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五】sweet sweet death

*29五和战后失忆夏的if线

*角色属于jjxx,ooc属于作者解读和写作的不成熟

痛苦是不可避免的。

不知道有多少次,夏油杰被不知来源的疼痛感裹挟着在夜色中惊醒,背后爬满了冷汗,四肢的神经也被牵扯着作痛。他吞咽着口水,努力想要借此湿润一下他干涸到快要开裂的喉咙,同时无助地低声呻吟,断断续续地喘息着。

他努力地想要翻过身去,又因为缺少了一边的手臂而无法控制身体的平衡,只能蹭着被单费劲地挪动着,然后再一鼓作气地翻过去,最后面对一堵空白的墙,无处抒发痛苦,又被种种混乱的思绪绑架,平白无故坠进恐慌和焦躁中。

这样的夜晚频频来袭,无边的黑暗把夏油杰吞噬掉,让他变成漂浮在虚无中无依无靠的一只船。

——没有桨,没有路,也没有岸。

感到迷茫和无助也是必然的,毕竟此时的夏油杰忘了自己是谁,不知道自己的来处,也不清楚自己的去路。数月前的那场大战让属于夏油杰的肉体严重受损,再加上他的脑子被掏空后鸠占鹊巢,记忆受损和丢失实在是在所难免。这也导致他此时被迫在生和死的夹缝中游荡着,没能安安稳稳地渡过奈何桥,也没能全须全尾地回到现世。

被抢救回来后,夏油杰先是勉勉强强养好了身体,又靠着肌肉记忆重新拾回了咒灵操术的应用方法,其余的却一概不记得。他无法记起曾经作为咒术高专的学生的经历,也无法回想起叛逃后作为教主的事情,身前身后事只记得一个模糊的轮廓,怎么也拼凑不出属于‘夏油杰’的完整人生历程。‘夏油杰’变成了一个空壳,变成承载着咒灵操术这个非常有力的术式的容器,一个名字,一个让人寄托了不该有的私情的活死人。

如果只留他一个人这么独自夜夜被痛苦和绝望消磨,夏油杰恐怕早就坚持不下去了。但每每他这么挣扎着,那个人就会来——

先从夜色里浮现出来的是一道疤痕,随后是另一道,谈得上颇为精致漂亮,却又被数道伤疤割开的脸缓缓地从黑暗中脱出,夏油杰这才趁着夜色看清楚来人——那个叫五条悟的男人。

“你又来了。”

夏油杰痛得几乎说不出话来,却又要顽强地从牙缝里挤出字,“谢谢你。”

夏油杰并不记得有关五条悟的事情,却被时常来照料他病情的医生告知,她以及他们曾经是高中时期的朋友,五条悟更是他曾经最为亲密的挚友。

曾经?夏油杰没有追问过那些‘曾经’背后的含义,但他从那位医生的有所保留中察觉出了一丝别样的异处。

虽然遗忘了许多,但夏油杰是个生性敏锐的人,很快他便察觉了他此时的处境。如今的他寄住在五条家的屋檐下,即是一种照顾,也是一种变相的看管。夏油杰从家仆们躲闪的眼神和藏在袖中戒备的刀上分析了个大概,得出结论他必然不是什么值得五条家信任的人物。

既然如此,五条悟怎么肯留他在身边?夏油杰打探式地问了名叫家入硝子的医生,试图从对方口中了解自己的平生,对方却始终只停留在高中同学那一层面上,对他的种种其他事迹缄口不言。说到山穷水尽了,才在最后暗示夏油杰一句,他之所以必须在五条悟的手里,是因为他离开这里将会必死无疑。

说实话,夏油杰甚至有点惋惜自己失忆了,因为他实在好奇,如果他们‘曾经’是挚友,那么他到底做了什么事这么对不起五条悟?对方又为什么不惜那么多努力也要保住他,只为了将他留在这里?

