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31更新番外《这次愿意让我接住你了吗?》

老师还有后续吗 好喜欢(´◊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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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喜欢像泡在温暖热水里的感觉

接着蹲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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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晌崽崽才回答道:“我过得还行吧,悟也很好。”

“过得好就好。”夏油杰怜爱地摸摸崽崽的头。

崽崽握住夏油杰的手捏在手心,他低着头手里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掰着夏油杰的手指,补充道:“可是他很辛苦。”

夏油杰不作答,沉默地看着拉扯着他手指的崽崽,直至他抬起头直视着夏油杰的眼睛,一字一字道——

“我希望他快乐,”夏油杰听见崽崽如是说,“我想他得到所有他想要的。”

五条悟现在想要的是什么呢?说实话,夏油杰不知道。

以前的五条悟喜欢自由,热衷于和他斗嘴,特别爱使唤他给自己跑腿买甜品,怕麻烦,嘴巴上说着讨厌正论,但是正经做事的时候还是会乖乖听他的话。

现在的五条悟,他看不清,摸不透,搞不懂。

好像有关于五条悟的所有事情都与他的想法背道而驰。

这五年里,他总是刻意避开他,那天不仅在树林里突如其来偶遇了,还凭空多出一个儿子。

他本想就此之后还是再也不见的好,但偏偏关于崽崽的身世问题在他心头萦绕不去,以及他可耻地发现,他在梦中对眼睛缠了白色绷带的悟起了反应。早上醒来,他收获了一条湿漉漉的内裤——不可否认的是,绷带悟确实比高专时期更性感了。这两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堂堂盘星教教祖夏油杰竟然真的做起了跟屁虫大狗,隐藏在带着学生出任务的五条悟周边。

同样的,他也是万万没想到,过了五年的五条悟疯批程度不减反增。原本那日在树林中相见,看着身穿高专制服的五条悟,夏油杰心里多少是有些欣慰的情绪在的。他看见他的悟没有因为他的离去而停下前进的脚步,那些过去困不住五条悟,他成长为了很好的大人,他成熟起来做了咒术届新希望的教师,他期望的悟就该过着这样的生活。

可是他又失算了。

他想象中的稳重教师五条悟,在他身边不仅连无下限都不开,还撤去所有术式猛地推开他,朝悬崖下坠落。如果说这番疯了般不要命的举动在夏油杰内心的震惊程度高达百分之百,那五条悟之后将崽崽托付给他的行为简直是令他百分之两百的震撼——

五条悟明明应该讨厌他,恨他,像别的正派咒术师一样,巴不得把他除之后快。可他偏偏没有这样的情绪,他甚至不怕自己真的动手伤他,或者伤害崽崽。

悟对他竟然还怀有“信任”这样的情绪吗?

夏油杰不知道现在的五条悟还想要些什么,但他知道,

他要五条悟好好活着。

夏油杰自己可以堕入无尽深渊,但无论他如何崩坏,五条悟都始终被他藏在心底最干净的角落。他倔强、固执地坚持着——

五条悟就该立足于阳光下,走在康庄大道上。

如他当初所想,咒术师的人生就像一场马拉松,他不希望看到终点是同伴堆积如山的尸体,尤其是五条悟。

他要完成他的大义——创造一个只有咒术师的世界,没有诅咒,就没有伤亡,哪怕他会为此而死。

————————

“叩叩叩——”

夏油杰的房门被轻轻扣响,他回应道:“门没锁哦。”

他看着崽崽站在房门口,手中拎着他今天在商场里买的玉桂狗玩偶的耳朵。

说实话,送给崽崽这只玩偶,夏油杰是有私心在的。他想自己身为崽崽的另一个父亲,总该给小孩准备见面礼,但也不知道送些什么。在崽崽在店里试衣服的时候,他坐在等候的沙发上,目光瞥见对面的玩偶商店,心里一动。

在同童装店店员交代一声之后,夏油杰便走进对面的玩偶商店逛了起来。商店的柜台上琳琅满目,有着各式各样的玩偶,但夏油杰的目光偏偏在看见这只玉桂狗时停了下来。

白色,蓝眼睛,毛茸茸,软乎乎,可爱,像——

“你在干什么?”崽崽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夏油杰的思绪。

夏油杰垂眸,看着一旁轻微喘着气的崽崽,又扫了一眼站在崽崽身旁的童装店的店员。

那店员对上夏油杰的视线后便开始解释:“不好意思先生,我跟您的孩子说了您只是来对面店铺逛一下,可是他不信,他说一定要亲眼看见您在才行。”

夏油杰了然,他将自己的卡递给童装店店员:“刚刚他试过的所有合适的衣服你帮我结账包起来。”

待店员走后,夏油杰抓起货架上的一只玉桂狗,蹲下身,理了理崽崽头上因跑过来而翘起的呆毛,安抚道:“我没走。”

崽崽撇过头,冷嘁一声,小声反驳道:“我才没担心你跑呢……”

夏油杰并不在意崽崽的嘴硬,他笑着将玉桂狗举到崽崽面前,问:“喜欢这个吗?”

崽崽瞅着面前的玩偶,又瞅了一眼夏油杰,神色复杂。他没说喜欢,也没说不喜欢,只是接过玩偶抱在怀里,回了一句:“那你去结账吧。”

此刻,晚上十点半,崽崽拎着这只玉桂狗站在夏油杰的房门口,问:“我能跟你一起睡吗?”

夏油杰将手中的书放到床头柜上,拍了拍身边的床位:“过来吧。”

待崽崽在夏油杰身侧躺好,夏油杰顺手帮他掩实了被子,玩笑道:“需要给你讲睡前故事吗?”

崽崽狐疑地看着夏油杰,一脸难以置信。

“为什么这个表情看着我?”夏油杰哭笑不得地问道。

“悟从来没给我正经地讲过睡前故事,”崽崽回道,“别说正经了,都没完整地讲完一个故事过。”

这回答勾起了夏油杰的好奇心:“为什么?”

“因为他每次照着故事书给我念到一半,不是吐槽剧情毫无逻辑,就是给自己念睡着了。”

夏油杰失笑:“确实很符合悟的性格呢,不过我还挺擅长讲故事的,你想听吗?”

“那你都这么说了,听听就听听吧,”崽崽面朝着夏油杰翻了个身,寻了个舒服的姿势,“虽然我已经过了听故事睡觉的年纪了。”

夏油杰抬手揽过崽崽,将人圈在自己怀里,顺手摸了摸小大人的后脑勺,睡前故事从他嘴里徐徐道来。

“你竟然真的能完整说完一个童话故事。”听完故事后的崽崽小许诧异道,“我以为你跟悟是一样的人呢。”

“说习惯了,”夏油杰的手抚摸着崽崽的背脊,回忆道,“我的两个养女刚来的时候,总是做噩梦,睡不好,就这样哄她们睡觉。”

崽崽闭着眼在夏油杰怀里点点头。

“你会不开心吗?”夏油杰问。

“我为什么要不开心?”崽崽反问。

“比如,我是你的父亲,但我这五年没对你有过半点关心,却把父爱给了别的孩子?”

崽崽抬眼看着夏油杰,略感无语:“杰,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总是想太多。”

“……”

“我为什么要向那五年不知道我存在的你索要父爱?”崽崽如是道,“你真觉得亏欠的话……”

“嗯?”

“从现在开始也不晚,”崽崽伸手握住夏油杰放在被面上的另一只手,看着他,“补偿悟,补偿我。”

夏油杰瞳孔微微缩起,面对那双蓝色的眼睛,面对那句“补偿悟,补偿我”,他想回复,却觉得嗓子被人掐住,一个字都冒不出来。

还有补偿的机会吗?怎么补偿?用什么身份和立场去补偿?

他陷在黑暗当中,每往前走一步,身后便是塌落的悬崖,他没有回头路了。

往前走,是死;往后退,也是死。

“换个话题吧,”崽崽默契地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他凝神使手指上的咒力红环亮起,“你应该好奇这个咒术吧?”

