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著向反转if,教师杰×叛逃悟
*725夏五日快乐!全文2W5+,祝吃得快乐!
提问:如果要让世界崩坏殆尽,需要花费多少时间呢?一天?一小时?一分钟?
正确答案是,只需要一瞬间。
在十岁的小女孩眼中,最先崩坏的,是父母的笑脸。他们温暖和煦的笑容被定格,随后便被切割得四分五裂,散落成一地的碎屑,喷洒出来的赤红色液体飞溅到她脸上,她最心爱的浅黄色连衣裙染上了一抹猩红,铁锈般的气味弥漫在空气中。
几乎是一瞬间,平淡温馨的日常生活被打破,周围响起了连绵不绝、刺耳的尖叫声,看不见的普通人嚷嚷着“什么东西”、“发生什么?”。
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有什么东西坏掉了。
人崩坏了,建筑崩坏了,秩序崩坏了。
她的世界,也在崩坏了。
年幼的女孩站在原地,呆愣地看着化为碎片的亲人,似乎全然不知道长相丑恶的“凶手”正对她举起手中的“屠刀”,准备砍下。
“术式顺转——苍。”
千钧一发之际,成年男子略微低沉的声音在这躁动的世界响起,明明语气里带着点漫不经心的调子,却比这世界上任何的声音都要令人安心和坚定。伴随着这道声音出现的,是一道耀眼夺目的蓝光,而这个世界也因为这道蓝光的出现,停止了崩坏。
只见披着黑色羽织,内衬着白色和服的高大男人漂浮在空中,垂下的白色发丝犹如新雪般洁白,同样洁白的绷带紧紧缠绕在眼部,挡住脸上大部分的面积,但仅从露出的那下半张脸和凌冽的下颚,都能看出他应该有着一张俊美不似凡人的面容。相比这些,他身上显露出来的强大气势,以及举手投足间便将怪物消灭殆尽的强大实力,便更加引人瞩目了。
可是下一秒,这个出场相当帅气的男人用实力阐释了什么叫帅不过三秒。
只见他歪着头,似乎陷入沉思,围着这个被打倒的怪物绕了一圈,然后脚上毫不留情地用力踹了一脚,一边踹,嘴里还小声嘀咕着:“喂喂,别死那么快啊,我还想着把你当作伴手礼送出去的啊……”
虽然小女孩感觉这个人怪怪的,但是出场那副强大的姿态已经深深地刻入她的脑海里,救了她这件事也是事实,她局促不安地双手握拳,用着稚嫩的童音,颤颤巍巍地问道:“你是……来救我们的神明大人吗?”
“神明大人……吗?噗嗤。”那个男人听到这个问题,竟然哈哈大笑了起来,他落到地面,饶有兴趣地看着小女孩,这时小女孩才发现这个人长得特别高大,高大到足以遮天蔽日。
他弯着腰,居高临下地盯着刚到他膝盖的小孩,侵略者般强势的气息直冲门面,小女孩忍不住往后缩了一下身子。
男人隔着白色的绷带盯着她,盯着这弱小的灵魂,语气轻浮地说:“错了哟,我可是这个世界上最坏最坏的大恶人哦~”
“但是……怪物……”
“怪物?哦——”似乎明白了什么的男人露出恍然大悟的模样,笑着对小女孩说:“原来如此,你能看到了啊。”
“那么,恭喜你,欢迎来到地狱哦,小鬼。”
“岂有此理!那个五条悟!他竟然敢在普通人面前使用术式!”
“这么多人看到了,弄得人心惶惶,这下子肯定又有一堆咒灵冒出来了,真会给人添麻烦!”
“竟然还有一群愚昧的非咒术师叫他‘神明大人’,最近还冒出来一个‘六眼神教’,哼,区区一个诅咒师——”
“都是因为五条家管教不当,才让六眼失控——当初就应该直接抹杀掉六眼的自我意识,多加管控。”
“哼,现在也不迟,反正没办法控制,还是早点杀掉比较好。”
“不然,再这样下去,五条悟他会变成新的诅咒之王!”
无聊,真无聊。
身着高专教师制服的夏油杰站在会议室的中央,狭长的琥珀色眼睛望着虚空发呆,薄唇紧抿,不时流露出百无聊赖的神色。
昏暗的会议室里,四周正支起了好几个屏风,藏头露尾的高层们正坐在后面,拖着令人作呕的腔调发言,古朴的香炉里故作姿态地点缀着价格昂贵的熏香,烟雾缭绕,但夏油杰根本感受不到所谓的风雅和幽香,只觉得这个挤满老橘子的地方,充斥着一股腐烂的恶臭。
夏油杰不顾自己形象,捂着嘴打了个哈欠,他早该想到,突然把还在上课的他叫到高层开会,多半又是在讨论一些毫无意义的话题了。
而且每次把他叫来,总是会先把他晾在一边自说自话,也是,这群所谓的高层自诩上等人,本身在普通人的社会也拥有着比较高的政治和社会地位,是登高一呼便能唤来钱权的人物。所以,即便夏油杰是特级咒术师,平民出身的他在这群烂橘子眼里只是一个好用的工具人罢了。
理所当然的,傲慢自大的他们甚至会觉得,身负六眼的无下限术式拥有者,曾经的最强咒术师,如今的最强诅咒师,也是他们想杀便能杀的人物。
这群只会动动嘴皮子的烂橘子,要不还是全部都杀了吧。哎呀,不行不行,夏油杰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最近睡眠不足,开始胡思乱想了,他们暂时还有用,得留他们一命。
当然,如果嘴太臭的话,他也不介意脏了自己的手。
夏油杰背着手,神色冷漠地聆听着那群只敢藏于屏风后的烂橘子们趾高气扬地谈论着如何杀死五条悟,讨论着如何处置属于五条悟的东西。
而御三家的人反倒是在这场无意义的讨论中闭紧了嘴巴,保持了沉默。
五条家的代理家主找了借口没来,说一切都由夏油阁下决定即可,禅院家的家主一来便吨吨吨地给自己灌了一壶酒,很快就像个酒鬼一样直接在会议室里睡着了,加茂家嘛,比起其余两家,近几年式微了不少,既然五条家和禅院家都没说什么,他们也不敢多说什么。
“啪,啪,啪。”
突兀的掌声在昏暗的空间响起,声音不大,却似乎有一种强大的力量,可以将一切噪音都归于寂静,掌声将所有人的目光吸引到中央,循着声音望去,他们看到了笑得宛如佛祖模样的夏油杰在鼓掌。
“各位大人的发言真是精彩啊,我都要笑出声了。”他笑着说,明明口头上是在称赞,但他那说话的语气只会让听者感觉到自己被当作白痴了。
气氛瞬间被凝固,而夏油杰似乎完全不在意的样子,继续笑着说:“怎么,不继续说了吗?是我打扰到各位大人的兴致了吗?噢——”
夏油杰想了一下,装作恍然大悟地说:“抱歉,差点忘了,各位大人也就只能过过嘴瘾,动动嘴皮子。确实是我打扰到各位大人的兴致了。”
“夏油杰,你不要口出狂言——”
“那也请各位大人记住了,你们是如何坐上这个位置的,以及,你们的前任,最后是怎样的下场。”
“请各位,铭记于心。”
他的话音刚落,一阵狂风凭空出现袭向四周,一排排屏风直接被吹到,紧接着“砰”得一声巨响,会议室上空直接被什么东西砸出了一个洞,光明从这个被砸出的裂口射入这个昏暗的地方,将那好几张皱得和橘子皮一样的面容上惊恐的表情照得一清二楚。
即便有着权势和金钱又如何呢?在强大的实力面前还是不堪一击,他们也就这种程度了。
“至于五条悟嘛……”夏油杰笑了起来,长靴踩在碎石块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再抬起脚时,碎石已经变成灰尘随风飘散。他一步步地走向了那个刚刚还在大放厥词要将六眼变成生育工具的人面前,而在这人眼中,挂着笑容的夏油杰宛如夺命修罗一般,被吓得腿软的他用手掌撑着身体往后挪动,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惧怕。
最后夏油杰在还有一步的距离停了下来,居高临下地盯着露出丑陋姿态的猴子,一字一顿地说:“他,就不需要各位大人费心了。”
深夜降临,在校外的一栋三层小别墅里,戴着黑框眼镜的夏油杰坐在电脑前,盯着上面的文字,右手食指有节奏地敲击着木质的桌子发出“咚咚咚”的声音,手边马克杯里的咖啡散发着醇厚又苦涩的味道,似乎昭示着他今晚又要准备通宵到天亮的决心。
盯着屏幕许久的眼睛开始变得干涩,夏油杰摘下了眼镜,大拇指和食指捏了一下眉间,试图让自己打起精神来。
一般来说这个时间段大部分人都已进入梦乡,但是夏油杰还不行。除去白天繁重的教学任务以及祓除任务,晚上他还得处理一些教师身份以外的事务,例如阅读九十九由基最近送来的咒灵研究报告之类的。
这十年间,他就像一块海绵,近乎自毁一样的将自己的灵与肉压榨出来,化作颜料来涂抹着他理想中的世界,他所做的一切,是他的一己私欲,是他的偏心,不过,这些他从来都不会向他人吐露出来。
在外人眼中,夏油杰凭借自己的实力和努力,成为了出色的咒术师和教师,拥有了一定的钱权和势力,幸福的康庄大道就铺在脚下,倘若他就这样走下去,他便能通往幸福的未来。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这并不是他想要的,他还需要做更多的事情,才能完成他的夙愿。
总而言之,他真的很忙,忙到要压缩自己所有的私人时间,全副身心都投入到自己要做的事情,就连疲惫这种感觉他也忙得没办法去细细体会。
因为没能领会反转术式,夏油杰偶尔也需要一些外力支撑,咖啡当水喝,时不时到硝子那边坐一下,才不至于让自己的状态过于糟糕。幸好,他也专门收服了一些可以缓解身体疲惫的咒灵,比不上反转术式,但聊胜于无。
当然,对他而言,最好的办法还是早点完成工作早点休息,只是,总有一个不速之客会前来打乱他的全部节奏。
“不能走门吗?悟。”就跟背后长眼睛似的,夏油杰背对着窗户,悠悠地吐出了一句话,一下子把某个迈着大长腿从打开的窗户里跨进来的人钉在原地。
那三个被夏油杰放在唇齿间咀嚼十多年的音节从他口中吐了出来,只是尾音不复当年那般温情,剩下的只有冰冷和生硬。
被捉了个正着的人也就只是尴尬了一瞬间,很快就恢复过来,把另一条腿也迈进来,“嗨”的一声打了个招呼,他手上拿着东西嬉皮笑脸地想要凑到夏油杰身边,说:“因为杰也没有给我钥匙啊,我只好从其他入口进来了啊。”
“我的意思是,你可以敲门,按门铃,都行,随你喜欢。再说,我和你什么关系?我为什么要把自己家的钥匙给一个被通缉的诅咒师呢?”
