力都在势均力敌地纠缠,都不纯粹了。他们会觉得对方有点难以琢磨,甚至有点不好相处,只不过是因为对方成为了面前的一面镜子而已——他们能真真实实地从对方身上看到自己的残破不堪。

“啊我想到了!”正当夏油杰以为这一段该翻篇,他们俩应该好好坐下来统一战线约法三章时,五条悟又突然打起精神。“我有孩子了!”说着,他就给夏油杰抛来一个表达“我赢了”和“你接受不了吧”的微笑。

“…”我也有。

-TBC-
下一章领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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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Summary:在民政局门口宛如夫妻对拜一样下跪求婚为哪般?

“私生?”见五条悟的神情从得意到吃惊,夏油杰挑眉追问,见对方的神情突然变得复杂,夏油杰的心情也随之复杂起来。

他的脑内剧场也快速运行起来:知道五条悟是飞扬跋扈的公子哥,想来他身边野花野草也定不会少,毕竟有这么一张招蜂引蝶的脸蛋,但这也起码仅限于假设五条悟是Alpha的情况下。可是现在五条悟好歹是如假包换的Omega吧,已经未婚先孕有一个孩子了吗?那岂不是已经被标记,难怪从一开始就没有闻到他的信息素的味道呢。所以我不但是大冤种,还是接盘侠了?

“虽然不知道你具体在想什么,但绝对是一些失礼的东西吧!”

见夏油杰惊讶地睁大眼,眼神的内容也从吃惊依次转变为八卦、震惊、嫌弃和一丝奇怪的悲悯,五条悟猜想夏油杰大概已经在脑海中给他编写出一部爱恨情仇史了。

“不是私生啦!我还是黄金单身汉呢。”他赶紧解释道,“是买的。”但有很快话锋一转。

“啊?”夏油杰小小的眼睛里充满了更大的疑惑,难道他因为自己遗憾分化成Omega,还有一些这样那样的癖好?

五条悟原本只想开个玩笑逗一逗面前的Alpha,不想对方看他的眼神更加复杂了,似乎是马上要拨打电话呼叫jing察的节奏,他无奈地抹了一把脸。

“开玩笑的啦开玩笑!”他闭眼揉了揉突突跳的太阳穴,“当然是收养的啦!你这个人想事情那么认真,一点也开不起玩笑的。”

“我当然知道你是开玩笑的。”夏油杰噗嗤一笑,放松地往后一倒,靠在沙发椅背上游刃有余地看着有点抓狂的五条悟,后者意识到自己好像被夏油杰耍了一样,迅速给他递了一个眼刀。

“我是在孤儿院收养的两个女孩,是一对双胞胎。”他很快转移话题,毕竟如果眼前的这只大猫真的飞扑着挠过来,他可没把握全身而退。“你呢?”他细声细语地抛过问题,生怕在撩拨到五条悟的神经。

“一个朋友重伤去世了,托付我收养的一个小男孩。”五条悟恶狠狠地剜了夏油杰一眼,伸手拿起面前的加糖咖啡抿了一口,全当是消消气。

他的目光飘向别处,漂亮的蓝眼睛越过夏油杰探知的眼神,定格在他身后的花篮上。说到此处他确实有点心虚,因为他总不能告诉夏油杰说,这个所谓的朋友其实是另一个杀手组织的对手,而他的重伤失踪其实是自己下的手吧。

这一切自然被作为间谍的夏油杰看在眼里:五条悟没说实话。但他也不打算深究,到底是正经收养也好,非法收养也罢,只要五条悟有把握收拾局面,也不影响和他组建家庭,他倒也没有闲心管这么多。

“这也挺好,婚后直接连催生都可以避免了。”见话头要落下来,夏油杰出声调笑道,成功地让五条悟有点飘忽的眼神又变成了凌厉的眼刀。

“你这个人真不好相处。”五条悟呛声道。

“彼此彼此嘛。”夏油杰倒是无所谓地耸耸肩。

“所以…”所以真的要结婚吗?

夏油杰自然听出五条悟话中有话,他看了眼时间,也不打算再跟他玩闹下去。他明白五条悟心中所想,也明白其中千百个不愿却无能为力,所以干脆做甩手掌柜,把做决定权交到夏油杰手中,好像这样他就能免去内心的拷问一样。

“其实我会接受,倒是因为想到一个最后或许能用上的办法。”夏油杰坐直了身子,双手交叉杵在桌面上,“实在不行,等他们事成之后,我们可以离婚啊。”

“离婚”一词的出现,让五条悟眼中一亮。他突然觉得面前的夏油杰大概算是不错且靠谱的人,或许对他也真没多少非分之想,他们俩都是家族利益的牺牲者和可怜人,说到底是一条船上的蚂蚱罢了。

“自然,我也不会对你有什么过界的行为。”夏油杰默默补充着。

但这话一出,就惹得五条悟秀眉一挑。

他的眼睛微微眯起,雪白纤长的睫毛扑闪扑闪着,调笑着定睛盯着夏油杰好一会儿,又突然直起身,倾身向对面的夏油杰压过,毛茸茸的白色脑袋停在夏油杰的耳边,又玩笑似的侧过连对夏油杰的耳畔吹了口气,温热的气体在夏油杰的耳畔炸开,伴随而来的一股清甜的奶香——是草莓蛋糕的味道,是五条悟的味道。

“真的吗?”

你真的能战胜Omega发情期时的吸引力?你真的能战胜Alpha刻入骨血的本性?你真的能战胜我对你的吸引力吗?

面对五条悟突然出格的举动,夏油杰只在心中短暂一惊,但小小的惊讶便很快被心中恶作剧的心情盖过去。他知道五条悟在试探他、撩拨他,于是好胜的Alpha决定直接撩拨回去。他侧过脸对向五条悟的一侧,眯着狭长的凤眼含笑地凝视着五条悟那双凑近看更有一番神圣韵味的清澈眼眸。

这还不够,夏油杰幽幽地伸出手,常年摸枪而长满厚茧的手指轻轻摩挲着五条悟的下巴,又有意无意地重重揉捏几下,引得对方一阵惊讶的战栗。而担心对方身体一软直接扑倒在桌面上的夏油杰,细致地伸手按住五条悟的肩膀,嘴唇轻微颤动,湿热的空气轻轻扑在五条悟的鼻尖,有普洱的苦香,还有一股柠檬红茶的味道——酸苦的但温润的,大概就是夏油杰的信息素的味道。

“真的哦。”五条悟听见他说。

他面色复杂地任夏油杰把自己按回座位,眼神极不自然地盯着面前的咖啡,耳垂上不经意间染上一点绯红,不知是羞的还是怒的。

他只觉得自己刚才一定是中了夏油杰的邪,才会做出这种孔雀开屏的举动。他的确生了一副好皮囊,外人也总以此为由先入为主地认为他水性杨花,他索性也不挣扎,习惯后也能游刃有余地流连于花花世界之中。但要说真情实感地去爱过一次,倒还真没有过,倒不是他不相信自己有爱人的能力,只是他更彻底地拒绝这个世界上爱的存在——不过是价值交换而已。

他知道夏油杰是不爱他的,只是以自己的方式应和他的试探。而此时的他落於下风只是第二性别A强O弱的本能而已,但他自问自己并不比别人差,甚至,他觉得自己强很多。

他感受到了夏油杰的信息素的味道,虽然他觉得还挺好闻,他想夏油杰也一定感受到了他的,但这一点都不让他感到开心——这不就是两只猫互相闻屁屁,交换味道以示友好吗?

“你要是实在信不过我,也可以约法三章。”

夏油杰意识到五条悟的情绪不对,便理了理衣服便不再逗他,眼看着时间不早了,他还得抓紧时间去商超买菜,才能给菜菜子做她吵着要吃许久的咖喱。

“第一,不干涉彼此的发情期或易感期。与此同时,对方的感情生活也一概不过问。”

“第二,不过问对方的工作,也不干涉对方的决定。”从没输过的五条悟还没从刚才释放魅力结果被反压的失败中缓过神来,只直接提出了目前为止他的生活中最禁忌的地方。

“当然。”夏油杰心中感叹这样正好,便继续提出第三条,“在婚姻存续期间,必须在家庭里扮演好各自的角色。”

毕竟他还指望着五条悟扮演好Omega的角色跟他一起完成两个…哦不对,现在是三个孩子的入学面试。

“我没什么问题了。你呢?”

“成交!”

于是夏油杰与五条悟新家的约法三章初版就这样草率地完成了。此时的他们还不知道,此时这份互相提防的、疏远小心的约法三章,会在日后逐渐扩充成各种奇怪复杂的版本。例如:第十五条,夏油杰每周都必须给五条悟买一份限量版甜食。和紧接着的第十六条,五条悟每个月不能吃甜食超过十次。但这些都是后话了。

约法三章的达成意味着本次相亲的成功,五条悟干脆地起身准备离开,一并谢绝了夏油杰送他回家的绅士邀请,后者也不再强求。在咖啡馆门口准备各走一边时,夏油杰突然叫住五条悟。

“你明天上午有时间吗?”

“取决于你有什么事。”

“也没什么重要的事。”夏油杰顿了顿,“就是领个证而已。”

领个证…而已?

五条悟的墨镜从鼻尖滑下,正好让他能不受阻挡地审视面前这个人,然后他更加不爽地发现——这个人是认真的。

此时的夏油杰正摸着下巴思考着,似乎是在计算着时间。毕竟在特务科人手稀缺的当下,即便身负一个压力巨大的长线任务,他还是会被委派抽空去做一些小任务。于是他算来算去,接下来的一周里,他大概只有明天上午有时间能去把结婚证给领了。思考完毕,他抬眸对上五条悟质疑的眼神,眼神不可谓不清澈。

“你们Alpha求婚都那么草率的吗?”五条悟斟酌着字句说着,他可不想让对方觉得自己在向他讨要什么。

“草率吗?领证是很正常的啊…”夏油杰一歪脑袋,无辜得像一只小狗。

“…那你还真是没有浪漫细胞和仪式感啊!”五条悟无奈震声,他认命地伸手抓了抓头发,看来他既不能把夏油杰归结为老实本分的人,也不能把他归结为浪漫多情的人,说到底就是个有点坏心眼的榆木脑袋罢了!对,就是榆木脑袋!

“没办法,毕竟是第一次结婚。”夏油杰眯眼笑道。

谁不是啊!

他皱着眉头看着夏油杰半晌,又见对方的眼里依旧一阵清明,索性不再跟他继续胡搅蛮缠——毕竟是个榆木脑袋,没法开窍了,没救了。于是他长腿一迈直接上了早已等候在旁的保姆车,留下轻飘飘的一句话便扬长而去。

“明天上午九点半,民政局门口。太早我可起不来。”

五条悟的声音随着行驶的车辆远去,最终消散在风里,夏油杰看着保姆车的背影,不由得想起五条悟方才吃瘪的眼神,心中暗笑——他猜想对方肯定早就把他诊断为不解风情的笨蛋了吧。

但其实,他怎么会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第二天上午九点三十五分,五条悟一个人站在民政局门前的风口吹着冷风,思考着人生。

他自问自己没有说错时间、没有记错时间,昨天见面时也没有欺负狠了夏油杰,反倒是对方拿捏他不少。那到底是为什么,他秉持着契约精神打散睡觉爽约的念头,紧赶慢赶地按时到达,结果被夏油杰放了鸽子?

正当五条悟无聊地提着石子,心中盘算着要怎么暗杀夏油杰这个混蛋时,夏油杰那个标志性的怪刘海终于出现在他的眼前。不远处的汽车喇叭响了响,在五条悟抬头的空隙黑色轿车已经快速驶来,他透过车的前挡风玻璃看到驾驶座上的夏油杰,后者向他投来一个抱歉性质的微笑。

他可不接受!五条悟一撇嘴。从来都是他五条悟让别人等的,谁又敢让他等过,更何况是让一个夜猫子早起等人?五条悟猜想,夏油杰肯定是为了报昨天自己让他等半个多小时的仇——真是个小气鬼!是个小心眼的臭狐狸!他对夏油杰所积攒的一点点好感已经消失殆尽。

于是见夏油杰下车,五条悟也没给他什么好脸色看。但他发现这个人竟也不到自己身边赔礼道歉,而是饶了一下绕到了后备箱处,并招招手示意他过来。

你让我过去我就过去?五条悟白眼一翻。

夏油杰无奈地笑笑,心想这个大少爷估计暴脾气又上来了,活脱脱就是一只炸了毛的猫咪,非要主人顺顺毛再开个罐罐才行,于是他便小跑着过来,直接拉起五条悟的胳膊。

“干什么,拉拉扯扯的!AO授受不亲你知不知道?”五条悟作势要甩开。

“可你马上就是我的合法伴侣了。”夏油杰“好心”提醒道。

他发现五条悟虽然面上凶恶,嘴上也不配合,但身体还是挺诚实的,已经随着他走到了后备箱前。于是他在心中名为“猫咪饲养殖南”的小本本中记上了第一笔:并不会生大气,但小情绪非常多。

“你不是说我求婚很草率吗?”夏油杰声色温柔,打开后备箱,随之普遍而来的是满满的馨香,映入眼帘的是满满一箱的蓝玫瑰。“我也不知道你到底喜欢什么,于是就擅自准备了。”

说着,夏油杰掏出藏在衣袋里的戒指盒,像信徒朝圣他的神明一样虔诚地地单膝跪地,仰视的角度上看他发现太阳正在五条悟的身后,这莫名让他觉得——不是五条悟站在阳光下,而是他带来了阳光,就好像他本身就在闪闪发光一样。他心中莫名一阵柔软。

“你愿意和我结婚吗?”

五条悟惊呆了。他漂亮的颜色眼眸微微睁大,刚刚被夏油杰拉着的手臂僵在一边。他是真的没有想到,这个榆木脑袋到底是突然开窍了,还是本就如此;是只想给他一个完整的仪式,还是真心实意地想要给出一个承诺,哪怕不是厮守终生的那种誓言。

但他是真的有点感动——不是嫁给我,不是我娶你,而是平等地与我结为伴侣。他突然猜想对方是不是彻底看透了他,看透他对于第二性别的傲气与不甘,看透他昨天那些张扬放肆的行为背后的一点点小心翼翼呢?

他不知道。他只是看着戒指盒里躺着的两枚简简单单的铂金戒指,不加任何装饰的、简单的、却紧紧相靠的。他突然就懂了些什么。

“哪有人求婚戒指盒里放着两枚戒指啊…”他嘲讽着,尽量掩饰着自己声音中的颤抖。

下一秒他一把夺过夏油杰手中的戒指,顺手把夏油杰拽起来,等对方稳稳站好后,在对方震惊的目光中单膝下跪,抬眸凝视着他。此时的夏油杰站在背光处,就好像站在黑暗里,五条悟看不太清楚他的表情,但五条悟却伸手,准备递给他光芒。

“你愿意跟我结婚吗?”

不是嫁给我,不是我娶你,而是平等地与我结为伴侣。就算不是厮守终生的伴侣,或许终有一天也会分道扬镳,但至少在今后的某一段路中,背负相同命运的他们俩,能够不再踽踽独行。

说夏油杰没有一点点心动是假的。他原本只是想完成一个仪式,是对五条悟的承诺,也是对自己的承诺。尽管这个承诺并不能像寻常婚姻一样,但此刻他突然觉得,这对于他们来说也算是彼此之间独特的信条了。他也突然觉得,往后的一段日子或许会很有趣。

“我愿意。”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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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Summary:上午领证,下午打架

五条悟难得被勾起的浪漫情绪很快就被打破了。他感受到坐在身边的人艰难地向他靠近,用和他一样僵硬着的身体。

“两位新人,头再靠近一点。”

面前的摄影师音调拔得老高,似乎在尽力地调动面前这两位非典型性领证新人寡淡得甚至隐约有些抗拒的情绪。见两人机器人一般僵硬的动作,还有皮笑肉不笑的表情,他心中暗叹这对新人真是难带,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俩是来办离婚证的。

“虽然我好想也没好到哪去,但杰笑起来可真可怕。”五条悟僵硬地咧着嘴笑,被要求凑近夏油杰时还不忘小声嘲讽一句。

“明明是你更难看嘛,我好歹是标准的八颗牙露齿笑。”自认为笑得很标准的夏油杰不甘示弱地回怼。

但此时夏油杰心中也在万马奔腾,他不知道自己是该先吐槽这个无聊的役所突然抽什么风,搞什么“新人的第一张证件合照”的活动;还是吐槽来领证的老少青年都特别吃这套,争先恐后地往这边流动;还是吐槽都怪五条悟闲着没事爱看热闹,才使他们俩被人堆推搡着来到这最前线。是的,对来他说,完全是战场前线的程度。

大概是得益于两人出色的外形,眼见的摄影师很快从人堆里捕捉到了这两个长得不错的大高个,喜气洋洋地准备大展身手,给两位新人拍一张温情的合照,也好裱出来给他的场子吸引吸引人流量。

哪知道这两人不仅是硬骨头,还都是个木头。

“看来两位的状态不太好呢,要不先到一边准备一下情绪,一会儿再继续拍?”

毕竟人是自己抓过来的,一脸难办的摄影师也觉得也不好赶人走,但眼看着后面排着长队跃跃欲试的新晋夫妻们已经渐渐烦躁,他不得不抱歉地笑着凑到夏油杰和五条悟面前小声道歉。

怎知这两个帅哥一下子如释重负一般,双双拉开距离,各走各的路,溜出了一副“别来沾边”的感觉。

“二位可以试试想想与彼此相处最喜欢的时刻,稍后我一定为二位拍一张满意的合照!”但到嘴的鸭子的怎么能轻易放飞,眼看着两个人前后脚就要离开活动场地,摄影师忙提高音量建议着。言外之意是,你俩别想跑。

“啊…抱歉,我们还是不…”夏油杰闻言转身,打算敷衍着道个歉然后直接走人。

“好哦~一会儿一定来哦!”怎知身旁的五条悟与他毫无默契,直接转身对摄影师展开一个明媚的笑脸,开开心心、客客气气地应了下来。

他转眼对上夏油杰“你没事儿吧”的眼神,回了一个“怎么你害怕了”的挑衅,对方很快回敬一个“谁怕谁的表情”,便双手一插裤兜,转头就往外走。这一幕全落在摄影师的眼中,并很快被加上厚厚的滤镜,并被诠释成:眉目传情。

现在的小情侣啊,真是不坦诚耶。摄影师在默默叹了口气。

“杰在拍照的时候想的是什么呢?诶我的糖!”

夏油杰坐在役所外的长椅上,五条悟就紧挨着他站着。他嘴里含着颗橘子汽水口味的棒棒糖,腮帮子鼓得老高,说话时叽里呱啦又模糊不清,吵得头疼。他索性手指一掐,从五条悟嘴里躲过了那根棒棒糖,引得后者不快地飞扑过来。

他的手里正捏着刚刚拍好的照片,似乎是摄影师的建议十分奏效,第二次两个人的合照拍摄意外地非常顺利,成片也迅速地到两人的手里。

照片中五条悟笑得十分明媚,夏油杰很容易就在他脸上读出了晴空万里的意思。他看到五条悟柔化的眉眼,清澈的苍天之眸因为灿烂的笑意而微微眯起,饱满的苹果机微微上提,嘴角上提的幅度张扬肆意,看得出确实是带着一副好心情。

见夏油杰夺了他的棒棒糖又不理他,五条悟也凑过脑袋,枕在夏油杰的肩膀上,就着夏油杰的手,仔细端详这照片上的人。不过他对自己的脸没什么兴趣,倒是目不转睛地看着夏油杰。

他的笑意并不像五条悟那样活泼张扬,甚至也不再挂上方才那样僵硬的露齿笑。他的嘴唇微微抿着,轻缓又温柔地向两侧微微提起。一双凤眼狭长又迷人,暗紫色的瞳孔不大,但透露出的缱绻迷恋是五条悟从未见过的,至少是从未落在他身上过。

想到这,他的心里一阵不爽,意识到对方似乎的的确确是把他当外人,这些情绪也确实不是给他的,他也知道这合情合理,但他心里就是不爽。被一个内心温柔的人敬而远之了,任谁都不会感到开心吧。

五条悟嘴里轻轻地啧了一下,伸手欲夺回属于他的棒棒糖,但就像猫猫抓逗猫棒一样,几次都没有得手。他不悦地叹了口气,索性转身紧挨着夏油杰,背靠着坐在他身后,细长的腿大大咧咧地耷拉在一边。夏油杰自然感受到他情绪,心中感叹这个人的情绪还真是外露,一定不是干他们这一行的料了。

“我猜悟一定是在想棒棒糖吧。”所以一拍完马上就去买了一根。

“你怎么知道?”五条悟的声音无精打采的,似乎是因为没了棒棒糖,只能回味地舔了舔嘴角。

“你猜对了我在想什么,就告诉你。”因为你很好猜啊,夏油杰在心中补充。

“咖啡?”无所谓地敷衍一声。

“茶?”渐渐有了兴趣。

“荞麦面!”还是被勾起了胜负欲。

五条悟几乎是将他前两天决定结婚后恶补的关于夏油杰喜好的资料全数供出,但依旧只得到夏油杰垂眸微笑地摇了摇头。

“虽然不对,但悟好像研究过我呢。”绕过他的问题,夏油杰转身同他同侧而坐,语气中的调笑让五条悟觉得直逼他的耳畔。

“那…那不是正常的嘛。日后不知道要一起在同一个屋檐下住多久,一起吃多少顿饭,我不得好好研究一下,免得让你给我添堵。”五条悟尴尬地挠了挠下巴,说着说着理直气壮了起来。

“结婚了也可以分居嘛。”夏油杰自顾自地说着,从善如流地将手里的棒棒糖塞回五条悟的嘴里。

你要不听听你在说什么——如果没有失而复得的棒棒糖,他大概会这样吐槽,但看在夏油杰见好就收的份上,他也也准备偃旗息鼓。

“是第一次见到悟的时候哦。”

见五条悟逐渐安静下来,夏油杰转头凑在他耳边悄悄说。突然的动作吓了他一条,随后的发现又让五条悟羞愤得张牙舞爪——这个人一定不是认真的,一定是在调戏我。五条悟在心中默默认定。

但五条悟不知道的是,夏油杰在看向对面亮得刺眼的打光灯时,脑海中突然闪现出几周前初见五条悟时的画面——亮得有些炫目的阳光,跟着阳光溜进室内的白色脑袋,与晴空一样耀眼的苍天之瞳,还有那个人对他展露出的如沐春风的笑脸。

那种感觉,就像置身于初春暖融融的晴空下,阳光不冷也不烫,躲进和煦的春风里,轻柔地扑在他的身上,让他莫名地从心底里涌起一阵欢欣。

“你什么时候搬过来?”