夏油杰识趣道:“我不认为你会免费告诉我。”

“当然,”崽崽将头枕上夏油杰的胸口,“回答我一个问题就行。”

“问来听听。”

“你很爱悟吧。”崽崽戳戳夏油杰,“你可以不回答,但别骗我,我最讨厌别人骗我了。”

未等夏油杰回复,崽崽狡黠地勾起嘴角:“我知道答案了。”

嘴巴会骗人,心跳声不会。

————————

听完血亲咒术来龙去脉的夏油杰依照崽崽所述的方法想试着感应一下对方的存在,但是凝神后除了手上的红环亮起,并无任何反应。

“可能因为是我碰到了你的血,单方面连接了你吧,”崽崽思索片刻后解释道,“就好比我和悟是双箭头,可以相互感应,我跟你就只是我这边对你单方面的箭头,所以我能感受到你的存在,但你感应不到我。”

“这咒术还蛮霸道的,”夏油杰笑笑,回想起崽崽来时说的话,“所以你说找到我还不容易,也是因为这个咒术自带的定位功能对吧。”

“确实有这一方面的原因。”

“看来还有别的原因。”

两人同时开口问道:

“你确定你想听?”

“悟调查的我吗?”

“没有,”崽崽摇摇头,“这房子原先是五条家一个较远旁系的亲戚的房子,房子原主人不是因为年岁已高,所以挂出了售房信息嘛。那时候悟在这边看房子,你打电话联系房东的时候,悟听出了你的声音。他之后跟房东说,如果你要的话,就给你吧。”

“……”

听完后夏油杰内心些许的五味杂陈,倒也不是因为房子是五条悟让给自己的而感到恼羞成怒,也不是自以为这房子的隐蔽性很好,如今得知五条悟早就清楚他的住处底细从而感到羞耻或者觉得自己被耍着玩。

相反的,他感受到了五条悟的纵容。

五条悟明知自己在哪,却不来找自己麻烦或者杀了他,偏偏选择装作不知道。夏油杰理智上觉得五条悟不该如此公私不分,但情感上却又可耻地生出几丝愉悦和疑惑。

愉悦五条悟对他留有私情。

疑惑五条悟竟然对他还留有私情。

————————

“在想什么?”崽崽的话语打断了夏油杰的思绪。

“没什么。”总不能说在想你爸吧,夏油杰想。

“那你好半天不说话,”崽崽打了个哈欠,“不聊的话我就睡咯。”

“在想我好像没什么秘密了呢,”夏油杰半真半假地回一句后,又把话题拉回了血亲咒术上,“如果想感应到你的存在就得正式契约对吧。”

崽崽缓慢地点头:“对。”

“那解除呢?”

闻言,崽崽睁开双眼,略感不快,但也暂时只当夏油杰是想了解得更为全面,虽然他说出的话也没见得有多客气就是了:“你杀了我,连接就断了。”

“看来一方身死是条件,那我死,条件应该也是成立的吧?”

“你试试。”

崽崽被窝一卷,背过身去,决定今晚都不想再搭理自己这个渣爹,他内心愤愤地想着,想把自己这位渣爹从悬崖边缘拉回来,可谓是路漫漫其修远兮。

糟了,不小心把小的也给整生气了。

夏油杰看着崽崽的后脑勺,给他压实了身后的被子,熄了灯后在他身后解释道:“我目前没有解除咒术的想法。”

——我不会杀了你,我也暂时不会去死。

“你最好是,”怕是嘴巴掩在被子里的缘故,崽崽的声音闷闷的,仔细听还能听见他的深呼吸。他似是做了好大的决心一般,转过身把头埋进夏油杰怀里,大声道,“我不想看见你和悟任何一方死在我面前!拜托了!”

突如其来的直球般的袒露心声打得夏油杰猝不及防,一时间他的手都不知道往哪放。但尴尬在原地的也并非他一人,崽崽也是头一次对刚接触没多久的人如此直白地表达自己的想法,像是怕对方说出什么自己不想听的话一般,崽崽继而接道:“我睡觉了!睡死了!别回我!”

黑暗中的夏油杰不自觉地嘴角勾起笑意,他抬手在崽崽背上安抚性地拍了拍,如同寻常父亲哄孩子睡觉一般。他犹豫再三,克服了一会心里别扭挣扎的障碍,试探性地在崽崽额头落下一吻,轻声道:“晚安,崽崽,好梦。”

————————

意识从梦境中缓缓恢复,崽崽闭眼翻了个身,手伸出被窝朝床头柜探去,在柜子上头探寻般的摸了几番——找时钟呢。

借着从窗帘缝隙钻进来的光线,钟面上显示已经十点半了,临近中午。虽说崽崽现在已经可以在不依赖五条悟咒力的情况下自由活动了,但是睡眠时间过长依旧是个没法彻底解决的问题。算算从昨晚到现下的时间,将近12个小时,倒是比以往的平均时长短了两个多小时。

崽崽打了个哈欠,虽说睡了那么长时间,但是差不多有一半的时间他都在做梦,这情况倒是不多见。

他在一重重的梦境中来回穿梭,好像有人低垂着头坐着,又好像有人把自己沉于水底,好像有淅淅沥沥的水声,又好像是如雷般的掌声,一会是溅进眼底的刺眼的红色,一会周边又充斥着漫山蓝色的火焰。各种场景虚虚实实,如同万花镜般令人眼花缭乱,一时分辨不清。

虽说意识已经清醒了一大半,但这些模糊的梦境依旧徘徊于崽崽眼前,像无数条见不到底的录像带一样。

赖了小半会床崽崽才从床上爬起来,洗漱完走到客厅,发现一个咒灵毕恭毕敬地站在沙发边。他本想无视着路过它去冰箱拿个昨天从超市里买回来的鸡蛋给自己煎个蛋凑合着吃,但那咒灵却咻地一下窜到他跟前把他给堵了。

他往左,咒灵也往左,他往右,咒灵也往右,就是不让他再往厨房前进一步。

崽崽手环着抱在胸前,深吸一口气。这破咒灵什么个情况,对他没有恶意,但就是不肯放他去找吃的。

“你让开。”崽崽没好气道。

咒灵摇摇头,一动不动,手指了指自己的肚子。

崽崽尝试着自己往厨房迈进一步,又被拦得死死的:“你别挡我道啊,我饿了。”

咒灵依旧指指自己的肚子。

“干嘛指你肚子啊,我饿又不是你饿,”崽崽一边说着,一边又试探性地把手往咒灵的肚子探去,“总不能你肚子里有什么东西吧。”

好家伙,还真有东西。

手触碰上咒灵肚皮的一瞬间并没有任何的实感,只是探进了一片黑色的虚无。崽崽把头侧过去看咒灵身后,自己的手也并没有从它身后探出,这咒灵的肚子竟然是另一个空间。他摸黑将手在里头探了探,摸到了一片温热,还有塑料袋的质感。他抓出来一看,是打包好的外卖盒,上头还贴了一张便签:

“饿了就先吃,可能不能及时赶回来陪你吃饭。”

敢情这咒灵是个送饭的,难怪一直拦着他不让他进厨房。

这边崽崽刚坐上餐桌的椅子,那边玄关处就传来开门和关门声。

“看来我没回来迟,”夏油杰一边说着一边走到崽崽对面的桌边坐下,“随便买了点,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吃。”

“刚醒吗?”夏油杰问,“崽崽昨晚睡得还好吗?”

崽崽点头回复:“嗯,就是一直在做梦。”

他拆着打包袋,把里头的外卖盒一个接一个拿出来拆开:“买得好像有点多,哎?这不是昨天那个排了很长队的那家店的东西吗?”

夏油杰笑着承认道:“嗯,昨天看你盯着那家店看了一会,就记下来了。”

“不得不说,你这点跟悟还蛮像的。”

“嗯?”