“杰好冷淡啊~明明都已经对我这样那样了~”五条悟装作伤心欲绝的模样,拿起羽织的袖子擦了一下眼角并不存在的眼泪,然而郎心似铁的夏油杰依旧冷着脸,拿起咖啡喝了几口,侧着身子避开了想要抱过来的五条悟,走到了窗边,一副拒绝交流的模样,直截了当地问:“所以,通缉犯深夜过来有何贵干?”
“没什么事不能找你吗?”五条悟往自己的袖子里摸了一下,像小孩子炫耀一样从里面掏出了一个被压缩成球形的咒灵,说:“锵锵!你看,我还特意给杰带了伴手礼。”
与其说是咒灵球,还不如说这是硬生生地用手压成球形的咒灵,那只咒灵还露出了一只眼睛泪汪汪地看向夏油杰。
夏油杰看了看双手捧着咒灵,希望他收下的五条悟,即便隔着一层绷带,他也能感受到绷带后那双闪闪发亮的蓝眼睛,再看了看可怜兮兮的咒灵,他拒绝的话语被堵在喉间,怎么也说不出来。
他内心叹了一口气,手上发动术式将其收服,将“可怜”的咒灵变成真正的咒灵球,不过脸上还是保持着一副冷淡的表情说:“东西我收下了,你也该走了吧?”
结果五条悟“扑通”地一声,直接躺倒在地板上开始撒泼,挥舞着双臂赖死不走,因为和服袖子比较大,看着就像个大扑棱蛾子,他嘴上还嚷嚷道:“我不走,我没钱吃饭了,我好饿啊,杰快给我饭吃吧。”
“……就一顿饭,至于这样吗?”夏油杰神情复杂,看着毫无形象在地上打滚的最强诅咒师说道。谁能想到在外面“臭名昭著”的最强诅咒师为了一顿饭在别人面前撒泼呢?
“因为啊——杰一副很想赶我走的样子。”
“悟,你应该知道,我和你是立场对立的人,不应该再有什么交集了……”
“好好好,又是你的正论?无聊透了。那这样好了,我们把这看作是一场交易吧?杰给我饭吃,我就用,唔……”五条悟沉默了一下,他本来想说“咒灵球”的,但是他灵机一动,有了个更有趣的回答,于是他语气轻快又暧昧地说了一句:“用我的身体来支付?”
果不其然,夏油杰的表情瞬间就绷不住了,直接臭着一张脸,不自主地问了一句:“这话你跟多少人说过了?”
“你猜~”
“……”夏油杰并不想玩这种你猜我猜的游戏,但他脸上的表情肉眼可见地变得难看起来,他内心大概是憋了一股气,不上不下的,难受得要命,所以夏油杰最后还是败阵下来,说:“不就一顿饭吗?给你就是了。”
然后准备转身离开房间,下楼给某个人做吃的,向前走了几步后,他发现对方根本没跟上来,又一脸疑惑地回头看向五条悟,结果某个得寸进尺的人对着夏油杰张开了双臂,示意要抱抱:“杰,我好饿,走不动了,抱我。”
夏油杰感觉有点头疼,拇指在眉间按压了几下都未能缓解,最后无可奈何地从地上把一米九的成年男人打包下楼,五条悟十分自然地用手臂勾住了夏油杰的脖子,而夏油杰则是用双臂托起了他的臀部,防止某个不安分的人掉下去,也多亏了夏油杰臂力惊人,就算抱着一个一米九的成年男人也能从三楼移动到一楼。
两个人就这样紧密贴合,氛围稍显有点暧昧,五条悟还不忘在夏油杰耳边补充了一句,说:“我也就只会给杰‘抱’哦。”
说到抱这个字,五条悟还特别加重了音调,夏油杰自然也就懂了五条悟的意思,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然后五条悟就挂在夏油杰身上哈哈大笑了起来。
就这么短短的一段路里,夏油杰一直在被小动作不断的五条悟骚扰,不是咬他的头发,就是将他的耳垂当作奶嘴吮吸,又要把他的耳扩含进嘴里,磨着自己的虎牙,咬得咯吱咯吱作响,弄得他内心一阵烦躁。
来到一楼后,夏油杰反手将不听话的流浪猫用力压在饭桌上,背部砸在硬得跟石块的桌子上,五条悟不明所以,下意识叫了一声“杰”,随后他的下巴被对方的拇指和食指轻轻抬起了,夏油杰直接用自己的嘴唇将五条悟想要说出的话语尽数堵了回去,让世界归于缄默。
夏油杰的唇舌犹如枪林弹雨般落下,将五条悟淡粉色的唇舌染成殷红,软舌被进攻者不断在湿热的口腔搅动着,就好像要被吃掉一样。五条悟隐约被这凶狠的亲吻亲得有点窒息,脸颊一片红潮,脑袋发懵,来不及含下的涎水顺着嘴角流下,但他还是双手环住了对方,将夏油杰的脑袋压了下来,便于让他更加深入自己。
而本来放在五条悟下巴的手缓慢地往下挪,手指在五条悟的喉结上摩挲着,手指的主人似乎在思考着什么,敏感的喉结被人抚摸的感觉算不上特别好,感觉痒痒的,五条悟忍不住地呻吟了一下,但很快,他的呻吟便被扼住在喉间——他那洁白又脆弱的脖颈骤然被两只手用力钳住,施暴者正在一点点将他肺部的空气挤压了出去,然而他又缱绻地与他亲吻着,似乎想要让他溺死在情欲的浪潮里。
短暂的错愕后,涌上五条悟脑袋的,是无与伦比的快感,即便此时的他脑袋一片空白,但是自动生效的反转术式让他的六眼依旧运转良好,完全将夏油杰掐着他时的表情尽收眼里——披散在额前的黑色长发后面,是他充斥着阴暗又偏执的眼神。
夏油杰看着他,就像看着自己的东西一样,不容他人触碰,他想要将他留在这里,即便是他的死亡,他也想要独占。
杰他想要我。
意识到这点的五条悟很想笑出来,他很想告诉夏油杰,可以哦,即便在这里杀死我也无所谓哦,我可以把我的一切都交给你,连同我的性命。
但是他已经没办法发出声音,只能用自己的身体颤抖着,手掌艰难地抓着夏油杰的衣襟往下拉,把自己更加投入在这个漫长的亲吻中,他要将他想要说出的一切话语都融于其中。
口腔中开始弥漫着血腥的味道,在最强的诅咒师几乎失去意识的时候,或许是有人不舍吧,最后还是解开了禁锢。
五条悟那缺氧的身体又重新注满新鲜的氧气,促使他咳嗽了好几声,咳出了一些带着鲜血和碎肉的唾液。本应洁白光滑的脖颈被掐出一道恐怖的青紫色指痕,看着便心惊胆战。
而施暴者一反刚刚的暴虐,温柔地用舌头舔舐着自己留下的伤痕,粗糙的舌苔划过伤痕让五条悟有点刺痛,但又因为对方过于温柔,他还是舒服地哼叫了几声。
舔着舔着,夏油杰在五条悟的脖子侧边轻轻地咬出了一圈牙痕,以在不听话的流浪猫身上做了标记来结束这场过于疯狂的亲密接触。
完事后,夏油杰两手一撤,直接把五条悟放置在饭桌上,脸上冷静到没有一丝情动的模样,仿佛那个差点要掐死五条悟的人根本就不是他一样,要不是他嘴唇上也被人咬出了一道浅浅的痕迹,谁能想到他刚刚还经历了一场颇为暧昧的情事。
道貌岸然的夏油杰甚至还悠闲自得地把自己披散的长发在脑后绕了几圈,随手拿起鲨鱼夹把卷好的头发固定在脑后,然后走到灶台前,打算给某个刚刚嚷嚷着“要饿死了”的流浪猫做饭。
相比之下,五条悟作为承受方就显得狼狈了许多。捆绑在眼部的绷带因为身体不自觉的挣扎,已经松开了一大半,连带着绷带也被泪水沾湿了一大部分,从缝隙间能看到泛着泪光和情欲的蓝色眼睛,嘴唇被亲得红肿,而脖子上的一圈青黑色在白皙的皮肤上便显得尤为可怖,遍体鳞伤的身体证实他遭受到了一场不为人道的蹂躏。
但他好像完全不在意自己的伤痕,也没有打算用反转术式治疗自己的想法,他呈“大”字型的姿势躺倒在桌上,下半身微微勃起的硬包变得尤为显眼,单薄的衣料被前液洇湿了一小片,他晃动着和服下赤裸的小腿,开始大声叫骂夏油杰“小眼睛、怪刘海、阳痿男”,谴责夏油杰这种撩了就跑了的行为。
但看着不为所动的夏油杰,五条悟觉得有点自讨无趣,一手扯下了湿漉漉的绷带,腰部一用力,便从桌子上弹起,裸足直接踩在冰冷的瓷砖上,啪嗒啪嗒地往前走了几步,从身后抱住了夏油杰的腰,像磁石一样直接挂在他的身上。
“杰也变成古板的老头子了。”五条悟一边说着,一边把自己的嘴唇凑了过去,在夏油杰的脸颊吧唧一声留下了口水印。
“古板的老头子你也亲得下去吗?”
