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兔收光

1

五条悟对西藏的憧憬来源于天葬仪式。出生长大在海岛城市的五条悟对高纬度地区没有任何概念,只是在跟同学的聊天中知道了西藏是很多父母辈心中的圣地。他也不懂宗教,神佛在他这里是敬而远之的,只是听到有关于天葬的描述,深深体会到西藏人对自然的敬畏:让一个死去的人献出肉体喂养秃鹫。无所谓灵魂不灭,轮回转世的理论核心,五条悟只想人类身为动物,自诩高级那么久,最终面对死亡的时候还有踏入食物链的觉悟,还蛮不错的。
就抱着想要去看看天葬现场的想法,将毕业旅行的地点改成了遥远的西藏,没考虑过夏季那边的天气怎么样,跟母亲电话过后提着行李便坐上了飞往拉萨的飞机。
五条悟是临时起意,觉得自己想去的话跟去别的城市没什么区别,有需要的东西在落地后购买就好,没有告知舍友这个消息。
于是他拎着只有夏季衣物的登机箱几小时落地拉萨,艳阳高照的白天每个人都没有拿出厚衣服的意思,蒙在鼓里的五条悟神色如常地打车去往酒店,吃点东西后发觉离晚饭时间还算遥远,想着去附近逛逛。
天地开阔的地方五条悟觉得神清气爽,深吸一口气,这里的空气比起常年生活的地方要冷一点,肺部都有点凉凉的。
旅游业为主的城市街道上有很多吆喝介绍体验西藏风情的本地人,大概包括住帐篷,骑马,爬雪山,还想做什么就要跟向导商量。
如果是有经验的旅客都不太会选择那些,尤其是单身旅行的五条悟,虽说是男人,但在异乡也不敢确定人身安全。尤其当地民风彪悍,至少要联系个靠谱的人介绍,才算是妥善的选择。
五条悟不懂那些,听着听着心动了几分,主动拉住吆喝的本地人,说自己要跟他们去,沉浸式体验一下什么叫本地的风土人情。
相对来说运气还算好的五条悟遇见的是真正的生意人,在等着五条悟拿行李的时间,骑着马过来,接到客人策马扬鞭,一路飞奔至少两个小时。
有段时间没骑过马的五条悟从下半身开始酸痛,碍于现在跟本地人共骑一匹马,不好总说疼,只能抿紧嘴巴忍耐,于是等马匹停下后,五条悟的高原反应来势汹汹,直接倒地不起了。
带客人来的本地人算是中介,介绍多少客人,按人头计费。正巧中介最近才认识个家境不好的年轻人,本着照顾的想法,把五条悟带到他帐篷里,赚点钱补贴家用。
平日里照顾马匹的汉子单手就能扛起五条悟,修理羊圈的夏油杰远远看见中介带人过来,有些不太明白。
颇有经验的中介只是让夏油杰把床铺整理一下,告诉他记得让五条悟多躺几天,钱都收了,省得费力带出去玩,等他身体恢复估计只想着离开,打发走了就好。
夏油杰看着面前唇色发白的大男孩,忘记招呼中介,让他自言自语着走了。他想还是先看看五条悟自己能不能恢复过来,如果实在是没有办法,他还是要骑马带着他去医院。

从出生到现在从来没离开过高原地区的夏油杰还是不太清楚这种情况是需要给五条悟吸氧的,他也没有那个条件去让他迅速好转,只是守在旁边静静等待,让五条悟硬生生靠自己缓了过来。

如此残酷的生存方式实在是让五条悟萎靡的心情难以平复,他艰难从帐篷内爬起,单薄的外衣不够他御寒,连温差巨大这件事情都没调查到,好在夏油杰这里的羊皮衣和羊皮毛毯是足够的。

五条悟搂着身上的毛皮冷得嘴唇发颤,夏油杰给他端了一杯热奶茶,实在有够烫,而且也没人告诉五条悟是刚煮好的,五条悟差点就一饮而尽。

摩挲着搪瓷杯的五条悟嗅到极具危险性的热气,先是试探性地抿了一口,后面吹了很久才咽下一点点。

怎么形容那种口感,完全是奶茶的醇香,但是咽下去嘴里却全都是咸味,咸到大脑反应这绝对是汤,闻起来还是甜甜的奶香,十分矛盾。

想御寒的五条悟忍着味觉上的不适应,默默把整杯咸奶茶喝干。

“你爸呢?”五条悟对着还守在旁边的夏油杰问。

夏油杰回答说,“死了。”

五条悟原本还有点心安理得的心态立即消失殆尽,他直直地盯着夏油杰的脸,试图从他脸上找到些许悲伤,但是没有。

“他不是刚刚还送我过来?”五条悟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啊,那个不是的。”夏油杰摇摇头,“他是叔叔,不是爸爸。”

这个答案看来跟之前的也没什么区别。五条悟心中的愧疚不降反增,他仔细打量了一下面前这个深色皮肤的大男孩,也许是大男孩,从肤色和面相上来看很难看得出跟五条悟年龄上有多大差距。

他穿的服装也没有像教科书那样正式,只是用来御寒的牛羊皮外衣,细看的话似乎里衣没穿,毛皮裹不紧的地方裸露着他脖颈那块的皮肤。

“这是你的帐篷?”五条悟抬头扫视片刻,觉得这环境也算不上差,只是简单古朴,脚下铺着一层层的毯子用以缓解土地的硬,帐篷顶还算高,顶上的花纹跟麻绳结成花束,好像这边的海拔很少有花。

“对。”夏油杰指了指扔在旁边的登机箱,然后继续说,“你要吃饭吗?”

五条悟点点头。

“要付钱。”夏油杰这话说得十分流畅,还有点指责的意味。

付钱这个事情五条悟依稀记得,“你那个叔叔已经收了我的钱。”

“对,但不包括吃饭的钱。”夏油杰在五条悟的注视下,从羊皮袄的口袋里掏出一沓钱,仔细地点了点,“叔叔说骑马爬山住宿大概都算上了,但是我家里的食物不够。你想吃羊吗?”