崽崽手指了指房间的方向:“还记得你昨天给我买的玉桂狗吗?我家里有一大堆。”

————————

五条大少爷实在是没什么养孩子的经验,刚开始的一年他的带娃生涯磕磕绊绊。不会抱孩子,起初都是靠无下限拎着娃走来走去,在听家入硝子表示这种行为可能会有损小孩脊柱后,他也不知道去哪进修了,抱娃也开始有模有样起来——知道摇篮抱时要让宝宝顺势躺在一侧手臂的臂弯处,另一只手同时托住宝宝的臀部、胯部和腰部;知道竖抱时要首先用一只手托住宝宝的臀、胯、腰,将身体去贴近宝宝后轻轻后仰,然后调整宝宝枕在肩上时的口鼻等等。

纸尿布起初也搞不清楚什么时候该换,换的时候也十分笨拙。对咒力可以进行精密控制的他,却在最初泡奶粉时,手还会微微颤抖,生怕多加了奶粉或少加了水。本就浅眠觉不多的他,半夜里也还是尽量做到了给崽崽按时喂奶,虽然有时候闭着眼不小心把奶嘴对到了崽崽鼻子上。

重点是,崽崽还离不了他。这其实很麻烦,很累。但是五条悟从来没透露出一丝的不耐烦。不过好在,不熟练的事情做得多了也就熟练了,困难也是一步步解决的,明明五条悟自己都还是刚成年的半大高中生,几个月之后却也成为了熟知各种带娃事项的靠谱小奶爸。

就这么磕磕绊绊过了一年多,崽崽会开口说话了。可能五条悟自觉不是寻常人那般非常尽职的父母,又或许是觉得自己对崽崽多有亏欠,只要是崽崽开口说过喜欢,或者多看了两眼的东西,他直接通通买回来,主打一个在物质上绝对苦不了孩子。

玉桂狗就是第一个案例。

只是因为崽崽对着它多看了两眼,五条悟就买了一堆玉桂狗的相关产品回来,大到玉桂狗的四件套,小到玉桂狗的钥匙扣。

然后五条悟平生收获了他儿子第一个欲言又止便秘般的表情——震惊,困惑,以及有些无奈的混合体。

“不喜欢吗崽崽?”五条悟抓起一个玉桂狗玩偶看了看,“我看着这小玩意也蛮可爱的,你之前不是盯着它看了一会吗?”

“papa,”崽崽接过五条悟递过来的玩偶,把下巴枕在玩偶头上,刚会说话没多久的小孩不太清晰地吐着词,颇有些无奈道,“像你。”

——我盯着它看是因为这个玩偶很像你。

五条悟大笑,欣然接受了崽崽的这个说法,他摸着下巴端详着一地的玉桂狗周边:“白色的,蓝眼睛,确实有点像。但还是你爸好看点哈哈哈。”

五条悟揉了一把崽崽的脑袋:“那以后就有很多个‘我’陪你了。”

————————

听完崽崽描述的夏油杰忍不住笑:“难怪你昨天脸上的表情那么奇怪,其实你不想要可以跟我说的。”

“为什么会觉得我不想要呢?”崽崽将饭盒推到夏油杰面前,看着他认真地问。

夏油杰解释道:“毕竟类似的玩偶你有那么多了。”

崽崽眨着眼睛坦诚地说:“这是你送我的第一份礼物,我为什么会不想要呢?”

“……”

“我很喜欢,会好好珍惜的,”崽崽朝着夏油杰露出一个很灿烂的笑容,“suguru,谢谢~”

夏油杰再次被直白的话语所击中,一时语塞,有些木讷地回复:“喜欢就好……”

别扭的大人哪里受得了小孩这一而再再而三的直球攻击。夏油杰觉得自己好像有点完蛋了。之前他每天都在跟自己重复“要恨非咒术师”“要完成大义”,可是私心的欲望一旦开了个头,就会像玻璃上的裂纹一丝一丝蔓延开来。有那么一瞬间,什么猴子什么大义,他好想什么都不顾,只想抱着崽崽去找五条悟,跟他说我后悔了。

但是杀人犯有什么回头路呢?曾经村子里那些非咒术师是罪人,他也是罪人,罪人都是要偿罪的,他只能一遍遍麻痹自己——全当这些天都是偷来的。总是吃苦的人怎么会不渴望糖的味道呢?就这么几天,他就只贪恋这几天。

————————

第三日

“对了崽崽,你不用去上学吗?”

后知后觉的夏油杰突然反应过来,这个时间,小孩应该去上幼稚园才对。

“我不上学呀。”

“所以那天在树林里你说你逃课是骗我的咯?”

“那也不能这么说,”崽崽打着哈哈,“毕竟那时候第一次见是吧,再说我只是提前下课了。”

“那你平时在哪里上课?”

“家里啊,”崽崽一边翻着夏油杰给他买回来的漫画书,一边漫不经心道,“我不太方便出门,不能被别人发现我和悟的关系,悟有帮我请家庭教师。嗯,调查了很久的背景,还专门请了非咒术师来当老师。”

第四日

“待在家里好无聊,”崽崽拉着夏油杰的手,有些撒娇的意味,“我能跟你去教会里待着吗?”

“不可以哦,”夏油杰柔声拒绝,“教会人多眼杂,不太安全。”

崽崽撇撇嘴:“之前商场不都去过了。”

“是我没有考虑周全,”夏油杰接过崽崽的手在手里摩挲,“我也担心我的身份回给崽崽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崽崽嘁了一声,玩笑道:“那你要不要考虑跟悟复合吧,我有两个特级爸爸,谁还敢来找麻烦。”

第五日

崽崽起床时看了一眼时钟——10.5个小时——他的睡眠时间又缩短了。睡眠时间缩短是好事,说明后遗症在慢慢减弱。只是做梦的情况非但没有减轻,反而愈演愈烈。除了之前梦到的,在之后的几日当中,梦境中还出现了反光到刺眼的白色,追逐嬉闹的吵闹声,快门的咔嚓声,有人弯曲着身形跪在地上,有两个人盘腿坐在地上……

可是无论是声音,还是画面,一切都是那么模糊,看不真切,但比起第一日所梦见的,又好像清晰了那么几分。

第六日

繁忙的事务令夏油杰难以脱开身,只能派咒灵回家送给饭以及带句今晚会回家很晚,让崽崽不用等他早点休息的话。

半夜十一点半,夏油杰回到家。轻手轻脚地打开房门,却未在床上见到那个小身影。

“在这里啦——”崽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夏油杰顺着声音来到缘侧(日本房屋连接室内与室外,比如院子的过渡空间),看见崽崽抱着膝盖坐在缘侧边缘,正仰头望着天空。他抬手招了只咒灵去沙发上拿来毯子,走过去蹲下身披在崽崽身上,把人给包住:“不冷吗?小心感冒了。”

崽崽任由夏油杰扯着毛毯给他包得严严实实的:“其实还好,不是很冷。”

“怎么晚上坐在这里?”夏油杰顺势坐在崽崽身旁,也抬头看了看天空,“在看星星吗?”

“睡不着,”崽崽挪了挪屁股,贴着夏油杰,把头靠在他搭在一侧的手臂上,“我有点想悟了。”

“要不要试着打个电话?”夏油杰问。虽然问出这句话时他心里也是有些忐忑的——此刻悟在做什么呢?还在忙于任务还是已经休息了?如果电话接通了,悟会跟他说话吗?听到悟的声音,他心里的天平会不会更加得摇摆不定了?

“不了,”崽崽摇摇头,“如果悟在帐内的话,手机也没信号,不在帐内的话,应该也休息了,不想打扰他休息,也不想让他担心。”

“那你就出来看星星?”夏油杰低头看着正望着天上的繁星的崽崽,星星的光芒落在那双蓝色的瞳孔里,不由得让他有些失神想起一些往事。

于此同时,崽崽回复道:“是啊,悟说想他的时候可以看看天上的星星。”

“什么糟糕的说法,”夏油杰无语,这么多年悟说话怎么还是这么不忌讳,“这话一般不是将死之人临死前说的吗?”