临别时夏油杰突然想起来什么,敲了敲五条悟的车窗。五条悟肯定听到了,可就是不肯摇下车窗,只隔着玻璃对夏油杰挤眉弄眼,做着夸张的口型。

[你不是说要分居吗?]他应该是在这样说。

夏油杰弯腰与五条悟齐平,双手插在衣兜里,正午时开始发力的阳光略显毒辣,晒得他的脸微微绯红,鬓角也汗津津的。五条悟就这样仰视着他,他见夏油杰仔细盯着他的嘴唇,似乎在理解他的口型表达的意思,但突然拉进的距离和温柔又灼人的目光让他的心神颤动,他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

半晌,他看到夏油杰好像说了什么。是的,他学着五条悟的样子沉默地发声,虽然不至于像他那样表情夸张,但也是一字一句敲打进他的心里。

[总不能让已婚Omega独守空闺。]

好长一个句子,亏得他能说出来,亏得自己能看下去,也亏得自己能听进去。

五条悟薄嫩的嘴唇一撇,不再理会夏油杰不正经的调戏,拍拍司机的座椅,示意他可以离开了。夏油杰这个人让他有点搞不明白,看起来儒雅随和,实际上一点也不正经,明明和他一样嘴上不饶人,甚至有时比他还能欺负人,却装得一副乖学生的样子。

狐狸!切开来全是黑的狐狸!五条悟在心里默默给夏油杰安了一双狐狸耳朵。他松了口气,往后一仰,松松垮垮地倒在座位上,拿起手机飞快地打了几个字,点击发送。

[后天搬。给你一天时间打扫,够义气了吧!]

等红绿灯的间隙,夏油杰看到这条信息。他叹了口气笑笑,虽是巧合,但他也感谢五条悟下午给他放了个假,毕竟他下午也确实没有时间。想到这里他嘴角的笑容慢慢隐去,眼底的笑意随之隐去,薄冰般的冰凉渐渐攀上紫黑色的瞳孔。

他随手点开了车载音乐——

Long black tulips

Born in your blue tints

Lemongrass eyelids

Smoke in you slick lips

哎,可他又想起了五条悟的嘴唇——薄嫩的、灵动的、晶莹剔透的。

在白昼与黑夜之间是黄昏。但在白昼与黄昏之间呢?在黄昏与黑夜之间呢?无限的划分之间留下的只有一片一片细小的灰暗地带,就像春意盎然的枝条上似乎总会有一两片格格不入的黄叶。恰如此时,在白昼与黄昏之间,灰蒙蒙的暮霭一片荒凉。

夏油杰在这片烂尾楼群盯了半个钟头,他保持着蹲下的姿势,抬手看了看腕上的石英表——距离约定的见面时间还有五分钟。

前几天与菜菜子和美美子逛街时,路上卖可丽饼的大叔突然塞给他一个纸条,他很快意会,小心地将纸条藏进衣袖,到家后便领会其中的意思。想来五条家有些狗急跳墙之势,为了保住家族的根基命脉除了在官场上笼络夏油家族,在暗处也没少藏刀。

显然,对于他们而言,直接解决不停向高层提供证据链条的神秘人是最直接的办法,而被他们逼得退无可退的神秘人似乎终于绷不住了似的,居然向特务科求助。但只是一封没有落款的匿名性,甚至只是粗制滥造的印刷体,连笔记都不曾留下。

来信人声称只要按照约定时间到达制定地点,就能拿到关于五条家族黑色链条的核心证据。至于真假,不得而知,但来是必须要来的。

夏油杰按了按跳动的太阳穴,今天的情绪波动太大,长久没有进入这样漫长浩大的生活线,他还是有点不太习惯。上午尚且被勾起千丝万缕的情绪,活脱脱像个正常人一样;下午就必须将涌起的温情压进心底,不断告诉自己你不过是也只能是一个机器。

易容之后按在皮肤表层的触感不太真实,黄昏前阴郁的暮色爬上他亮金色的头发上——伪装的头发,伪装的皮囊,伪装的姓名与背景,可他总是背负着这些所谓的“假的”东西生活,做过嫉恶如仇的侠士、愤世嫉俗的流浪者、热情洋溢的画师甚至是纯情善良的学生,但慢慢地他不知道该怎么做情感淡漠的夏油杰,但回过神来他才发现,他竟然刚刚才以夏油杰的本名完成一段婚姻,虽然也是假的。

本不该在任务时这样走神的。夏油杰叹了口气,突然有点想吸烟,他舔了舔嘴角压下心中翻滚的瘾,抬眸看见荒凉的天边亮起的一抹赭红——黄昏要来了。

他正准备动身前往对面的烂尾楼,突然听见一声炸裂般的枪响——敌人甚至嚣张到没有使用消音器。不远处树林里的飞鸟惊得纷飞,在入血的残阳下仿佛一点点刚被点燃的纸烬。嘈杂的鸟鸣声后,空气又兀自沉静下来。

看来获得情报的不止他一个人。

夏油杰三步并做两步飞身跃入对面楼层,地板上早已积起一层厚厚的灰,尽管他落地轻盈,依旧被溅起的灰尘扑了满身。他脚步轻快,很快到达原本约定的地点的上层,他居高临下地审视着,却见那个所谓的知情者早已面朝地倒在血泊里。

如信中所提示的绿色的格纹衬衫,显然是他要见的人。现场没有挣扎的痕迹,头部的组织已经被破坏,粗略来看后脑的三分之一已经粉碎,显然杀手用了创面极大的散弹枪,在极近的距离堂而皇之的开枪。然而让夏油杰心下一惊的是,正在他对面窗台的那个与他保持着同样蹲姿的、戴着夸张可爱的猫猫面具的人。

黄昏降临了,夏油杰的心中最初浮现的竟是这样不着边际的描述性话语句话。而后才缓缓浮现出一个简短的判断——是白猫。

那只大白猫蹲在粗粝的砖墙上,他的背后是黄昏的太阳,而非黎明的曙光,绯红的晚霞用薄雾将地面笼罩起来,明明像是将深山镀了层金,却没来由地让他觉得广阔的大地一片惨寂。面前的人银色的长发被面具束起,在暮色中被染成和他此时一样的金色。

一样的,却对立的。

面前的人比他更早反应过来,举起手枪朝夏油杰迅速开了一枪。只是瞄准了他身边的墙,这让夏油杰轻而易举地躲过了。等他回过神来时,那人就像伸手敏捷且爱爬树的猫一样,已经猫在了三楼的栏杆上,像骄傲又冷漠的神祇一样俯视着他。

“我要是说人不是我杀的,你信吗?”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股不似少年一般的喑哑,但夏油杰知道,必然是戴了变声器的。

“杀人无数的白猫还在乎多不多这一条人命?”夏油杰挑眉一笑。

“那当然啊,毕竟…”

那人话音未落,一个俯冲来到夏油杰面前,不知何时抽出的匕首带着夕阳都暖不了的冷光,堪堪地在夏油杰喉结之前划了过去。夏油杰躲得很快,但还是让锋利的刀尖微微滑过自己的皮肉,那人似乎也只是挑衅,翻身一跃就落在一旁的石柱上。

“毕竟比起这么丑陋的死法,我更喜欢一刀割喉哦~”

面前的白猫游刃有余地抛甩着受伤的短刀,嘴角微微扬起,很快笑意越来越大,在夏油杰眼中分明是一个快意又猖狂的笑。

“在这一点上,我倒是能跟你达成共识。”

夏油杰伸出食指轻轻抹去脖子上的血痕,他顿了顿又微微伸出舌头,将指尖的鲜血轻轻舔掉,低眉垂眸,恭敬又虔诚,性感又se情。

“诶想不出品味这么差的人居然能跟我有共识。”转头睨了一眼已经僵硬的尸体,似乎一下兴趣全无。“下次可别再用金色的头发伪装了,好丑耶。”

“看来你最近不忙,管得还挺多。”

夏油杰暗觉好笑,人人都道白猫阴险狠厉,却未曾想现在跟个小老太太一样关心他的发色,虽然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想来这个人心里肯定是觉得无趣透了。

“托你们的福,忙都忙死了。”白猫慢悠悠地起身,慢慢伸了个懒腰,松弛的动作却倏地戛然而止,他迅速掏出别在腰间的枪支,凝神一看却发现夏油杰早已举着枪对准了他。

“那你觉得什么颜色好呢?”夏油杰轻松地笑着,手上的枪却一刻不停地追着五条悟打。

“先礼后兵,你这人怎么上来就打!”五条悟踩着粗糙的墙面连跳几下,在旋转的间隙朝夏油杰开了一枪,却被后者完全避开了。“但好像又不想跟我打,你是不是其实没本事?”

“托您的福,还挺有本事的。至于礼,阁下刚才不是已经送过了。”夏油杰学着五条悟的话回敬,弯下腰躲过五条悟飞扑过来的近身攻击。

他确实没打算跟白猫认真打,毕竟自己此次前来原本也不是为了打架,装备都没有带齐,他可不想挂彩。但不想打归不想打,玩几下顺便刺探一些信息也不是不行?

“阁下虽然来的比我早,但好像也没能改变什么呢~”夏油杰的手上动作不停,围绕着五条悟的周围开枪,却好像从不瞄准他。“看见杀手长什么样了吗?”

“…你们特务现在刺探消息倒是直接。”五条悟轻松晃着身子闪身躲避着,甚至连脚下的步子都懒得挪动,似乎明白对面正在跟他玩,但最近的生活忙碌又无聊,他也喜欢闹着玩就是了。

“跟您没必要拐弯抹角。”夏油杰手中一顿,瞄准了白猫面具的鼻子重重开了一枪,但就在枪响后的0.1秒,五条悟就漂移一般闪现在他面前,长腿一甩就瞄准了他的腹部,在夏油杰往后躲开时又迅速拧住他的手腕,扯住他的衣袖,也捏掉了他手上的枪。

刚才果然是在玩啊,这就是阴晴不定的白猫吗?

夏油杰愣了一会儿,缓缓俯身捡起面前掉落的枪,身后却再次响起白猫略显愉快的声音:“还是白色好看哦~”

再回头时,那人已经不见身影。夏油杰看着自己的手,注视着刚刚被白猫拧住的部位。如果那人用尽全力,自己的手大概会骨折吧。他默默肯定着,表情中很快闪过一丝惊讶与疑惑,旋即又笑了出来——那人扯走了他的一颗袖扣。

夏油杰费劲地将旁边被冷落许久的尸体拖回了不远处接应的车上,他抬头,重重地呼出一口气。天边的最后一点红霞最终还是泯灭进黑暗里,辽阔的荒凉又一次吞没了整片大地,似乎在严肃又庄重地宣告着——

长夜已至。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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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

设定菜菜子和美美子大概是十岁,惠惠是十二岁,津美纪是十六。

Summary:同居磨合期。是包含了吵架、看luo体、同床共枕看电影等桥段的,鸡飞狗跳的夫夫生活!带惠惠玩。

“惠,快来吃早饭啦。”

刚洗漱完的伏黑惠懒懒地睁着眼,斜靠在沙发上看着晚春的烟雨发呆,似乎还在回味凌晨时的那个梦魇。

昨晚被小几岁的菜菜子和美美子拉着玩过家家,原本以为自己姑且能被分到个“哥哥”角色,结果稀里糊涂地做了三个小时不能动弹的“襁褓中的婴儿”,以至于他做了一晚上被捆进麻袋扔进海里的噩梦。

他觉得一周前随着五条悟和他的一卡车行李一起入住新家、甚至直接组建了五口之家这件事对于他的生活而言,就像一块小小的石头落入平静的深潭,足够小但也足够泛起涟漪。

夏油杰的轻声呼唤拉回他的心绪,于是他穿着夏油杰前几天带着大朋友和小朋友们一起去商超采购时,五条悟强行为他买下的小青蛙棉拖,慢悠悠地走向餐厅。夏油杰正从厨房出来,一手一个圆形餐盘,在中间还艰难地夹着一个。

见到伏黑惠过来,夏油杰原本由于油烟而皱起的眉眼立马舒展开,在伏黑惠眼里,完全是一朵浓稠的雨雾里盛开的蓝紫色鸢尾——与之相比的是如同食人花的五条悟。

伏黑惠看向夏油杰的目光柔和了些许,这大概是这个年纪的他所知道的少有的温和待人的方法。如果去做详细的测试,他猜自己的心理年龄大概是远超实际年龄的。没办法,他不得不表现得更加成熟。

年幼丧母的他没有关于母亲的记忆,对于父亲的印象也仅限于一个朦胧的背影,从记事起他对亲人的概念就仅限于姐姐津美纪和勉强算得上是亲人的五条悟。后来津美纪到海外上寄宿高中,尽管五条悟经常带他去玩,但联系便也少了许多。

老实说五条悟对他还不错,吃穿用度一应俱全不说,甚至察觉了他对社交的抗拒而专门请了家庭教师带他学习。但他也必须承认,五条悟本人在他心中完全就是个恶劣大叔的形象,如果真的去做心理测试,他的心理年龄应该不会比自己大多少。虽然在海外旅居时会把他带在身边,但伏黑惠感觉他应该也挺忙,真正陪着他的时间倒也是寥寥。

因此在一周前五条悟捧着笑脸佯装兴奋地通知自己“你马上就要有一个新的爸爸”的消息时,伏黑惠的心中竟只是觉得荒唐又平静——没关系,能差到哪去,问题不大。

但见到夏油杰之后,他感觉意外地还不错。

伏黑惠盯着面前摆盘精致的丰盛早餐:一杯牛奶、芝士厚蛋烧、他喜欢吃的菠菜、小章鱼香肠、还有淋上的波浪形状的番茄沙拉酱,算是营养丰富又美味的一顿早餐了。仔细算起来,这已经是来到新家这一周里第七种早餐花样,夏油杰在照顾孩子上的确是用了不少心思。

要是五条悟的话,估计他的早餐会是一个加大号高油高糖的草莓鲜奶油蛋糕。

“菜菜子和美美子还没起床吗?”

伏黑惠拿起筷子夹起一个小章鱼香肠放进嘴里,慢慢咀嚼的时候夏油杰已经切好草新鲜的草莓端了上来。他的双手在围裙上擦了擦,又轻轻地用拇指撇去伏黑惠粘在嘴角的鸡蛋碎末。

“应该还没。”伏黑惠一边嚼着酸甜的草莓一边回答,“路过房间时里面好像没什么动静。”

他自然地接受了夏油杰略亲密的动作,倒不如说这一周里他已经逐渐习惯有一个亲人尽心地照顾他。他想这个刘海奇怪的大男人的确是一个高高壮壮的Alpha,但是做起家务活倒是娴熟又细致。

伏黑惠看着夏油杰身上挂着的白色猫猫围裙——同样是五条悟的手笔,他想也只会有五条悟这样从不进厨房的人才会买白色的围裙。这件尺寸略小的白色围裙紧紧地贴在他的身上,伏黑惠甚至能隐约看到健硕的胸肌的形状。但夏油杰似乎接受得很快,在这些细小的方面似乎照单全收。

不过,也只是生活中这些无关痛痒的小习惯而已。

“你不问问五条老师吗?”

伏黑惠的目光流转,看向夏油杰的眼神平静而自然。他很快捕捉到夏油杰听到“五条”时不着痕迹的皱眉动作,想来这个人心里还在为昨天晚上的别扭而别扭着,心中默默叹息道应付思维条约的五条悟一个人就已经够麻烦了,现在他还要关心两个人的关系状况。

对这个突然出现的“爸爸”以及他与五条悟的关系,伏黑惠通过这一周的相处猜得出七七八八,不管中间有多少弯弯绕绕,总之不是自由恋爱的结果就是了。

好在这个“新爸爸”在生活上极度随和,起初甚至给了伏黑惠这个人“事无巨细都顺着五条悟”的错觉。

比如五条悟想要白色的围裙,就算他本人从不下厨,那也买。五条悟突然心血来潮想要吃咖喱炖牛肉,就算今晚的晚餐计划不是这个,那也给做。五条悟想要原本属于夏油杰的卧室,理由是这里这个房间的窗外正好是遮光的行道树,那也大费周章地换。

一开始伏黑惠都快怀疑五条悟是不是给夏油杰下蛊了,才让这么个正经的男人对他百依百顺;亦或是怀疑夏油杰被五条悟的美色所迷惑,才会在关于他的事上毫无原则。

但好在这两个人伪装下的相处在这一周的尾声渐渐原形毕露,让伏黑惠感慨夏油杰好歹也算是个正常人了。

毕竟正常人谁受得了五条悟啊?!

“我一直想问,惠怎么会叫悟五条老师呢?”

夏油杰没有接伏黑惠的话,一边用餐盘盖住刚刚端出来的属于菜菜子和美美子的早餐,一边转移着话题。他转身回到厨房,将刚刚烤好的戚风蛋糕放回烤箱保温,将加了双倍蜂蜜的芋泥送回冰箱保鲜,才端起自己的早餐——番茄牛腩荞麦拉面,回到伏黑惠的面前坐定。

“他让我这么叫的。”

伏黑惠小口小口地喝着牛奶,在心中腹诽:我才要问你怎么能叫得那么亲吧?

他遇到的五条悟身边的人几乎没有对他称呼如此亲密的。伏黑惠将其中缘由归结为五条悟此人思维跳脱不着边际、喜欢捉弄人、性格太恶劣上。

“啊哈哈哈,是他干得出来的事。”夏油杰轻笑着,嘬了一口拉面浓汤。他思考了几秒,顿了顿又问:“昨天晚上有吓到你吗?”

“是指你跟五条老师…吵架?”

伏黑惠斟酌了一下用词,他觉得那其实不算吵架,只不过是两个人脱去虚假的和善伪装后一点点暴露出的本我在碰撞而已——一个真心喜欢吃草莓蛋糕的人,或许可以为了应和对方的喜好假装不喜欢一个月,但他不可能永远不吃。而对这个时限对于五条悟来说,可能只有一周。

人们总是善于在最疏远的人面前伪装,例如在自己的上司、同事和不太熟的朋友面前表现得随和亲切,又总是在最亲近的人面前才暴露自己的丑态,例如在父母和挚友面前才会大笑大哭甚至大闹。

所在昨晚那场声音略大但不痛不痒的争论,反而是他们的关系拉进的证明了。

夏油杰显然松了口气,他抱歉地笑着:“下次我会注意好自己的情绪的。”

“不用的,没关系哦。”伏黑惠习惯性地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我不会往心里去的,美美子和菜菜子也是。”见夏油杰的目光惊讶,他又垂眸继续说道,“我想五条老师也是的。”

他大概能猜到面前的人想要塑造一个好父亲的形象,想要给他们这三个似乎有点命运多舛的孩子一个和睦的家庭,或许也正是因为知悉他们曾经的坎坷,他的这种心态就更加猛烈——要给孩子一个温暖的家,要做一个尽职尽责的父亲,要给孩子丰盛但健康的饮食,要让孩子们感受到爱——这样才是正确的。

而五条悟与夏油杰的分歧在于:正不正确对他来说并不重要,自由的才是快乐的。

足够强大才足够自信,因此五条悟在行动之前往往以“自由”和“乐趣”作为先行的标准:喜欢夜晚那就肆无忌惮地熬夜或通宵、想要伸张正义就敢骑着重机直直地撞过去、喜欢甜食就大胆地加入每日的饮食清单、养孩子自然也是怎么开始怎么来。

所以在昨晚给菜菜子偷偷递糖而被夏油杰抓包时,五条悟并不觉得自己做了什么天大的错事,以至于让夏油杰对他如此生气。

“可是她很喜欢啊!”五条悟显然被夏油杰突然厉声的呵斥吓到,大声的辩解。

“可是她最近长蛀牙了你又不是不知道?纵容她吃糖是对他不负责啊!”夏油杰捏着五条悟包裹着彩色硬糖的手,力道不小。

“什么负责不负责的?”五条悟不甘示弱地甩开,“是你自己给孩子的设定吧?”

在他的逻辑里:菜菜子开始长蛀牙,但菜菜子的乳牙还没换完,并且菜菜子喜欢吃糖。那每天给她吃两颗怎么了!在合理的限度内给予孩子最大程度的快乐,才是负责人的表现吧?他就是这么长大的啊,不是也好好地活下来了?

至于夏油杰扯着嗓子跟他大声?况且,长这么大家里还没有人跟他这么对着干过!