五条悟想起旅游宣传上写得格外好吃的羊肉,钟情于烧鸟的五条悟心想烤羊肯定跟那个没差别。

他点点头。

夏油杰当即说出一个让五条悟瞠目结舌的数字,从来没有自己买过整只羊的五条悟有些受到冲击,跟他刚刚才交出去的旅费对比后,他才清清楚楚意识到家里有很多只羊确实算是很有钱。

也不是吃不起,也不是觉得贵,只是从夏油杰这个打扮这个生活条件上来看,一只羊值那么多钱,他生活还这么穷苦,有点奇怪。

“不吃羊的话,会吃什么?”五条悟对那个咸奶茶实在是无言以对。

五条悟还在等夏油杰回答他的话,自从讲过关于钱的事情,五条悟就自动当成生意谈判,想在价格上行个方便。他本人从小受到的教育就是钱可以少花的话别装阔,省钱总能等到用得上的时候。

夏油杰这种一看就知道没什么做生意的头脑,五条悟想逗逗他。

事情完全出乎五条悟的意料,自从进入西藏后他就感觉事情总会超出他的掌控,有点像磁场不合。

比如现在五条悟才有一点头脑清醒的感觉,想要多了解一下夏油杰,然后就有两个脏兮兮的小女孩跑进帐篷里围着夏油杰叽里呱啦。

五条悟见过那么多小女孩,四五岁的模样没有不可爱的,只有面前这两个出生长大在高原的小孩这么可怜兮兮。本该白白嫩嫩的年纪被高强度的紫外线晒成深色皮肤,低含氧量的天气让她们的脸蛋黑里透红,头发虽然留了但是扎成的辫子很脏,衣服明显是不合身全靠衣带捆在身上,有点不合时宜的胖。

心情颇受震撼的五条悟紧盯着两个小孩跟夏油杰说着听不懂的话,站起来跟小孩对比的夏油杰个子非常高,两个小女孩扯着夏油杰沾满灰尘的裤子一脸渴求,夏油杰刚才还对五条悟冷冰冰的脸换上十分不可思议的笑容,从一旁的桌上拿出奶疙瘩塞给小孩。

五条悟瞪大的眼睛没办法放过两手黑乎乎的幼童拿过吃的就往嘴里塞,他可以不在意夏油杰突然多出来的两个妹妹,但是他不能接受这么养小孩,太粗糙了。

他挣扎着爬起来,毫不客气地抓小孩去帐篷外找水。

小孩们先吓了一跳,基本没见过五条悟这样的外人,也突然被高如夏油杰的人牵制,当场挣扎着哭起来。

急迫也不知道发生了些什么的夏油杰语言系统紊乱,一直在用藏语跟五条悟交流,两个人拉拉扯扯到帐篷外,五条悟见到漫天星空心情豁然开朗,觉得围着自己几哇乱叫的三个人都可爱了很多。

夏油杰终于拆开五条悟攥着小孩的手,小孩子们躲在夏油杰背后噤声,五条悟看到星光映照在这三个人脸上,终于面露凶光的夏油杰有点像五条悟没有亲身经历过的狼类,在风的吹拂中胸毛起伏。

“你们这,没水洗手吗?”五条悟用眼神指了指小孩,“吃东西的时候手那么脏,会拉肚子。”

小孩们虽然听不懂五条悟说什么,但她们能感觉到五条悟的态度,就像没见过比起自己体型大的猫咪那样开始炸毛警惕。

夏油杰倒是愣了愣,先是检查自己的手心,是黑的,随意在上衣蹭了蹭,两个小孩见状也看自己的手,依样在上衣蹭手。

一直觉得自己还没长大的五条悟在这个瞬间觉得自己似乎成了父亲那种颇有威严感的角色。

西藏的夜晚比寻常的入夜晚很多,十点钟早该到了当地人睡觉的时间,那会儿五条悟才刚睡醒,他以为的昏睡时间比真实的情况要长很多,小孩子吃点东西准备睡了,他还没饭吃。

等夏油杰把两个小孩送回不远处的帐篷睡觉,五条悟才吃上今天唯一的一顿饭。

就像贫乏时期日本住宅那样,锅子放在帐篷内,明火灶台点燃,柴火燃烧的味道跟饭香味融合,虽然闻得到烧焦的味道,但还是会对这个饭有独特的信心。

当然夏油杰此刻做的东西五条悟以前想都不敢想,他不明白那个锅里是有什么神奇的东西,热起来就在疯狂散发难以言喻的香味,西藏的沸点很低,水很快就滚了起来,但是温度不够。

五条悟眼巴巴地望着锅子,饥饿感在这个时候殴打他的胃,这个时候夏油杰从柜子里拿出一碗面放进去,面很快散在汤里,五条悟觉得很快就能吃了,一直等着夏油杰发话。

但是很久,夏油杰都没有捞面的意思。

实在是饿得发昏,五条悟忍不住张嘴问他,“还不能吃吗?”

夏油杰回答的很干脆,“不能。”

五条悟第一反应是为什么这么强硬,第二反应是什么面煮这么久还不能吃,西藏连吃的都这么奇怪吗。

耐着性子又等待了大概五分钟,五条悟觉得自己再饿下去就要暴起吃人,夏油杰抢在五条悟饿得发疯之前捞面。

很深的海碗足足捞了半分钟,清亮的汤头冒着热气灌满,五条悟吞了吞口水,又见夏油杰捞出好几块牦牛肉,才递给五条悟。

说不定这人还是挺不错的。五条悟坐在线织椅子上吃面吃得狼吞虎咽,吃过半碗速度开始明显减慢,他专心嚼了嚼嘴里的面,没再用吞的,发现这个面还是有点夹生。

而且不是一根夹生,是大部分面都有点夹生。

五条悟默默看了看夏油杰认真的表情,不像是在开玩笑,他顿了顿吞下嘴里的面,说,“这个面有点硬。”

夏油杰点点头,“继续吃。”

五条悟以为他这句话是表达剩下的面会好点,乖乖吃了几口,还是一样的口感,他又看着夏油杰说,“这个面挺硬的。”

夏油杰还是点头,这次不再说什么了。

五条悟心想他可能是嫌自己烦吧,明明大家年龄都差不多,怎么自己要求那么高的。五条悟默不作声吃完了剩下的,牛肉和汤是真的很香,舔嘴唇都会香个跟头。

夏油杰看他吃光了直接抢过空碗,随手放进旁边的空槽里,虽然很贴心,但是立刻就关上了灯。

漆黑的帐篷比草原还黑,五条悟吓了一跳,“干嘛关灯啊?”

夏油杰立刻躺到五条悟睡过的位置,“睡觉。”

“那我睡哪里?”