“当然,因为杰就算是古板的老头子,也是最帅的那个。”
主动送上门的肉,夏油杰自然不会轻易放过,他按住五条悟的后脑勺带着点安抚的意味又交换了几个湿漉漉的吻,也算是为了自己刚刚放置的行为道歉了。
夏油杰的手指轻轻点在五条悟那一圈恐怖的伤痕上,问:“怎么不用反转术式?”
“诶,不用了吧,这是杰给我留的,我还挺喜欢的啊。”五条悟说这话时还一脸骄傲,让夏油杰哭笑不得,他叹了一口气,说:“悟什么时候有这种癖好了?”
“不知道,但只要是杰的话,对我做什么都可以哦,包括——”
“悟,这种话不要轻易说出口,会变成诅咒的。”夏油杰的眼神突然变得认真起来了,他说话的语气就像在教训着不听话的小孩一样,五条悟听到只觉得不高兴,不满地哼了一声,还反过来用着阴阳怪气的语调回了一句“才不要”,然后玩起了夏油杰的刘海。
“悟——”
“啊啊啊,杰真的变成老头子了。”五条悟拿起手上的刘海抽了一下夏油杰的脸,人还是趴在夏油杰宽厚的背部,但是别过了头,一副完全不想理夏油杰的样子,夏油杰此时的形象瞬间就变成背着一米九巨婴的男妈妈。
“……我只是想叫你先治疗一下伤口而已。”
“……”
“治疗好了我再给你留一个新的?”
几乎一眨眼的时间,五条悟的脖子便洁白如新,他如同天鹅一样昂起头颅,信任地将自己脆弱的地方递向夏油杰口中,夏油杰只好顺从地在这纯洁的“画布”上留下了一枚暧昧的深红色吻痕。被吻得有点情动的五条悟一手抓着夏油杰的头发,好不容易整理好的头发又被他的爪子打散。五条悟微微低下了头,嘴唇印在夏油杰蜜色的肌肤上,对准了一个地方狠狠地吮吸着,吸出了一个同款的红印。
下一秒,五条悟眼前一花,他整个人已经换到夏油杰面前,他被推到料理台那边,屁股撞在大理石上有些生痛,又被人摁在那里亲了很久,本想进行下一个环节的他们被五条悟肚子不合时宜发出的“咕咕”声打断,夏油杰不好意思地咳了一声,说悟还是先吃点东西吧。
五条悟“唔唔”了几声,也不知道是亲得腿软还是饿得发昏,完全没有自己体型比夏油杰更大的这种意识,直接整个人软手软脚地挂夏油杰身上,一副任由他处置的模样。
夏油杰把人抱了个满怀,揉了揉蓬松柔软的白发,便开始认真地检查着自己的冰箱和橱柜,仔细搜刮着家里为数不多的食材和调料,没办法,他呆在这个房子的时间不算太多,自炊的机会更是少之又少。
“悟想吃什么?”
“芝士蛋糕!草莓大福!巧克力香蕉可丽饼!”
“驳回。我要从哪里给你变出这些东西啊?”
“啊?要现成的话……那就杰的大唧唧!”
“……驳回。这个回答太没品了。”
“切——那就蛋包饭吧。”
五条悟选择了这么家常的料理,属实让夏油杰感觉有点意外,他挑了一下眉,但也没反驳什么,拿出两个鸡蛋和米饭,还有一些调味料,开始做了起来。
因为正面抱着人不方便做饭,夏油杰轻拍了一下对方挺翘的屁股示意让他离开,闭上眼睛小憩的五条悟迷糊地“嗯嗯”应答了几声,从身前挪到了身后,但就是不肯撒手,无可奈何之下,夏油杰只好背负着人形重物继续干活。
两人亲密地在厨房相拥,没过多久,食物的香气飘出,这人间的烟火香气蓦然让夏油杰油然而生一点温馨、属于家的感觉,就好像在这个地方,他和五条悟不过是一对普通的情侣,过着普通人的生活。
但他很快在心底自嘲了一下,他和五条悟之间并不是那样的关系,甚至表面上他们还是“敌人”,不应该这么亲密。再说了,这个地方也只是他临时歇脚的地方之一,根本算不上是家,身处咒术界的他们也压根过不了“普通人”的生活。
半小时后,金灿灿的蛋皮包裹着酸甜的米饭出炉了,这饭看着还算诱人,因为材料稀缺,即便夏油杰再擅长做饭,他的程度也只能是做到一般好吃。
然而五条悟看着这平平无奇的蛋包饭,却是异常兴奋的状态,他脑海里估计是想到了什么电视剧情节或者是什么动画剧情,指了指蛋包饭,在心口比了个爱心,说:“杰,不来一下那个吗!可以变得好吃的魔法!”
“谁会做啊!”
“但是我想要杰做给我看诶~”五条悟眨着蓝色的大眼睛,一个二十七八岁的成年男人装作女高中生一样握着两个拳头放在下巴处撒娇卖萌,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学来的手段。
夏油杰扶额,拿起手边的番茄酱,想着随便应付过去,赶紧完事就算了,说:“做是不可能做的了,顶多给你写个字。”
“那杰给我画个爱心吧,要给我的蛋包饭注入满满的爱哦。”
爱什么的,他们又不是那种关系,要是真的按五条悟说的那样做,那他就真的是疯了。
夏油杰一点都不想做这种跟小学生一样幼稚的行为,所以他干脆就在蛋皮上写了个“笨蛋”,至于骂的是谁,谁吃就骂谁呗。
他刚想放下手中的番茄酱,五条悟便仗着自己的长得更高,从夏油杰的身后抓着他的手,缓慢地在“笨蛋”这两个字旁边画了个爱心,还说着:“杰好笨哦,这都不会画吗?”
“吃你的饭。”夏油杰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了,把人带回饭桌那边,连人带饭扔下了,转身就想走,五条悟肯定是不愿意放过他,把人摁回在椅子上,说:“杰,把客人放在一边可不太好哦~”
“悟,是你自己擅自闯进来的。”
“嗯哼,反正我不管,杰就坐这里,监管罪犯可是你的职责哦。”
说完,五条悟完全抛弃掉所谓的礼仪教养,大大咧咧地坐在桌上,白花花的两条腿从素色的和服下伸出来,两只裸足直接踩在夏油杰的腹肌上,就像猫咪踩奶一样,还隔着棉质T恤用脚趾抓了好几下,或许是站在瓷砖上太久,他的足底变得有些冰冷,但是夏油杰身上逐渐升高的温度,慢慢地将这双裸足焐热。
夏油杰由下往上随意撇了一眼,便一下子便捕捉到了那双澄蓝色眼睛里的戏谑,眼睛的主人假装自己什么都没干,安安静静地吃着自己的饭,乖巧得不像话。
他眯着眼睛带着危险的意味盯着五条悟,手指轻轻地点在对方的脚踝,以示警告,结果这人还装什么看不到,嘴里说着“哎呀我的脚好冷啊,杰让我暖暖脚”,脚上越动就越往下三路的地方走,五条悟的目的不言而喻。
夏油杰暗暗发笑,心想,这算是哪门子的罪犯啊,要让他又给饭吃又给暖脚又给调戏的。不过,既然某个人说饭钱要用“身体”来支付,那他怎样都得收一点吧?