于是秉持着“五条悟决不能吃亏”的原则,五条悟自然地出声呛了回去。什么“杰就是个不解风情的榆木脑袋”、“杰一点都不会照顾小孩子”、“这样会变成被讨厌的爸爸”、“再凶我我就去Omega协会投诉你”…

他巧舌如簧,完全是张口就来。

人的器官还挺神奇的,争吵时耳朵仿佛是完全自然地关闭起来的,感觉就像是戴着耳塞在吵架,他只能感受到自己声带的震动,看见夏油杰紧皱的眉头和大张大合的厚唇,闷闷地听见他嘴里蹦出来的几个词,什么“责任”啊、“义务”啊、“健康”啊之类的。

到最后自然是争锋相对又不欢而散,五条悟把彩色玻璃纸包裹着的硬糖甩在一边,就迈开长腿回到自己的刚从夏油杰手中抢过的房间,不轻不重地摔上了门,留给夏油杰的只有一个钝响。

夏油杰回过神来才发现一旁面色紧张的菜菜子和美美子,还有略显阴沉的伏黑惠。

他深深地叹了口气,感叹这下真的成为最糟糕的家长了——书里好像说了在孩子面前吵架是大忌。说到底混蛋的还是五条悟吧,明明是他挑起的争端,结果他潇洒地拂袖离开,把烂摊子全部留给他。

但夏油杰现在没空多想,他缓缓蹲在抿着嘴唇的菜菜子面前,伸出食指向上推了推她耷拉的嘴角,又安抚地拍了拍她的后背。

“对不起,夏油大人…”尽管在孤儿院的泥潭中大呼小叫的呵斥是家常便饭,但来到新家庭后还是头一次。并且矛盾的缘起在自己这里,菜菜子显得紧张又委屈。“我以后再也不吃糖了…”

“怎么可以不吃糖呢?”夏油杰看着泪珠在眼眶里打转的孩子,听着她小声的保证,心中觉得好笑又可爱,他心软地揽过菜菜子的肩膀,温柔地顺了顺她的背。

“去看医生的时候觉得害怕吗?”他感觉到,菜菜子点了点头。

“那牙疼的时候难受吗?”菜菜子又点了点头。

“我只是希望,不要再让你感到疼痛或害怕啦。”他说着,勾过菜菜子的小指头,“那我们约定好了,等你这次好全了,也能保证好好刷牙的话,可以允许你一个月吃几次甜品。”

“一言为定!”

小朋友真好哄啊。夏油杰看着喜笑颜开的两个女孩拉着生无可恋的男孩重新开始他们的过家家游戏,长舒了一口气,但他很快又心头一紧——大朋友可就不一定了。

果不其然,五条悟一晚上没理他。

不管夏油杰怎么敲门,里头都没有回音。甚至连往日他都会热情参与的“伏黑惠洗澡大战”,具体是指在伏黑惠洗澡的时候偷袭并打水仗的行动,今天他都没有参与。不过好处是伏黑惠终于洗了一次安逸澡。

夏油杰一共敲了三次门,确定五条悟今晚确实不想理他之后,他便回到自己的房间阅读文件,毕竟书房里堆起的文件不断地在提醒他,自己不是一个可以全心全意回归家庭的闲人。等到整理完相关的文件已是深夜,夏油杰将双手搓热捂一捂干涩的眼睛,又难耐地揉了揉太阳穴。

五条悟和伏黑惠搬来的这一周,他常常觉得疲倦。

的确,他一边要兼顾明面上的公务员工作,一边要隐藏身份继续执行间谍任务,一边又新增了照顾三个小朋友和一个大朋友的任务——最后一个任务不仅是他完全不熟悉的,甚至完全是预料之外的。他确实料到五条悟不会跟他一起照顾孩子,但没想到五条悟自己完全也是要被照顾的程度。

但这种疲倦却不像是往日执行完一个长线任务那样的透支感,也不是跟难应付的某些上级周旋后的泄气感,是一种他从未体验过的令人满足的疲倦。

他会在清晨给睡眼惺忪的女孩梳头、在下班后去商超采购五条悟列好的食材清单、在黄昏的草坪上盘腿坐着看不远处的四个人影嬉笑打闹、在休息日带大小朋友去买甜滋滋的可丽饼——疲惫也好、满足也好,他都觉得给他这具陈列多年的空壳注入了一点新鲜的人气,那些大大小小的琐事压在他身上,反而让他对自己的躯体有了实感。

他突然想起傍晚时五条悟给他的第二天的采购清单,上面秀气的字体和夸张的颜文字让他不禁噗嗤一笑。栗子芋泥蛋糕被列在第一条,甚至在后面加了个感叹号和一个抓狂猫猫头。看来他对自己今天擅自“忘记”买芋泥蛋糕感到不满,并且也非常非常想吃了。

再往下看,他发现这次的清单长一些,洋洋洒洒地列了不少。

包括要给春天容易上火的伏黑惠吃的儿童维生素,昨天游戏输给两个女孩而答应给的蝴蝶结发夹、甚至还有给自己的叶黄素护眼片——这就是让夏油杰觉得温暖又奇怪的地方。明明的确是在关心他的样子,结果这些东西还是让他自己去买的,关心了又好像只是关心一下而已。

相处的短暂几天,他暂且给五条悟的标签是“矛盾又有点可爱”。

直观来看,他可以断定自己跟五条悟肯定八字不合,他们的习惯和理念相距甚远:他偏爱传统的和式,而五条悟是西式的狂热信徒;他口味清淡,注重荤素搭配健康饮食,但五条悟就不好好吃饭且极度嗜甜;他崇尚理性,做事一板一眼井井有条,但五条悟偏爱激情,计划从来就是用来被灵光一闪打破的。

完全是南辕北辙的两个人,现在偏偏要强行凑在一起。回想起今晚这个糟糕的局面,夏油杰不禁为未来的生活担忧。

但有点可爱是指,五条悟这个人明明性格恶劣,却又让人真心讨厌不起来,属于是是给你一拳又塞一口糖,吓得你一哆嗦还能舔着脸卖萌撒娇,还偏生了一副漂亮的皮囊。对标的大概就是喜欢扯女同学头花,可女同学真被欺负时又会拔刀相助的笨蛋男高中生。

他不知道五条悟对他的印象怎么样,不过从刚才争吵间他听到的只言片语,大概是一个迂腐无聊的封建大家长形象吧。

夏油杰叹了口气,将购物清单放进自己的皮夹,又伸了伸懒腰松泛一下身子,准备去泡个热水澡睡觉。他的卧室没有配备的浴室,因为家里突然多了三个孩子,他自然地把这一层两个有独立卫浴的主卧留给了两个女孩和一个男孩。反正他也只是需要一个独立的空间,设备如何都无所谓。

等到他穿着白色短袖,拿着毛巾和换洗的衣裤走出房门,突然地一阵寒战,才后知后觉地感受到深春夜里暴露无遗的低温。夏油杰缩了缩脖子,目光流转转向对门属于五条悟的卧室,依旧是大门紧闭。

不干涉对方的个人空间是他们结婚前约法三章中的其中一条,于是他从不进五条悟的房间,对方也只需把门一贯就可以将他隔之于千里,这让夏油杰莫名地觉得有些烦躁,他毫不温柔地扯下束着头发的皮筋,粗暴地推开了浴室的门。

然后动作就定格在了推门的动作上。

他怎么没发现五条悟也喜欢凌晨洗澡啊?更重要的是,他怎么没发现五条悟洗澡不喜欢开灯啊?

面前的五条悟几乎一丝不挂,浴室里黑暗一片,仅有的来自浴室外门廊顶灯带来的一丝微光描摹着他的身形。

晶莹的水珠顺着他的棱角分明的下颌亲吻住他的下巴,雪白的发丝尚且滴着水,被他轻巧地往后撩起,露出饱满光亮的额头。他的身体看起来光滑又紧实,不像印象中Omega会有的纤细柔软,紧实的背肌和凸出的腹肌昭示了他平时充沛的肢体训练。视线再往下滑,雪白的毛巾松垮地耷拉在腰间,一副走两步就要松散开的架势,若隐若现地露出暧昧的人鱼线。

“再看我真的要去Omega保护协会举报你了。”

夏油杰的目光随着声音飞速往上,对上了那双潋滟的晶蓝色双眸。他总是一再地感叹这双眼睛的美丽,此刻就像是泡在浴缸里的蓝色水晶一样晶莹剔透。不同于话语中透露出的攻击意味,夏油杰只觉得他的目光带着浓浓的戏谑与调侃,对上自己的视线时他的秀眉一挑,似乎是抓包了他偷窥Omega洗澡一般。

他应该是消气了。

这是夏油杰的第一反应。该说不说五条悟这让他捉摸不透的心绪和天马行空的想法这次反倒是帮了他的忙,他也省得在梦里思考该怎么哄好这个猫一样阴晴不定的主子,好继续他的间谍任务了。

见五条悟眼底的笑意放大,就算这么说了也没有愤愤地要走开的意思,逐渐上道的养猫人夏油杰大概猜到了他的心思。就好像是猫猫主动走过来攀上他的腿,给了他一掌,看似凶恶但其实是在说——快来陪我玩。

于是他将手里的毛巾甩在肩上,走上前去贴上五条悟的侧脸,将头埋进他的肩窝,又佯装享受地嗅了嗅。他感受到馥郁的鸢尾花香在他的鼻尖绽放,是和他身上一样的味道,以及五条悟不着痕迹的轻微颤抖。

“既然要被举报了…”夏油杰满意地感觉到五条悟的颤动,见好就收地往后一步站直了身子,狐狸一样狡黠的双眸重新看向五条悟,“那我不如多干点什么。”

迎接他的是五条悟不悦的捏捏攻击。

虽说只是伸手捏了捏他的脸,但夏油杰感觉五条悟这个混蛋一定是故意使这么大劲儿的,他感觉自己脸颊上不多的软肉像着了火一样,而那只到处纵火的坏猫还在一旁闲适地舔着爪子。

“有没有人说过你像狐狸?”五条悟捏着夏油杰的脸问,他的手指往上挪了挪,戳了戳夏油杰的眼角。“简直越看越像,的确是狐狸眼。”

还跟狐狸一样表面和颜悦色其实阴险狡诈!

“可办公室的女士们都说我很忠犬诶。”夏油杰笑着捏住五条悟的手按了回去。

“那她们一定是瞎了。”五条悟扯回自己的手,抬眸仔细端详夏油杰略上吊的眉眼,“不过都是犬科动物就是了。”

他不打算再站在这儿跟夏油杰周旋,上身未擦干的水珠暴露在春季夜晚略低的气温中一点点蒸发,让他慢慢地感到一阵冰凉。夏油杰似乎敏锐地感受到他的瑟缩,抓过肩上的毛巾就披在五条悟的身上。

“说出去可能都要变成[五条悟被夏油家苛待]的大新闻。”夏油杰一边说着,一边拍了拍五条悟的肩膀,佯装严肃又正经,“我们家倒是还没拮据到缺一条毛巾。”

“胡说!明明是五条大少爷包养夏油家小白脸~”

毛巾上残留着的对方的余温很快随着毛巾一起包裹住了五条悟的肩背,毛巾上的香味与自己身上的味道很快融为一体,五条悟很快辨认出是他们浴室里鸢尾花沐浴露的香味。

好奇怪。明明也才同居一周,怎么这么快就从“你家”、“我家”转变成“我们家”,从“你的味道”、“我的味道”转变成“我们的味道”了呢?

他不免感叹“共同生活”果然是一种神奇的东西,是他不曾感受与熟悉过的。原来两个世界的交融不是两个完整的世界简单的拼接,而是将彼此的世界私得稀巴烂,再从彼此剩余的残片中捡出一片又一片,像拼拼图一样你一块、我一块地拼凑成一个完整的世界。

他跟夏油杰的给出的拼图肯定有很多是一模一样的,于是两个人在短短的同居生活中已经开始有不少针锋相对的端倪,如果这是一场战斗,他们肯定在你死我活地争夺安上自己这一块拼图的权力。

但有时候回过神来,五条悟才猛然发现,不会让步的自己在不知不觉中也让步了,在细小的生活琐事之间,在日常的嬉笑怒骂之间,他都收回了拿出自己那块拼图的手,任由着夏油杰安上了属于自己的那一块。

比如说现在,他才突然想起他以前从来不用花香味的沐浴露。

有人在侵占他的生活空间。不管是这一瓶鸢尾花香的沐浴露,还是傍晚关于“能不能吃糖”的争论,都是两个骨子里孤傲又强势的人在争夺共同生活中的主导权。

但到底是谁占了上风呢?他的确不知不觉地接受了花香味的沐浴露,而又是夏油杰先为傍晚的争论服软。那他到底讨不讨厌这样呢?五条悟不知道,又或者他现在还不想承认自己稍微有点享受有人跟他吵吵闹闹地要跟他一起支起生活的棚屋。

“我饿了。”他舔了舔嘴角看向夏油家,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暗示夏油杰今晚并没有给他做夜宵。

“这你可别冤枉我。我可是端到你卧室门口叫你了,是你不理我的。”

“那我还不能生气?”五条悟朝夏油杰吐了吐舌头。

“我还没生气呢?”夏油杰叹了口气,见五条悟头发上的水还在不停往下滴,又伸手抓起落在肩上的毛巾,胡乱地给他擦着脑袋。

“你明明已经生…唔唔——!”你明明已经生气了。

五条悟的声音突然拔高,但被盖在毛巾下闷闷的。夏油杰见他突然提高音量,赶忙抓住毛巾捂住他的嘴,伴随着嘴里轻轻的嘘声,示意他可别吵醒睡着的孩子。见五条悟安静下来,夏油杰松开了用力的手,对方很快抓下碍事的毛巾,露出一双幽怨的眼睛。

[我!饿!了!]他幽幽地盯着夏油杰,拧着眉头,嘴巴一张一合,无声地抗议。

“可我要洗澡啊。”夏油杰一脸无奈。已经凌晨三点了,就算明天是周末他也需要睡眠的吧!又不想某些夜猫习惯了昼伏夜出的。

“我可以等你啊~”

但五条悟明显故意不买他的账。见夏油杰没有直接拒绝,他愉快地哼着小曲绕过他走向自己的卧室。走到一般似乎又想起什么,突然转头朝夏油杰:“我要吃芝士奶油蘑菇汤!”

他的音量陡然增大,似乎是故意朝夏油杰震声一呼,末了还故意朝夏油杰吐了吐舌头,然后在夏油杰快不过来活捉他之间迈步溜回自己的房间。

他是给自己找了个什么祖宗啊。夏油杰凝视着五条悟房间的门默默叹气。

但这一次他发现对方的房门并没有紧闭,似乎是有意地没有关紧,那个细小但明显的门缝似乎是对他发起的无声的邀请——欢迎一起走向新世界。

等夏油杰洗完战斗澡,煮好五条悟点好的蘑菇浓汤,并端着进入五条悟的房间时,五条悟正抱着枕头趴在床上看电影。依旧没有开灯,偌大的白墙上投映着跃动的电影人物,夏油杰没来得及细看,似乎是什么纯爱片。

他指挥着五条悟那本书做垫子,而后将尚且发烫的陶瓷盆放在上面,飞快地用手指捏了捏耳朵,消一消指尖滚烫的热意。五条悟看得认真,似乎并没有在意自己的房间第一次造访的陌生人,而夏油杰突然有些尴尬的别扭,明明一周前这个房间还属于他,五条悟入住后房间的陈设也没有发生多大的改变,但他还是没来由地有些不自在。

毕竟这是他第一次来到五条悟的私人空间,那种感觉就像中学时关系突然变好的两个同学,一方首次来到另一方的卧室,说好了一起打游戏,也明明是亲密的关系,但总会没来由地感到新奇和紧张。

见夏油杰迟迟不坐下,五条悟才回过神来,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而后蛄蛹着身体往里挪了挪,反手从身后捞了个抱枕放在旁边,很快就给夏油杰安排好了他的位置。

就这么躺在一起真的好吗?夏油杰迟疑了一下,他不知道自己是该说五条悟是真的神经大条到对AO关系不敏感,还是对自己有足够的自信。而见夏油杰迟迟不动,五条悟又一次分神瞪了他一眼,扯过夏油杰的手臂将他拉了下来。

[别怂啊?你们Alpha都这么磨磨唧唧的。]他的眼神在这样说。

于是他乖乖地枕着抱枕趴好,原本他是打算直接靠在枕头上的,但馥郁的鸢尾花香之上属于Omega香甜的草莓香还是让他紧了紧喉咙,就算不是易感期,完全被包裹进Omega的气味中对他来说还是个不小的挑战,他甚至开始怀疑五条悟是不是就是坏心眼地想考验他,不过还好他接受过专门的训练。

等他找到舒适姿势窝着抬眸,才发现面前的电影已经接近尾声。

原先相爱的人终于迎来分道扬镳的路口,原本以为对方是自己灵魂的一角结果发现不过是人生回忆的一个片段。灵魂的共鸣败给柴米油盐,爱具体的人还是抽象的人,爱生活的意义还是生活本身,本身就是不同阶段在不停变化的选择。

他想起这部电影最近好像很火热,他好像听办公室的女同事们谈论过,似乎是曾经的真爱最后发现不过如此的戏码,结婚成为亲人和分手成为陌生人竟然可以是爱情在最后阶段同时出现的选择。他记得女同事们最终给这部电影的结论是“动人”和“残酷”,但此时略看一二后他只是觉得,这部电影感叹的并不是失去的残酷,而是失去的平常。

不过是“平常”而已。

结束意味着新的开始,开始也意味着新的结束,不开始就不会结束。但说到底,那些声势浩大的“开始”、“结束”和“失去”,也不过是寻常而已。人们无法接受失去,于是用各种形式的作品去咏叹生活中的失去。可是殊不知,失去就是生活本身呢。

但此时他对这些并不感兴趣,他好奇的是五条悟为何会专门看这部电影?难道他跟寻常的Omega一样,也是向往热烈又温馨的爱情的吗?

但他好像又不太一样。譬如到最后两个主人公亲吻、拥抱但分手的场景中,正常来说应该是要哭的吧?可他只从五条悟的眼中看到了平静,甚至还有点似有若无的无趣感?

“是让你看电影,不是看我的。”

等到片尾曲响起,五条悟很快观赏了投影仪,又转手打开了橙黄色的床头台灯。他看向夏油杰的目光依旧宁静,似乎还沉浸在电影的余韵中。

“我只是好奇,你为什么会喜欢看这个?”夏油杰不理他的嘲讽,自顾自问道。

“倒也不是。”五条悟猜到现在夏油杰大概已经快把他划分到“多愁善感Omega”一类中了,“就是下午听到菜菜子和美美子聊得热火朝天的,于是随便看看。”

他盘腿坐下,拿起一旁正好放凉的蘑菇浓汤小口小口地喝,一边小声嘟囔着奶香很浓还是不够甜。他抬头看向夏油杰,发现对方看向自己的眼神中突然多了一点意味不清的感动。

夏油杰确实是有点感动的,他没想到看起来谁都不放在心上的五条悟竟然会把小女孩们随口一说的内容听进去,还身体力行地关注和参与了。他开始思考傍晚火气之下将五条悟打入“恶人”一栏是不是太草率了。

眼看着夏油杰的眼神中奇怪的元素越来越多,五条悟轻轻地啧了一声,伸直脚朝夏油杰的后背轻轻踹了过去。

“别用那种[原来你也是会关心别人的好人啊]的眼神看着我啊!”

“啊原来你读得懂。”

夏油杰笑着抓住五条悟乱动的脚踝甩了回去,也坐直身体跟五条悟面对面地坐下。他抢过五条悟手里的陶瓷碗,用另一只勺子舀了一口送进嘴里,完全不顾五条悟手舞足蹈的反对。

“看完之后觉得怎么样?”

“嗯…怎么说呢…”

五条悟停下动作,低头思考了一下。鹅黄色的灯光轻柔地洒在他的侧脸,让分明的棱角也糅合了些许,也让晶蓝色的眼眸莫名地蒙上一层薄薄的明艳。

“有点无聊。”夏油杰听见他这样说,“没法理解啊,明明只是很普通的东西,为什么要声势浩大地去描写呢?”

相爱也好,告别也好,都是平常不过的东西吧,为什么要大张旗鼓地去咏怀或歌颂呢?失去一个爱人需要停下来怀念,那失去一只小狗呢,失去一朵鲜花呢,失去一只蚂蚁呢?大家不都在日复一日地失去吗,如果每天都在缅怀,那日子还过不过了?

可能他感情淡漠,但他确实无法理解。

等他从思绪中回过神来,他却从夏油杰的黑曜石般紫黑色的眼眸中看到了一些动人的惊诧。他似乎是惊讶的,又似乎是感动的。

夏油杰原本以为五条悟会跟许多人一样为之感动,但他惊奇地发现他称之为“无聊”,是与他的“平常”相似的感觉,甚至是更加冷冽的“无聊”。

他突然联想到五条悟的出身,那个残酷冷漠的五条家族,又突然联想到自己,庞杂冷淡的夏油家族,莫名生出一种惺惺相惜之感。习惯失去的人反而不会为失去悲恸,甚至不会有什么波澜。因为他们们习惯了,在他们眼里失去只是常态罢了。

然后他又心中一愣——这种心灵之间的共振,灵魂之间的共颤,不就是方才这部电影里他自己所漠视甚至鄙夷的共鸣感吗?

见夏油杰一动不动,五条悟趁机抢回他端在手里的蘑菇浓汤。他本想开口嘲讽夏油杰是不是落俗地为这个电影打动了,但很快噤了声。他仔细看他的眼神才发现,或许他确实是被打动了,但不是电影,而是他自己。

于是一时无话。

“…不够甜。”五条悟闷闷地开口。

“我也要吃呀大少爷,加双倍糖我怎么吃?”夏油杰扶额。

“那你可以再做一份。”

“再闹下次自己做。”

“诶,杰真是小气鬼!”

“杰!我要吃蘑菇浓汤!和昨晚一样!哦不对,双倍糖!”见夏油杰沉默,伏黑惠刚想开口,就听见嘴里满口牙膏泡泡的五条悟探出个脑袋,含糊不清地朝夏油杰说。

杰?蘑菇浓汤?和昨晚一样?

感情你们俩昨晚已经偷偷和好了是吧?伏黑惠在心中腹诽,仰头喝完最后一口牛奶,准备在五条悟到达前逃离战场。

“没有!早餐是芋泥戚风蛋糕。”夏油杰眼睛都懒得抬,低头继续嗦自己的面。

“诶!我要去爆料夏油家虐待五条家大少爷,惠惠你要给我作证。”五条悟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看向准备开溜的伏黑惠。

“你不是说我是五条少爷包养的小白脸吗?”夏油杰喝完最后一口汤抬眸轻笑。

而此时的伏黑惠只能在心中默默感叹,下次自己应该跑得再快一点。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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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

Summary: 假夫夫装恩爱居然还挺甜?两个人都在掉马的边缘来回试探。

“五条悟!”