“是吗?”崽崽扭头看向夏油杰,对上他的视线,笑了一下,说,“可是悟说,有人曾经说他是星星。”

话语如闪电般击中了夏油杰,方才才在脑中一闪而过的往事如从泉眼中不断冒出的泉水般在脑海中涌现且清晰起来——

“好累,麻烦死了。”刚结束任务的五条悟不耐地踹了一脚晕死在地上的咒灵。

夏油杰伸手发动术式,将咒灵吸纳成咒灵球纳于手中,无奈道:“悟,你明明三两下就解决它了。”

“啊……”五条悟蹲下身,一边手扶着脖颈疏络疏络筋骨,一边拉长了音调仰头看着吞咽下咒灵球的夏油杰,嘴巴里开始喋喋不休地抱怨,“可是坐车很累啊,和辅助监督沟通很累啊,记得下帐也很累啊,现在等辅助监督来接也很累。”

说着他又将手托着腮帮子,歪头仰视着夏油杰,问:“杰不累吗?至少在一天吞好几个咒灵球这件事上。”

“和辅助监督沟通也好,下帐也好,都是我的活吧?”夏油杰朝蹲在地上的甩手掌柜五条悟伸出手,“而且吞食咒灵球就是我的术式不是吗?如果我想变强的话,是我身为咒术师的责任和使命,悟也快点成长为有责任心的大人吧。”

“哈…?”五条悟无视着面前想拉他一把的手,他扯着嘴角,牵动着脸部皮肉做出一副阴阳怪气的无语表情,“不是吧杰,现在还要跟我输出正论?我耳朵都听出茧子了,你不累吗?”

又是这幅欠揍的模样。

夏油杰感觉自己太阳穴的神经突突跳了两下,怼道:“你现在闭嘴我就能减轻一半的疲惫。”

“打一架吧夏油杰。”说着五条悟就朝夏油杰挑衅地伸出两根手指勾了勾。

夏油杰一掌拍开五条悟伸出的手,手插在裤兜里绕过地上的这桩障碍物,朝着山脚下走去:“你自己跟空气打吧,我下山等辅助监督了。”

“不要不说一声就搞突袭啊!”

正走在下山路上的夏油杰,背上被五条悟猛地一扑,脖子差点被人箍得断气。

“说了还算什么突袭,谁让你无视我,”五条悟理智气壮道,“我决定把你上次打赌输给我的赌注兑现了,你背我下山吧。”

“你很重哎,自己几斤几两没点数吗?”夏油杰嘴巴上说着不饶人的话,手却背叛了舌头把背上的人给托结实了。毕竟是个一米九身高的大猫,他还走在下山的路上,刚才若不是他及时稳住下盘,保不准现在两人已经坐在地上看着鼻青脸肿的对方笑了。

哦不对,肯定是五条悟嘲笑他,这王八羔子有无下限,摔不着。

“悟,”夏油杰轻轻抬了抬肩膀,喊了声在他背上趴着的五条悟,“几点了。”

五条悟从裤袋里掏出手机看了眼,懒懒回了个时间,问:“怎么了。”

“不怎么,”话音刚落,虹龙从五条悟身侧现身,浮于两人前方,夏油杰半低着身把五条悟放下来。他头朝着虹龙一歪,拇指指着虹龙晃了两下,“走吧,乘虹龙回去。”

“哦哟,”五条悟笑了起来,新奇地上下打量了夏油杰几眼,“你不怕被夜蛾抓住挨顿揍,然后再写份报告啊?”

夏油杰跳上虹龙,稳稳落在龙头坐下,顺道拍了拍旁边的位置,示意五条悟过来:“辅助监督前面不是说他还要去隔壁市送一份报告吗。这一来一回,再送我们回高专得半夜了。明早还有课呢,自己回吧。让虹龙飞高点,大晚上没人看得见,到时候停在高专结界外的后山,走回去就行。”

本来等辅助监督过来五条悟就不耐烦,如今能快点回去他当然乐意。上了虹龙身之后,五条悟就直接在夏油杰身侧躺倒,双手枕着后脑勺,调侃道:“说杰是好学生吧,好学生违反校规使用咒灵;说杰是坏学生吧,坏学生又赶着回去上明天早课。”

“把你踹下去了啊。”夏油杰威胁道。

“那我回去就跟夜蛾说你骑虹龙回的高专。”

“闭嘴吧你。”

“杰。”两人之间沉默了好一会的气氛被五条悟打破,他起身转而坐起,拍了拍虹龙的脑袋让它再飞高点。

夏油杰应声回头看到的就是身旁的人双手撑在身后,仰头看着天空,少年人的下颌线和喉结显得异常得清晰。

也不怕墨镜掉下去,夏油杰思忖道,整天吃那么多甜品,也没见得肉往哪里长。

不等夏油杰回复,五条悟望着天空自顾自说道:“好多星星,上次看这么多星星还是在本家的时候。”

“你知道吗,”五条悟抬手指了指空中的繁星,“我们晚上看到的大多数星星都是恒星,看起来那么小,但实际比太阳还大,你知道恒星是怎么形成的吗?”

五条悟从衣服兜里摸出颗糖丢进嘴里,继续含糊不清地跟人科普:“一开始呢,它们还是含有氢和氦以及其他粒子的星云,遭遇一些超新星爆炸,爆炸产生的冲击波使得星云内部的粒子引起紊乱……”

正常来说,很难从五条悟嘴里听到这么一本正经的一大段话,夏油杰一时半会都没反应过来,他有些发愣地看着五条悟由于含着颗糖而鼓起的腮帮子,原本放松地搭在虹龙身上的五指无意识地紧了紧又松开,他心底不由得生出一股想戳一下面前人嘴角的冲动。

“之后呢,它会先生成原恒星,原恒星吸引更多的粒子,当温度和压力到达一定程度,氢核开始相互融合,生出了氦,然后释放光和热,就成了我们看见的恒星,”五条悟蓦地回首,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夏油杰,一眨一眨的,嘴角挂着狡黠的笑意,“你不会真的以为我要跟你科普星星的起源吧?”

“什么?”夏油杰再一次发愣。老实话,今晚的五条悟实在有些太不按常理出牌了,当然他平时也没怎么按常理出牌过,只是今晚,看着苍穹夜幕下的五条悟,他心里为什么砰砰跳得厉害啊?

“我最近琢磨了一个有意思的,”五条悟竖起两根手指立在两人中间,指尖出开始冒出一点蓝色的光球,随着球心的扩大,光芒愈见耀眼。

难怪这家伙前面让虹龙再飞高点,就这光亮,飞得低了指不定被路上的行人拍下来,第二天就上新闻头条报道某地晚间天空出现不明发光物体,疑似外星人。

随着光亮在指尖扩大到铅球般的大小,五条悟抬手一推,蓝色的光球飞速朝上方飞去,伴随着不大的爆破声,此时天空月亮已落,参星横斜,无数细碎的点点星光从头顶的夜幕向四周洒落下来。

“怎么样,有意思吧?请你看流星雨啊杰。”

五条悟扭头看向夏油杰,骄傲地笑着,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朝气。漫天的星光落在五条悟身上,映衬在他苍蓝的眼眸当中,像阳光下波光粼粼的海面,清澈又明亮。

夏油杰看呆了,只觉着脑袋仿佛电脑死机一般。砰砰的心跳声敲打着他的耳鼓,今晚的星星好像过于耀眼了。原先他对于五条悟那说不清道不明的感受突然在心里明朗起来,那些酸涩的情感如四散的粒子突然从大脑的各个角落向中心汇聚,凝成老大的两个字眼——喜欢。

“你看我干嘛?看星星啊,”五条悟歪了歪脑袋,有些困惑地看着面前不出一声却傻愣着盯着他看的夏油杰,“这么崇拜我?”