“一起睡。”

哪有吃了饭就睡觉的。五条悟白天睡太久,现在还没困意,体感只有八点左右,城市生活久了夜生活的概念比较重,一般不到十二点是不会犯困的。

五条悟坐在原地呆滞很久,终于意识到生理反应,他立刻问,“厕所在哪里?”

“外面。”

“外面哪里?”五条悟觉得跟这人讲话还挺费劲的,怎么感觉不在一个世界里。

“就是外面。”夏油杰一直都很有耐心,五条悟说一句回答一句。

五条悟懂了,他掀开帐篷,走到广阔无垠的草原,星空之下天地自由,他想干什么,都没人管。

可是唯一的问题在于,高原的夜晚,真的好冷,五条悟穿着夏日的衣服,瞬间被整个草原的冷风从头到尾打个通透,尿意都险些没了。

2

夏油杰偶尔会从夜里醒过来,曾经他被风吹走过帐篷,睁开眼睛时最先看到的并非是五条悟眼中的星云满满,而是遭遇自然突然打击的恐惧。他奔走在草原上寻找着自己的帐篷和家当,风那么大,吹得他看不清前路。

现在他怀里躺着一个男人,是白天叔叔扔给他的游客,头发纯白嘴唇发紫的男人。穿着夏装来西藏玩的傻瓜,吃饭吃那么多还挑三拣四,还不自觉带有城市人的优越感。

只是晚上跟他说一起睡,没说过他可以躺在夏油杰怀里睡。

一个人很久的夏油杰难以接受怀里有个活人,心跳声大的他睡不踏实,而且这样很热,毛皮毯子的保暖很好,五条悟也像个火炉,烤得夏油杰口干舌燥。

想了想,夏油杰伸出手摸到五条悟额头,没有发热的迹象,只是因为男人的身体很热。

天亮之后夏油杰就起床做早饭,隔壁帐篷的两个小孩也起床很早,许久没重新扎过的头发看起来都在发硬,但她们没有这方面的感觉,只知道起床后第一时间来找夏油杰吃饭。

最迟起床的五条悟浑身酸痛,缩在床上不肯下来,夏油杰给他递饭被他挡回去,心里很烦躁对方觉得他是那种在床上吃饭的少爷。

“能不能给我件衣服?”五条悟终于开口了。

然后夏油杰从箱子里找出来一件灰尘扑扑皮袄,在五条悟面前拍打两分钟还在落灰,四双眼睛盯着这件朴实的皮袄很久,五条悟才说,“附近有洗澡的地方吗?”

没人告诉五条悟身体虚弱的时候不要洗澡,夏油杰早早就把他曾经缺氧过的事情忘个干净,换成其他敏感的客人夏油杰肯定要付出很严重的代价。但是五条悟很年轻,很心大,而且身体很好。

夏油杰的蹩脚普通话和不正常的理解能力让他以为洗澡是泡澡,他点点头说,“很远。”

“去,马上就去,带着那两个小孩去。”

正常人肯定会问为什么一个客人想要泡澡还说要向导带着两个幼童去,夏油杰直接认为五条悟要带着两个小孩子免费泡澡,根本没反对就同意了。

夏油杰的理解对,但不完全对。

四个人翻身上马,夏油杰在前面骑着马带两个小孩,五条悟自己骑一匹马。

随后就开始了长达两小时的折磨。五条悟死去的记忆开始攻击他。昨天才开始短暂的西藏旅行,他就被迫骑了好久的马,今天才睡醒,身体还没恢复,又开始骑马。

从内到外的酸痛沉重感随着马的跑动传导到每个关节,五条悟觉得自己跟马嵌到一起,等马真的跑起来震起来,他又觉得自己在跟马互相摩擦,砖头互磨。

下马的时候五条悟有种怅然若失的痛苦,然后又被大巴车给绑架了。夏油杰领着他跟两个小孩挤上大巴车,五条悟总算有点现代感,游客的服装终于跟他理解的世界接壤。在这个空隙五条悟看了眼夏油杰跟两个小孩的手缝皮袄,心里又凉了半截。

他们是真的穷,跟羊没有关系。

大巴车再次行驶将近一个小时,五条悟还在奇怪怎么洗个澡要那么远,心疼他们西藏牧民洗澡这么折腾,等下了车,五条悟见到那么大的温泉牌子,顿时百感交集。

夏油杰怀里抱着一个,手里牵着一个,坦然表示自己带五条悟去的就是温泉,不是澡堂。

“为什么带我来这?”五条悟耐着性子不在这么多人面前破口大骂,虽然不知道西藏这边还有温泉,体验挺新奇的,但是他想洗澡,总不能在温泉里洗澡吧。

“洗澡。”夏油杰的回答斩钉截铁,立刻让五条悟产生一种,似乎他说的也有道理的感觉。

果然最终还是五条悟付钱订了温泉套房,他势必要趁着这个难得的机会让他们三个都焕然一新。

前台当然是不懂为什么会有一个城市男孩带着三个穿皮袄的藏民来温泉酒店洗澡,好在也没那么少见,让他们进去了。

房间内有个很大的圆形浴缸,五条悟觉得这个正好把两个小孩泡进去,再加个大人看着她们以免溺水。

夏油杰进入房间后意识到特别干净,赶紧搂住了孩子们坐在玄关不走动,等五条悟极速洗个澡出来,得到了五条悟的允许才领着她们进入浴室。

其实夏油杰是认识基本的城市设施的,包括酒店内部的淋浴和浴缸,好多东西他都知道,虽说学习时间不够久,但常识储备足够他应对五条悟平时的生活。

浴室里的两个小孩始终是迷蒙的状态,因为夏油杰从小就在她们的记忆里,所以脱衣服淋水这件事情没反抗。在玻璃浴室门关上之前,夏油杰在五条悟的注视下开始脱衣服,那件普通的皮袄剥离掉,裤子是由带子束缚着的,靴子也是手工做的,贴身的短衣短裤看起来竟然还是细腻的料子,再然后,夏油杰脱掉了内裤。