想到这里,夏油杰盯着缓缓走出沉闷夜色的人短促地笑了一下,随即磕磕巴巴地张口,“五条…大人。”

一头白发的男人皱了皱眉头,“叫我悟。”

“听你叫我大人可真别扭。”

“好的。”夏油杰展露出一个疲惫的笑容,“悟。”

“杰。”

象征着咒术界之巅的男人就这么蹲在他的床前,以一个过分亲昵的姿态依靠过来,温暖而坚硬的大手覆盖在夏油杰的额面上,替他擦拭去许多冷汗。

五条悟以一个让夏油杰感到不寒而栗的温柔语气和他交谈,说一切都会没事的,只是幻肢疼痛,很快就会过去的,不要担心,也不要害怕,有他在。

随后,他又轻声细语地问夏油杰:“你想起什么了吗?”

“没有。”夏油杰的肉体和精神都在疼痛的苦海里翻滚着,他怎么会有余力应对自己脑海里空缺的记忆,“什么都没有。”

“这样啊。”五条悟的声音听上去平稳又坚定,吐出的话却冰冷,“那再努力一下吧。”

啊。这可真是残忍。

夏油杰觉得疲累,他笑着面对这熟悉的陌生人,问着:“何必这么执着于我呢,悟?”

五条悟那对蓝得不像真人的眼睛在夜色里闪闪发亮,他盯着夏油杰看,沉默许久之后才回复道:“因为这对我是有意义的。”

“这样啊。”夏油杰点了点头,“那就好。”

五条悟无法避免地神色黯淡下来。他自己心里比谁都清楚,这也许只是他的执念在作怪,对谁都不算公平——然而他还是强行将夏油杰留了下来。

曾经,那个在新宿街头转身离去的少年给他留了最后一句话,说‘你的选择都有意义’。曾经,五条悟又追问了那个倒在巷尾的人一句,说‘我们还会再次相见吗’。这两句话像某种诅咒缠身,最终都在涩谷的那一天应验了,五条悟与装作挚友的伪物相见,做出了偏向私情那一边的选择——属于最强的,那么一霎间的软弱。

那个弱点的名字叫夏油杰。

五条悟已经做过一次错误的选择,他在那个时候不可自持地犹豫了,最终回了头,但他确实不该再错第二次了。然而,人究竟无法不面对自己的本心,五条悟还是做了相同的选择,留下了如同一张白纸,一只断线木偶,一个似是非是的夏油杰。

五条悟的所作所为留给御三家的人太多口舌可嚼,那些人先是编排了一通他和夏油杰曾经长达十年之久的艳情,藕断丝连,暗通曲款,背后讥讽着,谋划着,想要以此为由拿捏住五条悟。所以,御三家里很快就有人打起了主意,在某一次会议上谄媚地讨好着五条悟,瞧着他的脸色说出让他不能再为不快的提议——在处刑夏油杰这个罪人之前将他的术式保留,再想办法移植到其他合适的咒术师身上。

那些人原以为经过了那场和两面宿傩的生死之战,五条悟不再会对只剩个空壳子的夏油杰留有私情,却不想对方表现得比往日还更暴君,一口驳回这个请求之后,很明了地告知所有人:夏油杰无论死了活了怎么了,都只能他五条悟说了算。

没人想挑战五条悟的权威,所以在那之后,已经不再有人敢再说什么了。

夏油杰忙得很,在他本人不知道的权力纷争里扮演着一个祸国殃民的红颜祸水,被风言风语描绘成被囚禁在五条家主身边仅供对方享玩的笼中鸟。又或者在咒术界众人的评说里扮演着一个改新革面的回头浪子,没了记忆再加上受五条悟本人看管,已经不成什么威胁。风口浪尖的当事人倒是对这些纷纷扰扰全然不知,每天在家宅里晃荡着,像个闲来无事的座上客,又像个身不由己的阶下囚,逗趣几下五条家的小辈要被讨嫌,装装邪恶大反派吓唬他们,又觉得哪里似乎不太对。

夏油杰扮演起当家主母来也不算怪,反倒契合他本人温和的气质,于是五条悟这天风尘仆仆回到家,就看到对方在装什么大和抚子,煮了一桌子的拿手好菜,又不知怎么地哄骗到了几个小辈和家仆的信任,此时居然正反客为主地守着餐桌主位,等着他回来就开饭。

记忆没是没了,怎么哄小孩骗女人倒是一点都没忘。五条悟在心里直发笑,看着夏油杰一袭纯白色和服落座在他旁边,一头长发挽着个鲨鱼夹,怎么都像个温婉的样子。也难为夏油杰用那仅剩一边的手臂忙着张罗了这么多饭食,又耐心地抓着挑嘴的小孩说教,半哄半吓唬地要他们把碗里剩下的胡萝卜吃完。

五条悟早就过了要挑食的年纪,他嚼着曾经不怎么爱吃的胡萝卜和豆芽,莫名其妙地想到,如果夏油杰不能恢复记忆,一直这样似乎也不错。

吃完饭之后两人索性就在院子里散起步来,夏夜里霞光消褪,虫鸣不止,却又衬得气氛格外暧昧。他们两人离得不远,就这么并肩走着。

还是夏油杰先开口:“今天工作辛苦吗?”