夏油杰探身靠近了五条悟,一手撑在五条悟的大腿边,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嘴巴张了张,犹豫了一会才轻声开口:“我在看星星…”

散落的星光宛若天边的星星低垂,而最亮的星星就在眼前。

明明平时打架的时候也贴得这般近过,可现下五条悟却有些不适应这过近的距离,还生出几丝想逃离的念头。

他的手不禁往旁边一放想把身体向后缩,但却碰上了夏油杰撑在他身侧的手,不由得一激灵,心跳仿佛都停了下来。

一直不知道视线往哪放的五条悟终于对上了夏油杰的眼睛,那炙热的目光看得他马上躲闪开来,可突如其来的自尊心又让他觉得不敢看人眼睛这种举动也太不符合不怕天不怕地的五条大少爷的气质了吧。于是他又不甘示弱地看了回去,这一看直接暂时夺走了五条悟的思考能力。

此时的夏油杰贴得他更近了,温暖的胸膛抵着他,温热的鼻息打在他的脸上,旖旎的气息在布满星光的天空周遭蔓延开,绯红逐渐爬上他的耳尖,心跳声充斥着他耳膜——怎么办?完蛋了,他要认栽了。

五条悟意识到他好像喜欢上了一个人。像关了一整个冬天的窗户猛然敞开,扑面而来春风裹挟着粉色的樱花瓣将他撞了个满怀。

所以五条悟在夏油杰的眼中看见了什么呢?

爱是明码,无需宣告,它在少年人的眼中闪闪发光。

“我可以吻你吗?”

“你想亲我吗?”

两人同时开口。

夏油杰抬起手,在即将靠近五条悟脸颊的时候,他犹豫了两秒才贴了上去,手抚着五条悟含着糖的位置摩挲了两下,然后捧起五条悟的脸,在他嘴唇上蜻蜓点水般落下一个吻。

关于原恒星吸不吸引粒子,五条悟想说关他屁事,反正夏油杰挺吸引五条悟的。夏油杰凑近时那澄澈炙热的眼神引得他不自主去问“你想亲我吗?”,夏油杰方才那一触即分、温柔缱绻的亲吻引得他心里火烧火燎的。

这么看的话,五条悟又觉得原恒星和粒子还是和他有点关系的,他就是被夏油杰这颗“原恒星”吸引的“粒子”,在接触的时候升温升热,不然他的脸颊和耳朵现在为什么烫得这么严重,简直跟发烧了一般,但是怎么能只有他一个人烧得厉害?他也想看夏油杰染红的脸颊。

“亲一下就够了?”

五条悟扯着夏油杰的衣领把人拽到自己跟前,一鼓作气地亲了上去。

但他对接吻也就仅限于嘴巴碰嘴巴的了解了,正当五条悟松开夏油杰的衣领,准备撤开时,夏油杰眼神暗了暗,一手揽过五条悟的后颈,将人摁了回来,语气裹着浓厚的欲意:“还不够。”

怎么会够呢?

人都是贪心的,拥有1%就想要10%,拥有了10%就想要100%。

一开始的夏油杰只想靠近五条悟,靠近五条悟目睹了肆意的笑容后,他想亲吻五条悟,亲完后他心底的欲望叫嚣着,不够,还不够,他还想要更多,他还想对五条悟做更过分的事情,好好先生那都是表面做派,只有他自己最是清楚他内心藏着的部分有多恶劣。欲望一旦开了口子,就彻底收不回来了,他想五条悟给他手淫,他想射在五条悟脸上,他想把五条悟弄得乱七八糟,想五条悟在他身下颤抖着哭出声音,想五条的眼底心里都只有他,只能是他。

还好理智占了上风,他还不着急,不能把人吓跑了,他以后都会跟五条悟一点点地讨回来。

跟我一起下欲望的地狱吧,satoru。

夏油杰按着五条悟的后颈亲吻,他的舌尖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撬开五条悟的牙关伸进温热的口腔,他带着青涩却又不容抗拒的意味含着五条悟的唇舌,吮吸,纠缠,抵着上颚打圈,引得怀里人发痒只想逃开。

怎么亲得这么凶,五条悟被亲得发痒,一边本能地后退,一边在内心内心吐槽着这人平时一副好学生做派,看不出来这么会亲。

但夏油杰怎么会允许吃到嘴里的糖再跑了呢?他察觉到了五条悟的分心,在五条悟的唇瓣上轻轻咬了一口,然后又用更大的力道将人按在怀里亲吻,另一只手慢慢地剥开了五条悟在身旁紧握着的手,伸进去与之十指相扣,令人退无可退。

五条悟简直被夏油杰亲得脑子临时下线,一只手慌乱地紧紧拽着身前人的裤子。温度在两人亲密的接触中愈加地升温,像有一把火从五条悟心里烧上脸颊,烧得他眼眶热热的,然后又直冲天灵盖,烧得他快喘不过气来。

感受到了怀里人的不适,夏油杰适时地松开了五条悟,分开时两人都失控地喘息着,但显然五条悟要更大口地喘着气,他的眼眶都带了一圈湿意,看得夏油杰又心虚又心猿意马,但色胆战胜了良知,他没忍住又低下头在五条悟泛着水光的眼角和嘴角多亲了两下。

亲都亲了,还把人都快亲哭了,夏油杰这才想起来自己连表白都还没表过。这白还是要表的,这流程还是要走的。那个词怎么说来着?啊对!仪式感!

这边夏油杰正策划着表白,他的一个“我”字刚滚出喉咙,就被五条悟打断。

五条悟扯着夏油杰的脸颊,阴阳怪气道:“杰以前怕不是有很多对象,别是渣男吧?”

如果不是脸上的红晕和有些颤抖的声音出卖了五条悟,夏油杰怕是真的要把人难得一见的害羞当成控诉了。

“喜欢你。”夏油杰双手捧起五条悟的脸,心里早就不知道被人可爱成什么样了,他欣喜地在五条悟眼睛和嘴巴上又占了几口便宜,

“只喜欢你,只有你。”

“可以跟我交往吗,悟。”

可以。

为什么不可以呢。

五条悟扑着把夏油杰压在身下,他俯身露出干净的笑容,抵着夏油杰的额头笑得眉眼弯弯。

顽皮的小猫拨动了两下身下人戴着黑色耳钉的耳垂,贴近他的耳边轻声说:“男朋友,你耳朵红了。还有,”他的膝盖蹭了蹭夏油杰两腿之间,“你硬了哦。”

————————

第七日

盘星教内。

夏油杰正翻看着报表,秘书前来敲门告知某个讨人厌的猴子又上门来闹事了。

啧。

夏油杰拇指抵着眉心不耐烦地揉了揉:“你让他到会议室等我。”

把最后一点报表看完,夏油杰拨着佛珠慢慢朝会议室走去,他今天也不知怎的,从出门的时候左眼皮就跳得厉害,总感觉要发生点什么。但他派出咒灵把教会里里外外都给检查了个遍,也没发现什么异常,总不能是因为这个不请自来的猴子而感到一丝的不安吧。

这么盘算着,一个身影出现在前方走廊的拐角处,那人一看见夏油杰便如同见了救星般,朝他踉跄着飞奔而来,扑通一声跪倒在人面前,发疯般大喊:“夏…夏油大人,救…救救我吧!那些东西好像又来了!他们又来找我了!”