夏油杰朝前面晃晃悠悠的白色脑袋有气无力地大吼一声:“我劝你赶紧过来给我搭把手。”

夏油杰很累,夏油杰很无奈。想到还是他自己提出在休息日带孩子到商场逛逛,顺便屯一些下周的生活物资,夏油杰更后悔了。

刚出门的时候还一切正常,两个女孩儿对本次家庭出行表现得异常兴奋,有些社恐的伏黑惠虽然还是沉着个脸,但好歹还是乖乖跟着。但超市才逛到一半,事情就变得不妙了起来。

两个小姑娘开始哼哼唧唧地往夏油杰的身上贴,菜菜子甚至抱着夏油杰的腿就往他的身上爬,就连安安静静的伏黑惠都直接又诚实地挑明:“我走不动了。”

是怪这个商超太大,还是怪他们早餐都不好好吃饱呢?大冤种夏油杰只能默默地抱起美美子,任由菜菜子爬到他的背上,再面前腾出一只手牵着还算坚强的伏黑惠。

而五条悟呢?

他其实表现得比两个女孩更加兴奋,大概是因为锦衣玉食的大少爷鲜少自己到商超来亲自买东西,于是他看什么都觉得新鲜有趣,并且还因为早餐甜点的加持而精神满满,一路上都作为领路人带着大部队高歌猛进。

至于帮忙?五条悟的词典里大概没有“搭把手”这个词。于是场面就变成了落在后面的夏油杰身上长满了小孩儿。他弓着背怀里抱着一个,肩上挂着一个,手里还拉着一个,艰难地负重前行的惨状,而五条悟在前面步伐轻快地哼着小曲。

“杰,你看你看!那是不是榴莲啊!”对于夏油杰的怒气,五条悟置若罔闻。“原来榴莲是长这个样子啊?”

我看你长得像个榴莲!你们大少爷是从来没吃过榴莲,还是从来没见过完整的榴莲?都是家仆给剥好顺便再给你雕个花送到面前的是吧?可恶的封建贵族。

“你再不过来…”他停下脚步,咬牙切齿地朝五条悟威胁道,“信不信我让榴莲长你脑袋上。”

“别这么暴躁嘛~”五条悟这才转身,弯起眉眼朝夏油杰坏笑,他嘴里叼着刚买的咖啡的吸管,说话的言语也随之含糊不清。“这么凶的Alpha可没有Omega会喜欢哦~”

“我真是谢谢您…”谢谢您关心。

夏油杰刚开口准备呛回去,就感觉自己的嘴里被放入什么异物,仔细一看才五条悟方才叼着的吸管。

他原本是不想顺从地喝五条悟的吸管的,天知道这个嗜甜成性的人到底在这杯咖啡里加了多少糖。可五条悟却神秘地朝他抬抬下巴,眼底里充满期待。罢了罢了,他还是乖乖地吸了一口。

咖啡味并不浓郁,但也没有预想中要命的齁甜,攻击性不强但存在感很强的一缕缕清甜很快盘旋在唇齿之间。牛奶的甜味,山茶花的清香,最后是一点点深烘咖啡的醇苦在他的蓓蕾上炸开,末了还在余韵中再一次飘起牛奶的香甜。

“一款还不错的甜牛奶?”夏油杰中肯地评价道。

“是吧!我就知道杰会喜欢!”得到期待的答案的五条悟愉悦地朝夏油杰挑眉一笑,大大咧咧地伸过手臂勾住夏油杰的脖颈,“我也特别喜欢这个。”

他是想说,他们之间也开始有越来越多共同的生活支点了吗?可以分享用品,可以分享食物,也可以分享兴趣喜好。但正当他为此感叹时,肩颈上新增的重量又让他莫名的感动急转直下,回到一开始的那一阵后悔。

现在的他身上又多挂了一个人了。他明明是叫人来帮忙的,怎么感觉更加辛苦了?所以他到底哪根筋搭错了想叫五条悟过来帮忙?

“等等…等等!你不要爬过来啊!”

“你这个小丫头怎么回事?不要抓我头发啊!!”

“夏油杰,管管你女儿!”

夏油杰没憋屈多久,五条悟也没得意多久。原本挂在夏油杰背上的美美子见五条悟凑了过来,便顺着他们贴着的肩背挂到了五条悟的身上,又因为五条悟剧烈的晃动在慌乱之间紧紧地抓住了五条悟为了今天的出行特意打理好的头发。

“也是你的女儿。”夏油杰憋着笑幽幽地敷衍。

菜菜子,不愧是爸爸的好姑娘!

肩上突然释放的重量让夏油杰一阵轻松,于是他很快后退一步,远离了忙乱间手舞足蹈的五条悟。他怀里抱着乖巧的美美子,手上牵着乖巧的伏黑惠,摆出了一副隔岸观火的架势。

在他们跌跌撞撞嚎叫之时,五条悟突然感觉自己撞进了什么人怀里,他原以为是良心发现终于肯拔刀相助的夏油杰,但抬头一看那人梳得整齐的金色大背头和奇怪又熟悉得墨镜,就倒吸一口冷气。

“七海海?”

他惊呼一声,三两下就把背上的菜菜子拎了下来,转身背对着夏油杰,朝面前的人做起无声又夸张的口型——[你怎么在这里?]

“我不亲自来,还能找得到你?”你已经单方面切断联络一整周了。

七海却完全不顾五条悟小心翼翼的语气和不断递过来的眼色,自然而然地回答了他的问题,五条悟甚至觉得他还故意提高了一点音量。

“我这不是稍微给自己放个假吗?”见菜菜子已经转身跑回到夏油杰身边,五条悟凑到七海身边小声地解释。

“您这只是是在消极怠工。”因为还是不想替五条家办事。

七海抬眸看了眼夏油杰,感受到对方投射过来的目光,思考了他们谈话内容的保密性,最终还是压下五条悟断联这段时间积攒起来的怨火,压低声音与他交谈。

你知道你还来找我!五条悟噤了声,抬眸剜了一眼神色平静的七海。

毕竟你接了这个任务。五条家那边催得很急,组织上也催得很急。七海冷漠地剜了回去。

那我就不能躲一天是一天吗!五条悟抓狂。

天知道他有多后悔一时脑热真接下这个任务。虽然好好利用线人或许真的可能倾垮五条家,但是上次接到线报却扑空后,他就觉得事情并不简单。他执行任务向来雷厉风行、手起刀落,不喜欢去搞些弯弯绕绕,没想到这次就趟了这趟浑水。于是他就决定发挥鸵鸟精神,反正最近跟夏油杰生活还挺有趣,那就能躲一天是一天。

我找到你的意思就是躲不过了。七海单刀直入地打破了五条悟的幻想。

这边两人正在目光推搡地进行脑电波交流,可在一旁观看的夏油杰眼里却完全是另一个故事。

在七海出现时,夏油杰就条件反射地反应出间谍暗中观察的本能——金色背头、金色腕表、黑色西装,看起来大概是个写字楼的上班族。但在大型超市内却不拿任何商品,显然目标并不是购物,而是来购物的人。

浑身散发着浓郁的咖啡焦苦味,不是常见的信息素味道,但带着典型的属于Alpha的压迫感。结合他频频望向自己时试探的神情,五条悟惊恐却不抵触的状态,以及两个人从刚才开始就距离过近的眉来眼去、窃窃私语。

夏油杰心中大概有了答案——应该是五条悟跟自己结婚前的旧情人吧。

夏油杰已经在心中脑补出五条悟为了服从家族命令跟自己结婚,和过去的老相好一刀两断,渣O弃A还玩失踪,结果A旧情难断、忍无可忍后终于找上门来。甚至这个A占有欲还很强,就挑自己也在场的情况出现,好来挑衅自己宣誓主权。

有趣,挺有趣的。如果自己再掺一脚,可能就更精彩了。

夏油杰想着,放下的怀中的美美子,迈开步子向五条悟的方向走去。而后者在对氛围极度敏感、此时已经警铃大作的伏黑惠的拉扯下,一起溜到了不远处的儿童玩具区。

“那你也不该现在来啊。”这边的五条悟还在压低声音抱怨,“要是被杰察觉到了那就更麻烦了!”

谁让你藏得那么严实整天找不到人的。唯一的一次外出还是跟这个人一起。让你在别人面前出点丑也挺好的。不过这个人我已经查过了,普通的公务员,应该没那么机敏。

再说了…他大概已经想歪了。

七海面无表情地看着眯眼微笑的夏油杰向他走来,又面无表情地瞥了一眼同样感受到Alpha威压而紧张得咽了咽口水的五条悟。

“悟,是遇到朋友了吗?”杰这个家伙一定在“朋友”这里故意加了重音吧。

五条悟只感觉夏油杰的语调比平时更加上扬,简直要飘到天上去了。他感受到那股普洱茶香比平时更加浓烈,似乎是故意在小范围内铺洒开。此时的他刚被咖啡的气息笼罩,转而又被普洱的浓郁拉了过去,他只觉得自己绝对咖啡因过量了,晕头转向的。

“啊哈哈…这位是我的朋友七海建人。”五条悟稳了稳心神,向后退一步与七海拉开距离,朝夏油杰介绍道。

“上午好,七海海~”夏油杰学着五条悟最初的语气亲昵地叫到,尾调和唇角一起上扬,依旧眯起眼睛笑,活脱脱是一只狡猾的老狐狸。

“嗯…这位是我的…”五条悟瞪了一眼夏油杰,心想夏油杰你要不收敛一下,狐狸尾巴都露出来了。但介绍到一般时他又顿了顿,似乎在思考应该给他冠上一个怎样的称呼。

“我是夏油杰,是五条悟的爱人。”夏油杰突然接过话,右手朝七海伸出,摆出一个礼貌握手的姿势,而另一只手则环到五条悟的腰后,将他亲昵地拉了过来。

他最近到底是造了什么孽,要让他置身于这样的修罗场?五条悟僵硬地朝远离夏油杰的方向挪了挪,却又被对方皮笑肉不笑地揽了回来。

“你好,我是七海建人。你叫我七海就可以了。”

七海礼貌又客气地与他握手。见五条悟被圈在这个眯眯眼怀里,想推开又四肢僵硬不敢动的模样,饶是严肃的七海都不禁要在心中暗笑。

五条悟你也有今天!

最初知道五条悟要跟夏油杰结婚,还火速领养了孩子的时候,他是震惊的。一方面惊讶于五条悟居然会接受家族的安排,另一方面好奇于对方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才真的受得了跟五条悟这样长期脱线的人一起生活。见到本人之后,他之前的惊讶少了大半,又很快升起另一波惊疑。

根据他刚才一路跟踪过来的观察,夏油杰确实是个体贴顾家的好男人,对于五条悟的跳脱性格能宠就宠,加上他误会自己与五条悟关系后的吃醋倾向,结合他调查来的夏油杰的背景,他很快将对方归结为锦衣玉食、思想单纯被五条悟迷惑的大冤种小白脸。

但同时在刚才的寥寥数语之间,他发现五条悟对这个男人,也不可谓不在乎。所以事情好像越来越有趣了。

但眼见着面前这个眯眯眼小白脸Alpha信息素的攻击性都要实体化了,七海决定见好就收,他可不想把自己搭进去当炮灰。

“我是五条先生的朋友,也是同学。”他顺手拿了旁边的一袋小番茄,暗示自己确实是来买东西的,“毕业后挺久没见了,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

你敢不敢再假一点!

五条悟缓过神来,偷偷伸出手掐了一下夏油杰腰间的痒痒肉,而后顺利地从那个尴尬的怀抱里溜出来。他回头看了看坏笑的夏油杰,又看了眼只想看戏的七海,心中暗自叹气:这两个人就凑不出一句真话!

“既然好久不见了,那不如找个地方好好叙叙旧吧。”

夏油杰无视了五条悟的眼刀,转身招呼来不远处的孩子们,拉着五条悟推着七海,就往收银台的方向走。他当然意识到七海虚假得不加掩饰的借口,但看着吃瘪的五条悟让他心情大好,他的玩心还没全消,正好报一报最近五条悟剥削他的仇。

他们挑了家环境雅致的室内咖啡厅,夏油杰为孩子们点好了各自的蛋糕后,看向五条悟:“芒果班戟还是草莓舒芙蕾?”

“草莓舒芙蕾吧,最近草莓正当季。”五条悟就坐在夏油杰身边,直接往后一摊陷入柔软的沙发里。

“我猜也是。”夏油杰从善如流地在菜单上打钩,而后将其递给了七海。

你知道还问我!五条悟白了他一眼,太阳穴突突地跳。

他知道夏油杰估计也没误会多深,他只是想捉弄自己,正因此他正在反思自己是不是作恶多端,以至于现在才会前有七海后有夏油杰,完全是腹背受敌。

“这家的手冲是挺不错。”看到菜单栏上花魁手冲前轻巧勾起的笔迹,七海朝夏油杰投来欣赏的眼光。

这家咖啡店他常来,虽然开在繁华的商圈却完全不商业化,内设的装潢和咖啡师的手调都相当别致,因而走向这里时他就小小地感慨了夏油杰对咖啡不俗的品味。所以这样的人为什么能接受五条悟?看起来还相处得不错?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

七海海,杀手在任何时候都不能暴露出自己的情绪啊,更何况是直接写在脸上。五条悟看着七海抛向自己的臭脸和扑面而来的嫌弃暗想。回头我就跟夜蛾老师告状,让你回去重修!

“你们是大学同学吗?还是高中同学啊?”夏油杰依然垂眸含笑旁观着。

“大学同学。”

“是高中同学哟~”

“…”七海端起咖啡的动作顿了一下。

“咳咳咳…”五条悟直接被呛了一下。

一个问题得到两个完全不同的答案,这在与敌人对峙时完全是彻底露馅儿的程度吧?这下两个人估计都要回夜蛾老师那里重修了。

“七海海,好过分哦!”五条悟迅速反应过来,这可是赌上他的职业素养的关键时刻。“我们明明也是高中同学吧?我就在你隔壁班啊!”他立马摆出一副倍感受伤的神态。

“我并不想承认隔壁班那个公孔雀开屏一样水性杨花的人是你。”七海抿了一口咖啡,自然地结果话茬。

“诶好过分!我那明明是高中生的青春朝气。七海海你这是偏见!偏见!”五条悟将咖啡杯往前一撇嚷嚷道,起身时与七海对视,很快又转开视线。

“不想跟把女生的情书扔进垃圾桶的垃圾掰扯。”想起之前五条悟之前对自己的压榨,七海又顺势补了一刀,“还得感谢夏油先生收了他,对我们同学圈来说,您可真是积德行善。没来参加你们的婚礼,我真的非常遗憾。”

挑明关系,划清界限,一气呵成。

“没办婚礼!”五条悟那不服输的劲儿一下就上来了,他朝七海挑眉:七海海你不行,功课都没有做好。

“别气别气,过段时间补上。”夏油杰闻言噗嗤一笑,腾出一只手来给五条悟顺毛,又被五条悟愤愤地拍掉。

他原本就是个看戏了,没想到自己也有细分,还被被扣上了这样一顶帽子。这个七海看起来应该是个严肃寡言的人,能突然调动起他的情绪,让他不禁好奇五条悟从前到底是有多么恶劣。

这样应该可以了吧?五条悟顶着一副恼怒又泫然欲泣的样子,不着痕迹地瞟了夏油杰一眼。对方依旧是眼眸含笑的,虽然这个人平时也常常对他和善地笑,但总感觉他比之前笑得更加的明媚?

是的,明媚得有点渗人。

而此时看完这两人的即兴表演后,夏油杰的感想只有:装,你们再装。

但好在他也完全没往杀手这方面上,毕竟他通过特务科两次调查五条悟,这人除了性格上张狂些,履历上倒是像白纸一样干净。只不过两人欲盖弥彰般的演艺反倒让他的脑洞越偏越远了——绝对是旧情人吧!明明都不擅长演戏,为了在正主面前替他掩护,真的很卖力啊。他真的好爱他!

“所以,在七海先生眼里,悟是怎样的一个人呢?”在身旁两人佯装冷静又小心试探的眼神中,坏心眼的夏油杰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

他顺便自然地伸出拇指,亲昵地擦去五条悟嘴角上粘着的奶泡加咖啡渍,又在两人的目光中慢悠悠地到自己的嘴边舔了舔,懒懒地抬眸,像小憩刚醒时的狐狸一样慵懒缱绻。

是故意的吧!夏油杰你一定是故意的吧!

被夏油杰这一下突然的亲昵撩到的五条悟耳垂微红,他甚至觉得自己的唇角尚且残留着对方蹭过时带着的余温。

“五条先生啊…相处下来给人的感觉是相当不正经,实际上很多时候也确实不正经。”七海认真又中肯地评价,“但在关键时刻还是意外地挺靠得住的。”

关键时刻,具体是指一刀封喉、给敌人关键一击的时候。

“因此我信任他,也信赖他。”他紧接着说道,并眼见着夏油杰嘴角玩味的笑容愈深,五条悟看向他的眼神得意中又带点感动。

“但我完全不尊敬他!”于是他赶紧刹住了车,免得五条悟背后那条若隐若现的猫尾巴翘到天上去。

中肯的、精辟的、一针见血的。

“哈哈哈哈哈…”夏油杰终究还是没憋住笑,并在五条悟不服的痒痒攻击中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确实、诶别挠我!确实是这样的。”

他将五条悟伸过来的魔爪按了回去,又轻轻按了按他的脑袋,清了清嗓子,也收了收心绪。不管他们俩到底是旧情人还是老同学,只要不影响他的任务,对他来说都不重要。虽然他看到五条悟靠近别的Alpha时心底还是会有点不爽,但他很快将其归结为刻进本能的占有欲。

于是他决定见好就收,招呼起在一边早就无聊到坐不住的三个孩子,准备带他们去旁边的电玩城玩一玩。

“那你们好好聊,我带孩子们出去透透气。”

他熟练地抱起菜菜子,转身走了几步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又调头回来在抓狂的五条悟身边站定,俯身在他的脸颊上轻轻地啵唧一下。

虽然只是象征性地轻轻一贴,并不是什么亲密的深吻,也不是什么绵长的拥吻,但脸颊与唇瓣的连接处轻轻传来的“啾——”的一声,还是狠狠地扯动了一下五条悟的神经。

维持好爱O人设的夏油杰心情不错,便在五条悟反应过来之前哼着小曲飞快地溜走了。

好你个夏油杰?玩我呢是吧?五条悟从一阵羞赧中反应过来,莫名涌起一阵强烈的胜负欲,心底默默朝夏油杰竖了个中指。这个仇他是记下了。

“所以…”他抬眸看向面色不带一丝松动的七海,端起杯子抿了一口咖啡,“你是来找我干嘛的?老同学~”

“回去后恐怕得修改一下我们的背景履历。”七海先是严谨地俯身将桌底、椅背甚至是枕芯内部都摸了个遍,确定没有窃听器后,才推了推自己的眼镜默默提醒。

“这个嘛…没关系的。他大概在结婚前已经查过我了。”没了夏油杰束缚,五条悟独占了整个沙发。他干脆往后一靠,长腿大大咧咧地摊开。“况且他应该没想太多,只是觉得整我好玩。”

“你最近好像松弛很多。”七海沉默了片刻说道。

“是在夸我?”五条悟用指尖随意玩弄着抱枕上的流苏,懒懒地回应。

“是说你好像松懈很多。”七海答得相当坦然。

干他们这一行,说是在刀尖上走过也不为过。在那层薄薄的面具之上是更多面具,而薄薄的面具之下那个真实的皮囊又是多么不堪一击。只要被轻轻撕开一角,就可能被一剑封喉失了姓名。因此低调再低调、隐秘再隐秘、谨慎再谨慎,是他的入学时接受的第一条训诫。

五条悟实力强劲、背景强悍,原也不必他忧心。但最近风云诡谲、变数颇多,五条悟更是直接处于风暴当中。他又是进入家庭又是接了新任务,完全是对他这个身份来说最麻烦的两件事,这让他不免有点担心他是否能够经受双重考验。

怎知当事人比他还放松?

“放松啦,七海海~”

五条悟抬眸朝七海勾勾嘴角,那是在他脸上少见的认真又真诚的微笑:“杰我早就查过了,没有问题的。很放松也只是因为最近觉得生活还有趣而已。”他伸了伸懒腰,目光从七海脸上移开,落在面前刚才夏油杰用过的杯子上。

七海无可奈何地耸耸肩,不再去猜五条悟的心思。说到底从组织的角度上说,只要他不影响任务就没有问题。从他个人的角度上说,只要他不来祸害自己,那也不成问题。

“组织上希望你继续追查线人的下落。”他正了正色,终于开始说正事。

“所以上次那个是假的了?”五条悟轻笑一声,“情报部看来得集体下岗了呀。”

“大概是被摆了一道。”七海并不否认,“所以其中可能掺杂了其他势力。”

“诶…那可真是麻烦。既然被这么多人针对,不如让五条家到阴间好好反省一下自己好了。”五条悟说着,长腿一蹬,腰背一用力便坐直起来。“我现在退出还来得及吗?”

窗外的绿意照亮他的眼睛,恍然映出一片蓬勃的春天,可眼下却宛若染上严冬的风霜,带上丝丝冷意。小小银匙在他灵巧的指尖被摆弄着,他的目光一凛,将银匙轻巧地往前一扔,后者稳稳地落尽已经见底的咖啡杯里,发出清脆的声响。

“情报部会继续追查,但希望你接下来也继续留意。”七海习惯地无视了他浑身的怨气,毕竟在他面前一提起五条家,他都会是这个鬼样子。

“随时待命。”最后他又强调着补了一句。

“知道了啦!”

五条悟烦躁地揉了一下头发,感叹自己今天真是倒霉,又被七海抓到分配了任务,又被夏油杰玩了一道。说起来都怪夏油杰,他要是不带自己出来就不会这样了。对的,就怪他!