五条悟亲眼见到了土生土长的藏民私密部位,虽然基本没见过别人的,但从五条悟贫瘠的信息库里来比对,夏油杰真的很有天赋。

不等他再多揣摩出一点别的东西,夏油杰打开了充满水雾的玻璃门,势必要进去给两个小孩洗澡,被五条悟直接拦下。

两个才成人没多久的大男孩僵持在浴室门外,夏油杰不明白为什么五条悟要阻止他进浴室,那两个小孩肯定是没办法自己洗澡的。

五条悟恨不得冲上去给夏油杰那个不谙世事的脸两个耳光,哪里会有已经成年了的男性光着身子去给小女孩洗澡的,不管是多大的女孩,男的也不能脱那么干净出现吧。

“我去给她们洗。”五条悟再怎么想躲掉这个麻烦事,知道夏油杰这么傻之后,还是心烦意乱地脱衣服,但穿着内裤进入浴室。

夏油杰本人坐在浴室外面等待,三双小眼睛隔着玻璃门互相慰问是否安好。

人性化的淋浴室内有坐的位置,双胞胎女孩排排坐在花洒前,解开用皮筋绑着的头发,这不知道多久都没洗过的头发根本没散开,五条悟因为听说不能用酒店里的可拆卸花洒,只能让小孩坐在原地冲水。

大概全部打透之后五条悟在自己手心挤了点洗发水,搓出泡沫才涂到小孩头上,只是不懂为什么泡沫消失了,五条悟又搓了好几遍,还是没有泡沫。

“喂!你都不给小孩洗头发的吗!”五条悟刚意识到自己都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你看她们头发都打结了!”

夏油杰光着身子趴到玻璃上,变形的脸看起来有点滑稽,“是吗。”

“你先把内裤穿上啊笨蛋!”五条悟真的是无语了,他感觉自己上下左右前前后后都是搭不上人类文明的原始人,“不要让女孩子看到你那个,那个东西啊!”

洗完澡后的两个小孩也没有变得十分白净,包括夏油杰本人的皮肤也是一切照旧,唯一有点变化的就是他和她们的头发都柔顺了很多,那种粗粗硬硬的头发很乖的贴在头皮。

圆形浴缸里现在坐了四个人,两个小女孩坐在偏中间的位置,两个大男孩抱着腿泡在边缘,都穿着四角内裤。

洗完澡很开心的两个小女孩因为没见过五条悟那种白皙粉嫩的男人,而一直试图用小手抚摸五条悟胸口,夏油杰的眼睛也随着小孩子的动作在五条悟身体上打量。

这小孩怎么从小就好色。五条悟不好表现出来对这件事的在意,毕竟幼童的性别意识还没那么重,以后也还要夏油杰照顾她们,他被摸摸没什么大不了的。

“晚点再去泡温泉吧,来都来了。”五条悟终于呆不住了,从浴缸里出来,擦干身体说要去躺一会儿,“我有点困,如果我没睡醒也不用在意我,酒店的自助餐在楼下,费用都会算在房间里。”

这趟旅行结束后很久五条悟才知道,自己那种无时无刻都体现在身体上的疲惫是高原反应,他不知道就算了,夏油杰也不知道他那是在生病。

五条悟这么一睡,就睡到了当夜两点,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脸上踹着一个小孩的脚丫,头发柔顺的夏油杰搂着另一个小孩蜷缩在自己身边,没拉窗帘的夜色月光充盈,好似深蓝色绒布的光洒在每个人身体上。

五条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答应他们一起睡了,怎么又是这种睡姿,还加上了两个小孩。

心里虽然奇怪,五条悟身体上还是把小孩子放回夏油杰身边,自己起身去喝水,在水吧见到一堆吃的,糌粑、酥油茶、风干牛肉。

想了想他还是拿了一块糌粑尝尝,意外的很香脆。

3

西藏雪山的植被最多是一点青苔,几乎不会覆盖在岩石上面,所以岩石的深色几乎是雪山的主要颜色。雪很少下到完全覆盖山体,就像富士山那样淤积山顶部分,再跟几乎不会褪色的蓝天白云互相映衬,偶尔大朵的云囤积到山顶,就成了一种美好寓意的传说。

重新扎起头发的夏油杰穿着漆红色的服装,脖子上的条条彩串随着走路的动作起起伏伏,雪山旁边的矮山也足够冷,平时脱下的左襟重新穿了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西藏的色彩格外鲜艳,往日其他地区嫌弃的漆红色,在这里格外饱满,尤其披在夏油杰身上,那种真实的孤冷感油然而生。五条悟来到这里之前一直不明白这里的气氛,什么信仰,什么风景,都是被苦寒之地禁锢中企图找出的个人超脱。

但是夏油杰不一样,他爬上这座山,跟远处的雪山融合到一起,五条悟就能明白,他是独属于西藏的,西藏并非是天生要给什么人度化,让什么人如愿,只是有生在西藏的人,又有对生活的无所适从的人,他们互相的夙愿,才制造出了如今的西藏。

夏油杰只是生活在这里。

因为他这身打扮,带着祈福愿望的游客强拉着他去帮忙。五彩经幡从矮山脚下拉到山顶,风吹着拓印其上的经文来回翻腾,蓝白红绿黄分别象征着天空祥云火焰江河和大地,夏油杰抓着一头,游客抓着另一头疯跑。

等五条悟跟上他们的脚步,五彩经幡已经固定在山体上,夏油杰手中抓着一沓风马纸,见五条悟来了就塞在他手里,示意他挥出去。

马卡龙色的纸张飞舞片刻便掉落入岩石的缝隙,五条悟问他这是什么意思,夏油杰说没什么,只是祈福而已。

跟在五条悟身边的两个小孩手拉手张望着大人的行为,她们两个没有穿影楼提供的服装,五条悟给她们买了小孩子应该穿的衣服,小小的羽绒服足够让她们御寒。

今早出门前五条悟就决定了要去买衣服穿,他再怎么决定早点离开,西藏的天气也实在是折磨人,都已经到了这一步,肯定是要花钱了。

顺带也给等在酒店里的人买了衣服。小朋友藏不住事,经过五条悟的真心对待,已经会对着他用藏语叫哥哥,见到新衣服笑得在大床上打滚。

夏油杰倒是想拒绝穿这种,可惜五条悟老早就拿他们所有的衣物去干洗了,包括夏油杰的内衣内裤。

夏油杰脸上的勉强不是假的。

彻底变成现代人的夏油杰出门有些注意力涣散,甚至顾不上领着两个小孩,换成五条悟照顾了。

在这样貌合神离的情况下,夏油杰被当地人拉到店里推销民族服饰写真。店主都没注意自己用藏语跟这位客人交流的畅通无阻,夏油杰一直在拒绝,店家死活不让他走,搞得夏油杰声音都大起来。