很快,五条悟便感觉到,有一只手正在顺着他的脚背摸了上来,身体激灵了一下,或许是平时都是用咒具来战斗,长期的战斗让那只手的掌心结起一层粗糙的茧子,摩擦着光滑如凝脂的皮肤时,会带来一丝异样的瘙痒感,电得内心一阵酥软。很快,那只手就摸到了大腿内侧,在外人眼里,最强的双腿力量足以绞死一人或咒灵,但谁也不知道,这里内侧的皮肤最柔嫩且敏感,长着茧子掌心用力捏了一把肉感十足的大腿肉,坐在上方的人溢出了几声甜腻的呻吟后,手掌便满意地挤开合拢的大腿,摸向更敏感的中心。
与此同时,五条悟感觉到腰带一松,身上板正的和服顿时就变成了一堆无用的布料,虚虚地挂在肩上,要掉不掉的样子,失去衣服束缚后,他的大腿就被手掌分的更开,本就真空的下半身便一览无余地展示在另一个人眼中。五条悟下意识想并拢大腿结束掉这羞耻的感觉,但是夏油杰另一只手也摸了上来,紧紧地钳制住他的膝盖,不让他将大腿合上。
色素较浅但分量不小的性器在白色的绒毛中高高翘起,微粉的顶端已经析出了一点前液,顺着柱身流到会阴,而藏于囊袋下的穴肉带着点煽情的红色,也在不自主地翕动着。
夏油杰抚上翘起的性器,果不其然,他手下的身体立马打了个颤抖,然后似有娇嗔又有点期待地喊了一声杰,也没让五条悟等多久,湿热的口腔便温吞地将龟头含入,舌尖卷起了小孔中流出的液体,腥膻的液体被全部吞下,用来滋润了一下有点干涸的喉咙。用力嗦了一下顶端,夏油杰便收紧口腔,在五条悟心满意足的呻吟中将整根吞没。
咒灵操使那天生就很会吞吐巨物的口腔一上来就给五条悟做了几个深喉,顶端冲撞喉咙的软肉,五条悟猝不及防便被口到软了腰没办法坐直,反应过来的他双手撑着后面的桌板,才不至于让自己整个人狼狈倒向后面,他带着鼻音的声音唤了一声“杰”,似乎在抱怨着夏油杰,想让他慢点,但是夏油杰置若罔闻,反而用手指把玩着沉甸甸的卵袋,手指按摩着会阴,让五条悟更加欲仙欲死,快感冲击着大脑,迷迷糊糊间便干脆一下子歇掉全身力气,整个人像软掉的面条躺在冷硬的桌板上,一切的主动权都交由另一个人手中,任人摆弄。
夏油杰便顺势俯下身子将他的阴茎含得更加深入,手掌压下了五条悟肉乎乎的大腿,让他的膝盖直接贴着腹部,小腿架在夏油杰的肩膀上,屁股因为这个姿势微微抬起,将隐藏于阴影下的蜜穴暴露在空气中,才刚伸进一个指节,湿润的穴肉便紧紧地嘬着手指不肯放走他,手指往里面一搅动,便像搅乱了一波春水一样,将五条悟的思维一并搅乱,口里胡乱嗯嗯啊啊地喊着,腰不停地往下送,毫无防备地将最柔软的内部送到了夏油杰手中。
于是,夏油杰又伸进了一根手指,两指呈剪刀型的手势深入,将穴口撑开,然后便熟门熟路地来到某一处凸起的点,有节奏地扣弄内壁的软肉,五条悟的腰被激得弹起来,但是因为被摁住,只能无力地像坏掉的八音盒一样叫了出来,喊着“要来了要来了”,敏感的身体便将白浊的液体交代在夏油杰的嘴里,紧致的穴肉深处一股热流浇在了还埋在里面的手指上,夏油杰将手指从里面撤走,里面还淅淅沥沥地往外流着水。
这副敏感的身体似乎天生就很适合被人抱,仅仅是口腔和手指便能将五条悟玩弄到这种程度。当然,这件事,也就只有尝过个中滋味的夏油杰知道。
他喉咙一动,将精液全部吞下,连带着嘴边残留的液体也一并卷入吞下,他将额前垂下的头发往后捋,口中向外呼出一口热气,额头和鼻尖蕴起的薄汗打湿了一部分黑色的长发,几缕湿发张扬地贴在脸上,不断起伏的胸膛彰显着夏油杰此时并不平静的心情,他的眼神始终没有离开过眼前的五条悟,牢牢地盯着他,莫名让五条悟萌生一种被野狼盯上的感觉,他觉得这样的夏油杰性感极了。
于是白发蓝眸的神明躺在素色的衣服上,纯白圣洁的躯体体表泛起一层潮红,他张开了大腿,脚趾还不知羞耻地踩在对方已经鼓起的裆部上,邀请着对方前来渎神,说:“杰,我想要你。”
夏油杰手指揉着眉间,像放弃挣扎了一样,又一次呼出了一口热气,将五条悟软绵绵的双腿往下压,哑着声音说抱住,五条悟十分听话地抱住自己的大腿,将花心展露出来,随后粗壮的肉棒直接插入,捣出腥甜的汁液。
因为没有得到充分的润滑,要想现在插到里面实在有点艰难,穴口才堪堪吞下龟头,没办法,只能在这附近磨蹭着,时不时往更深入的地方慢慢地顶入,夏油杰最不缺的就是耐心。而被磨得舒服的五条悟哼哼叫着,身体内部不自主地又往外喷出一小股热流,润滑了通道,让粗长的肉刃又深入了一步。
很快,本来缓慢进行的抽插,在不断蔓延心头的快感影响下逐渐加速,不停地往最深处冲撞,五条悟洁白的臀肉被撞出一道道白花花的肉浪,半插入的阴茎在抽插的过程中已经完全没入,他前面的性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泄了精,腹肌处全是斑驳的精痕,黑色刚硬的耻毛在碰撞的过程中不断刮着穴口,一阵阵瘙痒袭来,穴肉便夹得更紧了。
夏油杰被吸得头皮发麻,他屏住了呼吸才忍住没射在里面,然后把阴茎抽了出来,将大部分的精液都射在了五条悟的胸膛上,有小部分喷在了他的脸上,圣洁的神明被精液玷污全身躺在那里的场面,怎么看都觉得很色。
然而五条悟倒是有点不满,半带着抱怨半带着撒娇地语气说:“杰怎么全部射外面,好浪费,直接射里面嘛。”
“但是射里面悟的肚子会难受的吧。”
“可我很想让杰射进来啊。”五条悟手肘撑着身体从桌上坐了起来,修长的手臂往夏油杰的方向一伸,将夏油杰推回到椅子上,然后自己便跨坐在夏油杰的大腿上,屁股蹭着半勃的性器,感受到下面逐渐挺硬的部位,他笑着对他说:“明明杰也很喜欢,杰就射在里面嘛。”
他们如同恋人般亲密说话,五条悟仿佛恶魔一样甜蜜地诱惑着他。
“就当作,是今晚让我留宿的费用了。”
布满咬痕的雪白酮体侧着身子躺在床上,一条大腿被人扛在肩上,双腿之间硬生生地被打开成一个夸张的角度,露出中间的柔嫩,阴茎插在里面大开大合地使用着。
“杰,不要,太快了,啊,嗯,慢点。”五条悟紧紧地抓着身侧的被子,喉间发出的声音带着点哭腔,企图引起身后人的怜悯,但得到的却是更加猛烈的冲撞。
这具身体就好像变成了一个好用的鸡巴套子,不断吞吐着巨大的性器,本应淡粉色的穴肉已经在不断的抽插中充血成殷红色,射进里面的精液伴随着分泌出来的肠液在穴口出打成白色的泡沫,交汇处泥泞不堪,更别提五条悟身上还沾上了很多自己射出来、已经干涸的白浊,疲软的浅色阴茎早已射不出什么东西,满脸都是眼泪鼻涕,澄蓝色的眼睛在经历一遍又一遍的高潮后上翻,舌头吐了出来,渐渐地,他也没有多少力气叫出来,只会在下半身偶尔的碰撞中小声哼哼叫,可爱极了。
夏油杰又一次射在了五条悟里面,高潮后的身体一阵痉挛,小猫一样的他满足地用着下面将液体尽数吞下,夏油杰俯下身子,用嘴叼起那截粉嫩的舌头塞了回去,五条悟又趁机缠着他亲吻了好久,他们就好像一对普通的情侣一样,在深夜亲密地交流。
他说,我好喜欢杰啊。
他的后穴正在被夏油杰不断抽插着,他全副身心感受着性爱带来的快感,抚摸着夏油杰的脸,眸光潋滟,被亲得红肿的嘴唇不停地向他叫唤着,吐露出,喜欢,我好喜欢,喜欢杰,来来去去都是这几句话,他执拗地向着眼前的人表达爱意,似乎试图想要从对方得到一个答案。
只是,越是这样,夏油杰便越觉得是苦涩,他的身体会因为与五条悟交媾而得到满足,但是他的精神也会因此变得越来越空虚。
毫无疑问,夏油杰是喜欢着五条悟的。
只是这份朦胧的爱意未能在他们还是无忧无虑的高专时期萌芽生根,转眼间他们便已经走上不同的道路,而这时夏油杰才后知后觉地领悟到这份爱意,迟到终归是迟到,现在说出来已经没有意义了。
夏油杰不知道五条悟是否也真心喜欢着他,还是说只是因为追求身体上的快感才会选择与他交合。
即便他们已经做过很多次爱,夏油杰也依旧清醒地认识到,他与五条悟都选择了自己要走的道路,那么,他就没必要再让这份感情束缚着他的脚步。
我也喜欢你,这句话不能说出来,会成为诅咒的。
所以夏油杰只能一遍又一遍地亲吻着他爱的那个人,将一切情思与话语都通过无声的亲吻中传递过去,眼泪伴随着苦涩无声地流下,与之相对的,他下半身冲撞的力度也越来越狠,似乎想要与五条悟融为一体。
滚烫的泪水滴落在五条悟的脸上,将他烫醒,从未见过这样的夏油杰促使五条悟愕然地瞪大了眼睛,他用指尖擦去对方的泪水,问:“杰,怎么了?是我做错了什么吗?”