“还好吧,没什么外勤任务,就是给一年级上了一天的课。”五条悟回复道,“今天算是轻松的了,不然也不可能赶得上晚饭。”

“教小孩也很辛苦啊。”夏油杰不着痕迹地和对方走得更近了些,“悟老师。”

听到这个称呼,五条悟难得露出了一个毫无防备的笑容。

快要到而立之年的男人依旧保留着男孩般的心性,此时才被居心叵测的狐狸勾得显露出来一点,“杰才是呢。”

五条悟就这么笑着,一边下意识地伸出手去勾夏油杰的小指,一边开玩笑说道:“真可惜杰没有孩子,不然肯定是个好爸爸。”

夏油杰坦然接受着来自五条悟的亲近,放任对方的手和他的手缓慢地,自然而然地贴到了一起。他了然于心,故意演出温柔的样子,同时仍不动声色地回应着:“哦?”

五条悟展露着难得的笑颜,“真难想象杰原来这么会照顾小孩。”

夏油杰终于撕破了五条悟的伪装,发现了异处的源头——五条悟此时正用一种堪称为‘爱’的眼神回望着他。

原来如此,夏油杰在心里残忍地大笑起来。

但是夏油杰表面上依旧维持着平静,他若有似无地摩挲着五条悟的指腹,无意地说了句,“看来我以前是个厌恶小孩的人?”

那一瞬间,五条悟心下一颤,感觉直坠冰窖。他意识到自己潜意识的语句,并不是‘难以想象杰这么会照顾小孩’而是‘难以想象杰会这么照顾非咒术师’。这一瞬的落差就击杀了他,同时杀死了存在于此时此刻的五条悟和夏油杰两人。

五条悟没说话,随后便抽开了手。再次抬眼看向夏油杰时,他的眼中已经不再有不该有的情愫,而全是漠然了——他无法自如地面对这个既是夏油杰,又没有属于夏油杰的记忆的人。

“我也不怎么喜欢小孩就是了。”五条悟一声不响地撇开了话头,故作轻松地问对方,“说起来,杰最近有想起什么吗?”

从五条悟的这番反应里,夏油杰多多少少推断出自己已经败露了行迹,于是也不多遮掩,直言道:“前几天倒是想起来了一点,一开始我还以为是在做梦。”

五条悟一时间心跳如擂,“想起什么了?”

夏油杰卖着关子,故意装作在认真思考的样子,“我和你一起去了个临海的村庄,似乎是有任务要做吧?任务是什么想不起来了,为什么去海边也不记得,但是我记得你买了棒冰。”

“草莓味的。”夏油杰停顿了一瞬,似乎还能回忆起梦里,或者说回忆中沾染在他唇上的,属于草莓味棒冰的香甜气息。

“然后…我在海边站着。”

五条悟有些按耐不住地欣喜,又感到些许落寞,“没了?”

“嗯,只是片段。”

“好。”五条悟释然地笑了一下,“那是你十七岁的记忆。”

“是岩手县普代村吧?我记得是一次大规模海难生成的准一级咒灵,还挺难办的。你为了收服那只咒灵差点掉进海里,不过那家伙最后被我打得没办法回收,直接祓除了。”

五条悟沉浸在属于青春的回忆里,难得可贵地看上去真的开心。他追补一句,“你当时还很可惜这件事,跟我吵了好久。”

“是吗?这样啊。”夏油杰干巴巴地应付道。

夏油杰对所谓的挚友感到陌生,在他断断续续回想起的记忆碎片中,五条悟似乎是个笑容明媚,充满孩子气的高中生,言语之间都是向他撒娇耍赖,同时也非常亲近他。然而,此时夏油杰面前的这个人不太常笑,也比记忆中的那个男孩强壮太多,浑身上下,包括脸上都布满了狰狞的疤痕,显露着他曾经受过的磨砺和苦难。相比较而言,对方也已经不再那么依赖,或者说信任自己。

不过,他们似乎仍是某种可以亲近的关系,所以夏油杰凑过去,伸出手抓起五条悟的手臂,然后用指腹细细地摩挲过那里的每一条生出新肉的伤疤,问道:“这些伤——会不会痛?”