于是他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转过身朝七海挥了挥手,便头也不回地往外走了。室内的灯光偏暖,衬得整体的环境也偏暗,而一道门之外,却是大片鲜艳明媚的光亮。他慢慢悠悠却一步一个脚印地往那片光亮里走。

“记得买单哦,七海海~”

而另一边,夏油杰已经被孩子们带在电玩城玩了一大圈。

正好是周末,电玩城的人流量很大,到处都是兴奋过头而叽叽喳喳的孩童尖叫,还有音量设置过高的游戏音效。而在这种嘈杂场景中,夏油杰反而更加警觉,间谍的本能让他不自觉地就紧绷神经,不停分析朝他涌来的海量信息,分析周遭一丝一缕的动静。

孩子们看起来都挺正常的,算上他带来的三个,一共又268个,一致的天真烂漫阳光开朗,服装相对都挺轻盈,应该不存在揣着爆炸物的人肉炸弹情况。混进孩子堆的几对情侣干起来也挺和睦,除了一直抓不起娃娃的那一堆可能很快就要吵架的情况。

老板是个中年男性,啤酒肚水桶腰,应该常年吸烟,头发应该是假发。几个服务员看起来也还算正常,除了少数几个消极怠工,听起来似乎对工资不满,但应该还没发展成报复社会的情况。

最重要的是,气息嗅起来很清爽,应该没有被渗透进间谍或眼线。

于是他便安心地任由孩子们满场乱飞,也拉着他全场乱跑,顺便体验了一把节能模式的老父亲带着满电模式的熊孩子的生活。最后他得出结论:他还是适合在家安安静静做个饭,这种鸡飞狗跳的体力活还是交给五条悟那个孩子王吧。

最后他被伏黑惠拉着停在一个打气球的游戏前,这个小男孩平时看起来安安静静对什么都不太感冒的样子,此刻却兴奋地摇了摇他的手,展现出自己对此浓厚的兴趣。

但门栏边贴着的公告明确写着:十四岁以下孩童禁止使用该游戏,这意味着在场的除了他,跃跃欲试的十岁的女孩和十二岁的男孩都没有资格。

于是他叹了口气,脑海中快速过了一遍方才警惕过的每一个角落,确认没有异样之后,塞入游戏币又拿起枪,一副整装待发的模样。

巴特雷M82A1,一种长射程的狙击步枪,此刻正躺在他的手里——才怪,不过是一个轻飘飘的、制作也算不上精良的仿制游戏枪罢了。但此刻他耳边喧嚣,让他仿佛又回到了去年,也是在差不多早春的时候,自己所置身的那个环境恶劣的荒原戈壁上。

在那个任务中,他被安排作为唯一的间谍渗入敌方内部转移核心数据,最后在军方明面上清缴的同时暗处狙击他们的首脑。作为一个优秀的间谍,他出色地完成了任务,离开了那片孤寂而冷冽的荒漠。

现在也才过去一年,他就在这个春暖花开的晴朗日子里,有了一位伴侣,还带着三个孩子,在充满欢声笑语的游戏城里,用这把仿制的游戏枪打气球。

那明年呢?

他的心情有些复杂,大概是会心一击的一种莫名的荒唐感和苦涩的酸楚感。就像一盆冷水一样当头泼下,在这个温暖的暮春中让他再次感到从心底里泛起的森森严寒——就好像在提醒他说,你不属于这里,这一切都是假的,等任务完成就会结束。

可正当心里的苦涩快要淹没他时,他感觉到有人拉了拉他的衣袖。活泼的菜菜子和兴趣盎然的伏黑惠显然比他更加兴奋,圆溜溜的眼睛亮晶晶的,让他想起看到他手里甜品的五条悟。他们抬起头提醒自己游戏要开始了,又扯着自己的衣角为自己加油。

那一下一下的拉扯感,不轻不重,比不过往日执行任务时打在自己身上的拳头和枪子,但此时却像扎实的鼓点一点一滴敲进了自己心里——是落在他身上的,最真切的实感。

任务是真的,目的是真的,可在此基础上建立起来的生活,就都是假的吗?结束是注定的,离开是注定的,那在此之前每一秒钟的幸福生活,就不值得过了吗?

不是吧?不是的。

心底的苦涩感缓缓脱去,他深吸了口气又缓缓呼出,抬眸对上面前已经开始纷飞的气球,调整了姿势,飞速按下扳机。枪声很快有节奏地传来,伴随而来的还有此起披伏的气球爆破的声、游戏积分的滴答声和孩子们崇拜的惊呼声。

他选择了最难的地狱模式,但对于常年持枪的他来说根本不在话下,他甚至能分出经历将眼前的气球全都想象成自己的对手:禅院家、加茂家,还有…还有五条家。五条悟的背影印在最后的那个蓝色气球上,夏油杰却迟迟无法扣动扳机。

要下手吗?和他一起生活过,感受到他身上的可气与可悲,感受属于他的潇洒灵动之后,自己还能对他扣下扳机吗?在他犹豫失神的间隙,游戏已经宣告结束,他并没有如愿拿下满贯,积分屏上缺失的那一点此刻竟是那样扎眼——在战场上,一瞬的心软都是在宣告自己的死亡。

“诶,还挺厉害的嘛~”身后倏地传来一声调笑般的赞叹。

是五条悟?

间谍擅长利用来自人群的海量信息将自己掩饰入人群,而杀手则擅长直接在人群中收敛气息,这对于两种职业来说几乎称得上是本能。

等夏油杰回过神来时,五条悟已经紧贴着站在他的身后,双手插着兜松松垮垮地站着,白绒绒的脑袋顺势搭在他的肩上,调笑般的赞叹就直接吹在他的耳边。这样近的距离,如果他手上有一把刀,恐怕自己早就被抹脖了。

可是他明明没有听见任何声响,感受到任何人靠近的气息。是因为自己刚才太专注了?还是因为自己最后走神了?不对,不应该,没有人能轻易躲过他的警惕。

这是一个公子哥能做到的吗?

五条悟自然不知他心中的惊慌,他只是饶有兴趣地关注着面前的积分板。在最严苛的地狱难度中,夏油杰似乎轻松地拿下将近满分。并且从他刚才持枪的姿势和开枪的策略上看,似乎也运用得十分娴熟自然。

这是政府的公务员能达到的吗?

“惠对这个很感兴趣。”夏油杰首先稳住心神,将话题转向了伏黑惠。

“看不出来啊!”五条悟自然地接茬,双手穿过伏黑惠的腋下就把人抱起来转了几个圈圈,“以后送你去参军好不好?不过惠惠你这个小身板经得住吗?”

伏黑惠卷起腹,一脚踢在了五条悟脸上。

“别的不说,枪法肯定能练出来的。”夏油杰笑着放下仿真枪,从五条悟怀里抱过气鼓鼓的伏黑惠。“我就是从小玩枪战游戏,现在才练出来的。”

他顺手给吃痛的人揉了揉鼻尖,眼神却不落在他身上,而是歪向别处。在五条悟开口时他很快就意识到自己露出的一点点马脚,便借着话题试图收回来。

空气静默了片刻。

“那来比比?”五条悟朝他挑眉,不等他统一便捞过还带着夏油杰提问的枪柄。“我也从小打枪战游戏。”

“那说不定我们还在游戏里遇到过。”夏油杰将怀里的孩子放下,自然地拿过另一把枪。

五条悟到底听没听进去,到底信没信他都不知道。但双人对战的模式还是挺过瘾的,两个人你追我赶打得不相上下,夏油杰判断气球路径的速度比他精确,但五条悟最后在他的步步紧逼下竟开枪成功阻断他子弹的路径。

总之最后是打了个酣畅淋漓的平手,老板也赚得钵盆盈满,算是个皆大欢喜的结局。

“下次再来哇!”菜菜子一手拉着乖巧的美美子一手扯着不太情愿的伏黑惠,一蹦一跳。

“下次再来哟~”五条悟勾着夏油杰的肩膀挂在他身上,打着哈欠。

“下次再来啊~”戴假发的老板亲自送他们到门口,依依不舍。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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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

Summary: 梅开二度之攻防角色转换,假装秀恩爱&险些掉马2.0版!

“悟,放下你手里的刀。”

锋利的短刀轻快地在空中与手中旋转流连,光滑的刀面反射着清冷的灯光,随着跃动的刀身轻盈地将闪动的光点投射进夏油杰的眼里,晃得他有些睁不开眼。

夏油杰眯起眼,朝轻佻地摆弄着水果刀的五条悟冷声说道,而后者反而心情不错地斜靠在一旁,嘴角擒着一抹戏谑的笑,一只手慵懒地插在裤兜里,另一手继续抛玩着短刀。感受到夏油杰气势汹汹地逼近,他突然手中一顿,刀背稳稳地落入他的手中。

“然后从我的厨房里滚出去!”

他早该知道五条悟就是一只有仇必报的猫咪,惹到他的下场就是在松懈的时候反手就被挠一爪子。今天白天被自己欺负得这么手忙脚乱、哑口无言,回家后还主动要求进厨房帮他洗碗,能安什么好心?

于是在五条悟打碎家里唯一一个量杯,掀翻了他好不容易养起来的酵种,将洗好的碗放进脏碗池里,最后干脆堂而皇之地在他面前抛水果刀玩后,夏油杰忍无可忍,一把抢过他手里的水果刀,拎起他的后衣领就准备把人扔出去。

“我好心给你打下手耶!”

五条悟也不急,顺理成章地将水果刀塞进夏油杰怀里,在黑色猫咪围裙上擦了擦手,顺手将一开始为了干活(捣乱)方便而戴上的猫耳发箍架到了夏油杰的头上。他沉默地后退一步,捏着下巴上下打量起戴着黑色猫耳,挂着白色猫咪围裙,穿着橘白色猫爪毛绒袜,面色阴沉的夏油杰。

很好!很可爱!很贤夫!他满意地朝他吹了个口哨,竖起大拇指。

“滚滚滚滚…”夏油杰无视掉五条悟欠揍的嬉笑,按着他的肩膀将他转了过去,而后蛮横地向外推。

“杰要是不领情的话,下次可别再叫我帮忙了哦~”看着夏油杰沾着面粉的脸上挂满恼火,五条悟一阵暗爽。

他隔着透明的玻璃推拉门,朝夏油杰吐着舌头做鬼脸。哪有什么帮忙的呢,那分明是明晃晃的恶趣味,顺便还彻底解决了夏油杰总是抱怨的他从不帮忙做饭的历史遗留问题,一石二鸟。

他们已经过了佯装和气、相敬如宾的时间,此刻孩子们吃完晚饭就回到房间看动画片,因此夏油杰也毫不掩饰,直接朝他竖了个中指。

“以后不准你再踏进厨房了。”他厉声警告,“要帮忙的话就去把卧室里的脏衣服拿去洗了。”

“遵命!夏油老妈子君~”

五条悟笑嘻嘻地转身,正准备扯下围裙就准备上楼去夏油杰的卧室,就听见一阵急促的门铃声响起。可他不记得自己约了客人,夏油杰也从来没有在晚餐这种家庭时间里应酬的习惯。

那这个不速之客是谁?

“我去开门。”

五条悟没有回头,自然也没有发现夏油杰同样停下的动作和微微蹙起的眉头,他眼中一凛,原本轻快的步伐顿了顿,像一只弓起背警戒的大猫,迈得更加平缓又小心了些。

他先从猫眼探了探,映入眼帘的是一位低着头的女士,她头上戴着廓形圆帽,纤长的头发松弛地缠绕着扎成低麻花辫,亮黑色的皮质长风衣和包膝长筒靴衬得她更加英姿飒爽。她怀里抱着一瓶价格不菲的平古斯,右手提着一盒包装精美的抹茶巴斯克蛋糕。

两只手都占满了,想来也没有掏枪或持刀偷袭的意思。应该没有问题。

“请问你找谁?”

五条悟关掉了心中的警铃,慢悠悠地打开了门。开门的瞬间他就感觉扑面而来的热红酒味熏得他头晕,他定了定心神看清面前的人,不等她回答又往后挪一步,看向已经迈步过来的夏油杰。

“杰~”他朝夏油杰轻声一呼,“有朋友来找你啦。”

“谁呀?这么晚了还…”还来。

夏油杰在厨房里同步观察五条悟,看到后者小心地躬身看猫眼,又迟迟不动,便直接捏着方才从五条悟手里抢过的刀走了过来。

“冥冥小姐?!”

“是我,夏油君。”门那端的冥冥抬眸对上夏油杰微微惊讶的双眼,又瞟了一眼夏油杰手里捏着的刀,抿唇朝他笑了笑。

早在五条悟对上猫眼时,她就已经察觉到。她刻意低下眼眸不与他隔空对视,又缓了缓神情,松了松气息,让自己尽量的没有攻击性一些。毕竟为了任务的顺畅进行,他可不想让夏油杰的这位新婚伴侣多想什么。

但现在看来,他们俩似乎相处得不错,关系挺亲近的样子。而夏油杰挂着同款围裙在她面前站定后,她默默地“亲近”替换成了“亲密”——将猫猫耳朵、猫猫围裙、猫猫袜子,今晚是在玩什么猫咪play吗?之前还说自己不擅长,这不是过得挺好的吗?

是有点过家家的样子了呢,夏油君。

“好久不见。”怎么样?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啊…是好久不见啦。”顶多也就两周!

夏油杰干笑着,刻意不去看五条悟幽幽地投射过来的询问目光,绷着脸跟冥冥继续攀谈:“你不是调到别的城市工作了吗?”上周不是说去出任务了,怎么这么快回来了?

“下个月开始调任回本部工作,想起你也在这个城市,就来看看你。”她的目光流转,落在松松垮垮地站在一旁的五条悟身上,“想必这位就是你的新婚伴侣,五条家的少爷吧?”

“新婚伴侣”一出,听得五条家的大少爷一个激灵。

两周来他跟夏油杰的关系,说是事实婚姻倒也什么都没发生,说是形式婚姻好像又太疏远了。最后他给他们的关系下了个定义——好兄弟,是的就是一起养孩子的好兄弟。

可旁人可不知道他们只是好兄弟!但他也从没有在熟人面前扮演夫妻的经验啊!

于是他怔怔地站直,像个课上打瞌睡被老师叫醒回答问题的小孩,有些无助地望向他的好兄弟夏油杰。但很快收到后者的一个白眼:有没有可能,你其实可以不扮演。反正…她也知道是假的。

但五条悟显然会错了意,他以为夏油杰在嫌弃他这个队友不行,准备自己打野。于是好胜的他决定必须在业务能力这一块压过夏油杰一头,毕竟杀手天天戴着面具扮演他人,“伴侣”这种角色想必也不在话下。

下定决心后,他亲昵地勾过夏油杰的手臂抱在怀里,软声回答:“是的呢,我们前两周刚领的证。”

正常夫妇哪有见人就强调领证时间啊?夏油杰身体僵硬、眼神绝望,无奈地在心中咆哮。他轻巧地打开冥冥带来的平古斯,不着痕迹地将软木塞放进围裙的前兜,倒了一杯送到冥冥面前,又给五条悟端上一杯。

冥冥在心中暗笑,但此时他必须扮演一个友善的不知情者:“我是冥冥,是夏油君的前上司。”她顿了顿,接过夏油杰递过来的红酒,轻轻抿了一口。

“前年调任离开后,今年又调任回来,听说他这棵老铁树终于开花了,就过来拜访一下。”她顿了顿,转头看向夏油杰,“顺便看看是哪位Omega能收服这个木头。”

语毕,她推了推鼻梁上的无框眼镜。

别一本正经地又说谎话又骂人啊!当时木头夏油杰无奈地腹诽。

等等…G暗号?

轮到因为尴尬到脚趾扣地而选择性神游的夏油杰一个激灵。他回过神,观察到冥冥手上的动作,间谍的本能让他迅速回忆起这一套暗号的完整编码。

他不着痕迹地拿掉头上的猫猫发箍,被捋到头上的刘海随之散落。低眸、抬眸,眼底的所有情绪如同被海绵吸走的墨汁一样一点点隐去,疑惑的、惊慌的、甚至是方才那般气恼的,都被强势的冷静盖去。

“真是漂亮的眼睛呢。”就像昂贵的钻石一样闪亮。冥冥微微欠身,凑到坐在斜对面的五条悟跟前,亲昵地欣赏着这双春日融雪后化成的清泉一般的眼睛。

要不要这么夸张?虽然说实话他的眼睛确实很美。此时的夏油杰大为震撼,上次见到冥冥那么精神焕发、干劲满满,还是在意外炸掉敌方金库的时候。

等等等等…她是在说[行动有变]吧?

夏油杰反应过来,默默在心中猛地拍了自己一下。最近上上班、带带孩子、跟五条悟吵架和好又打架,虽然鸡飞狗跳的,倒也乐得自在。也就才过了一两周安逸日子,顶头上司突然上门跟他对暗语,让他有种心惊胆战地参加突击考试的感觉。

“没想到竟然是五条家的小少爷。”冥冥漂亮的黑紫色眼眸微微转动,睨了眼已经准备就位的间谍夏油杰,继续说道,“你们看起来真的很般配呢。”

[跟五条家的少爷保持好关系,直接利用他对五条家下手。]

“没想到你们这么快就结婚了。”冥冥顺势拉起五条悟佩戴婚戒的左手,纤细的手指滑过他的无名指指尖,目光却凝视着食指上那枚雕刻着五条家山樱家纹纹样的戒指。“可怎么能连婚礼都没举行呢?夏油君很过分呢~”

[禅院和加茂两家按原计划渗入,尽快推进孩子的入学计划。]

说罢,她调笑着瞟了一眼已经惊呆了但努力保持镇定的夏油杰:“在樱花飞舞的三月里互相以余生起誓,多么浪漫美好。”

[五条家最近小动作很多,望留意。]

“我听说你们还领养了的三个孩子。果然非常可爱。”她松开五条悟的手,目光越过他落在沙发一角摆着的全家福。“像大猫带着小猫,真是温馨的一家呢。”

[杀手组织猫的活动也开始频繁,小心盯防,注意二者关联。]

毕竟是训练有素的间谍,此时夏油杰已经完全适应了角色转换,轻松地把一个脑子掰成两半用。此刻他正一边亢奋又机警地翻译着暗语,一边随着冥冥的动作看向那张全家福。

那是前段时间五条悟拉着他们用相机自己拍的。照片里夏油杰盘腿坐着,怀里抱着咧着嘴大笑的菜菜子和抿嘴微笑的美美子,而五条悟就紧靠在他的右手边,左手恶趣味地在夏油杰的头顶上比了个耶,右手自然地按在怀里神情拘谨又无奈的伏黑惠的头上。

他不得不承认,即使是在情况如此复杂的当下,这张照片还是让他心底一阵柔软。

他记得拍照的时候五条悟总是不满意,又是嫌弃自己笑得不够灿烂,又是嫌弃自己笑得太灿烂连眼睛都看不见了。

总之很麻烦,但是拍完之后他还是乖乖冲洗出来,认真地裱进相框,摆在了客厅里最显眼的位置——提醒自己,在这个家里自己确实是一名间谍,但也是一个普通的父亲和丈夫。

但此时,却是直接反过来了,冥冥拿起相片的手故意往自己这边靠了靠,照片里自己的笑脸突然那么刺眼,好像是在提醒自己:你在这里确实可以是一个普通的父亲和丈夫,但你首先是一个间谍。

关系是假的,感情能是真的吗?

五条悟依旧亲密地环着他的手臂,整个人用力过猛地仿佛要挂在他身上,旁人看来或许要赞叹一句这对新婚燕尔感情真好,可此刻只有他知道,只有他不得不承认,都是假的。但眼下他没空去深想,只能苦涩地闭了闭眼。

“我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于是就擅自带了瓶红酒来做贺礼。”她放下相框,抬眸朝五条悟客气又和煦地眯眼一笑,继而后退一步,表演结束。

[具体的任务计划在红酒的软木塞中,请细读。]

“真是幸福的生活呢。”她顿了顿又感叹着补上一句,“怪不得夏油君完全疏远了我们这些老朋友。”

[鲱鱼罐头很好吃?]

不对,这句话怎么翻译?

夏油杰错愕一瞬,大脑飞速扫过所有的G暗号代码,把每一个散乱的编码一一对应。他倒回上一步细细回味内容,最后苦笑着反应过来:哦原来不用翻译,纯粹就是为了揶揄他最近工作不够上进。

五条悟听得一愣一愣地,原本以为是他要扮演贤惠体贴、和夏油杰如胶似漆的新婚Omega,结果没想到是这位小姐的独角戏。而作为这段奇怪又离谱的对话的中心,反而被晾在一旁许久。无法连上这两人的队内语音和加密通话,他显然被搞得云里雾里。

那些似乎是祝福与感叹他们爱情的话语显得那样暧昧不清,配上他俩似有若无的眼神交流,在五条悟的眼里完全变了味道。就像那一杯葡萄酒,初时还是未经发酵的清甜葡萄,可经过经年的发酵,最终变成了口味复杂的红酒。

所以,从刚才开始就完全不知道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啊!

为什么这位冥冥小姐突然漏夜造访?而且怎么一上来就凑得那么近,一上来就拉人的手啊?听起来你们很熟吧,夏油杰你也不管管?

还有你们俩说话就说话,为什么你一直在悄悄看她,她也说一句就要看你一眼笑一笑?你俩在这眉来眼去的,别以为我没看到?

还有什么结婚没通知啊、婚礼也没办啊、孩子是领养的啊、还怪你疏远老同学?是说我影响你们的关系了吗?这是挑衅吧,绝对是挑衅的意思吧?

要不展开说说你俩什么关系?怎么现在跟正主上门示威一样?不对,我才是正主吧!

不过话说回来,冥冥小姐明显是Alpha吧?信息素是很浓郁的红酒味,虽然一直在掩饰自己的攻击性,但的的确确是Alpha吧?

夏油杰,没想到你看起来是个榆木脑袋,实际上喜欢玩AA不伦恋?

五条悟心中万马奔腾,他只觉得自己的CPU要被干烧了,大脑勉强脑补出完整版剧情——夏油杰跟这位冥冥小姐是双A禁忌恋,自然不能为朽木一般的夏油家族接受,于是他明面上服从安排找一个Omega结婚,背地里在偷偷跟她保持关系。

结果现在始乱终弃,对方找上门来直接挑衅?而自己现在被迫变成强人所难、横刀夺爱、里外不是人的罪恶小三?

渣A!实在是太渣了!