五条悟倒是从店面的装潢上判断出来是做什么,跟夏油杰说拍就好了,感觉挺不错的。

第一次做向导的夏油杰不知道自己原来还要穿民族服饰哄客人开心。

五条悟租了夏油杰穿的那身衣服和拍立得相机,上雪山一趟并非想要自己去体验藏民的生活,五条悟更想观察,他已经真心感觉出自己大概是永远都无法理解他们还盘踞在这里是为什么,倒不如把风景拍下来带回家。

只是五条悟花钱给夏油杰租来的衣服倒是让别人占了好处,刚开始遇到需要帮忙的游客跟夏油杰合照还不算,后面遇到的更多游客直接对夏油杰动手动脚,借着观察民族服饰的机会从他身上占便宜。

被女孩子调侃不是五条悟生气的重点,重点在于夏油杰一点反抗避嫌的意思都没有,这在五条悟眼里跟享受没什么差别。于是在持续十几分钟的骚扰还没结束的时候,五条悟硬拉着夏油杰往山下走了。

晚饭在住所附近的小馆子吃了一顿,五条悟在点烤羊腿的同时还加了一份羊血肠,吸取教训的某人直接放弃藏面,决心要变成肉食动物。

于是除了烤羊腿以外的肉类上来的时候,只是水煮的,沾盐吃。

两个小孩吃得习以为常,五条悟吃得味同嚼蜡。

下午的时间五条悟带着两个小孩去泡温泉,之前夏油杰根本没去,他只是帮五条悟留了晚饭,剩余时间在收拾用过的浴室。

西藏的温泉跟其他地方的温泉相比没什么区别,倒是五条悟在老家泡过很多有特色的温泉,那种硫磺味很重,加上用高级木材修建的私人温泉,对于五条悟来说算是家常便饭。

所以在西藏这边,他也是没接受共浴,找了个小点的温泉跟带来的三个人一起泡。

夏油杰只是听说过温泉,在以前上学时期看过的图册上讲过温泉的形成,附近有温泉也是曾经在市区路过的时候见到过广告,当时能带五条悟过来全凭他运气好,这个地方还没倒闭。

在温软池水里泡着的时候,夏油杰感觉自己似乎回到曾经被妈妈保护的状态,是一种生活的风雨都被大人阻挡在外的安稳。

明明是带客人出来玩的,夏油杰比客人玩得还要尽兴,都没发现两个小孩早就玩累了,再加上池水一泡,不到半小时就双眼发直。五条悟先发现的,他发现夏油杰还没有想离开的意思,主动把小孩先带回房间,又回到温泉,陪夏油杰待到想走的时候才回房间。

两个小孩睡得很沉,夏油杰心不在焉地看了她们一眼,心事重重地进入浴室,很久都没出来。

五条悟本人也是有点累的,他等了很久都没听到夏油杰出来,害怕他是泡太久了缺氧,自己偷偷倒在浴室里。

打开门后五条悟看到夏油杰没穿裤子坐在淋浴间,两只手正在忙着什么,发觉五条悟进来了整个人僵直,根本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本来发现这件事情没什么尴尬的,同为男人,而且五条悟在住宿制学校里不得不经历同龄人的私密时刻,他心理上没多少负担。

显然最有负担的是夏油杰本人。他自己只是年轻人血气方刚的泡温泉太久,生理反应比较大,以前他自己也有那种莫名的感觉,也没有大龄的男性告诉他该怎么做,只是随便摸摸。

只是今天随便摸摸不行,怎么摸都觉得很难受,来回折腾半小时一点成效都没有,心里想放弃,手上却没停。

五条悟靠近自己的时候,夏油杰最先的反应是恐惧,他本能的感觉自己是肮脏的,自己在背地里做这种见不得人的事情,还在白天神色如常的跟所有人交往,自己是种道貌岸然的禽兽。

等五条悟坐到自己身边,夏油杰想要惊恐地大喊,被五条悟捂住了嘴,“她们睡着了,别把她们吵醒。”

夏油杰只会摇头,他想拒绝别人靠近自己,也想拒绝五条悟窥探自己的秘密。

“你一个人不行吗?”五条悟压低了声音,看到夏油杰眼底的水雾,他不知道是害怕还是迟迟达不到高潮点泛得生理眼泪,那双阳光下浅褐色的眼睛格外清澈。

“要不要我帮你?”

夏油杰怀疑自己是听错了。他大脑根本没办法理解五条悟这句话,虽然自己跟他交流总会有点问题,但是今天这句从头到尾夏油杰都没办法理解。

五条悟的手指是软的,跟夏油杰从小干粗活的手指不一样,白皙细腻的皮肤接触到私密皮肤的那刻,夏油杰感觉到一点微凉,是汗液冷却的触感。

然后是被攥紧,撸动,再用指腹揉弄顶端,几乎没怎么动,集聚在体内的精液就喷了出来。

夏油杰还被五条悟捂着嘴,他说不出话,手足无措,持续喷出的体液把他的内心世界暴露无遗。

五条悟讲话的声音偶尔把他拉回现实,“我可是很有经验的,看你这表现,似乎我弄得还不错?”

说完了为了逗夏油杰,五条悟还用指尖抵住喷涌不断的出口,让体液跟手指黏着,拉扯出一道色情的痕迹。

不管五条悟做什么,夏油杰就是爽得要命,他自己完全控制不住,射到最后腿都软了,五条悟整只手都沾满了夏油杰的精液。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还有简单羞耻心的夏油杰不敢碰五条悟的手,他声音里充满情色消解后的余韵,暗哑中隐隐哭腔,“看我丢脸就那么好玩吗?”

“又不是大庭广众的丢什么脸。”五条悟凑近夏油杰的脸,真的看到他眼角发红,眼泪已经要蓄不住,闪闪烁烁的,“我也会做这种事的。”

“哪有人帮别人做这个的!”

“你要是有空害羞,还不如害羞于自己做这个事情都不利索。”

“你!”