本来如磐石般不曾动摇的男人肉眼可见地瑟缩了一瞬,但他还是说:“没事。”

“抱歉,那时候我不在那里,没能和你并肩战斗。”夏油杰继续摸索着五条悟手上的疤痕,似乎想用这种方式来抚平对方曾经受过的痛苦,“虽然我不记得了,但我大概是做错了什么吧。”

“所以,还是要说抱歉。”

“你不该道歉的。”五条悟迅速地恢复了他的冷静和自如,“杰,我们并不是可以并肩作战的关系了。”

夏油杰失笑,手也跟着垂下来,“这是你不再向我撒娇的理由吗?”

五条悟的瞳孔快速地抖动了起来。

“你还想起什么了?”

“没有其他的了。”夏油杰神色淡淡的,“只是猜测。”

夏油杰与五条悟对视,直直地望进对方的眼睛里,随后开口问道:“五条悟,我到底是你的什么人?”

明明在脑海里排演过那么多次面对夏油杰提出这个问题的场景和可能性,五条悟还是没能第一时间发出声音来。

其实他已经二十九岁了,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其实已经该对夏油杰的离开释然了。然而在小巷里做出了最后的选择也好,在涩谷被这份私情束缚住自我也好,如今又失而复得,和一个失去了记忆的空壳做些无用功也好——五条悟还是没办法面对夏油杰说没有,说算了,撒谎说他们只是朋友关系。

明明知道他们也许已经无法再变得亲近,也无法真正意义上地束缚对方,他还是把夏油杰留在了这里。如果有那么一天,夏油杰还能恢复自我,五条悟可能还是会放他走。

所以,五条悟还是把选择权交给夏油杰,像他十年前做的那样,一如既往地把指出方向的权力留给对方——“one and only.”

“是吗?”这个答复比夏油杰所想象过的任何一个答案都要更加真诚和深刻,他只好笑着叹气,说:“看来他背叛了你对我的这份感情。”

“——某个时间段,我还没想起来的我自己。”

五条悟一时间有点恍惚,不确定他能不能再坚持下去,面对这样一个不再认识自己的夏油杰。

然而下一秒,夏油杰就凑过来,在他唇边落下轻得像是蜻蜓振翅般的一个吻。

面对五条悟满脸的惊愕,夏油杰倒是十分淡定,“这会让你感觉好一点吗?”

“抱歉,我自作主张地推断我们是可以做这种事的关系。”

“毕竟你看上去很寂寞,悟。”

夏油杰剖析五条悟的痛苦,并从中拿取对方的感情来加以利用。他残忍,且故意如此残忍——“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些什么,才会来找我的吧?”

“你想要的是哪个夏油杰?”

“虽然还没完全回想起来,但扮演那个你想要的夏油杰应该不难。”五条悟那与他同等顽劣的挚友,就算记忆全部跑空,也依旧保留着恶童般的灵魂。只需开口说这么几句话,就足以打败五条悟——“悟需要我的安慰吗?”

五条悟皮笑肉不笑地回给夏油杰一个表情,“如果不是之前占据你脑子的人已经被我亲手清除,我真的会怀疑这话并不出自你口。”

“可惜了,杰,你对我而言没有你猜想的那么重要。”

“我不需要你。”五条悟转身离开,留给夏油杰一个轻飘飘的尾音,“——是你需要我。”

心跳可不会说谎,夏油杰忍着才没说出这最后一句话。

夏油杰几乎是接近于得意地在心里讥讽着五条悟,对方正迫切地想从空壳里雕琢出一个爱他的人的形状,却又得不到——真是可悲,可悲啊。

话不该说得太满,结果当晚,夏油杰就梦到他与五条悟抵死缠绵的景象。那并不是一段第一视角的回忆,反而是某种上帝视角,以至于他无从确认这是否是他本人的记忆,还是周公替他编造的桃色故事。