此刻夏油杰心力交瘁,五条悟咬牙切齿,冥冥隔岸观火。于是一时无人说话,原本高昂飘起的氛围猛地跌下来。

“看你说的。”夏油杰干笑着抿了一大口红酒,首先打破沉默。“我跟悟一见钟情后就很快领证了,还没来得及跟大家说明前因后果,实在抱歉。”

夏油杰故意在“一见钟情”上咬字更重,正准备配合着揉一揉五条悟的脑袋,却在伸手时扑了个空。他错愕地转头,正好对上五条悟复杂的眼神:演,你再演。

你又是吃错什么药了?刚才不是还浑身戏瘾吗?

夏油杰想不通,夏油杰好疲惫,夏油杰想逃。

“两位感情看起来确实很好呢。”冥冥憋着笑替夏油杰找补。

他注意到五条悟突然切换的嫌弃表情,又发现夏油杰顿在半空无处安放的手,脸上挂着的笑容在一瞬间裂掉——夏油杰,为了等待一击毙命的机会,就算同伴在面前被杀害都能按兵不动,以冷静到近乎冷漠闻名的间谍灰狼阁下,你也有今天。

“是呀,确实是很好呢~”五条悟朝冥冥明媚一笑,又转头猛地一下拉过夏油杰压低声音咬牙切齿,“好你个夏油杰,没想到你玩这么花啊。”

怪不得上午看到七海就以为是我的情人。原来你才是有前科的那个啊!玩得这么花就算了,还把顺便我带沟里了?我才不要做小三!我才不要做同妻!

“你在说什么啊?喝酒喝蒙了?”夏油杰脸上的假笑彻底裂掉,他大概猜到五条悟天马行空的脑回路到底歪到了哪个星系去,并暗想自己不知还有没有机会拉回来。

大概是没有了。

白天夏油杰戏弄他的画面就像纷纷落下的羽毛,紧密环绕着五条悟。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他决定照葫芦画瓢,而夏油杰白天的恶劣行径正好成为他的报复的优质范本。

五条悟勾起唇角,朝夏油杰抛了个媚眼,惹得后者突然警铃大作,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但还未等他反应过来,五条悟便学着他白天捉弄他的模样,长臂一伸环绕住夏油杰的腰,又双腿一屈,往他身上挪了挪,直接靠在了他的肩上,就着这个拧巴别扭的姿势,直接缩进了夏油杰的怀里,雪白的头发毛茸茸的,趁得他就宛如是夏油杰怀里巨大的成年缅因猫。

他感受到五条悟略冰凉的手捂着他的腰,但靠在怀里的脑袋又十分温暖,在这个微凉的春雨夜燎得他肩膀发烫。或许发烫的还有他的脸颊,可能五条悟自己都没有注意到,在他屈腿的过程中,膝盖轻轻地擦过了夏油杰下身的敏感部位,分明一副到处纵火的架势。

“不是吗?”这个姿势逼仄得别扭,让他在夏油杰的身上摇摇欲坠,于是他干脆将绕着腰身的手环上脖颈,树懒一样直接挂在了夏油杰身上。

“亲、爱、的。”

-TBC-

三个人八百个心眼子,还没有一个是正经的。

五:来啊,互相伤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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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

Summary:酒品一般五条悟,杀敌八百,自损一千。有微醋五。

不要招惹五条悟,会变得不幸。

“是…是啊。”是你个头!

夏油杰突然与白天的五条悟感同身受,眼下他正腹背受敌,五条悟环在他脖颈上的手还恶劣地挠着痒痒,而冥冥则一副憋着笑看破不说破的样子。

可怜他一个无辜的间谍,为什么要在两个欺负人的知情者面前演戏?

“当然是啦。”好在他很快捡起间谍的自我修养,准备将计就计。

他轻佻着环过五条悟的腰身,将快要往下滑的人往身上带了带,感受到五条悟一瞬的迟疑后,满意地继续往下:“之前你跟我说你喜欢平古斯的红酒,我正想要托冥冥小姐带一瓶,没想到她先带来了。”

我应该是跟你说,我不太能喝酒吧?

五条悟瞪了他一眼,怎料夏油杰已经端上一杯送到他的嘴边,眼里堆满了阴谋:快喝,喝多了好睡觉,睡着了就闭嘴。

攻防转换,轮到五条悟骑虎难下。

他僵硬地接过高脚杯,看着杯中摇晃盘旋的紫红色液体咽了咽口水。酒量差是一回事,练练总是能有的。但更重要的是比起葡萄酒需经酸涩才能品味到的回甘,他更喜欢直接吃成熟后甜丝丝的葡萄。

可眼下为了维持自己立起来的甜蜜夫夫人设,他好像不能驳夏油杰的话,也不能不喝。于是他心里一横,干脆仰头一饮而尽,喝出了壮士断腕的孤勇,速度快到夏油杰想拦都拦不住。

老藤丹魄葡萄浓郁的果香首先勾住他的味蕾,充满陈年酒酿的复杂气息让他仿佛置身阴暗潮湿的橡木屋里,单宁的味道细腻而丰富,在他的舌尖余韵悠长。

但是,果然一点都不甜!好难喝好难喝!

他用一秒钟思考了破罐子破摔撂挑子不干,直接呕进夏油杰衣服上的可行性,但最终还是涌上脑袋的眩晕抢先了一步,他咽了咽口水,脱力地伏在夏油杰的胸脯上。

平古斯的度数并不低。更何况…大少爷,五条家没有人教你,红酒是用来小口品的吗?

夏油杰看着软趴趴贴在自己身上的白色脑袋心情复杂。他知道五条悟酒量不好,原也只是想耍耍他,没想到对方直接乖乖地跳坑里,他轻而易举地抓到了这只爱挠人的猫猫,而后者毫不反抗的样子一时竟让他不太习惯。

“没事吧,五条君。”冥冥瞟了一眼吃惊又无措的夏油杰,又盯着五条悟醉意朦胧的眼眸,“脸突然好红。”

“没…没事。”五条悟强撑着抬头,朝冥冥咧了咧嘴,又挣扎着起身,“你们先聊,我先去洗衣服啦~”

“我今天这么乖,记得奖励我哦!”他又脚步踉跄地弯下腰,在夏油杰的嘴角啄了一口,“孩子他爸~”

孩子他爸?什么孩子他爸?洗衣服?洗什么衣服?

嘴角还沾着湿乎乎的唾液的夏油杰猛然想起,就在冥冥突然造访之前,自己为了把五条悟赶离厨房,使唤他去把衣服拿去洗了这件事。所以他也给自己挖了个坑?

平时也没见他对家务事这么上心,怎么喝醉了就突然上心了?难道红酒是五条悟认真做家务的隐藏开关?

“不是…不用…”夏油杰语无伦次。他刚想伸手拉住东倒西歪的五条悟,却眼见着他像孤魂野鬼一样飞速飘着上了楼。

开门,关门,木门轻轻合上的声音混着窗外明显的雨声飘来,消失在沉寂的空气里,将一楼客厅里沉闷的空气衬托得更加沉闷了。

“哈哈哈哈,夏油君看来还是不够了解五条君?”冥冥最终没忍住笑出了声,她松了松身上绷紧的劲儿,二郎腿优雅一翘,松泛地靠在沙发上。

没办法反驳。

夏油杰头痛地捏了捏眉心,转头朝冥冥正色道:“所以,怎么突然这么鲁莽地来?”

间谍传信的方案有千万种,藏在角落的信件,塞进牛奶箱的小票,行人传递的纸条,街头偶遇的路人,都可以是传递信息的方式。以至于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使用这种当着潜入对象的面传递暗语的方式了。

五条悟轻狂但机敏,方才他沉默着观察冥冥时,夏油杰真的捏了把汗。

“过去两周,特务科已经有十数人失踪了。”冥冥的眸色一沉,音调也随之冷了下来,“有的是在出任务途中,有的是在街头交接之后。”

“我们的情报系统出了问题?”所以才需要冒着被怀疑的风险当面交接?

“可能吧。”冥冥沉默了一会儿,点燃一支烟,“毕竟这件事是特务科近期最重要的任务,为了尽量减少无关人员干预,我就亲自来了。”

“是五条家做的?”夏油杰接过冥冥递给他的烟叼进嘴里,又突然想起什么,最终还是取下来捏在指尖,顺道起身打开了阳台的玻璃门。

“快点抽,家里还有孩子,不适合有烟味。”

“越来越像个爸爸了呢。”冥冥略过他的问题调侃道,“起初我举荐你来执行这个任务果然没错。”

“我还真得谢谢你。”夏油杰背对着她,看不清表情。

真谢还是假谢呢?谢她让自己感受到家庭和伴侣的温馨,还是谢她让自己踏入这样有情又无情、最终必须割舍的深渊?

“几具尸体现场留有五条家的山樱家纹。”冥冥随之起身,走到夏油杰身边,“也有几具有杀手组织猫的标志抓痕。”

“但是…”

“但是这未免也太明显了。”

暂且不论放肆张扬的猫,五条家族向来行事沉稳不留痕迹,能不自己经手的从不经手,因此才会疏于善后,在此次举报事件中吃了大亏。既是如此,怎还会堂而皇之地在尸体手中留下带有家纹的布料?

窗外的春雨淅淅沥沥,裹挟着被打落的梨花清香,融进湿漉漉的风里,水晶珠子一般一下一下地落在阳台外的雨棚上,发出清新又神秘的脆响。洗衣机的轰鸣划破沉默,低缓的轰鸣声在频率轻快的春雨声中突兀得难以忽视,关于刚才那出闹剧的记忆纷至沓来,打破了紧绷的气氛。

冥冥轻笑一声,转身拿起方才脱下的黑色风衣,情报已经传到,她也不好久留。

“五条君看起来很努力呢。”她接过夏油杰手里递过来的圆帽,“记得好好奖励他哟~”

“你可别嘲讽我了。”夏油杰苦笑着送她出门,他自己都还不知道一会儿怎么面对醉得七荤八素,比清醒状况还要脱线的五条悟。

“就送到这里吧。那么,夏油君…”冥冥没有转身,向前一步迈进阴影里,朝着站在玄关光亮下的夏油杰低声说道,“或者说间谍灰狼阁下,祝你任务顺利。”

任务顺不顺利他暂且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现在得顺利控制住五条悟。

另一边的五条悟也没闲着,他真不是胡乱找个借口,好跑去洗手间呕吐,而是真真实实地推开夏油杰的房门,拉开他的衣柜,对着他一套套按照颜色分类清楚、挂得整齐的西装,陷入了沉思。

我是来干什么的来着?哦我是来洗衣服的!洗什么衣服?

五条悟直接无视了夏油杰已经摆在床上按深浅色分好的衣服,扒拉着衣柜找了又找。最后他烦躁地大手一挥,把衣柜里的衣服全都抱了下来。

不知道,搞不清,全洗了得了!

他脚步虚浮,用力过猛后踉跄一下,扯着衬衫的手用力往后一甩,然后听到刺耳的“撕拉”一声,和几颗纽扣落在木质地板上的哒哒声。

五条悟稳住脚步,抬手一看掌中捏着的一块撕裂的布料,又晃晃悠悠地蹲下捡起几颗纽扣,捏在指尖凝视着——是几颗金色的金属扣子,圆形的面上雕刻着盛开的牡丹花暗纹。

没想到夏油杰喜欢各种花啊?沐浴露的鸢尾花香也是,私服中又不少花衬衫也是,现在手里的牡丹暗纹扣子也是。嗯…还挺骚包的感觉。

不过这个扣子怎么感觉有点眼熟?

他凝视着又凝视着,但被酒精侵袭的大脑迷迷糊糊,就像失去机油润滑的齿轮,磕磕绊绊地完全转不动。最终他放弃似的将纽扣带衣服随手往脏衣篓里一扔,拖着大包小包到洗衣间里,一股脑将衣服全都扔了进去。

等到夏油杰送走冥冥后上楼发现他时,人已经窝在洗衣间睡着了。

洗衣间是从阳台分出来的,此刻阳台的玻璃窗还来得及关,飘洒的春雨随着晚风闯了进来,落得一地潮湿。五条悟的头发也湿漉漉的,似乎连带着他的睫毛也是,让夏油杰没来由地想到雨夜里瑟缩着敲响他家门的白猫。

“悟,不要在这里睡,当心感冒了。”

第一声是一个气音,而后才循序渐进地加大音量。夏油杰轻轻拍了拍五条悟的肩膀,看着他睡眼朦胧地醒来,迷迷糊糊的样子让夏油杰心中暗笑,看来不需要费工夫跟发酒疯的五条悟折腾了。

“啊…是杰啊。我怎么在这?”五条悟的声音哑哑的,又好像软软的,与往日轻佻又恶劣的样子大相径庭,让夏油杰没来由地觉得他是在撒娇。

“唔…不想起来。”还真撒娇了。

“今天这么乖…”夏油杰让自己尽量软下声音,一边轻柔地将人抱起,“今天就奖励你不用自己走回去啦。”

五条悟就自然地倒进他的怀里,感受夏油杰的气息和温度,Alpha清淡的普洱香混着洗衣液清甜的百合花香,让他仿佛置身花海。胸膛熟悉的质感和隐约传来的心跳声让他感到格外熟悉,一瞬间灵光一闪,让他回想起了一连串的闹剧。

“夏油杰,你他妈的…”你他妈的坑我!他怒吼一声,从夏油杰的怀里蹦了下来。

“哟,酒醒啦?”夏油杰倒也不怕,干脆地双手插兜后退一步,相当坦荡的样子。“可不是我先贴上来的,是你叫我亲爱的耶。”

他耸耸肩,恶趣味地看着五条悟面上的绯红,不知是羞涩的还是恼怒的,又自顾自地帮他回忆刚才的片段。见五条悟张牙舞爪地像一只发威的大猫又要发作,夏油杰见好就收,上前一步拉过五条悟的手,往下按了按,又安抚似的拍了拍他湿淋淋的脑袋。

“快下楼去,我给你吹吹头发。”他不容置疑地拉着他迈开步子,“明天要是感冒难受了可别来烦我我。”

“是你让我喝红酒的!是你让我洗衣服的!”五条悟乖乖跟在后面,嘴上小声嘟囔着。

“平常让你吃点菜叶子,也没见你那么乖?”夏油杰挑眉,“角色扮演到把自己带进去了吧,亲、爱、的?”

“你还是住嘴吧。”五条悟捂上夏油杰的嘴。

等到五条悟被夏油杰扔进浴室洗完热水澡,头发滴着水,松松垮垮地穿着奶白色的毛绒睡衣走到客厅时,酒已经醒了大半。转头正好遇上沙发上沉默地看着一堆染色染得乱七八糟的衣服的夏油杰。他又猛然惊醒自己刚才好像干了什么坏事,转身就准备逃。

“我让你洗脏衣服。”夏油杰的声音跟窗外的乌云一样阴郁,“没让你全都洗了啊!”

他肯定是报复吧,肯定是在装醉报复他吧?

夏油杰看着自己喜爱的白衬衫似有若无的青黑色欲哭无泪。但他很快敏锐地发现了那件被撕破的金扣衬衫,扣子还崩坏了好几个。上次任务中他里头穿的就是这一件,他记得当时扣子也崩掉了一个——是被白猫抓掉的袖口。

这次是怎么回事,是洗衣机洗坏的吗?

五条悟见自己逃不掉,索性大大方方地走到夏油杰身边,仰面一趟陷入柔软的沙发中,将湿哒哒的毛巾糊在了夏油杰的脸上。

“快帮我吹头发。”他蛮不讲理地转移话题,“你说你要帮我吹的。欺骗Omega可是要坐牢的。”

作为一个精通本国法律的特务头子,他怎么不知道这一条?

夏油杰抓掉脸上的毛巾,瞪了五条悟一眼,看着面前的人精神焕发、活蹦乱跳,俨然没有方才那副醉酒迷糊的样子,夏油杰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乖乖拿过吹风机帮他吹头。

巧舌如簧、活力满满的五条悟,说不过说不过。

吹风气的轰鸣在耳边回响,热度适中的微风伴随着夏油杰纤长的手指,像灵巧的蝴蝶一样穿梭在五条悟的发丝之间。五条悟盘腿背对着他,这个角度他正好能看见Omega裸露出来的脖颈,微微凸起的腺体,还有那隐秘得似有若无的奶油甜香。

好甜。夏油杰认命地咽了咽口水。但这不怪他,他义正言辞地为自己辩护,都怪O对A天然的生殖吸引。

后面有人?!

正当二人在天然白噪音的轰鸣中放松下紧绷的神经,准备迟到地开始享受这个春雨笼罩的夜晚时,身后的动静让他们各自又一次紧绷起来。

啊,是菜菜子啊。

散着头发的小姑娘正光着脚丫,蹑手蹑脚地向他们靠近,或许正企划着要吓吓这两个应酬了一晚上,忽略了陪伴孩子们的大人。怎么能让小姑娘失望呢?于是在菜菜子高呼一声扑进视野的同时,夏油杰被“吓掉了”手里的吹风机,五条悟则佯装猛地惊呼一声。

“菜菜子…”夏油杰无奈地叹了口气,弯腰捡起掉落的吹风机并关掉,“你可吓死我了。”

“就是啊!”五条悟拍拍自己的胸脯,“我晚上要是做噩梦就去敲你的门!”

演得不错,两个人各自低头抿唇一笑,自我感觉非常良好。

见自己的阴谋得逞,菜菜子满足地扑进夏油杰的怀里,言笑晏晏:“我要看电视!美美子说她困了,就把我赶出来了。”她爬到夏油杰和五条悟的中间,找了个舒适的位置窝着。

“时间已经不早啦,你也该…”你也该早点去睡了。墙上挂钟的指针已经转过十点,夏油杰刚想把她拎下来,让她也早点回去睡觉,五条悟就已经抄起遥控器,打开了电视。

能不能有点默契?他们默契地互相瞪了对方一眼。

但耐不过菜菜子已经跟着电视里动画片的歌舞一起动了起来,夏油杰也不好驳了孩子的兴致,或许现在让她玩开心了,以后能更轻松地哄她上学。

于是他将客厅的吊灯调亮,收好吹风机,又从一堆染色的衣服里搜出几件幸免于难的,重新紧挨着五条悟和菜菜子坐下,听着电视里轻松活泼的音乐,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五条悟聊天了起来。

“所以…”五条悟欲言又止,似乎在思考如何措辞,“你喜欢Alpha?”

“还在吃醋吗?”夏油杰噗嗤一笑,没有直接回答。

他转头看向五条悟的侧脸,看到对方强行钉在电视机上的目光和紧蹙的眉头,暗自觉得好笑。还在纠结这个吗?看来冥冥小姐的心锚扎的还挺深。

“你才吃醋!”五条悟羞愤地捞起枕头命中夏油杰,“作为你的配偶,我必须了解清楚你以前的情史!省得给我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当然不是。”夏油杰顿了顿,耸了耸肩往沙发上一靠,“她真的是我的前上司,又是大学校友,关系稍微亲近一点。”

“这样…”五条悟闷闷地应声,跟随他的动作往后一倒,一边伸直长腿搭在红木茶几上。

“那你不是喜欢的强势的Alpha,也跟那些人一样,喜欢贤惠柔弱的Omega了?”会好好帮你做饭洗碗,会好好帮你洗衣烘干的Omega。

“啊抱歉。忘了这些话吧。”话一出口,五条悟就后悔了,他只觉得脸上一热,烦躁地抓了一下头发,往远离夏油杰的方向挪了挪。

他现在完全就跟那些吃味撒娇的Omega没什么两样嘛!

但他觉得自己并不是吃醋,他只是心里隐隐觉得不爽。尽管是基于利益而构成的虚假关系,但这个家庭架构原本是一个稳定的三角形。夏油杰、他和孩子们各自扮演着自己的角色,孩子们活泼可爱,夏油杰也是个温厚的Alpha父亲,自己就轻轻松松地做自己,偶尔充当一下Omega爸爸就可以了。

但不速之客的到访,虽然不知他们关系的真假,但他的的确确觉得自己的位置受到了威胁——在这个家庭里,他是必要的吗?他是不可替换的吗?

他原本孑然一身,不依赖不求助,从不依靠任何人。他早早地知道,那个幻想中的靠山可能满山荆棘,也可能遍地野兽,也只有自己能成为自己的靠山。可稀里糊涂地进入这段关系后,他猛然发现,自己也变得会小心翼翼地在意这些东西了。

真的是太糟糕了!

夏油杰没有接话,气氛一下子安静下来,只剩下夜雨与大风,剩下湿漉漉的青草香与朦胧的鸟鸣,伴随着晚春的潮气融进空气里,吸入鼻腔,让他一阵晕眩。

“我从没有爱过任何人。”

爱情于他的身份而言,犹如一场自毁,他才不会把自己钉在那个十字架上。

他说话时的语气里的笑意收起,他同样没有看五条悟,飘香前方的目光没有杂糅的感情。可他的声音越是冷静,越是肃穆,越是像置身庙堂时虔诚的宣誓一样,让五条悟莫名觉得自己耳畔的雨声宛如暮鼓钟声在响。

“你可以不相信别的,但这一点,你可以相信我。”

“你也可以相信。你可以不是强势的Alpha,不是柔弱的Omega…”夏油杰直了直身子,往五条悟的方向挪了挪,转头看向他时目光灼灼。

“你也可以只是你自己。”

五条悟的目光撞上夏油杰的视线,他突然觉得眼前这人的眼神如此宁静,就像富士山上陈年的冰雪在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可如此冷冽的宁静此刻就像一团火一样将他点燃,在他身上焚烧。

他猛然想起领证前夏油杰对他的求婚,他问自己是否愿意与他结尾伴侣,而今日一如过往,原来他早已一眼看穿自己心底小小的不安,然后轻柔地将这个气球戳破,让自己的彷徨完整地暴露了出来。

而此时此刻,他的头脑中那摊原本惶惶不安的浑水突然清澈起来,死水沿着沟渠与溪流一点点流通,汇入自己的意识海,什么都没有带走,又好像什么都没有留下,让他的意识瞬间澄净又舒畅起来——他松了口气。

被看得彻底,却反而感到轻松。这大概就是他跟夏油杰相处起来愉悦的根本原因。

但他才不要承认呢。

“油嘴滑舌的渣A。”五条悟小声嘟囔,飞快掩过自己面色上的动容,将头转向窗外,视线与玻璃门上缓缓落下的水珠交织。

“是是是…”可他脸颊与耳垂的那一抹绯红,却被夏油杰看得一清二楚。但今天逗猫已经逗得够多了,夏油杰决定好好顺顺猫毛,以便以后可以继续再撸。

在两人中间的菜菜子正随着音乐律动轻快地蹦跶,带动着柔软的沙发垫,也带动了沙发垫上坐着的另外两个人,也连带着他们的心情与心跳,似乎都一样愉快了起来。

但这有节奏的律动却伴随着心跳声倏地漏了一拍——菜菜子的脚一滑,眼见着就要脸朝地栽了下去。

电光火石之间五条悟飞速抽回跨在茶几上的腿,精准地判断了菜菜子降落的速度,将腿伸到她身下,将人掂了起来。而与此同时,夏油杰同样反应迅猛,他敏捷地将手上叠好的衬衫一扔,伸手准准地捏住菜菜子的后衣领,将人提溜了起来。

就这样一前一后,稳稳地将失足的小姑娘带了回来。

好险。夏油杰松了口气。

吓死我了。五条悟抹了把汗。

可他们突然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如此快速的出击,以及对方如出一辙的精准的动作。五条悟眨眨眼看了看夏油杰,夏油杰同样眨眨眼回敬他。两人相视一笑,又默契地干笑着移开视线。

啊…间谍/杀手该死的肌肉记忆。

“啊痛痛痛痛…”五条悟首先惊呼起来,“抻到腿了!好痛要抽筋了。”他龇牙咧嘴地装出很痛的样子,仿佛刚才那一下只是他是使出全力后的完美巧合。

“菜菜子乖乖坐好。”夏油杰顺着台阶下,将菜菜子抱到一边坐下,挪到五条悟身边,将他的腿架在自己的大腿上,轻轻地按摩着大腿后侧的腘绳肌。

“这里?”