夏油杰回过神来,抹了一下脸,但脸上依旧是抹不掉的苦涩,他说:“没事的,悟,我没事。”
他小声地不断重复说着没事,不知道是在安慰五条悟还是在说服自己。
谎话在六眼面前毫无意义,五条悟知道,夏油杰又把话憋在心里,没有对他说出来。
他的杰,现在变得好瘦啊,有好好吃饭吗?眼睛下面的黑眼圈好重,看来又没休息好吧。
好像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杰就不再像以前那样爱笑了,曾经笑得像狐狸的眯眯眼高中生,逐渐变得沉默寡言。在他眼里,杰好像总是带着忧伤的表情看着他,是因为他在这里,所以才会让杰露出这样的表情吗?他要怎样做,才能让杰不会在这个世界真心地笑出来?
五条悟不知道,他只能亲吻着夏油杰的脸,将对方的泪水和苦涩一点又一点地吸走,想要让他的痛苦少一点,他忍住着疼痛,将嵌在体内的肉棒含得更深,他们或许无法知晓对方的心意,但至少,此时此刻的他们已经融为一体。
两个飘荡的灵魂就这样在无人知晓的地方,无声地相拥着,亲吻着,直到星星睡着了。
夏油杰好不容易给某个精疲力尽的人做完了清理工作,便把人打包到床上,体贴地用绵软的被子将那一具布满痕迹的身体包裹住,舒服柔软的触感让五条悟不自主地将头埋进去,只剩下毛茸茸的头露在外面。
五条悟脸色稍显疲惫,眼角下带着红色的泪痕,像小猫咪一样沉睡了,这副可爱的模样让夏油杰忍不住揉了揉他的头发,得到几句迷迷糊糊的“唔唔”声回应后,他笑了一下,便收回了手。
他打开了落地窗,走到房间外面的阳台,啪,啪,橙红色的火光在昏暗中闪烁了两下,尼古丁和焦油燃烧的味道便在空气中弥漫,肺部将苦涩吸入,两指夹着香烟从口中拔出,将烟雾从口中呼出。
夏油杰手指夹着香烟,疲惫地将背部靠在围栏,盯着卧室里缩成一团的白团子,一动不动的,就好像一尊守望着自己心爱之物的雕像。
他当然也很累,将近二十四小时没睡,还大半夜来了一场相当激烈运动,他也不得不反思自己,今晚是不是有点失控了。
即便很疲惫,他还是无法入眠,他不敢睡,他怕自己做梦。
他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五条悟那张几乎没有留下任何岁月痕迹的睡脸,夏油杰总觉得好像回到高专了一样,他们不过是熬夜一起打游戏,打累了,便像朋友一样一起睡。
意气风发的少年们挤在高专那个小小的宿舍里,想过他们的未来,描绘这宽广的世界,说要一起环游世界,说要一起尝遍这世界上所有的甜点,说要一起当老师,无论要做什么,他们总归是在一起的。
然而这些终究是泡沫,经不起推敲。在现实里,他们分离的时间已经比他们在一起的时间多了很多,三年的青春,十年的陌路。忙里偷闲的睡眠里他也总是梦回那三年青春,只是那明媚的阳光早已被蒙上了一层阴暗,再也不复当初的那样美好。
如今的他们到底要如何去界定他们之间的关系?他与五条悟曾经是挚友,分道扬镳后,他们成为了最熟悉的陌生人,这种矛盾的状况让夏油杰心中的酸涩愈演愈烈,最终在某个临界点爆发,促使夏油杰不断痛苦地拷问着自己。
他们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到底是谁的错?
或许,我们都没有错吧。
——在六眼里,这个世界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呢?
——啊,就像是个脏兮兮的垃圾场吧。
夏油杰噎住,刚送入口中的荞麦面怎么都吞不下去,无语地回了一句:“悟,我们在吃饭啊。”
“诶——我说得可是实话哦。”五条悟完全没有自觉,往口里扒拉了几口拉面,继续说了下去:“因为能看到咒力嘛,如果六眼全开,就能看到每个人身上都会冒着黑烟,不过肯定还是有大小的区别啦。然后呢,这些黑乎乎的东西会飘到上空,一点点汇聚成长得十分倒胃口的咒灵,哇,这不就是个垃圾场吗?”
“悟,真是辛苦你了。”夏油杰带着怜悯的眼神看着五条悟。
“喂喂,这是什么眼神啊。”
橘色的日落映在五条悟澄蓝色的眼眸里,将眼珠子照成琉璃般的质感,好看极了,而这样好看的眼眸里,注视着他,仿佛整个世界都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夏油杰无法确切得知五条悟眼里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模样,但是他依旧在为他能与五条悟注视着同一世界而感到喜悦。
他萌生出一种想法,只要能和五条悟在一起,便能天下无敌,即便前方有怎样的困难等着他们,都无所畏惧了。
然而,星浆体任务失败的那一瞬间,他们的世界就好像按下了什么按钮,开始走向崩坏了,“最强”两个字开始分裂。
前一秒,少女脸红彤彤的,深蓝色的眼睛带着紧张而又期待的眼神看着他,虽然神色局促不安,但是她的嘴角依旧是上扬的,她准备向他伸出手,做出她人生的选择。
一声枪响,断绝了一切可能性,无光的眼睛失去焦点,望着夏油杰的方向,但是她再也没办法说话了。
夏油杰想要保护的人,没能保护,而敌人的到来,预示着挚友的失败,甚至死亡。两者叠加起来的愤怒燃烧了他整颗心脏,恨不得杀死眼前的这个人。
就连五条悟都被打败的情况下,他知道这个敌人很棘手,他是毫无胜算,但他需要为心中的愤怒寻找泄口,为了他的挚友,为了那个无辜死去的普通少女。
理所当然的,夏油杰失败了,那人说着“感谢你父母给你的恩惠吧”,留了他一命,拎起已无声息的少女离开了。他带着不甘陷入昏迷,醒来时看到硝子正在为他治疗,同班女同学那向来冷淡的脸上是难得一见的担忧和疲惫,她看到夏油杰醒来,沉默着,但是手上依旧有条不紊地给夏油杰的身体输送咒力,气氛相当得沉闷。
“硝子……悟呢?”
“他没事,但是他说要去盘星教拿回那个女孩的身体……等会,你要去哪?”
“我要去找悟。”他撑起疲惫的身体,坚定地说着。
再次见到五条悟时,无悲无喜的白发神明满身鲜血和灰土,抱着被白布包裹的少女,站在人群中,宛如猴子般丑恶面容的人类带着微笑,围绕着他们鼓掌,仿佛在赞叹着这伟大而又绝美的结局。
五条悟的那双苍天之瞳注视着夏油杰,就好像在注视着他的灵魂,此时的五条悟宛如真正的神明,他的杀意是冰冷的,毫无掩饰的,他确实可以做到一念之间将在场的所有人湮灭,但他依旧将审判的权力交给了夏油杰,问:“要全都杀掉吗?”