总而言之,那个梦里的夏油杰正吻着五条悟,不像是对方的什么仇人,更像是推心置腹,永远都不会背离彼此的爱人。

梦里的他如痴如醉,沉迷于肉体交缠编织的情爱陷阱里忘乎所以,反而像是在主动求来神子的投情,反反复复说着什么爱啊爱的,让上帝视角的夏油杰都倒自己的胃口。

有那么爱吗?夏油杰自己都觉得好笑。

从梦中惊醒的夏油杰翻来覆去睡不着觉,干脆在清晨就爬了起来,他带着能够限制咒力使用的特制脚镣在五条家宅里转悠着,无视家仆们惊恐的眼神,直接闯进五条悟的私人住处翻看他的东西,打算从相册中寻得他们高专时期的蛛丝马迹。

五条悟睡在里屋,很快就察觉到了夏油杰的到来,于是他披了件晨袍便起身,看着对方在自己的书房里大肆翻找,津津有味地品读着像是属于别人的青春故事。

“这就是我们在咒术高专就读的时候吗?”夏油杰认出了合照里的家入硝子和五条悟,他看着属于自己,又感到颇为陌生的那张脸,感叹道:“这些照片你倒是保留得很精心。”

“没想到悟是这种念旧的人。”

“我还以为我们吵了架。”夏油杰慢条斯理地把相册放回书架上,又随便拿了本大藏一览集下来,翻看了几页,随后不紧不慢地继续说道,“看来你跟我,比我想象得还要亲近。”

五条悟没有出声否认。

于是夏油杰笑着,继而残忍地追问道:“你不会还留着我们做爱的照片吧?”

刚刚从睡梦中醒来,有那么一瞬间还显得像家猫般温顺可爱的人,下一秒便如同凶神恶煞般,直接上前来把夏油杰推到书架前压住,震得几本书都掉落下来,重重地砸在夏油杰的肩头。

夏油杰被这一下弄得直咳嗽,他摆摆手,轻浮地开着玩笑,“别这么激动啊,我可还是病号。”

他抬眼,看到五条悟瞳孔深处的颤动,于是释然地笑了起来,“看来这是有的意思了。”

“我很确定——五条悟,你应该是很爱我。”

五条悟并没有真正意义上地动怒。他只是淡淡地看着对方,陈述道:“杰可别忘了,杀了你的也是我。”

“是吗?”夏油杰也不觉得爱和死有什么冲突,“所以我又想确定另一件事情。”

“悟,我爱你吗?”

五条悟脸上所谓的淡然破碎得很快,夏油杰几乎能从对方细微的面部表情中解读出动摇。但是这次他没说什么,而是直接吻了夏油杰——这次的吻不再是一个蜻蜓点水的轻吻,而是真正意义上唇齿纠缠的吻。

夏油杰并没有拒绝,他感受着五条悟柔软的嘴唇和滚烫的吐息,很快就从中莫名获得了熟悉的安心感。他捧着五条悟的后脑勺,用掌心摩挲过那些手感有些刺人的发茬,又摁着对方的头从而加深这个吻,熟练到不像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哪怕已经忘记了,他的身体不会忘记,灵魂也不会说谎。

只是一个吻,甚至是来自一个他已经忘却的人试探性的吻,夏油杰就能重温到心脏抽痛的感觉。他回想不起自己为什么做出了离开对方的选择,却能回想起做出那个决定的那一瞬间,他的心脏缺了一个洞,刮风漏雨吹进去的苦痛。某一次吻五条悟的时候,这幅身体的主人的确解刨过自己的灵魂,把爱人从中择了出去。

痛苦会让凡人动摇,夏油杰也不能免俗吧?他的身体替他流眼泪,他的灵魂替他诉说——夏油杰有点好笑,又有点绝望地想到,他恐怕确实很爱五条悟。

这不是五条悟第一次为夏油杰动摇,恐怕也不是最后一次。他只是再一次地选择刨开自己,又心甘情愿地把自己交给对方——“你我亦如此。”

得到这个答复,夏油杰开怀大笑,他抚摸过五条悟脸上层层叠叠的疤痕,又摸回到自己的脸上,赫然发现那里流淌着眼泪。他又哭又笑,全然不知自己此时在五条悟的眼中显露着什么苦涩的表情。夏油杰只是笑着,“原来我也会寂寞!”