这猴子是来找夏油杰的常客了。半年中能来五六次,身上总是缠着各式各样的恶灵——面部发白肿胀的、残肢断臂的、肚子破开大洞的等等。多半能猜出此人干的不是什么好勾当。之前的夏油杰认为,此人富得流油,虽说钱肯定不是什么干净的来路,但又与他何干?他帮猴子除咒灵,猴子给他交钱,他们就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利益关系,背地里那些见不得人的肮脏事他没兴趣了解。

这猴子跪在夏油杰面前哭得鼻涕都淌在脸上,甚至还膝行向前想拉住人的衣角,着实令人生厌。夏油杰反应迅速地后退半步,定睛看着缠在猴子周边的咒灵,心底不由燃起怒火——那是由一堆婴儿、小孩形态的咒灵集结起的复合体。

“真是不做人事啊。”夏油杰手里拨动着佛珠冷冷开口。

来人一听这冷漠的嘲讽,知道夏油杰此番多半是不准备轻易帮他了。但有钱能使鬼推磨,他不信他大笔钱财砸下去,夏油杰还有不帮着他的道理。于是他从衣袋中掏出一张卡,递到夏油杰面前,尚且挂着眼泪鼻水的脸上又咧开谄媚的笑容:“大人,钱的事情好说,您帮我这次,这张卡里的钱您随便用,除此之外,还有重礼酬谢。”

夏油杰瞥了那副嘴脸一眼,当真是恶心至极:“自作孽。”

这话一说,就是彻底不准备帮他了。来人顿时戏都不演了,从地上爬起来,抹了一把脸上黏糊的液体,用力将手里的沾着粘液的卡往夏油杰袈裟上一丢,手指着夏油杰癫狂地骂道:“穿个袈裟还真把自己当神佛了?你是个什么的东西?我呸!老子喊你声大人,给你送钱那是你的福气!还给脸不要脸了!我现在就叫人来砸了你这破教会,给我等着!”

说着就低头在裤袋中摸索着手机。

“啪嗒啪嗒——”

断了的佛珠掉落一地,在木制地板上溅起一阵响声。

猴子下意识抬头,一道反光飞速划过他的眼睛,他嘴里发出支吾的声音,手捂住了脖颈,红色的液体迅速从他指缝间溢出,不消片刻他便倒在地上,嘴巴张大不自然地喘息着,想咳嗽却咳不出来,最终瞪着眼睛,身体再无一丝动静。

夏油杰面无表情地看着此人断气的过程,血液从人断了的脖颈处蔓延到他脚边,他皱眉退到一旁,抹去脸上的血迹,从袖中掏出一块方巾擦拭着手中的短刃:

“这刀还没见过血呢,刚好,开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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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不想让我来教会是不希望我看到这些吗?”熟悉的稚气的声音从夏油杰身后响起。

夏油杰转身,挡住身后的尸体,手下意识将刀掩了起来,愣愣地看着面前一言不发,直盯着他看的崽崽,竟一时说不出话来。

明明不想让他看到这些的。

明明想平淡地度过这几天偷来的日子的。

慌乱的脚步声从走廊另一端传来,秘书跑上前来解释道:“夏油大人,这小孩说是您的儿子,我本来让他在候客厅待着,但我就去倒杯水的功夫,这小孩就……”

夏油杰摆摆手意思他知晓了。

待秘书退下后,夏油杰叹了口气,罢了,注定不能善了。他脸上又挂上那份看似温暖的笑容,可是却是笑意不达眼底的疏离:“是啊,小孩子还是不要看这么血腥的东西比较好。”

崽崽扫了一眼地上的血迹,视线移回夏油杰脸上:“你笑得很假惺惺。”

夏油杰耸耸肩,好似一副被揭穿后不得不承认的模样:“假惺惺才是我。”

“不是。”崽崽笃定地否认。

“不要欺骗自己了崽崽,”夏油杰笑着说出最残忍的话,“你现在看到的才是本来的我,这几天的慈父都是装给你看的。正好,我也烦了带孩子的日子,我送你回去吧。”

夏油杰上前伸手想触碰崽崽,却被崽崽大力地拍开:“我说过的吧?我最讨厌别人骗我。”

丝毫不在意面前人的脾气,夏油杰故作为难道:“哎,这怎么办呢?说真话还没人信了。好了,崽崽,别耍小孩子脾气。你不是想坐蝠鲼吗?正好今天带你坐它回去。最后一天是吧,我们好聚好散。”

“我耍小孩子脾气?”崽崽推开靠近他的夏油杰,气得面色涨红,身体都微微发抖,“我看你还不是东西!”

崽崽一声声地质问,岌岌可危的气氛充斥在二人周遭。

“当初你应该也跟悟说了这类绝情的话吧?我跟悟可不一样。”

“你凭什么要用你觉得好的方式把人推开?”

“我爸活该被你抛弃吗?”

“你不就是想杀光所有猴子吗?难道你以为我很喜欢他们吗?杀光,好啊。悟也不用满日本到处奔波了。”

“崽崽,”夏油杰被小孩给气笑了,打断道,“别闹了,你知道你说什么吗?”

“我前面就说了,我跟我爸不一样。我爸开不了的口我来开,我爸干涉不了的事我来做,你们之间之后要怎么拧巴是你们的事。我在乎的只有悟开不开心,他能不能得到他想要的。”

“悟如果听到你说的这些话,我想他不会开心的。”

崽崽嘲讽道:“哦?你还在乎他开不开心吗?我怎么不见得。”

一来二去的夏油杰心里也带了些火气,他的周遭开始泄露出丝丝黑色的咒力。

崽崽突然感受到大脑开始发晕,太阳穴开始产生刺痛,让他不由得跌坐在地。他晃了一下脑袋,试图让自己清醒,却在这一刻,无数画面如开闸的洪水般涌入他的脑中。

他终于看清了梦里的那些画面——

是夏油杰、五条悟、家入硝子三人在教室互相推脱今天谁值日打扫卫生。

是三人在高专积雪的操场上打雪仗、倒在雪地里写大字。

是三人出任务忘记放帐后一起被夜蛾罚跪,然后乘夜蛾背过身去时三人一齐比中指。

是在写着“天上天下,唯我独尊”的教室中,五条悟身为学长却戴着新生的欢迎帽,在一旁举着话筒请新生发言,而夏油杰和家入硝子坐在讲台底下无奈地鼓掌。

是在校庆时,学弟招呼着给学长学姐三人拍照。家入硝子跳起身,双手勾住两个天空树般高的男生的脖子将人拉低,照片定格在三人灿烂的笑容上。

是夏油杰和五条悟两人盘腿坐在地上熬夜通宵打游戏。

是银杏变黄的季节,五条悟坐在台阶上抬头望天空纷飞的落叶,夏油杰枕在人大腿上小憩。

是一望无际的蓝色的大海。

是扎着麻花辫的女孩子被一枪爆头,血液带着刺眼的红色溅进眼底。

是教会中一众人为女孩死去而鼓掌。

是夏油杰将自己沉于水底,在邻近窒息时才透出水面喘气。

是黄昏下,夏油杰垂头坐在床边不知在想什么。

是两个被折磨得不成人样的小女孩惊恐的眼神。

是一群愚昧的村民死在咒灵的手下,鲜血淌了一地。夏油杰放了一把火,被群山包围的村庄中燃起蓝色的火焰。

是在深夜,夏油杰跪在地上,捂着嘴强忍着胃里想吐的欲望,但却无济于事。

是在平安夜,喝多了的夏油杰从怀中掏出三人的合照,拇指在五条悟的脸上摩挲着,相比于照片的其他地方,五条悟的那块区域有着更多斑驳的划痕。夏油杰燃起火焰,火舌从他自己所在的照片那一角开始吞噬。一滴泪从夏油杰眼角滑落,火光很快烧到五条悟的那一角,最终他还是没忍心烧光整张照片。他屈膝坐在地上,一手捏着烧焦的残缺的相片,一手捂住双眼,眼泪从指缝间滑出。

是夏油杰认命地跳下悬崖去救发疯的五条悟。

是……

原来是这样……

在一瞬间被灌入数不清记忆画面的崽崽摸清了门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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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坐倒在地的崽崽痛苦地抱着脑袋,夏油杰意识到不对劲。此时的他也顾不得装什么好人坏人了,他上前蹲下,手搭上孩子的肩膀,满脸的焦急与担忧:“崽崽?是哪里不舒服吗?听得见我说话吗?”