夏油杰的理智和生活在普通人社会多年的常识将他想要脱口而出的答案,扼杀在摇篮里,他无论如何都无法对五条悟说“是”。他当然也很想一气之下将这群愚昧无知的人杀了个清光,只是即便他们这样做,死去的少女再也不会回来,而且这也不应该交由五条悟来做,杀掉这群人只会弄脏了他的手,不值得,没有意义。
于是,夏油杰沉默许久,说:“不了,没有意义。”
“意义——意义真的重要吗?”
“很重要,特别是对于我们咒术师而言。”
白发的少年抱紧了怀里冰冷的躯体,跟随在黑发少年身后,轻声对着风感叹了一句:“……真不自由啊。”
任务失败后,作为高专生的他们,生活还是在继续,还是教室、任务地点、宿舍,三点一线这样一成不变的生活。
五条悟很快恢复了那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那时在盘星教的模样似乎只是一个幻影,不,到底还是不一样的,他变得比以外更加亢奋,一脑子热地钻进对自己术式的开发,他开始追求强大和刺激,将自己一遍又一遍置于生死之间。
“悟,那个攻击,你明明可以躲开的吧!”夏油杰生气地对着五条悟吼叫,语气是从未有过的严肃。
但他很快又露出担忧的表情,他害怕是五条悟本人出了什么问题,结果当事人确实一脸不在乎的样子,说;“杰的表情好可怕哦,没事的,我不过是在试验一下反转术式而已。比起这个,我最近发现了一家新开的甜品店哦,杰要和我一起去吗?”
五条悟谈起生死,就好像在评价着这个蛋糕很好吃一样平静。他依旧在笑着,还是和平常一样,澄蓝色的眼睛笑成弯月,嘴角上扬地看着他,在那一瞬间,夏油杰好像意识到有什么东西已经开始从五条悟身上剥离,非人之物在慢慢侵蚀着名为五条悟的躯干。
但是这个夏天实在太漫长,漫长到他难以顾忌太多事情,很快,又一个同伴的生命被死神无情地收割了。
“悟已经赶去任务地点了,不用担心。”夏油杰拉起白布,覆盖在灰原身上,七海用毛巾掩着眼部,抬头看着天花板,沉默许久,才开口说道:“……把一切都交给他不就行了吗?”
夏油杰没有回答。
五条悟生来便是六眼,是被寄予厚望的存在,他强大的实力让人望尘莫及,自然而然地,他人便会将诸多的责任加注在五条悟身上,甚至连夏油杰,也曾是其中一员。
只是后来发生的事情,让夏油杰愈发觉得,真正蜕变成为最强的五条悟如大家期望的一样,逐渐成为了“神明”,但是这样做真的可以吗?真的可以把一切都交给他吗?
五条悟确实是强大到如同神明一样的存在,但是,人类是无法成为神明的。
夏油杰所知道的五条悟,是一个会流血会痛的人,爱吃甜的,像小孩子一样,说话难听,但是他也会用自己的方式关心别人,他的温柔总是会体现在细微的地方。
他是鲜活的,他绝不仅仅是六眼,他更是一个名为“五条悟”的人类。
所以这个世界不能,也不应该仅靠他一人维系。
面对这种状况,夏油杰能够做什么?
他需要尽快做出选择了。
夏天的蝉声聒噪得令人烦躁,于是,耐不住性子的某个人先做出选择,亲手将这蝉声扼杀。
“什么……?”
“我是说,悟叛逃了。”夜蛾老师十分头疼地捂住脑袋,他想不明白,虽然五条悟平时确实很跳脱,但是再怎么说,他也不像是会那样做的人。
他抱着沉痛地语气对夏油杰说:“我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突然把那么多高层的人全都杀了,甚至还不管不顾地,直接在普通人面前使用咒术。因为这样,咒术监判定五条悟已经叛逃,向外界发布了通缉令。”
夏油杰本以为,先做出选择的会是他。
但他没想到,“五条悟突然叛逃”这件事打了他个措手不及,让夏油杰迟迟无法回神,他很想问个清楚,悟,你到底在想什么?
“悟,解释清楚。”熟知五条悟行动模式的夏油杰在人来人往的新宿街头上,抓住了五条悟的手,质问着他。
而穿着一身黑色运动服的白发少年漫不经心地回答:“解释?我没什么好解释的吧,因为想要做,就做了啊。”
“悟,现在跟我回去,一切还来得及……”
“杰。我只是觉得,一切都太无趣了。”五条悟打断了夏油杰的话,说:“他们说,我是六眼,我很强,所以我应该不断地祓除咒灵,拯救更多人,成为维系这个世界平稳的人。我很听话,照做了,但是慢慢地,我觉得很无聊,为什么我一定要按照他们说的去做啊。
“所以啊,我就把他们抛弃掉啦~”
“杀掉他们之后,我终于知道我想要的东西是什么了——原来是自由啊。”
“当然,杰如果想杀的话,可以动手哦。杰是特别的,如果杰能够在我的死因写上夏油杰这个名字,我会非常高兴的哦。”
五条悟笑着说,毫不留情地转身离开了。
即便他杀了人,但是他总是这样的坚定,对他而言这个世界的所有问题,正确答案就只有他自己所坚持的那个答案。
于是五条悟做出了自己的选择,而夏油杰被抛弃在了原地。
之后,五条悟的行踪变得捉摸不透,因为他不愿意继续交流,所以夏油杰打过去的电话没有一个是接通的,他只能从零丁的消息中,探寻着五条悟的踪迹。
叛逃后的五条悟,好像解开枷锁的大型野兽,开始“大开杀戒”,准确地来说,他还是杀前来刺杀的诅咒师和碍事的咒灵比较多,当然,如果有人不长眼非要撞上他的刀刃,他也不会留手。而且,他做这些事情时从来都不避讳普通人的注视,每次祓除咒灵都没有放下帐,他只是尽情地享受与咒灵战斗,见死不救对他来说已经是常态,他能做到的,只有不主动攻击普通人罢了。
他不太像是个传统意义上的诅咒师,他只是随心所欲地做着自己想要做的事情,不想做的事情一律不去做。他很强,所以什么都能做到,而拯救世界什么的,已经从他人生清单中剔除。
由于行事过度张扬,在他人眼里,五条悟还是成为了一个诅咒师,而且很明显是难以把控的类型。
五条悟就这样做着自己想做的事情,比咒术师的他更加肆无忌惮,嚣张跋扈。
但即便这样,他也算不得上真正的自由,新上任的高层依旧把他看作眼中钉,而一些在五条悟祓除咒灵过程中误打误撞拯救了的普通人,把五条悟奉为神明,将自己的祈愿强行加诸在五条悟身上,然而他们过分强烈的愿力达到极限,也逐渐会成为诅咒。
所以,即便是现在的状态,五条悟依旧没能逃离这个世界的力量体系以外。
再后来,当夏油杰看到那两个被关在笼子、遍体鳞伤的小咒术师,他回想起了五条悟曾经对这个世界的评价——这里就是个脏兮兮的垃圾场,他顿时理解了五条悟为什么想要自由了。
咒术师为了不值得保护的人付出了性命,到头来,这群不值得保护的人才是罪魁祸首,他们做的事情是毫无意义的。
短短的三年内,他的观念一直在崩塌,到最后,已经碎成渣滓,人心险恶,他本该早就知道,是他太天真了,所以这身傲骨才会轻易被折断。
原本放在屠刀上的手终究没有按下去,他逃离了那里,逃离了那个充满污浊的村落。
作为平民出身的夏油杰不像家系出身的咒术师那样,只能做咒术师,他还有放弃做咒术师这一选择,比他低了一个年级的七海就是放弃了做咒术师,回到普通人的社会,夏油杰也是一样,可以做出这样的选择。
要逃走了吗?就这样放弃一切,对于这一切丑恶熟视无睹,变回普通人,心安理得地过着自己的生活吗?
他叩问着自己的内心。
然后,他又想起了那双如天空般湛蓝的眼眸,回忆像走马灯一样在他眼前回放,他想起了他们一起嬉戏打闹的场景,想起了他们一同并肩作战的场景,想起了寂静夜晚里那个不为人知的相拥,你让他怎么舍得,将他一个人留着这个充满污秽的世界,独自逃跑呢?
所以,夏油杰对着夜蛾老师说,我想成为一名教师。
一个疯狂的计划正在夏油杰心里酝酿着,他想要创建一个他理想中的世界。
不是要自由吗?给你便是。
咒术界实在是太缺人了,夏油杰刚一毕业就立马上任一年级的班主任,忙前忙后的,一时间手忙脚乱的,根本无暇去庆祝自己从学生成功变成社会人。
令人意外的是,五条悟似乎消息很灵通,突然带着酒和礼物过来了,而在此之前,他们已经有两年未见面了,但是五条悟完全没有一点尴尬的模样,笑嘻嘻地拿着礼物过来,说我来庆祝杰毕业啦,顺便,恭喜杰成为夏油老师啦!