“对对对…”五条悟心虚地回答,并不疼痛的腘绳肌感受到了拿捏适度的按摩力道,竟也意外地感觉到松快许多。“不错嘛~夏油家以后要是破产了,杰还可以去做按摩女郎~”

“…”夏油杰用力一掐。

“啊痛!”

-TBC-

小夏开始无意识地攻略小五了(笑)。

好喜欢这种明明关系的基础是假的,日常生活中多少都有点谎话连篇和虚情假意,但又好像真的相互尊重、相互信任、相互依赖的暧昧感啊!谁懂!!

40 个赞

首发是在LOF:吾瑕。
目前已更新的全部搬过来啦,后续写好发布也会发过来。
如果能够引起你的共鸣,或者如果能让你喜欢,希望能给我一个评论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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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的互動好可愛喔

惠!快看!真的是两个最强的笨蛋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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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温馨的幽默恋爱喜剧 :face_holding_back_tears:,两个人太可爱了!

好期待后续!两个笨蛋的恋爱喜剧

2 个赞

10

Summary:有铁树好像要开花了。

“惠,叫爸爸~”

“诶——为什么愿意叫杰,就不愿意叫我啊?”

“面试的时候不好好称呼可是不行的哦!”

五条悟不高兴地撇撇嘴,将墨镜推到额头上,又伸手戳了戳伏黑惠的脸蛋。

你也不反省一下到底是谁的原因!伏黑惠嘟着嘴气鼓鼓地瞪他。

“来跟我学~”五条悟不死心地弯腰贴到伏黑惠面前,“爸、爸!”

“诶~”夏油杰一边笑着应下,一边端着果盘从厨房出来,将五条悟的墨镜架在鼻子上重新戴好,顺手拍了一下五条悟的屁股。

借着休息日的空隙,他给孩子们辅导了一上午的功课,为不久之后咒术公学的春招面试积极准备。也就趁休息时间去厨房切点水果的功夫,睡到自然醒连早饭都不吃就打扮得光鲜亮丽准备出门的五条悟,就开始没心没肺地欺负小孩了。

“杰你占我便宜!”五条悟愤愤地拍掉夏油杰的爪子,站直身子理了理额头和墨镜。

“准备出门?”夏油杰自然地插上一颗小番茄递给伏黑惠,又挑了颗甜点的青葡萄递给五条悟,挑眉冲他抬了抬下巴,示意他的领子没有翻好。

“嗯…准备出门聚个餐。”

五条悟嘴里叼着葡萄含糊地回应,一边低头整理起自己的衣领。他就着夏油杰的手叼过那颗葡萄,嘴巴里像开了车间流水线一样飞速将葡萄皮和葡萄籽挑出来,迅速吐回到夏油杰的掌心,惹得后者差点一气之下将这些残渣原路返回给他塞回去。

“又是聚餐?这周第五顿了吧。”

夏油杰先是不悦地挑眉,又见五条悟一直收拾不好自己的衣领,还是叹了口气站起来替他收拾好衣服,末了又退后一步双臂一抱从上到下地审视了一番。不得不说,五条悟这个人平日里每个正形,虽然有自己是帅哥的觉悟,但不好好用脸不说,结婚后在自己身边时几乎都挂在自己身上,搞得他或是看不到他的正脸,或是被他气得不想看他的正脸。但冷静下来退一步静观,夏油杰还是不得不称赞一句:哎、真好看。

看起来今天的聚会应该是熟人之间的小聚,他穿得日常又随便:头上戴了个黑色的发带,将柔软的白色头发整齐地向后一捋,露出饱满的额头和漂亮的眉骨。圆形墨镜松松垮垮地搭在鼻梁上,若隐若现地显出冰蓝色的眼眸。墨镜镜架上还挂着一条银灰色的金属链,衬出他凌厉的下颌线的同时,又完美地呼应了冷色的头发。身上穿的白色T恤的浅灰色的工装短裤,配上一双白色球鞋。双手往裤兜里一插,嘴角含笑,完全是一副青春男高中生的模样。

“怎么?”见夏油杰沉默地上下扫视他,五条悟嘴角的笑意越来越大,“好看吗?还有、你吃醋了?”

“你才吃醋了。”夏油杰略过第一个问题,强装镇定地伸手弹了一下五条悟的额头,“就是觉得你的鞋子不好看。”

“啊?”五条悟顺着他的目光抬脚一看,“我觉得还行啊?”

“太干净了。”夏油杰轻笑一声揶揄,“不适合你。”

“喂喂喂!老子全世界最干净的好吧?”五条悟听出他的嘲讽,嘴角一耷拉,长臂一跨就勾住夏油杰的脖颈,稍一用力就作势要让他喘不过气,“禁止将办公室阴阳带回家庭!”

“是是是…少爷。”夏油杰低下声音佯装求饶,在五条悟松了力气之后又狠狠捏了一下他的腰,“晚上回来吃饭吗?”

“不一定。”五条悟龇牙咧嘴地揉着腰间的肉,暗骂夏油杰你这个不懂怜香惜玉的混蛋,怪不得万年单身老A没人要,还得他五条少爷大发慈悲收服。

夏油杰没有说话,长眉向上一挑嘴角却向下耷拉,环抱手臂凝视着五条悟。

“哎呀~晚上还有一个饭局啦!”五条悟被他看得心里发毛,他心虚地震声,飞速抓起衣帽架上的老花腰包就准备往外跑,“晚上保证会回来睡觉的。今天孩子们还是拜托杰啦!么么么么~”

然后在夏油杰反应之间飞速地开门关门,一溜烟不见踪影。

“休息一下吧。”夏油杰默默深呼吸,转头就对上三个孩子皱着眉头炙热的目光,他轻笑着叹了口气,语气也稍微软了些,“休息一下吧。要玩积木吗?”

但孩子们似乎对积木并不感兴趣。菜菜子和美美子抱着五条悟新买来的芭比娃娃就开始今日份的换装游戏,伏黑惠则找他要了只彩笔,蹲在角落里继续他昨天没有完成的数独游戏。夏油杰摘下已经沾上污渍有些脏了的白色猫猫围裙扔在一边,盘腿缩在L形的鹿皮绒沙发上,看了看玩得开心的孩子们,又转头凝视起那扇被五条悟毫不犹豫关上的门,莫名感到一阵疲惫。

五条悟在躲他。他的直觉如此说道。最近几天已经连着数日出门聚会,昨天说是野营、前天说是酒会、大前天直接彻夜轰趴夜不归宿,回来时果然带着微醺的酒气。且不论吃不吃醋的问题,尽管夏油杰心里确实有点点不是滋味,但婚前他们已经约法三章,不干涉对方的私生活,此刻他也不知自己有有什么立场多嘴。

他不过是五条悟的假性伴侣罢了,各种意义上,他们连同伴都算不上。就算他们的关系处得还不错,但却是那种亲密地挂在对方身上没什么,但眼神相碰超过五秒就会冷不丁缩回去的状态。于是夏油杰将这种不是滋味归因于最近迫在眉睫的事上——咒术公学的入学面试就在半月后,他好不容易说服不太愿意上学的菜菜子和不太愿意社交的伏黑惠,没想到半道上的拦路虎是隐隐不太愿意配合的五条悟。

与五条悟婚姻关系的缔结能让他更顺利地潜入御三家之一五条家的内部,但另外两家的调查仍是十分棘手的问题。因此夏油杰不得不在这个小小插曲翻过之后,继续原先特务科安排的计划。为了成功渗透,就必须让孩子们入学;为了让孩子们入学,首先就必须通过这场测试。

三个孩子都已经顺利通过笔试,年纪稍大走转学通道的伏黑惠甚至考进了前十,这让心力交瘁的夏油杰对这次考试稍稍燃起一点信心。但咒术公学的面试极为严苛,不仅考察学生的综合实力,对孩子的双亲与家庭也有极高的要求。为了顺利通过面试,他不得不与五条悟扮演好一堆和睦且优秀的家长。

但五条悟先是回绝了利用人脉帮他打听面试题目的请求,又在夏油杰三令五申面试需要双亲参与且同样需要评分时,才不情不愿答应参与面试准备,但在之后又开始频繁地外出聚会。甚至到现在,孩子们的面试前突击准备已经平稳进行快小半月,五条悟还一次都没坐在他们身边过。

明天就算是捆着绑着也要让他乖乖在旁边呆着!夏油杰咬咬后槽牙,又揉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仰头喝了一大口冰水,暗暗下定决心。

滴——电子锁开启的声音。

啪嗒——关上鞋柜的声音。

夏油杰在昏暗的台灯下睁开眼睛,转动干涩的眼球抬眸看了眼墙上的挂钟——三点。他迷迷糊糊地醒来,感觉脑袋昏昏沉沉连带着他的意识也迷迷糊糊的,心里却异常清醒地暗骂一句:好你个五条悟。真当这个家只是个睡觉的地方了。

“欢迎回家。”卧室门打开的一瞬间夏油杰幽幽地开口,转头半眯着眼眸盯着五条悟。

“操!夏油杰你有病吧!”五条悟猛地排开卧室的顶灯朝夏油杰惊呼一声,“大半夜不睡觉在我房间里搞夜袭?”

突然亮起的冷光刺得夏油杰难耐地眯起眼,不过五条悟吃惊的反应倒让他心里觉得一阵痛快。他的手肘杵在躺椅的扶手上,脸懒懒地耷拉在手掌间,眼眸仍低垂着但愉快地勾起唇角。

“怎么了。等你回来睡觉啊~”

“…AO授受不亲。”五条悟立在原地,手里挂着的装着给孩子们买的甜食的纸袋还捏在手里。野兽的本能让他暂时不要靠近,面前的这个Alpha虽然笑得一副和蔼可亲的样子,但实际非常危险。

“我又没说要跟你一起睡。”

但并不意味着他不动,这个危险源就不会动。夏油杰见五条悟僵在原地,活脱脱像一只受惊的黑猫,嘴角的笑意沉甸甸得快挂不住了。他站起身来伸伸懒腰,踩着毛绒拖鞋走到五条悟身边,凑到他的面前一脸玩味地坏笑。

“想到哪里去了?”夏油家拉过五条悟手里的纸袋顺势扔在一边,身体又暧昧地往前倾,就差胳膊往门框上一伸,就能完成一个标准的壁咚。

“AO授受不亲哦~”

“滚滚滚滚!”

五条悟愤愤地扳过他的脸,光着脚丫子抬脚就准备踩夏油杰的脚。但他低眸一看,视线与夏油杰脚上那双毛绒脱鞋上圆溜溜的猫猫眼睛对上,马上止住动作。

“我说我的拖鞋去哪了!原来是你这个混蛋穿走了啊!给我给我给我…”

“这怪谁?”

夏油杰耸耸肩,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转头指向角落里那只孤零零棉麻拖鞋。条纹拖鞋看起来格外朴素,与五条悟卧室里看起来潮流、搞怪、可爱或贵气的任何一个物品都格格不入,想来也与他们不属于同一个主人。

“我说我怎么找半天找不到我的棉拖鞋,原来在你小子房间里。”夏油杰脚步一撤,拒绝了五条悟抢回拖鞋的动作,“而且怎么只有一只?还有一只呢?”

“不是在这嘛!”

发难未成反被发难的五条悟快步走到床边趴下,伸手床底掏了掏,果然掏出了另一只灰扑扑的棉拖鞋。但他并没有就此站起,手上似乎又碰到伸着,于是就保持着这个跪趴的姿势,接连掏出伏黑惠的橘色彩笔、美美子的小熊发卡、自己的两枚戒指,还有夏油杰的衬衫夹。

“…”

“哆啦A梦?”夏油杰看着跪着凝视面前东西陷入沉思的五条悟嘲笑道,迈步向前将他扯起来坐回床上,按着他的脚帮他套上那双属于自己的棉麻拖鞋。

“管家给少爷穿鞋?”五条悟笑着呛回去。

“是给灰姑娘穿鞋。”夏油杰熟练地反唇相讥。

“嘁!王子都是浓眉的大眼的,你眼睛这么小!痒痒痒…别挠我!”五条悟差点一脚踹到夏油杰脸上,又被后者捏住脚踝按了回去,他撇撇嘴转过头,看向桌上被夏油杰亮起的那盏台灯和暖色灯光下格外诱人的红茶巴斯克蛋糕。

“在这等我干嘛?”

“等你回家啊。很奇怪吗?”夏油杰坐到五条悟旁边又懒懒地仰面躺下。

“很奇怪!”五条悟睨了他一眼,“黄鼠狼给鸡拜年的那种奇怪。”

“不是你说的今天要吃红茶蛋糕。”

夏油杰瞥了眼五条悟的后背,自下向上扫视了一番。衣着上没什么奇怪的,干干净净一尘不染,也没有褶皱和凌乱。就是味道上格外恼人,方才距离较远他尚未意识到,靠到五条悟身边时才被那团杂糅到一起的信息素味道直接呛醒——酸甜的莓果味、苦咖啡味、浓郁的榛子味、几股纠缠到一起的花香,还有穿梭在其中的烟草和酒精味。看来确实是精彩的大派对了。

“快去洗澡。”他皱起眉头,曲腿用膝盖碰了碰五条悟的大腿,“臭死了。”

“哪有!我今天明明一天都在冷气房里,都没出汗!”五条悟反驳着,却还是顺着夏油杰的动作,被他蒙上毛巾扔进了浴室。

“杰你真是很奇怪诶!最近脾气真的很暴躁。易感期吗?”但嘴上还是不饶人。

夏油杰无视他的垃圾话,将人扔进浴室后在门口站了会儿,等待里面规律的流水声和熟悉的鸢尾花香传来,才觉得舒心了些。他看着浴室里亮起的冷光,突然玩心大起,伸手悄悄探进门,按灭浴室的灯光后火速关门,在心中默念:一、二,而后在预想中五条悟的怒吼中哼着小曲转身去给五条悟复烤红茶巴斯克蛋糕。

“夏!油!杰!你他妈有病吧!”

Omega洗澡洗着洗着被Alpha入室劫色这种事他听说过,但是怎么会有Omega洗澡洗着洗着被Alpha熄灯啊?到底是谁有问题?是他有问题还是夏油杰有问题?虽然夏油杰真进来了他也会骂他有病,但是他没进来又摆了自己一道好像让他更不爽了?五条悟咬牙切齿地拧动花洒将水温调低,他需要冷静一下,最近总是被夏油杰的恶趣味整得晕头转向。

“一个红茶蛋糕是哄不好的。”洗完澡的五条悟睨了一眼桌上的蛋糕,又瞪了眼夏油杰。

“烤箱里还有一个肉松小贝和抹茶芋泥麻薯。”

夏油杰四仰八叉地躺在五条悟的床上看书,看书名应有又是什么教育论著。他的头发自然的散开,那条总是被五条悟吐槽奇怪的刘海歪在一旁。明明一个眼神都没分给五条悟,但五条悟却真真切切地感受到:这混蛋一定在笑。计谋得逞的那种笑!

而且…好家伙直接摸清他的饮食脾性,给他整了个甜咸永动机,这不明摆着真的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五条悟咽了咽口水,又是心动又是警惕,他真是烦透了总是被夏油杰猜透心思搞得犹犹豫豫,胡乱地擦了几下头发,又屈服地坐在桌前捏起勺子,不情不愿地吃起红茶蛋糕。

可一口咬下去,他突然又觉得夏油杰这人恶劣是恶劣了颠,但还是能处的。红茶巴斯克蛋糕的口感细腻,想必夏油杰一定过了好几遍筛。芝士的鲜香和奶酪的酸甜融合得恰到好处,就连红茶香都淡淡的,正对匹配他不太喜欢过浓茶味的口味。好像还家里点柠檬汁和橘子皮,柑橘的清香最后缠绕上味蕾,让整个蛋糕口感层次丰富又余韵悠长。

夏油杰这家伙,还挺能干的。要是真破产了,除了去做按摩师,做他五条少爷的甜品厨子也不错。五条悟有点想收回刚才的话了,一个红茶巴斯克蛋糕就能哄好。但他又暗骂自己没出息,也太好哄了!今天必须把肉松小贝和抹茶芋泥麻薯吃干抹净,顺便再给夏油杰列一串长长的菜单。

“你可饶了我吧。”夏油杰察觉到五条悟边吃边频频望向自己的动作,又很快读懂他眼神中的深意,“光学会做这些已经很费劲了。我可不想真变成个厨子。”

“那是五条少爷抬举你。”被看透心思的五条悟悻悻收回眼神,朝夏油杰翻了个白眼。他刮掉瓷盘中的最后一点奶酪又回味着舔了舔嘴角,将目光落在夏油杰手里捏着的书上。

“在看什么?”

“卢梭的《爱弥儿》。”夏油杰翻了个身趴在床上,朝五条悟展示了书本的封面。“咒术公学的面试上可能会问父母的教育理念,所以突击学一学。”

“要让我们有爱的能力,时间和知识都是必要的。只有我们在做出判断之后,我们才会爱,或者说只有在经过一番比较之后,我们才会有所偏爱**[1]** 。”

五条悟一挑眉,兀自念出一段话。顶灯早已被夏油杰熄灭,整个室内的光源只有那一盏暖色的台灯,而这昏黄氤氲的灯光此刻就在五条悟的身后,又好像头他的头顶上散发开。夏油杰远远地凝视他、仰望他,莫名觉得他是神殿之上的神,正默读着对臣民的神启。

“你那是什么眼神。”五条悟换了个姿势,和方才的夏油杰一样,手肘杵着扶手、手掌捧着侧脸,“我说了我会配合的吧,所以我姑且也看了点书的。”

“我没那个意思…”夏油杰愣了愣,旋即轻笑出声,“不过,悟最近看眼色和看氛围的能力还是很有进步的嘛。”

什么嘛…完全就要变成温暖的神了。

“谢谢您夸奖…不对。”五条悟勾起唇角,哼哼两声抖抖肩膀,刚要得意起来,突然越想越不对劲,“你不是在夸我吧?你是在说我以前看不懂氛围?好你个夏油杰,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真是老阴阳人了!”

“我可没那个意思喔~”夏油杰哂笑几声尾音上扬,又重新翻身躺回去。

“不过…”

五条悟顿了顿,起身走到夏油杰身边与他并排躺下,抢过他手里的书在扉页上粗略瞄了几眼,“卢梭后来把自己的五个孩子都扔到孤儿院,从此就杳无音讯了。其实并不是一个称职的父亲诶。”

“…”轮到夏油杰沉默了。

“思想上的巨人,行动上的矮子哦~”轮到五条悟坏笑起来,“原来杰想要做这样的爸爸吗?明天我可得告诉孩子们,让孩子们赶紧逃离夏油杰大魔王的魔爪,跟和蔼可亲的五条老师——唔唔…”跟和蔼可亲的五条老师统一战线。

五条悟还没说完,就被夏油杰粗暴地捂住了嘴。夏油杰默默叹了口气,感慨自己下手利落、眼疾手快,否则真不知道得势的中二青年五条悟,会不会喊出“悟门”这种让他起一身鸡皮疙瘩的话来。他将他手里的书收起来放在一边,盘腿坐了起来,借着昏黄的灯光沉默着凝视五条悟,又被五条悟瞪了回去。

“伤自尊啦?”五条悟戳了戳夏油杰的手臂。

“啊?”夏油杰回过神来,“不至于不至于。”

“我说杰…”五条悟起身与夏油杰一起面对面盘腿坐着,“你是不是太紧张了啊?”

“啊?”夏油杰歪头看他,伸手抓起五条悟肩上的毛巾替他擦头发。

“就是…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杰要去上学呢~”五条悟微微抬头享受着头皮上传来的抓痒感,眯起眼像一只被主人挠着下巴十分满足的大白猫。

“戴着奶黄色小圆帽,背着奥特曼小书包,排排队等着五条爸爸去接的那种。”

“你做爸爸?”夏油杰轻笑一声,按着五条悟的肩膀让他转身背对自己,继续给他擦后后侧的头发,“那你还是把我丢到孤儿院去吧,起码我不用顿顿吃甜食。”

“哼!”五条悟的声音蒙在毛巾里,听起来软软闷闷的,“跟不懂甜食的人永别了!”