崽崽抓住夏油杰的右手,他抬起头,眼底布满血丝。在崽崽触碰到夏油杰,眼睛与他对视上的一瞬间,夏油杰的大脑如同被人当头一棒般宕机了——他看见五条悟浑身是血的躺在地上。

仅0.2秒,夏油杰就回过神来。他抓着崽崽的肩膀质问刚刚那个画面是什么意思。

鲜血从崽崽嘴角溢出,他满不在意地擦去:

“是我的术式。”

血液从崽崽的鼻孔中流出。

看着不断流血的崽崽,夏油杰迅速地抱起他召唤出速度最快的咒灵——这种情况,他除了起身前往高专没有别的办法。只有硝子能救崽崽。

崽崽的双耳也开始出血,他拉了拉夏油杰的衣领示意人低头,在夏油杰的耳边气息微弱,却又带着残忍的快感说道:“你不是杀亲正道吗?那就踩着我的尸体去完成大义吧。”

“别说了崽崽,你在流血,”夏油杰擦去孩子脸上的血,坏人的做派是一点都装不出来了,他满眼地心疼,哄着人说道,“马上就到高专了,会没事的。”

血泪从崽崽眼眶中滑落,在他不省人事前的最后一刻,他对夏油杰说:

“你要继续一意孤行吗?那你看见的就是未来。”

——五条悟会死。

——你的大义还有意义吗?

————————

刺耳的警报声在高专响起,家入硝子刚走出医务室的门,就看见五年未见的同窗抱着满脸是血的孩子从咒灵上跳下来。

“怎么回事?!”顾不上一句寒暄,家入硝子上前接过夏油杰怀里的崽崽,三步并作两步走回医务室。

“你不待在这里吗,夏油?”刚给崽崽止住血的家入硝子听见背后传来开门声,她扭过头去看,正瞧见夏油杰转身离去的背影。

“夜蛾校长过来了,我得先去应付一下。”夏油杰转头露出家入硝子熟悉的笑容。

“姑且多问一句,你待会还过来吗?”

“崽崽在你这里,我想不会有问题的。”

那就是不回来的意思了。

家入硝子叹了口气,烟瘾在此刻达到极致。说到底这是夏油杰和五条悟两个人之间的拉扯,她身为局外人不好插手,也不好多说什么。可是退一步说,他们是朋友不是吗?青春被戛然而止的并非只有夏油杰和五条悟二人,那年的苦夏困住的是他们所有人。

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扭曲的局面呢?她的学弟,一个惨死,一个受够了失望离开了咒术届。她的同窗,一个看起来没心没肺,好像永远不会为情所困,但在不经意透露出的细节上却比谁都心软;另一个总是一副善解人意、温柔体贴的做派,看起来是个很好说话、沟通的对象,可却成为了最心狠的那一个。

但不管是夏油杰也好,五条悟也罢。说他俩是人渣,她家入硝子自认是没有骂错的,说什么要完成大义,说什么一个人会寂寞吧的鬼话。为什么都喜欢把事情憋在心底什么都不说呢?所以为什么要跟你们当中的任何一人说再见啊,她从来都不想跟他们任何一人说再见。

“啪——”硬物掉落在地的声音。

夏油杰一边摸着后脑勺,一边俯身捡起地上的圆珠笔:“硝子,就算只是圆珠笔,砸到脑袋也怪痛的。”

“那你要庆幸文件夹不在我身边,”家入硝子接过夏油杰丢回来的圆珠笔,把它塞回自己口袋里,继续给崽崽做身体检查,“夏油,给你一句忠告,如果你不想崽崽一辈子是猴子,待会最好回来听我说几句。”

“什么意思?”猴子二字的描述令夏油杰十分困惑,崽崽刚刚才对他用完术式,怎么可能是猴子呢?

但家入硝子却不随了他的意,模糊了他问题的重点,只装傻充愣:“猴子怎么了吗?这不是你给非咒术师取的称呼吗?”

“硝子,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

“这个脚步声是夜蛾吧,你还是先解决眼下的麻烦吧。”

等夏油杰再返回医务室时,家入硝子正叼着根未点燃的烟站在门口的走廊上。

“需要火吗?”夏油杰站到家入硝子身边,绅士地问。

“戒了,别诱惑我。”

“那还随身带烟呢?”

“过把嘴瘾也是好的,”家入硝子收起嘴上的烟,“不担心崽崽的问题吗?”

夏油杰镇定道:“如果严重的话你也不会站在门口等我过来了。”

“嗯,崽崽没什么大问题,就是一时间情绪起伏太大,消耗咒力过多导致的,休息几天就没事了。”

家入硝子的话给夏油杰吃了一剂定心丸,他继续追问道:“那硝子前面说的猴子又是什么意思呢?”

家入硝子反问:“你难道这些天都没有发现崽崽没有咒力吗?你就从来不好奇崽崽是怎么诞生的吗?”

这话问得夏油杰顿感语塞。他当然发现了,从第一次与崽崽见面他就发现了。可是崽崽能看见咒灵,他也只当孩子还小,还没完全觉醒咒力。至于崽崽的来历,他起先有过好奇,但他自认自己没什么资格去了解那么多,至少崽崽是他和五条悟的孩子,这点是板上钉钉不可改变的事实。对夏油杰来说,知道这点就够了。

看出夏油杰的不解,家入硝子拿起从刚才就放在一边的文件袋递给他,示意他看看里面的内容,那是家入硝子这些年关于崽崽的情况所做的一些记录。在夏油杰翻看的过程中,家入硝子补充道:“虽然崽崽现在并不那么依赖五条悟的咒力,但你照顾他这几天应该有发现他睡眠时间很长的问题吧?这是后遗症,且有越变越长的趋势,很难说这样下去,在将来的某一天,崽崽会不会陷入永久性的沉睡。”

“我认为这个说法不太成立,”夏油杰打断家入硝子的话,在脑中回忆了这几天与崽崽的相处,估摸出了大致的时间,答道,“可能我具体时间不能估算的很准确,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崽崽在我那的几天,他的睡眠时间是在减少的。”

“那看来五条猜对了,”家入硝子让夏油杰把手里的报告往后翻几页,“崽崽也并不是天生就不带咒力的,相反他是裹挟着庞大咒力诞生的,但却在顷刻间平息得一干二净。五条发现了崽崽体内的封印,这些年我们也试图从各方面入手,都解不开这个封印,最后还是五条提出可能还是要从源头解决。”

“顺便多嘴一句,崽崽体内的封印今天是被强行解开的,靠他自己肯定是办不到的。我也不多问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夏油,这一定是你外泄的咒力形成了助力。强行解开封印是会遭到反噬的,反噬的后果你也看到了,这是第一点;第二点,这种解封只是暂时的,所以崽崽现在依旧是无咒力的状态。”

看完报告的夏油杰又怎么会不知道家入硝子所提的源头在指代什么。

一切的源头都是他夏油杰本人啊。

崽崽的出现是因为他,封印是因为他,前两年过于依赖五条悟的咒力,好几次险些窒息身亡是因为他,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五年前夏油杰毅然决然地踏上完成大义的那条不归路。

家入硝子没有打破两人之间沉默的氛围,她适时地往旁边站了站,给夏油杰留出一个调整情绪的空间。

“我对你的咒力很敏感。”

“你和悟的咒力令我很安心。”

崽崽曾经的话语一句句在夏油杰脑海中浮现,像是雨前的惊雷劈中夏油杰的内心。钝痛无声地从心脏向四肢蔓延,仿佛他的血液中都流淌着沉郁的冰冷

夏油杰怎么可能会不心痛呢?