或许是太久没见到五条悟,夏油杰表面虽然一副冷淡,但是他内心实在是太高兴了,也没把人赶走,他喝着五条悟送来的酒,不能喝酒的五条悟则是像大只猫猫一样蜷缩在沙发上,一口一口地喝着可乐,鬼迷心窍一样,夏油杰突然觉得眼前的五条悟真可爱啊。
他凑了过去,碰了碰五条悟的手,发现还是和高专时期一样,没有被无下限挡住。
我们是敌人了吧?为什么你没有用无下限挡住我?你不怕我会杀了你吗?为什么没有拒绝我,这意思是我可以碰你吗?
他的意识变得有点恍惚,隐藏于心底的情愫在酒精的作用下开始生根发芽,看着近在咫尺,水润到好像涂了一层润唇膏的嘴唇,夏油杰什么都没说,直接亲了下去。
——我能碰你到哪个程度?
夏油杰听到了自己轻声地询问了。这个问题在这个奇怪的状况问出来真的太奇怪,或许是酒精的错,是那个不合时宜的亲吻的错,他后悔问这个问题了。
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经够复杂了吧,就不用再增加额外的设定了吧?
夏油杰祈求着对方表露出一丝拒绝,但五条悟只是沉默了一会,被亲得嫣红的薄唇轻启。
——全部。
之后的事情,就很顺理成章了。
他们做了,更糟糕的是,对方还说,杰昨晚真棒,他好喜欢啊,下次继续吧?
夏油杰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回过神来,两个人便已经有了不清不白的肉体关系。
但其实他们在一起的次数并不是很多,因为夏油杰实在是很忙,而五条悟也在四处晃悠着,不知道干嘛,他就像是一只流浪猫,饿了没钱了就来找他,仅此而已。
夏油杰也有很多次可以表白的机会,但是他知道五条悟想要的是自由,那么他这份迟到的爱意,就不该成为五条悟的束缚。
这世人加附在他身上的东西实在太多太多了,多到,夏油杰不舍得把自己的情感寄托在五条悟身上。
他看着他就像是注视着在蓝天翱翔的白鸟。
这样便足够了,就这样自由地飞吧。
夏油杰抖掉香烟上的烟灰,望着远处从地平线开始升起的太阳。
他想,是时候要走了。
他回到卧室,走到床边,端详着五条悟睡脸,然后轻轻地在五条悟的额头上留下一个吻,被这个吻惊醒的五条悟挣扎着想要睁开眼,问:“杰,怎么啦?”
夏油杰安抚着他,给他掖了一下被角,温柔地说:“没事的,悟,你继续睡吧,等你醒来,一切都会变好的……”
“悟,再见了(さようなら)。”
五条悟迷迷糊糊地在梦中回应了,他似乎听到了夏油杰在说什么,但他已经想不起来了。
当五条悟再次醒来时,他下意识地喊了一下杰,发现没有人回应他,而他觉得此刻的身体特别清爽,看来是做了清理了。
他四处张望,想要在这个房间里找到第二个人的踪影,然后眼尖的他将视线锁定在床头柜上——那里放着一串钥匙,挂着一个蓝色水晶的猫猫头,下面压着一张纸,写着“钥匙给你了,想休息了就住这里吧”。
但是五条悟却高兴不起来,因为他的六眼发现了一件令人不愉快的事情,这个本就空旷的房屋里,属于杰的东西已经全部消失,从痕迹来看,应该是在他还在睡的时候,把自己的行李都清走了,一点东西都没剩下。
五条悟怅然若失,心里好像缺失了一块,空荡荡的。
他有种不好的预感。
事实证明,他是对的。
自那个晚上以后,五条悟再也没看到夏油杰了。
准确来说,是夏油杰单方面在躲着五条悟。
身披着黑色羽织的白发男人踩着木屐,走入了人声鼎沸的居酒屋,就像格格不入的白色突然出现在黑色的人群里,旁人惊讶于他那眼部绑着绷带的奇异打扮,亦有人惊叹着他那超出日本人平均水平的身高和美得不像真人的面容。
他无视想要过来引路的服务员,在外人眼里他就是个盲人的形象,但是他却好像眼睛能看到路一样,他循着某人留下的残香,笔直地向着眼前的某个方向前进。
在服务员“等等这位先生,那个包间已经有客人”的呼声中,五条悟一脸严肃地拉开了和室的窗门,看到里面坐着的人后,他的表情瞬间垮掉,歇下了全身力气,苦着脸地坐了下来。
“什么啊,又来晚了。怎么只有硝子一个人……”
只见棕色长发的女性一个人端正地坐在那里,喝着啤酒,而她对面摆放着喝了一半还冒着白沫的啤酒,以及桌上这完全不是一人份量的下酒菜,都说明在不久前,这里应该有两个人在这里。
棕色长发的女性向着呆愣在门口的服务员示意这是她认识的人,然后她便喝了一口手中的啤酒,一脸冷淡地说:“我不管你们在玩什么你追我逃的游戏,总之,别把我扯进来。”
“还有,你多少也有点你是个通缉犯的自觉吧,就这么直接闯进来,生怕高层不知道我们之间有联系吗?”
“那种事情无所谓啦!我这不是没办法吗?我就是搞不懂杰在想什么啦,我都半年没见到杰了!”
五条悟趴在桌上,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敲着冰冷的啤酒杯,敲得叮叮作响,像小孩子一样敲出了短促又悦耳的调子。
自从那天晚上后,夏油杰便从此消失在了五条悟的人生中,他们再也没有见面了。即便五条悟特意去找他,某个人就好像能够预知未来一样,知道他会过来,前一步五条悟刚来,夏油杰便立马离开了,摆明了就是完全不愿意与他见面,甚至连话都不打算跟他说。
饶是五条悟这种心很大的人,也忍不住去想,我五条悟竟然会经历这种被人拔*无情的事情。
即便五条悟不愿意承认,但现实的种种迹象告诉他,他被夏油杰抛弃了。
这么说或许有点不对,抛弃不抛弃什么的,他与夏油杰又不是情侣关系,而且还是众多关系里最糟糕的那种,如果夏油杰想走,他根本没有那个资格拦住他。
可五条悟不管,人长嘴巴不就是用来说话吗?一声不吭把他抛弃算什么男人?五条悟气得牙痒痒,所以他一定要把夏油杰抓回来,问个清楚。
突然,一个写着仙台喜久水庵的礼品袋出现在五条悟面前,五条悟萌生出一丝喜悦,瞬间便抬起头来,但是他又失落地低下头了。
硝子推着袋子,像游戏NPC一样把某个人留下的“游戏奖励”交到五条悟手中。
“喏,某个人给的,听说是出差路上顺手买的伴手礼,但我不爱吃甜的,我就不要了。”硝子嘴上是这么说,但是谁都知道,夏油杰买这种东西,也只会给一个人买。
五条悟打开一看,还是他最喜欢的毛豆泥奶油口味,他一瞬间什么都明白,本来气鼓鼓的五条悟像气球被戳了一下气消了,整个人萎靡地趴在桌上,他摸着衣袋里的蓝色水晶猫猫头,闷声道:“硝子,你觉得不觉得杰的脑子有毛病?”
“觉得。顺便一提,你也一样。”
五条悟的心情实在糟糕,干脆就拿起手边的啤酒杯,咕咚咕咚地把带着酒精苦味的啤酒灌进嘴里,喝完的时候还打了个嗝,果不其然,完全不能喝酒的五条悟瞬间红着一张脸,变成醉猫。
“硝子——你说男人怎么这么难懂啊,嗝。”
“我是做错了什么吗?那天晚上大家不是都做得很爽吗,杰还在里面射了四次……”
“你再说下半身的话题我就走了。”
“……总之就是完·全·不明白啦,还是说其实只有我一个人很高兴吗?喜欢、对了,我好像对杰说了好多遍了,不管是床上还是床下,但是杰好像从来没有对我说过喜欢来着……啊,所以结论就是,杰根本就不喜欢我?怎么办啊硝子——杰不喜欢我,但我很喜欢杰啊。”
“别问我。”
“我可是喜欢到,即便杰把我杀了都无所谓的程度哦。”
“……那你的喜欢未免太沉重了。”
“我这可是真心话哦。”五条悟用手肘撑着自己的脑袋,收敛了一下自己发酒疯的表情,摘下绷带后的蓝色眼睛注视着硝子,仿佛脑海里想到了某个不在场的人,脸上的表情突然变得温柔而又认真,嘴角微微上扬,带着缱绻的笑意。
“五条家、六眼、无下限,命运让我背负着这些东西在这个时代出生,我除了当咒术师,就没有别条路可以走。在成为最强的同时,理所当然的,有很多烦心的事情要去做,被迫接受了他们的条条框框。”
“但是杰他、只有杰是我自己选择的人,不是被命运强塞,是我主动选择与他的命运交缠。”
“如今的我将一切强加于我身上的东西全部抛弃,但唯独杰,我是不会放手的。”
“所以,无论杰对我是怎样的感情,我都会背负起来,即便要杀掉我也无所谓,仅此而已。”
硝子沉默不语,只是一味地喝着酒,半晌,她也有点无奈地叹气,说:“这种话,要对着本人说啊。”
“啊——这不是正被杰躲着吗?我好难过啊硝子,硝子帮我传个话呗,就说,我好想他啊,让我们见个面吧……”五条悟泄气地趴在桌子上,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然后,便真的睡过去了。
“你们两个人渣,真的欠了我好多人情啊。”
硝子也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啤酒,本就千杯不醉的她完全没有醉意,但是看着黑发男子正在把白发男子打包回去的场面,酒精好像突然发作,让她的脑袋隐隐作痛。
“抱歉,硝子。”
“所以说,你们这算什么啊。”硝子往嘴里扔了颗戒烟糖,才遏制住自己此刻想要吸烟的苦闷心情。
在硝子眼里,先不说某个人喝醉酒后跟倒豆子一样把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的都说出来了,她不过是打了个电话说“五条喝醉了”,某个人便急急忙忙地赶过来,前后不到五分钟,这不是很关心嘛,这不是很喜欢嘛,所以这两人为什么这么能折腾啊?