见到他对这个事情格外在意,五条悟突然意识到夏油杰在这方面的贫乏知识。也有道理,越贫困的地方越容易精神世界贫乏,性羞耻肯定没办法排解。

而且夏油杰似乎也孤儿很久了,周围几乎没大人,他应该还是个不谙世事的处男,连自慰都畏畏缩缩的。

五条悟这才正色道,“大家都会这么做的,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你路过的每个人都有过这样的人生经历,这可是身体成熟的表现。人作为一种有性繁殖的生物,这一步是必须的,神佛还有入世出世呢,你可别把自己太脱俗了。”

“那你碰我对吗?”夏油杰咬着牙问。

五条悟还以为自己找了个相当适宜的比喻,没料到夏油杰一针见血,再说下去五条悟就跟猥亵没什么两样了。

“我是看你一个人有点困难才帮忙的……”五条悟说这句说得很小声。

“正常人应该看吗?”夏油杰的质问如雷贯耳。

4

前天爬过山又泡了很久温泉的五条悟终于光荣倒下了,他迟迟不发作的高原反应在这天身体最松懈的时候突袭而来,耳鸣头晕呼吸不畅食欲不振种种反应齐上阵,他甚至连下床的力气都没了。

好在这种温泉酒店里有充分的医疗设施,五条悟被酒店驻留的医生稍微观察过后诊断,问题不大,卧床休息就行,已经适应过几天了不能贸然吸氧,否则会形成依赖,就不能继续旅行了。

五条悟听了医生的话想到了死,想到死他就想起自己想看的天葬,目的还没达成就不能随便死掉,他说好,休息几天让身体快点适应。

夏油杰的反应是,他不理解。

明明前两天还活蹦乱跳的大男人今天突发恶疾,卧床不起了。据他观察周围的大人,除非快要死了的时候会卧床,平时的小病看不出反应。

他断定五条悟是个身体不好的人。

那身体不好的人对他动手动脚也没办法,原谅他好了。

已经难受到不记得自己跟夏油杰产生过矛盾的五条悟就那么被夏油杰照顾了好几天,那段时间两个小孩天天在酒店里看电视,不看电视泡温泉,或者吃五条悟给她们买来的零食。

本来想在酒店电视上看点解闷的五条悟,听着叽里呱啦的藏语只会犯困。

这么一困,就困了三天,五条悟在这种醉生梦死的生活中惊坐起,在某天深夜睡醒突然感觉身体无比轻松,丝毫缠绵病榻多日的状态都没了,他看着熟睡的三人,突发奇想打算去浴室给自己洗个澡。

夏油杰最近睡得不太踏实,离开家几天都没顾得上家里的羊,昨天跟五条悟讲过之后回家看了看,收拾一下又连夜赶回来,作息也是不正常的。

他听到浴室半夜传来水声,立刻醒了,果不其然五条悟本人正在里面洗澡。

这对夏油杰来说挺新鲜的,关于五条悟本人的身体。第一天见到他的时候,夏油杰以为这人是雪山上的神明,头发是白的,眼睛是天空的颜色,皮肤也是白的,后来他脱掉衣服,身体在夏油杰面前展露无疑,小孩们对五条悟身体的好奇和夏油杰是一样的。

小孩子们每次的触碰夏油杰都没阻止,他的眼睛随着小孩的手几乎把五条悟的身体都摸了个遍。

五条悟从浴室里看到是夏油杰来了,他本想打招呼,可不受控制的脑子里却回忆起那天两个人在浴室探讨人体奥秘的场景,五条悟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可能忘记跟夏油杰说自己喜欢男人了。

在都市呆久了忘记大家都是靠暗示交流,夏油杰不懂暗示,所以才在那天反应极大,五条悟顿时觉得自己非常荒谬。

两人之间的气氛逐渐微妙起来。

夏油杰坦然走进浴室,拉开五条悟虚掩着的玻璃门,说,“让我摸你。”

只有喜欢男人的才可以这么直接说这种话!五条悟心里万马咆哮,现实里嘴唇有点抖,不知道说点什么解释夏油杰话里的情色意味。

“你摸了我,我也得摸你。”说完没等五条悟多反应他说摸哪里,径直上手抓住五条悟袒露在外的脆弱部分。

五条悟给了他一拳,夏油杰单手挡开,再捏住五条悟大腿并提起来,这种奔放的牵制方式让五条悟私密部位袒露无疑,某人脑子里根本想不到质朴跟狂野这么接近,夏油杰看起来人并不强壮,力气竟然这么大,五条悟根本无从反抗。

滑腻的手感让夏油杰险些脱手,他将五条悟本人逼到墙边,虎口卡住五条悟膝盖,方便夏油杰单手对五条悟性器做点什么。

其实他也没想好该做什么,就是随意摆弄一下,有点报复心里在身上。再说这会儿五条悟性器也没有勃起,他摸起来也是软软的肉。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五条悟双手在夏油杰肩膀上借力,试图唤醒夏油杰的良知。

夏油杰则专心致志地让五条悟产生兴奋感,粗糙的手心轻轻磨蹭聚起来的褶皱,试图让它迅速展平。

跟他预想的一样,五条悟勃起的速度很快,不需要怎么费力就露出他所期待的形状,沉甸甸地落在自己手心里。

“跟你说的一样。”

五条悟听到夏油杰这么说,真的很想问到底什么一样。

夏油杰单纯觉得五条悟说帮忙那件事,好像是真的。

主要问题是,五条悟也没有被别人摸过。虽然他胆大包天,有很多奇怪的想法,也只是面对夏油杰的时候会恶向胆边生。他都没想过夏油杰会跑出来反摸他,五条悟以为自己这次短暂的耍流氓行为会因为夏油杰的羞怯成功不受惩罚。

结果好像打开了他什么奇怪的开关。

夏油杰从小就在草原奔忙的双手布满老茧,他训过马,驱赶过狼群,会劈柴,套马,做各种各样危险需要力量的事情。那双手,在五条悟体会来看,粗糙,硬,抓住自己的时候好像粗粝的麻绳,产生刺痛的痒感。

五条悟怀疑自己被刺伤了,割伤了,性器又痒又疼,同时也烫的厉害。

夏油杰不懂这些,只是闻到五条悟身上散发出越来越多的动情气味,跟自己很像,但又有地方不一样。照着五条悟那天的手法,夏油杰同样用指尖揉搓五条悟溢出体液的〇口,五条悟的反应却是不一样的,他好像被刺中那样挣扎起来,白皙流畅的身体线条扭动时让夏油杰心里产生一种震撼,没等他回过神五条悟已经在他的刺激下射出一股股精液,比他当初还要夸张的量,一直变成流淌,沿着夏油杰的手腕汇聚滴落。

五条悟喘息的时候满脸潮红,鼻尖眼角耳廓,红的刺眼。

五条悟带着恼怒的心情质问他,“你喜欢男人吗,我问你喜欢男人吗?”