五条悟艰难地扯出半个微笑,他吻掉夏油杰脸上的泪,很快就和对方推搡着瘫倒在书房的软塌上。夏油杰很快就确认了自己昨晚的梦的真实性,因为坚硬得像一颗石头一样的神子褪去外壳,很快就与他坦诚相待,五条悟没有向他索求任何东西,只是伏在他的胯下,低顺得终于像只家猫。夏油杰被摆弄着,感觉像在幻境中沉浮着,什么都不太真实,他索性就大叫,放肆呻吟到门外的家仆都脚步匆匆地离开。

释放的那一瞬间,夏油杰拽着五条悟的头发,无比暴力地使用对方,直到对方接近窒息才放开。

夏油杰看着一脸艳景春色的五条悟,又大笑起来,他躺在书本的落页间,笑得几乎喘不上气,“我记得这张嘴。”

在那天之后,夏油杰和五条悟陷入了微妙的肉体关系中。这算得上合情合理,考虑到他们本该就有这层关系,但又算得上违背道德伦理,毕竟夏油杰还没搞清楚自己是谁,就率先回想起了怎么最大程度地使用五条悟。

不过他也确实开始逐渐恢复记忆了,除去高专的一些事情和童年的回忆,夏油杰还记起了两个女孩子的脸。他实在回想不起名字,却在梦里看那两个小女孩的脸看得格外清晰。像是少年人的他自己牵着两个小女孩的手,走得慢慢悠悠的,几乎像是没有明天一样。夏油杰恍惚地看着自己似乎满身是血,女孩们似乎也被虐待得不成人形,但是像两个小糯米团子一样的女孩也不怕他,还怯生生地紧紧抓着他的手,仿佛走向地狱也不会放开他。

夏油杰被那两只稚嫩的手拖着拖着,终于拖到惊醒。他浑身大汗,仿佛真的从地狱爬回来。于是他赶紧找到五条悟问起这件事情,五条悟也并不忌讳,直言那是夏油杰的家人。

“我的家人?”夏油杰几乎落得一个惊喜,“我能见她们吗?”

五条悟却回复他:“不能。”

“我估计也不能。悟不如之前对我宽容了,是已经找到比我更好的了吗?”夏油杰有点不快地逼近五条悟,说着轻巧话的同时用一个吻去讨好对方。身体记忆复苏得比任何别的都要快,他很快就重新学会了如何让不可一世的五条家主软在他的手里,变成受情欲裹挟的可悲大人。

但是五条悟这次并未妥协,他笑意盈盈地推开夏油杰,“可惜还没有。”

夏油杰早就明了如何用三言两语击破五条悟,于是他故意笑着说:“没关系,我想大概是我咎由自取。”

五条悟又不是什么心善的人,怎么会不知道对方藏的什么心思。五条悟只是顺水推舟,给夏油杰他想要的反应,“确实,夏油杰不是会后悔的人。”

‘夏油杰’这三个字从五条悟的嘴里一出,夏油杰立刻就明白对方并不是在说现在的自己,而是那个全须全尾的自己。五条悟有意无意地提起他残缺品的身份,让他愈发地不快了起来,决定更加残忍地报复对方。

所以,他笑着,装作毫不在意——“那他真是个坏人啊。”

夏油杰满意地等来了五条悟的沉默。

在那天之后,他们两人的关系又从可以互相抚慰的假情人变成了只是点头之交的仇人。夏油杰几乎看不到五条悟,对方早出晚归,故意避开他,哪怕他侯在五条家宅的大门口,起得比鸡还早,睡得比猫头鹰还晚,五条悟也能轻巧地察觉到他的存在,从窗户里翻出去上班,从家族老宅偷情用的暗门里摸回来睡觉。夏油杰知道,五条悟对他如此避之不及,大概是真的生他的气了。

两个互相在乎的人吵架,向来是哪方更在乎一点,哪方就会更受伤。夏油杰凭借着失忆这件事情,自然能够更好地成为一个混蛋,说一些明知会刺伤对方的话给五条悟听,然而五条悟却比他自以为的心善太多,总是没办法说同等力度的话给夏油杰听——更何况这厮没了记忆,也就没了心没了顾虑。

夏油杰独自困在这老宅里寂寞异常,他每天为了排解寂寞,只好一遍遍努力回想自己一开始为什么会爱上五条悟这家伙。他质问自己,爱谁不好,非要爱致自己于死地的人?还爱得这么深,哪怕死过一次都忘不了?