“抱歉,硝子。”
夏油杰好像中了诅咒一样,变成了一个只会道歉的机器人,饶是硝子这样的人,也忍不住感觉到有点恼火,但她还是强忍了下来,说:“切,赶紧把人带走,不要在我面前晃悠了。”
夏油杰讪笑,把人给带走了,把硝子留在那里继续喝闷酒。
回到熟悉的房间,夏油杰给五条悟换了身衣服,擦了一下脸,就用被子把人卷起来,安置在床上了,然后夏油杰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他,看了很久很久。
这张睡脸似乎已经很久很久没看到了,他告诫自己不要再与五条悟见面了,但是他的身体还是忍不住动起来,他也就只敢在对方不知情的情况下与他见面了。
他已决定了自己要做的事情,他不敢与五条悟见面,是因为他怕自己舍不得。
距离那个理想中的世界还有一步,他为了这个计划,准备了十年,他不能前功尽弃。
结界很快就能完成了,新世界会到来的,那将会是所有人都期望的新世界。
夏油杰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在熟睡的五条悟嘴上,留下了一个吻,便离开了。
五条悟站在高楼上,苍天之瞳一动不动地盯着天空,准确来说,是盯着笼罩在日本境内的天元结界,大风将他的衣袖和头发吹起,天空变得暗沉,似乎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澄蓝色的眼睛微微发亮,这是六眼全力发动的象征。在他眼里,他看到了笼罩在这个城市的黑烟不断升到空中,然后再被结界吸收,城市瞬间变得“干净”起来。按理来说,天元的结界并没有这种吸收人类产生的负面情绪的功能。
那么,到底是谁在吸收?
电话响起了,是硝子。
“喂,五条,我有种不好的预感。高层所有人突然暴毙了,夏油……夏油不知道他跑去哪里了,我不能确定是不是他搞的鬼,但是你最好还是快点找到他!”
“啊啊。”这一切都被串联了起来,五条悟终于明白了夏油杰到底要干嘛了,他无意识地用气音回应了一声,他安抚着同期的心情,说:“放心吧,硝子。”
“我已经找到他了。”
夏油杰乘坐着电梯来地下,他在昏暗的长廊前进着,这里一成不变的样子,和十年前是一模一样的,蓦然让他脑海里浮现出很多回忆,他看着门口,就好像那里还留着一滩血迹,然后他头也不回,决然地进入了薨星宫。
已经不似人形的古老咒术师沉默地看着夏油杰走进来,他没有阻止夏油杰进来,也就意味着他早已知道即将要发生的事情,对此,他并无异议,只是他还需要再问一句:“你真的决定了吗?放弃你的一切,成为这个结界的新基石。”
“当然。”夏油杰笑着说。
“我想要创造没有咒灵的世界,而这就是我的选择。”
如果想要真正地拯救咒术师同伴,那么就必须要让这个世界上的咒灵消失。只是无论是将普通人变成咒术师,还是说将普通人杀掉,两种方法本质都是解决源头,但是实现的过程中都过于艰难。
而他的术式启发了他,他的术式本质就是吸收,并且无上限,他没办法从源头完全消灭,那么就从结果来解决吧,只要在诅咒诞生的那一刻,将它吸收就好了。
所以他花费了十年时间来研究自己的术式,有了他的术式,还有天元结界这么好的媒介,他完全可以做到将结界内的诅咒全部吸收。
只需要牺牲夏油杰一人就可以。
他吸收了咒灵化的天元,提取了他不死的术式后,他便可以作为吸收诅咒的核心,一直活下去,当然,他这样做到底可以维持多久,他也不知道。
因为他很偏心,他也有着一己私欲,人都不是这样吗,做了那么多或许只是为了其中一人罢了。他想着能够为自己在乎的人创造出一个美好的新世界,那便足够了。
夏油杰本可以逃离这一切,他的人生并非只有成为咒术师这条路可以走,但是他还是为了某个人留下来了。
如果说他与五条悟的相遇是意外,那么在往后的人生里,夏油杰已经将五条悟当作他命运中的一环。
美好的新世界建立后,旧有的秩序将不复存在,他那群优秀的学生会成为支柱支撑这个世界,他给他们留下足够的权力和钱财。
至于五条悟,在没有咒灵存在的世界,不需要六眼,不需要最强,他仅仅是五条悟,这个世界不需要他一个人来拯救,不需要他一个人来背负。
这就是夏油杰想要为他带来的,真正的自由。
“杰,不可以!”
急忙赶来的五条悟直接用术式把薨星宫轰出了一个裂口,高专的警报不断响起,在向外人宣告着有人闯进了高专结界,或许没过多久,就会有咒术师前来缉拿罪犯。
但是五条悟并不在乎这些小事,更重要的是他眼前的这个人。在看到结界异变的瞬间,他便已明白了夏油杰要做的事情,只是,他明白得太晚了。
五条悟抱住了已经力竭的夏油杰,而正艰难地保持意识清醒的夏油杰静默地看着五条悟,仿佛是打算在最后的时刻,将自己心爱之人铭刻在心上。
五条悟的六眼能够清晰地看到,诅咒正在侵蚀着夏油杰的身体,再这样吸收下去,夏油杰的身体很快就会被同化成只会吸收诅咒的机器。但并非没有转机,只需要夏油杰主动停下吸收就可以了。
“杰好傻,我根本不需要你做这种事……得到真正的自由又如何,只有一个人的话,是会寂寞的啊。”
“对不起,悟……”
“……杰就是顽固的老头子啊。”五条悟突然笑了起来,然后他牵住了夏油杰的手,竟然有部分诅咒开始转移到五条悟身上,他说:“因为一个人会寂寞的,所以我陪杰一起。”
夏油杰瞪大了小眼睛,惊讶地说:“为什么会……”
“你忘了我是谁了吗?我是五条悟,从诞生于这个世界我就一直被瞩目啊,更何况这十年风头也出了个够,想必在这成千上万的诅咒里,也有一部分是因我而产生吧,所以我干脆就把这部分吸收掉啦。”
“只要杰一天不停下来,我都会在这里陪着杰的。”
“悟,我就是不想你背负这么多,才……”
“这种程度算什么啊,你也太小看我了吧。”
“再说了,不是说要让我真正的自由吗,难道我连想跟自己喜欢的人一直呆在一起的自由都没有吗?”
五条悟和夏油杰不同,他担心五条悟再继续把诅咒吸入体内,会有什么问题出现,于是他最终还是停下了自己吸收诅咒的进程。
“喜欢的人……原来悟是喜欢我的吗?”
“啊?夏油杰你什么意思?我都说了那么多喜欢了,你竟然还觉得我不喜欢你!”
“因为……我还以为悟是喜欢我的肉体,才跟我做的。”
“这么说来,杰你才是个渣男呢,完全没跟我表白过,还对我做了那么多过分的事情。”
“咳咳,我很抱歉。”
“我只是……我只是不知道我能不能这么做。”夏油杰带着一脸苦涩的表情,说道:“悟要承担的东西太多了,我不愿给你带来更多的束缚……”
“为什么杰会觉得是束缚?杰是我选择的人,我们的命运啊,早已纠缠在一起了,所以对我来说,这并不是置我于死地的毒药,而是能够融化了世间所有苦涩的蜜糖哦。”
“没关系的,杰的一切,就由我来背负吧。”
“两个人在一起,才是最强,对吧?”
夏油杰将脸凑了过去,凝视着那双如大海般湛蓝的眼眸,神色认真地说:“那就让我正式地告白一次吧。”
“我爱你,悟。”
五条悟嘿嘿一笑,他抱住了夏油杰,说:“杰,尽情地诅咒我吧。”
“好啊,我希望悟能够让我呆在你身边,永远永远。”
夏油杰将嘴唇覆在五条悟的嘴唇上,与命定之人唇舌相交。
他们或许有很多话要和对方说,爱也好,诅咒也罢,但此刻的他们将这一切都注入在这个漫长的吻中,他们拥吻着,直到这个世界崩坏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