夏油杰瞬间明白了五条悟的问题是什么意思,一切语言的不通和蹩脚统统被气氛击败了,他缓缓认识到自己跟五条悟现如今的关系非比寻常,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纯粹。

或者说,一开始就是这样的关系。

“喜欢,我喜欢。”夏油杰从来不吝啬于承认,他的世界里没有虚与委蛇,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

“那你跟我做爱,现在就脱了衣服跟我做爱。”五条悟把心一横,情感上的冲动已经顾不得什么叫理智,他都没想过这样做了之后夏油杰会怎么样。

很多年后两个人回忆起来当时做的事情,总有些心惊胆战。

两个根本没经验的大男孩非要进行风险巨大的情色体验,五条悟生涩夏油杰更加生涩,除非五条悟自己做扩张,夏油杰根本意识不到,他甚至对交媾的方式都没有概念。几乎是五条悟强硬拉着他进入自己身体内,两相紧绷的皮肉有刹那的呼吸不畅,疼痛如绞。

等到他们稍微适应了,夏油杰才在五条悟的提议下动起来。

纯粹的生硬,五条悟感觉夏油杰似乎要把自己摇散架,那种年久失修的木椅子勉强靠几枚钉子撑着,夏油杰用力地摇啊摇,他就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

短暂的抽插运动后,夏油杰从五条悟体内退出来,脸上充满了震惊和不解以及惊喜的混合情绪。五条悟休息片刻,不信邪地拉着夏油杰进行第二次尝试,依然还是败在夏油杰毫无技巧的动作下,极其败好感的初夜体验增加了。

五条悟虽然心理上充满了认同感,但身体还是有点不甘心。

快天亮的时候两个人才心事重重地回到床上,睁着眼睛等天空彻底亮起来。

5

五条悟想看的天葬一般是拒绝人靠近的,不仅仅是为了仪式,也凭经验替观看者考虑,也不是每个人都能在亲眼面对人体撕裂后毫无心理阴影的。

这种事情,夏油杰完全没放在心上,他只是找叔叔打听了一下最近谁家要去参加天葬,等时间差不多了就带五条悟回自己家帐篷等着。

两个小女孩因为太小被大人拦在后面,夏油杰带着一无所知的五条悟往山上爬,一路爬到最靠近的位置,前后都是山,想躲都躲不及。

只知道文字描述的五条悟在退无可退的情况下亲眼见到一米多的秃鹫对着人类的尸体长达几小时的食用,其中人类变质但还算新鲜的内脏被秃鹫扯来扯去,森森白骨跟鲜红血肉形成强烈对比,五条悟吓得都忘记闭上眼睛,内心跟肉体来回撕扯,最后昏了过去。

夏油杰听到五条悟倒在地上,头撞击石头发出好大一声响,吓得不远处的秃鹫飞起来观察半天才继续食用。

后面几天五条悟都在以泪洗面,他在强烈的冲击下产生了对人生的疑问,他总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叩问自己,这一辈子值得吗,自己如果现在暴毙,会对自己前面的人生后悔吗。

夏油杰觉得五条悟可能是磕坏了脑子。

五条悟也没料到自己会在旅程即将结束的时候开始伤春悲秋,他白天坐在广阔的草原上看夏油杰杀羊,那头羊是五条悟买来的,跟夏油杰养着的那几只没关系。

说起来夏油杰在饲养方面还蛮有天赋的,据他所说,他是从最初的两只羊一直靠它们自主繁育到现在快十只羊的,每只羊都健健康康长大到现在,他才想着去做的别的赚钱的。

两个小女孩最近也习惯了跟夏油杰一起出现在五条悟面前,草原长大的女孩在杀羊的时候会递刀子,还会帮夏油杰扯着剥下来的羊皮。

血腥味让五条悟想起那天秃鹫吃尸体的过程,事到如今他已经不会有什么感觉了,恐惧和恶心都消失殆尽,他心里一边想这羊肉什么时候能吃上,一边想自己之前的人生竟然如此残忍的食用着动物,真是罪过。

五条悟还想到一直跟在夏油杰身边的那两个小孩,她们跟五条悟依然没办法交流,不知道她们今后还会不会有机会学别的语言,还是单纯的用藏语跟藏民打交道一辈子。

想到这里五条悟不免觉得有点悲伤,自己虽然给这两个孩子体验了些许的现代生活,但她们还可能在草原上呆一辈子。并没有嫌弃草原生活的意思,这世界上并非只剩总是保持现代生活的族群,他只是免不了想象她们远离这里,踏入现实社会的样子。

尤其是夏油杰,他才十九岁,应该是上大学的年纪,却被生活早早禁锢在这个草原,现在看起来是可以负担自己的温饱,将来再走远一点呢,他明明也有跟自己一样的欲望。

等待夜幕降临,夏油杰宰杀的那种老羊还没烤熟。

五条悟吃着半生不熟的羊肉心里攥紧了拳头,他就不该听夏油杰的话买一只不能再下崽的老羊,夏油杰只会心疼羊不会心疼他,这肉拿去做肉干都比烤着吃强。

夏油杰的厨艺跟他莽撞的性行为一样半生不熟的。

当天夜里睡觉的时候夏油杰身上充满柴火烧焦的味道,例行的情色运动过程中,五条悟走神想自己现在好像睡了烧烤风味的夏油杰。两个人自从开荤后就在进行艰难且毫无建树的性生活,夏油杰虽然有饱满的热情,但也仅有饱满的热情,大部分情况下还是需要五条悟自己想办法高潮,夏油杰跟他几乎没有心意相通的时候。

后来五条悟回忆起来那会儿自己的努力,跟自己想念夏油杰的时候用假阳具自慰也没什么区别,夏油杰只负责勃起。

最可气的是明明应该五条悟娇喘连连,每次五条悟从夏油杰手工制作的裤子里捞性器出来,夏油杰的反应都跟第一次经历似的,喘得比黄片还凶,明明皮肤比自己黑那么多,却能从耳朵一直红到脖子。

例行公事后的五条悟反思自己最近的性行为频率暴涨,也不仅仅是天葬的刺激,还有他心里明知道自己快离开这里的焦虑。

来这里之前五条悟是幻想过来一次艳遇的,天雷勾地火,宝塔镇河妖那种,只需要付出肉体不需要动真感情的。

现实中的五条悟根本做不到,他甚至可以预见如果跟他发生关系的不是夏油杰,他也会忧心忡忡的不想离开。

他把一切都想得太简单了。

于是在这个脏兮兮不好洗澡的帐篷里,经历过短暂几天不需要带孩子的夜晚后,五条悟躺在毛毯上出神,“在外面读书上学也蛮好的,你可以跟我去体验一下。”