死——夏油杰回想起死。

于是,夏油杰梦里的女孩终于对他说话了。

他已经做同样的梦做了无数遍,多到好像已经在奈何桥上重复走过几遍。如果是他自己走在泥潭里也就罢了,偏偏手里拽着两个小孩子,拖着他,拖着他,直到所有人都陷进去。她们也不害怕,也不离开,就和夏油杰一起慢慢沉潭。

然而这次陷进去之后,夏油杰却没像往常那般惊醒。反而,他听到那个有着棕黑短发的小女孩开口叫道:“夏油爸爸!”

他又惊又喜,张开嘴,却什么声音也没发出来。

那个小女孩又说:“我和菜菜子感到很幸福。”

另一个小女孩附和着点头,“太好了,夏油大人能活着真是太好了。”

尝试了许多次,夏油杰终于在梦境里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你们还好吗?你们现在在哪里?”

两个小女孩无视了夏油杰的提问,只是退后一步,继而松开了曾经抓得那么牢靠的手。名叫菜菜子的女孩牵住美美子的手,笑得很甜,“还能跟爸爸说话,很幸福,所以足够了。”

在那一瞬间,夏油杰的梦发生了巨大的扭曲和转变,两个原本还没到他大腿高的女孩们迅速地长大了,以惊人的速度成长为了少女的模样。她们牵着彼此的手,退进了泥潭里,缓慢地继续往前走着,同时异口同声地说道:“我们可以走了。”

“去哪里?”女孩们还在笑着,五官却已经越来越模糊。夏油杰在梦里撕心裂肺地大叫,却无法发出任何声音,他徒劳地抓着,却无力捞起任何人,只能捞起满手的泥浆,从他的指间陷落出去,滴滴答答,滴滴答答——

那一瞬间,夏油杰听到了一个很陌生,又很熟悉的声音——“你也该醒了吧,杰?”

秒针走动的声音落在夏油杰的耳朵里几乎像炸雷一样。剧烈的刺痛感包围住了他,逐渐恢复神智的同时,其他感官也开始缓慢地回笼。夏油杰只听到自己粗重的呼吸声,混杂着断断续续的抽泣声,以及响亮到像是敲钟一般的秒针。他的全身都剧烈地抽痛着,每根神经都在他的体内膨胀着,压迫着他的心智。他明明睁开了眼睛,却看不清东西,眼前始终只是模糊的一片,夹杂着一些面孔闪过。

那些记忆碎片把他二度割开,残忍地提醒夏油杰他自己此时的不堪。濒死时伏黑甚尔的那句恩惠和五条悟的那句诅咒敲打着他,死像只追魂的箭一样追上他,让他想起了许多死于非命的人——先是理子,然后是灰原,最后是美美子和菜菜子。

夏油杰的五感爆炸,一切都炸裂般的犯着痛。他想吐,却又什么都吐不出来,他的恩惠和他的诅咒都在胃里翻江倒海,觊觎着咒灵操术使用者此时的脆弱,想要冲破他的身体逃出来。明明已经彻底失去的手臂此时竟然破天荒地有了实感,那处缺失抽动着,平白无故地让他觉到难以忍受的痛感。

随后,夏油杰开始晕眩,幻觉和回忆一同找上他,把他包裹个密不透风,死亡的场景交织在一起,让他再也分不清现实梦境和幻觉。他看到很多已经死了的人,看到美美子和菜菜子在一潭死水里飘走,他坐在船上打捞,谁也捞不起来,却捞到满船的五条悟。他慌张地去看,却什么也看不真切。薨星宫的五条悟死在了他面前,全身上下布满伤痕的五条悟再次被不知名的术式切割开来,夏油杰抓着空气,什么也抓不到,只最后摸索到床头的灯。