看着五条悟毛茸茸的头发,以及和头发一样雪白的纯棉衬衫,夏油杰没来由地先到他早上的穿着,想起那副一尘不染的少年模样。他才猛然想起自己深夜未眠在五条悟蹲守他回家的目的,又懊恼自己跟这家伙一来一往地斗嘴,结果又把正事全丢在脑后。

“说起来…悟才是奇怪的那个吧。”他犹犹豫豫地开口,认真思考着如何遣词造句。

“嗯?”五条悟似乎没听清,又似乎是在问他的深意。

“感觉一直在逃避啊。”

“…哪有。”五条悟往前躬身躲开了夏油杰抚在头上的手,转头皱起眉看他。“我只是去聚会啊?”

“连续一整周天天都在聚会吗?”夏油杰安静地抿了抿嘴唇,收回停在空中的手。被水分濡湿的毛巾捂在他的指尖,让他后知后觉地感到一阵湿冷。

“那朋友们最近扎堆回国。我有什么办法?”五条悟撇了撇嘴,目光拧向一侧。

其实也不全都是聚会,前天他临时被叫走接了个碎活,昨天有个成员负伤他不得不临时顶包——但他总不能吃饭吃到一半,然后冲夏油杰抛个媚眼,大大方方告诉他:亲爱的,吃饭暂停,我去砍个人吧!

杀手工作频繁但杀手资源紧俏,就算是他也不得不服从安排面对许多突发事件。从前他孤身一人,自由又散漫,尚且不曾对这些有过切身感受,婚后三个人六双眼睛盯着他——嗯夏油杰更过分堪比四双眼睛,他不得不绞尽脑汁地去想从前毫不在意的问题,对他而言真是比砍人还要麻烦!

“我的意思是,我希望你总得留点时间给家庭生活。”夏油杰隐晦地提议。他咽了咽口水,尽量让自己听起来不那么咄咄逼人。

“咒术公学的面试马上就到了,可你…可我们还一次都没有坐在一起…”

“那我就是不想参加,不行吗?”五条悟直接打断。

“可这不是我们婚前约法三章的吗?”夏油杰惊奇地发现,他的语气越是轻柔语调越是小心,五条悟的火好像窜得越高。

“那我们还约法三章过不许干涉对方的私生活呢?”不知道为什么五条悟还真越说越急了,他烦躁地抓了一把头发,恼火之下愈发口无遮拦,“我也有在努力扮演好我的角色啊。除了跟杰一起过家家,我也有我自己的生活吧。”

“都说了只是聚会。再说了…就算是一对一的约会,杰也无权干涉吧?”

五条悟收回飘向一旁的目光刺向夏油杰。那一瞬间,夏油杰突然觉得室内的灯光都不暖了,或许是那个神明收回了温暖的日光,重新将阴郁的闪电赐予大地。而也就是在同时,夏油杰突然觉得自己在飞速后退,虚空中不论他们从前靠得多么近,此刻他仿佛被五条悟重新推到了银河的另一端。

约法三章、一纸婚书,说亲近也亲近,说疏远也疏远。

好嘛好嘛,这下踩雷一踩一个准了。

人们总喜欢将真正的用意用繁复的辞藻包装,可说的人有心听的人也有意,就像被团团蜜糖紧紧包裹起来的话梅糖,递的人小心翼翼地递过过去,吃的人满心期待地接过来,最后反而会在希冀中反而在蜜糖化尽时被话梅酸出眼泪。

夏油杰沉默地抿起嘴唇,抚在湿毛巾上的手抓紧又松开、松开又抓紧。他们就这么两两相望,毫无保留又重重阻隔地对视。五条悟拧着眉头瞪他,不自觉地咬起嘴唇,眼里反复翻滚着岩浆,但又好像汹涌着咸腥的浪花。夏油杰冷然地望回去,他的眉头放平眼睛却微微眯起,看向五条悟的眼神里没有情绪,一眼望去简单得如同夜里的深海。

两个人最终谁都没有开口,夏油杰好像微微叹了口气,将湿漉漉的毛巾放到一边,裤腿却早已被濡湿,他起身寂静地走向房门,开门、关门,留给五条悟一个空荡荡的背影,而被留在原地的五条悟,萧瑟得如同春日里的一片落叶。

搞砸了吗?搞砸了啊!

五条悟凝视着紧闭的房门眨了下眼睛、又眨了一下,他几乎是屏住呼吸感受着每一丝声音的波动,但最终确认的只是夏油杰的脚步一点点微弱、一步步远去,没有停顿、没有回头,直接到就连那声响都是单线条。直到氧气在肺泡中逐渐被榨干,他才想起来呼吸,卸力地摊到在床上,大口大口地穿了几口气,可胸口还是闷闷的,仿佛有几块巨石顺着他倒下的动作压在胸前,顺着他的胸廓起伏一点点压下。

他的本意并非如此。

到刚才为止气氛都还不错吧?夏油杰特地来等他、吓了他一跳、整了他、给他做了红茶巴斯克蛋糕、勉强算是夸了他,还跟他一起聊了会儿天。明明挺好的啊!到底是从什么开始,又到底因为什么原因,自己突然莫名焦躁的,夏油杰突然莫名冷淡的?就像一朵小小的烟花,燃放时人们心怀期待,腾空爆炸时还是会被吓一跳,而现在绚烂的烟花散去,只剩下一片寂寥的天空。

不高兴、想不清楚、搞不明白。

五条悟愣愣地看着眼前的圆形顶灯,失去光源的圆圈孤寂得如同一个烧焦的铁圈,就像那一轮月亮,人们似乎只会在夜晚想起它,可一到白天更灿烂的太阳升起时,它又什么都不是了。五条悟咽了咽口水,突然感觉喉咙干渴,难耐的黏腻感贴在他的咽喉,像是意外地咽下一颗齁甜的口香糖。肯定都怪夏油杰糖放多了才会这么糊嘴,也怪夏油杰不给他倒杯水。

是的。都怪他都怪他。

五条悟自暴自弃似的叹息一声,像荷包蛋煎熟一样给自己翻了个面,将脸埋进温暖的被子里。被子香香的,清新的普洱茶香中和了甜品带来的黏腻感,是刚才躺在这里的夏油杰留下的味道。五条悟反应过来,愤愤地抖了抖被子,心里暗骂了一句阴魂不散!可他又很快顿了顿,瞟了那皱巴巴的被子一眼、又瞟了一眼,半晌还是默默地趴了回去,猛吸了一口气。

宁静的香味和广阔的黑暗包裹着五条悟,但他的眼前却光怪陆离地出现一个又一个片段式的画面,犹如死前的走马灯一般。喉间的黏腻感让他想到一块巧克力饼干,那是他童年时关于甜品的第一个记忆,也是他关于童年的最后一个记忆。

被保护、或者说圈禁在竹林深处的五条悟每日的饮食都健康又清淡,他偶然间从同龄的家仆手里抢过一块巧克力饼干。他囫囵吞下,被浓郁的巧克力和劣质糖精捂住喉管,却意外地感到一阵轻盈的满足感。也就是在那一刻,他才感觉自己活在人间,他感觉得这人间原来不只可以是寡淡的豆腐汤,也可以是甜腻的巧克力。

但吃下那块巧克力饼干的后果并不好,嚼着饼干的小孩还未来得及擦去牙齿上的棕黑,就被教习嬷嬷拿着竹棍打了两下小手。

五条悟关于自己童年的记忆并不多,细数过来也不过就是泛着腐朽木气的和室和只够丈量太阳东升西落的庭院。但每每回想起童年,他都会想起那块巧克力饼干。可童年或许也就在这块巧克力饼干不断作为童年的代名词出现时,只留下了巧克力豆的一点点苦味,就不复存在了。

那时候的他不理解,只是觉得委屈,甜味的尽头是苦味吗?感受甜蜜是要被惩罚的吗?还是说甜蜜之后就一定是苦味?不然为什么童年时吃完巧克力饼干就要被嬷嬷打手,为什么长大后吃完红茶巴斯克蛋糕就要跟夏油杰吵架?

窒息感潮水一般攀上五条悟的胸腔,他翻过身喘了几口气,双手往两侧摊开时碰到奇怪的硬物,仔细一看才发现时夏油杰没来得及带走的那本书。他愤愤地在床上翻来覆去,一不小心额头可在书的一角,疼得他鼻头随之一酸。

他想起卢梭,这个优秀又失败的父亲,又想起夏油杰,又想起自己——他不愿承认的是,夏油杰是优秀的,失败的是自己。

他知道夏油杰很在意这场面试,可能是出于对孩子们未来的考虑或是别的什么郑重的原因,他当然也自持也赞成。他知道夏油杰很爱惜这个家庭,他当然也是,在这里他意外地觉得轻松,虽然孩子们很吵闹夏油杰很烦人,但就是莫名就是让他感觉自由散漫得非常幸福。他知道在这个家庭里他同样承担着父亲的角色,他需要好好扮演这个角色才能让这个家继续运转下去。

可是。可是他并不知道要如何做好一个父亲。

一个好的父亲应该是什么样的呢?或者退一万步说,一个父亲应该是什么样的呢?他没有母亲,父亲跟卢梭将孩子丢进孤儿院一样把他丢在了五条家。孩子是看着父母的背影长大的,可如果从来没有背影可以看呢,没有肩膀可以依靠呢?他不知道,也不擅长。但他的骄傲不允许他承认自己不擅长,甚至不允许他承认自己逃避。所以今天的他才会像未被踩灭的火堆一样,稍有点氧气一点就着。

啊烦死了!夏油杰、夏油杰、夏油杰、搞得他心烦意乱又阴魂不散的混蛋!五条悟抄起那本书抬手准备猛地丢向门框,却又一个急停,丧失力气般收回手,幽幽地收回来。

门却在此时出乎意料地打开了。

“需要我配合躲一下吗?”

夏油杰推开门时先是一愣,手里端着肉松小贝和芋泥麻薯斜靠在门框上,看着表情复杂又精彩的五条悟,还有他手里举着还未来得及放下的书本,笑意盎然。

“操。你走路怎么没声啊?”

五条悟先是愕然地顿在原地,似乎还未从夏油杰再次突然出现的惊讶中缓过神来。末了眨巴眨巴眼看看夏油杰、看看他手里的蛋糕、又看看自己手里的书,只得撇撇嘴悻悻收回,朝来人癫怒一声。

“你…”五条悟少见地欲言又止,“你就是出去取蛋糕的?”

“算是吧。”夏油杰捏起一块热腾腾的肉松小贝塞进五条悟嘴里。

“不过一开始确实是想先避一避的。毕竟有些人刚才跟要宰了我一样。”夏油杰一边说着一边舔掉指尖剩余的肉松,说罢又假装害怕似的缩了缩脖子。

他在跟自己讲和。五条悟的直觉告诉他。

相比于自己的波动不小的焦躁,夏油杰的情绪电波一直都相当平直,典型的安全型人格。他也会被自己的胡闹激怒,也会被自己的玩笑逗乐,但五条悟总是觉得夏油杰跟他不一样,他是个情绪相当稳定的家伙——而这样的家伙,一定来自幸福的家庭,一定有一个温暖的童年吧。

“…”五条悟又是少见地哑口无言,干巴巴地嚼着夏油杰送进嘴里的肉松小贝。

肉松应该是夏油杰自己炒的,没有外面买的松软却比之更加咸香,很好地中和了五条悟口腔里黏腻的甜味。甜的、咸的?五条悟一愣,脑海中莫名闪过一只夏油杰样的小人,像夏油杰本人一样叽里呱啦地念叨着一句话:吃过甜的之后未必就要吃到苦的,也可能是咸的哦。当然了,也可以还是甜的。

身边的夏油杰又配合着捏了一半芋泥抹茶麻薯塞进五条悟的嘴里。

“苦吗?”夏油杰试探着问,“抹茶粉我就加了一点点,再少就没有抹茶味儿了。”

“还行。”五条悟细细品尝着抹茶清香,却没来由地觉得这抹茶的香味比起夏油杰信息素的茶香还是逊色一点,但还是肯定道,“挺甜的。”

夏油杰点点头,将另一半也塞进嘴里。五条悟转过头,沉默地继续咀嚼。两个人似乎都没有想好如何打破刚才的僵局,又是否要继续这个话题。

“你就这么讨厌这本书啊?”夏油杰瞟了一眼被五条悟揉得皱巴巴的书皮笑道。

“也没有。”五条悟费劲地嚼着糯叽叽的麻薯,说话声随之含糊不清,“他刚才磕到我的头了…就是…那个,我不是要拿着书扔你的…”

他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渐渐闷进厚实的被褥里,还没说完整个脸就重新埋进被子里,说完后又烦躁地一扯,转了个身背对着夏油杰。他跟夏油杰向来胡闹惯了,虽然总是直来直去,但不是这个直接法。

硬要说的话,他们的关系在他的认知里大概就是甚至可以一起光着膀子吹空调,但要是一不小心碰到手,都得咯噔一下不要意思地收回手的程度。现在对他来说,解释显得尴尬又多余,但是不解释又真不知道该怎么收场。

啊好烦!五条悟又翻身过来瞪着夏油杰。全怪杰好了,对的就是全怪他!

“我知道。”夏油杰轻笑一声,伸手拂去他嘴角沾着的肉松碎屑。“我也没生气啊。”

夏油杰看着身边的人像煎锅上的烤肠一样翻来覆去,刚吹干不久的蓬松头发就跟改了花刀后炸开的章鱼小香肠一样,心下觉得好笑。五条悟在跟他服软——这个想法让他感到新奇又奇妙,倒不如说有趣的其实是五条悟本身,越跟他相处越觉得他是一杯咖啡或是酒——虽然他本人跟这两样东西相性都挺差,但他确实越细品越有不同风味,越细品越余味悠长。

“我只是好奇。”夏油杰随着五条悟一起躺下,长发散在他露出的肚脐上,“你为什么这么抗拒这件事?”

又被完全看穿了吗?五条悟在心中叹了口气,暗自感叹夏油杰这人完全是做间谍的料吧,看人深入而犀利,而他本人却总让人觉得隔了层薄薄的面纱,至少他总是看得云里雾里的。

“你觉得这本书说得有道理吗?”五条悟又捡起那本书翻开,“里面这些告诉我们父母亲应该怎么做之类的话。”

“一半一半吧。”夏油杰很快回答,又静静地听五条悟往下说。

“杰…”五条悟放下书,有一搭没一搭地玩起他的头发。

“你怎么确定书上说的对不对,书上这么做好不好呢?”

“你的父母也是这么对你的吗?”

“他们这么对待你让你感受到温暖和快乐,所以你觉得是正确的?”

五条悟轻飘飘的话如同荷叶上的一滴露水,一不留神滑入深潭,激起一层层涟漪。夏油杰突然就想起自己的家庭,想到幼年的自己在准备咒术公学的面试时,身旁的并不是父亲母亲,而是一个又一个老师。

父母亲太忙碌了,甚至只是偶尔来看看他的功课,日常交流大多也只围绕着今天学习了什么。父母亲太慷慨了,专门请教练教导他的礼仪,专门请教授辅导他的功课,只要他开口基本上有求不应。可是他们不知道的是,他们从来没有满足过他,因为他最想要的从来都不敢开口。

所以其实、他是不知道的,他才不知道一个合格的家长应该如何表现。于是他才幡然醒悟,为什么自己在准备面试的这一个月里焦头烂额,表现得比孩子们还要紧张——他太想要做好一个父亲了,他想将过去没有体验过的陪伴加倍补偿在孩子们身上,好像这样就可以补偿一点给自己的童年一样。

他也明白这是他与五条悟相同又不同的地方:他并不知道如何做好一个父亲,所以他按照自己想象的形象去描画;五条悟不知道如何做好一个父亲,所以他干脆选择放弃和逃避。

是这样的吗?是这样的吧。

“我不知道啊,杰。”五条悟见夏油杰迟迟不说话,便自顾自地往下说,“我不知道该如何做好一个好父亲。不对…我甚至不知道父亲应该是什么样的。”

“可你不是…”可你不是也参加过咒术公学的面试吗?

夏油杰原本自然而然地想这样说,却突然惊醒——他拿到的五条悟高中的证件照是一套美式证件照,并不是咒术公学的校服,看来应该是在海外念的高中。而咒术公学涵盖了全年级的学段课程,基本没有幼年入学后中途退学的先例。也就是说,五条悟从来没有进入过咒术公学,而原因…

是这样吗,不是的。他的烦恼是父母似乎永远只留给他一个背影,可五条悟所承受的伤害似乎更空洞却更绵长——他甚至连背影都看不到。他心中莫名涌起一股剧烈的苦涩,抑或是对面前这个从来张扬又气人的伴侣从未有过的同情。是的,他同情五条悟。

“你家…嗯我是说…”夏油杰直起身子正襟危坐,小心翼翼地问。

“哈?”五条悟也随之起身,又由于用力过猛直接撞上夏油杰的额头,疼得龇牙咧嘴,“你不知道吗?诶不是你们夏油杰也太不严谨了,儿子结婚背调都不做好的吗?”

此言一出,夏油杰眼前仿佛出现一个举着牌牌的五条悟小人,而牌牌上赫然写着:温情暂停我来搞笑。可以、挺好、非常五条悟。

“背调…哈哈哈哈…啊抱歉。”夏油杰噗嗤一笑,又没忍住越笑越大声,“我是去你家找工作的吗?哦不对,应该是你到我家找工作的?”

“嘁、区区夏油杰,还想使唤我?”五条悟往他身边靠了靠,伸手拧了拧他脸上的软肉,一副小学生吵完架互相动手动脚以示友好的姿态。

“所以…”轮到夏油杰扭扭捏捏欲言又止,“嗯…你家…”

“我没有见过我的母亲,对父亲的印象也是寥寥。因为家庭不完整被判定,存在较高人格不健全的可能,所以没有获得咒术公学的面试资格。”

五条悟却答得直接又坦荡,坦诚得夏油杰莫名更加心疼。到底要摔疼多少次、走过多少路,才能指着自己未愈的伤疤笑得舒心,说一点都不疼呢?

“啊…不过这个迂腐的学校不去也罢啊!杰为什么这么执著一定要入学,海外不是更自由一些吗?”

“那孩子还是要在身边才好嘛。”见五条悟的想法开始偏离预定的轨道,夏油杰急忙打断,突然语重心长起来。

“出现了。”五条悟嫌弃地往后退,伸手在鼻子前扫了扫,“酸腐版的杰!”

“下次给你做柠檬蛋糕。”夏油杰面无表情地看他。

“啊?”

“酸死你。”

“不过…”

“不过…”

沉默之后两人突然异口同声地开口。

“你先说吧。”

“你先说。”

“那我先说。”

“我先说。”

啧、该死的默契。

“不过你完全不要担心我。”五条悟抓准时机以极快的速度说完这句话。

“我一点也不恨他们。”他的语气又很快平缓下来,语气淡淡的。

我恨他们但也爱他们,我怀念他们但也仍然庆幸他们不会再出现在我的生活里。一个真正成熟的人才能够跨过原生家庭对自己的伤害,才能够在放下怨念的同时与自己的执念和解。

从前夏油杰总觉得,游离于人际之外的五条悟对待感情是相当淡漠的。他看起来对任何人都不屑,对任何感情都不放在眼里。可此刻他突然已删掉,五条悟对感情的重视比他想象的深得多,但他又紧接着发现,眼前的人对待感情不仅比他想象的深刻又内敛,更比想象中的更豁达又通透。

就像一个个切片,他最初只看到一个绚丽的光点就断定这是个红彤彤的太阳,可余下的剪影逐一展现时,有那么一瞬间,他突然觉得五条悟是一个月亮——尽管他从前总将他比作太阳。他光芒肆意却不灼热,而更重要的是,这样一个能够升起月亮的身体,必然驮住了无数次日落**[2]** 。

“你那是什么眼神?”见夏油杰没动静,五条悟终于转头看他,却感觉被夏油杰眼中滚烫的暗涌烫伤,“怎么…爱上了我啦?”

“…”夏油杰安静地凝视他,看着这个不会灼伤他眼睛的月亮,喉结滚动却没出声。

“美的你!”夏油杰垂眸轻笑一声,抬手弹了一下五条悟的额头。

“诶!你这个没品味的笨蛋。”五条悟揉着自己的额头痛呼,“你刚刚要说什么?”

“啊?”夏油杰后知后觉地一惊,在五条悟的剖白后他的那些安慰显得格外令人羞赧,“我想说没关系我会教你的…不是…嗯就是…”

夏油杰少见地语无伦次起来。

“我是说。”他顿了顿,深吸了一口气,“我可以陪你一起。”

所以,你不用害怕不用紧张,不用因为不擅长而焦虑,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五条悟眸中的蓝宝石蓦然一亮,又很快被垂下的眼皮盖去,夏油杰只听到他轻笑几声,重新四仰八叉地瘫在床上,重重地松了口气。

“好啦~知道啦笨蛋杰。”他的语气软软的轻轻的,融进台灯的暖光里。

“好了…”他顿了顿又说,“你怎么还不走?”

“你不会真要跟我睡觉吧?”

“去去去…今天惹五条少爷不高兴了,想爬上少爷的床你还得再接再厉。”

只见他被子一拉,抱枕一捞,一副“你可以出去了顺便帮我关个灯”的架势。夏油杰暗自感叹这家伙果然温情不过三秒钟。他轻轻地叹了口气,看了眼五条悟闭起的眼眸和勾起的嘴角,跟他道了一声晚安。

“晚安啦,笨蛋杰~”

-TBC-

摘自:让·亚克·卢梭《爱弥儿》

摘自:余秀华《荒漠》

220话和221话让我对小五的情感模式有了全新的认知。从前总会觉得他情感相对淡漠,但现在突然觉得他只是比任何人都内敛。也正因如此他的感情比任何人都更纯粹、更深沉、更严肃、更认真。

我野回来了(跪)
进行一个长更的动作。
最近太忙了,更新会比较慢。但是有大纲不会弃文的!

以及 写这些甜点写得我好饿(咽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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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宝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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坠可爱的夏五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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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喜歡最新這章對於兩人的感情解剖,看得我眼框濕潤:face_holding_back_tears:

2 个赞

好开心好温馨,请了解彼此更多吧 :face_holding_back_tears:

爱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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