五条悟讲这些话的时候也做了很多心里建设,其实他可以不说的,但还是期望夏油杰会表达出一点点对外面的憧憬。

“我没有说你现在的生活不好,只是告诉你外面跟这边相比也没什么不好的,你还小,可以多尝试,多去外面看看。”

五条悟很多话越说越是掩饰,讲出来的话怎么听都像期望他早点离开这里,奔向新生活,“你可以去读书,上大学,然后跟我一起生活之类的。”

“那妹妹呢。”夏油杰没答应也没拒绝,只是说出一个事实,“她们没有别人照顾。”

在夏油杰挑明之前,五条悟还在妄想那两个孩子只是跟夏油杰关系好,互相邻里都清楚夏油杰的为人,才放心让夏油杰帮忙带孩子的。虽然那两个孩子经常脏兮兮的,衣服也是经常穿得歪七扭八,虽然,虽然。

什么样的命运会让一个并没有长大的孩子又带着另外两个没血缘的孩子?

五条悟甚至都不能让夏油杰放弃抚养她们,这里是草原,孤儿的生存尤为艰难,周围还会有野兽,她们两个没大人照顾的话,真的会饿死,遇上冬天来不及搬走,冻死的可能性比羊还大。

而且夏油杰在草原这种几乎不需要花钱的地方带她们是最好的选择,如果带着她们到外面去,支出首先会打破收入。夏油杰一个人打工的话完全可以照顾好自己,再有困难的地方,五条悟可以想办法帮一帮,但他带两个孩子就不可以。

这对五条悟的家庭来说是不可以的,说白了五条悟没有义务去对那两个孩子付出心血,也没有那种能力。

家庭的财力跟他自己想要献爱心是没有任何关系的,他可以自己去打工赚零花钱,自己赚的钱怎么花都没问题,要想让父母出钱照顾别人家的孩子,多少有点像无理取闹。

也是负担不起的。两个幼童需要付出的财力要比想象的要多很多,离开这里就要完全换成都市的养育方式,教育投资那种完全得不到回报的事情,平白无故是没人愿意做的。

包括他现在跟夏油杰说的,也不过是一种建议,他都没办法保证夏油杰离开这里绝对会过得好,他只是想让夏油杰此刻跟自己最浓情蜜意的时候,离自己更近一点。

以后会怎么样,谁都不知道。

谈话戛然而止,这个问题的答案不言而喻,以五条悟个人的道德观来思考,他是夏油杰的话,也没办法让这对孤儿独自生活在草原。不管是涉及到自己多么宏大的未来,他也不能将孩子的生命放弃掉。

如此,离开的时间毫无意外的到来了。三天前就知道这个消息的夏油杰没表现出什么依依惜别的心情,照旧每天以向导和民宿老板的身份照顾挑剔的五条悟,还会拾柴火,修理羊圈,好消息是知道定期给小女孩洗头洗澡,注意卫生了。

五条悟离开的前夜,夏油杰细心照顾的羊又生产了,在蓝丝绒般晴朗的夜里生出三只小羊。五条悟蹲在羊圈里看夏油杰用手帮母羊剥胎盘,血腥味和膻味似乎填满了夏油杰的生活,都无暇顾及即将离开的远方的客人。

送五条悟离开那天,夏油杰起得很早,没给五条悟赖床的机会,清晨露水还没散去的时候就带五条悟去找了养马的叔叔,夏油杰是不养马的,他养不起那么废草料的牲畜。

两个人浅一脚深一脚地走在湿漉漉的草地上,这次五条悟终于有厚衣服穿,夏油杰还是脱掉了五条悟给他买的衣服。

目的地很快就要到了,帐篷的影子在草原上无比醒目,五条悟忽然控制不住自己,又问了一次,“真的不跟我去吗?”

几个小时前也是这样,五条悟终究还是不甘心,他还是觉得夏油杰不能真的在这个地方耗尽余生,为什么不能去外面看看。

同样的沉默,夏油杰不回答,五条悟脑子里就总是重复他怀抱着才生产的母羊,温柔又决绝的样子。

目送叔叔骑马送五条悟离开,夏油杰急急忙忙回家去照顾才出生的小羊羔,两个妹妹虽然听夏油杰的话帮母羊给小羊羔喂奶,但夏油杰对她们还是不够放心。

五条悟离开的途中痛骂骑马的痛楚还有夏油杰的直男行为,都不知道送他到市区,都不知道在他面前演一下不及汪伦送我情,万一他以后还想回来给他送钱呢。

这种烦躁的心情整整持续了几个月,五条悟那段时间不想听到任何有关于西藏的话题,听到任何同音谐音有关的话都会心里一空,一年多以后,五条悟才有勇气打开自己带回家的拍立得照片。

很多张夏油杰穿着影楼服装的照片,虽然雪山为主,角落总会有夏油杰的半身像,也有泡温泉的照片,在小店吃饭的照片,跟两个小孩躺在酒店床上的照片,还有住在帐篷里的照片,烤羊的照片。

仅有的几张合照都被五条悟留在夏油杰那里,他就是要夏油杰永远都忘不了他,还有那两个小孩。

他们平淡清苦的人生中曾经有那么一个稍微有点小钱的学生出现过,最好是产生一种来找他的念头,那样五条悟就有理由去帮他们了。

只是没有,后来的人生里再也没出现过他们。五条悟不敢去西藏,夏油杰也不肯离开西藏,他们天南海北地错过着,继续按照生活曾经的轨迹活着。

偶尔遇到生活中无法避免的困境,他们就会回忆起曾经躺在同一个帐篷中,共度的那个蓝丝绒的夜晚。

那是人生中最安宁,最给他们带来继续生活的勇气的时刻。

原来人是真的可以在遇到某个人之后,真心感谢生命存在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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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真的是看得人难受,西藏真是让人心碎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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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很好,这样大概是最好的,没有美丽的神话,那时人的自我宽慰。
中间无数次认为二人会在一起,但事实上知道他们很难在一起,看到最后,二人也没有再见面,这就是两人的故事,永远惦记,而永远不能重现,只有亲历者还会回忆。回忆有时悲伤,有时什么也没有,有时空洞,有时怀念,有时喜悦。那精彩的经历在画卷上记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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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美的一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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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名感动。也想去西藏看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