夏油杰把灯砸碎,把一切能破坏掉的东西破坏殚尽。他几乎把整个屋子里所有的东西毁掉,把一切能摸到的东西都粉碎掉。他身上所有的伤疤都成了开口,明晃晃地犯着疼,累积在一起迫使夏油杰疼得站都站不起来。他在地上爬了几步,最后只能惶恐无助地缩在屋子的角落里,呼吸急促,肢体抽搐,无意识地断断续续抽泣,下意识地抠住地板的砖缝。

在夏油杰把自己的指甲盖抠掉之前,五条悟终于得到家仆的通报赶了回来。

他风尘仆仆,身上竟然落满了雨,操控无下限术式如此自如的五条悟也有一天慌乱到会被雨淋湿。他推开门,看到躲在角落里缩成一团的夏油杰,没有说什么。

五条悟只是关上门,拥抱了夏油杰的痛苦和不堪。五条悟走到夏油杰的身边,没有先吻他,也没有先抱他,他只是放平夏油杰的身体,让对方躺倒在地上后,轻轻地抚上他的胸膛,抚过他断臂的横截面,然后给他缓缓地顺了顺气。

等到夏油杰的呼吸不再那么急促,五条悟才伏下身来,轻轻吻在对方的嘴角上。他没有深入这个吻,只是抚慰意味地贴着对方剧烈颤抖着的嘴唇,手却直接伸下去拨开了夏油杰的衣物。

不需要太多别的东西,五条悟只是坐上去缓慢地骑夏油杰,骑到对方一边停不下抽泣,一边半是痛苦半是爽利地呻吟出声。

夏油杰用力抓住五条悟的手臂,几近于低声下气,“别这样,求求你…”

“杰,我很熟悉你的身体,不必对我撒谎。”五条悟只是继续前后摇动着腰部,臀肉重重地拍打在夏油杰的胯骨上,“其实很爽吧?”

夏油杰的感官和理智产生了巨大的分歧,他哭着,哭到仿佛以这个屋子为中心点的整个世界都将走向终点,同时又叫着,充满痛苦的嘶嚎和情欲的呻吟同时上演。五条悟不怎么管他,只是安安静静地压制着夏油杰,用火热的肉体送他上天堂,再用轻柔的吻送他下地狱。

他说,“杰,你的记忆恢复了,是吗?”

夏油杰紧紧抓着五条悟的手指,像抓最后一根稻草,“悟…”

他的眼泪像流淌的河,“不要留我了。”

但是他笑着,“让我走吧。”

然后,五条悟变本加厉地动起来,咬牙切齿到像是在榨对方的灵魂,“是杰自己决定留下的吧?”

“如果杰想走的话,明明有很多机会的。”

五条悟浑身都是触目惊心的疤痕,此时伏在夏油杰身上像极了索命的恶鬼,“真难得,我们还能再相见。”

夏油杰了无声息,仿佛是个死人。说到底,他好像确实是个死人,活到现在似乎已经是个诅咒,或者说成了某人的执念。他盯着天花板,气若游丝,忽然开口喃喃自语:“会寂寞吗?会寂寞吧。为什么会寂寞啊?”

五条悟终于伏下身来,语气轻柔地近乎耳语:“我很想你,杰。”

“悟…”夏油杰的身体轻微地抽搐着,“我已经…”

五条悟很快就捂住了夏油杰的嘴,他似乎察觉到对方的某种意图,所以先行截断了对方即将说出口的话。曾经夏油杰常跟他说这话,如今竟然也轮到了五条悟说同样的话——“世不可避。”

“但是没关系,没关系的。”

“还有我呢。”

五条悟终于彻底吻下来,绝望又热烈,宣告着毁灭和新生,他的存在让夏油杰卡在情和爱之间,自然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夏油杰有了一支桨,有一条路,也有了驶向的岸。

曾经有那么多的信任和放逐,也是时候轮到他宽容五条悟了,那么什么时候生,什么时候死,都由五条悟替他定夺。

善恶与生死的指针最终指向了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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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很香有人懂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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诶哟。。。看得我:sob::sob::sob::sob::sob:

流眼泪了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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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决定他的善恶,他决定他的生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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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了好多遍了,又香又涩又想哭呜呜呜91老师好神

看得我直嘆氣⋯⋯哎呀 唉⋯⋯⋯ 謝謝91媽咪。

眼泪鼻涕一起流下来,我也是哭死了

:sob: :sob: :sob:

噢……好。。好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