报告中只有冷冰冰的文字,可在这些字里行间,他窥见了那几年五条悟和崽崽的生活。他曾经问崽崽这些年他们过得好不好,那时候的崽崽回他“我过得还行吧,悟也很好”,但其实过得很辛苦吧。

夏油杰清楚窒息的滋味,也清楚连轴转的疲惫。但来自上层的压力呢?东躲西藏、没法正常生活的孤苦呢?夏油杰发现自己没法再细想下去了,后悔、痛苦、愧疚各种情绪在他心里交织着、挣扎着,熟悉的反胃感已经攀上喉咙口。

夏油杰在此刻也终于意识到崽崽的那两句“你不是杀亲证道吗?那就踩着我的尸体去完成你的大义吧”“你要继续一意孤行吗?那你看见的就是未来”究竟是为何意。

夏油杰苦笑,不得不承认,这小猢狲真的很聪明呢。且不论他来自己那的初心究竟是什么,但他每日的所作所为都在试图让自己回头。只不过一开始走的怀柔政策,现在是直接拿捏住了自己的命脉。

回顾当初的星浆体和偏选山村事件,从夏油杰决定叛逃、杀亲正道的那一刻起,他就断绝了自己一切的回头路。他人生的信条、活着的意义从原先的“保护非咒术师”转变为“保护咒术师”。

但不管是走上哪一条道路,怎么会有一帆风顺的呢?

在接手盘星教的初期,他与自己,与那些同伴身亡的痛苦回忆达成了短暂的和解。

可是另外痛苦又马上缠上了他——情感上他认为那些凶恶的咒灵都来源于不懂得控制自我负面情绪的愚蠢的猴子,那些猴子该死,没有他们作为源头,就不会再有咒术师因为除灵而死去,那才是他理想的世界;但理智却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折磨他:杀人这个行为本身就是错误的,非咒术师当中也会存在温柔好心的人类,不是所有非咒术师都那么的丑陋、无底线的消费着咒术师,而且就算一时杀光了所有非咒术师,非咒术师尚且能生出咒术师,咒术师的家庭又怎的不会诞生出毫无咒力的猴子呢?伏黑甚尔不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吗?

所以夏油杰在这五年当中,他又怎会没挣扎过。他只能用着“我讨厌猴子”这样的字眼来一遍遍麻痹自己。

可是对五条悟的爱呢?夏油杰无数次在梦里与那双失望的双眼相见,然后惊醒。

他不是没有软弱地想过,如果不选择这条路是不是能挽回一些东西,他和悟的未来又会是怎样,但是现实没有如果。

所以夏油杰只能逃避对五条悟的爱,他起初靠着繁忙的公务和喝酒买醉来麻痹自己,但酒的味道也苦涩不过那个夏天,他在梦里一遍遍地梦见他思念的人。后来他开始用一些撇脚的谎言欺骗自己,有时候甚至真的连自己都欺骗过去了,最好用的两句就是——像我现在这个样子,五条悟恨都来不及了,怎么还会对我留有旧情呢?没有我的五条悟也一定会过得很好。

这些都是夏油杰的痛苦,但也是这些痛苦支撑着他在这条独木桥上走下去、活下去。他不是没有反悔过,也不是没有怀念过去过,但是脚下的路更重要。

那为什么说崽崽很聪明地抓住了他的命脉?

因为他是切切实实与夏油杰有血缘关系的亲人。

倘若夏油杰坚持一条独木桥走到黑,那他就没有立场留崽崽在身边,毕竟相处的时间越长,羁绊和不舍便会更深,更不要说他诅咒师的身份会给崽崽带去怎样的危险。可如果夏油杰不留崽崽在他身边,那崽崽就没有办法依靠夏油杰咒力的供给来解除封印,他只能带着封印做一辈子的非咒术师。那夏油杰在实现大义的道路上,他要杀了自己儿子来正道吗?这是他的第一道命脉。

第二道命脉,那就是五条悟的死亡。保护咒术师,创造一个没有非咒术师的世界,往大了说,这是非常宏大的理想,可实现理想的过程又怎么会没有私心呢。所以往小了说,夏油杰还有一个很小的愿望,他没办法面对五条悟的死亡。从他跳下悬崖去救五条悟起,他就把自己这个命门暴露得一览无遗了。如果他一意孤行的结果换来的不是世界大和谐,而是五条悟的死亡,那夏油杰在这一刻认栽了。他可耻地发现,比起宏图壮志,还是他的私心更重要,什么咒术师非咒术师,与他又有什么关系,他只要五条悟。

留意到周边人的情绪稳定下来,家入硝子关切地问了一句:“好点了吗?”

“嗯,我没事,”夏油杰将报告塞回文件袋内还给家入硝子,问,“你知道悟什么时候回来吗?”

“你不知道吗?”家入硝子疑惑,“几个小时前五条联系我今天返回,崽崽也是知道的。不过算算时间早就该到了,现在却一点消息都没有,估计又是被什么临时的事拖住脚了吧。”

“好,我知道了。”夏油杰点点头,他想着,按照时间推算,崽崽那么突然出现在教会,其实是来与自己道别的吧。

“夏油,你带崽崽回去吧,”家入硝子从口袋中掏出一张纸给夏油杰,“这是五条悟和崽崽住的地方,待在有五条咒力残秽的地方,对崽崽会有帮助。”

目睹着二人离去后,家入硝子坐在桌前又开始忙碌报告的事情。她不经意的一撇,望见窗外的枯枝上已经开始冒出几点绿色。拿起桌边的日历看了看,后天就是立春了。

五条悟临走时说什么来着?

他说春天见,硝子。

那就春天见吧。

————————

原定的返回时间又被意外状况给延长了,五条悟抵达国内的时候脸臭得很。天知道他在帐内感应到崽崽那边气息微弱时他有多着急,但一堆咒灵缠着他脱不开身,帐内还有几个来不及撤离的普通人。好在没过多久情况就发生好转,不然五条悟真的能撂下担子不干了,这烂摊子谁爱收拾谁收拾,没有什么比他儿子的事更重要。

明明都快开春了,可这天气还是十分多变。在五条悟往家赶的途中,天上又飘起雪来。离家越来越近,他的内心却少有的越来越紧张。

冬天的天黑得格外的早,五条悟望向暗下来的天空,不由得又想起五年前的新宿街头。五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那天的情景在记忆中已变得有些模糊与迟缓。他只记得那天的街头人特别多,人影憧憧,人流如洪水般朝他涌来,他站在原地呆呆看着夏油杰逆着人群而去的背景。

这样的场景他也在梦里多次见到。

梦里的五条悟迈开腿,伸出手想拦下离去的夏油杰,可每每在将要触碰到人的背影时,夏油杰的身影便如同那被触碰的水中月,颤动着化为黑色的波纹,一圈一圈的散开。梦境在此时开始变得混乱,五条悟仿佛自己在下一瞬间跌入了冰冷的深潭,在下沉的过程中看着上方黑色的波纹离他越来越远,直至消散不见,一条黑鱼从他眼前游过,五条悟想伸手去抓,却只能触及一片虚无。

然后他醒了。

梦里的五条悟也留不住夏油杰。

自夏油杰离去后,五条悟私自留下了关于他的任务报告。

无人知晓五条悟私下将这报告上冰冷的文字看了多少遍。

起初他一遍又一遍地看这些官方的文字是为了企图在其中找到一点夏油杰离去的真正原因,但高层对此仅有一句“动机未明”。

这些程序化的话语解答不了他的困惑、迷茫与痛苦。有时候五条悟自己都好奇,他留着这份报告,究竟是真的想在上面发现点什么遗漏的蛛丝马迹,还是只是想把与夏油杰有关的痕迹都珍藏起来。

他在时间的长河里跌跌撞撞的走着,没了夏油杰的五条悟变得更加繁忙起来。他不再有空在寝室里打游戏到通宵,也不再有空去捉弄学弟。

忙当然是一方面的原因,更多的原因是,身边少了一个夏油杰,做这些事总觉得少了点意思。前尘往事,往前走是一回事,放不放得下又是另一回事。说出来都可笑,五条悟甚至觉得,与他而言,夏油杰的缺席如同夏油杰的在场一般如影随形,他总是会在做完某些事下意识地想,如果杰在的话就好了,他有时候自己都讨厌这样放不下的夏油杰的自己。

后来五条悟又送走了很多的意外死亡的同伴,与她交好的家入硝子也从原先活泼的性格变得沉默寡言起来,眼眶下方也总是挂着深深的黑眼圈。

五条悟这才慢慢理解起夏油杰来。

谁说咒术师的世界就不是地狱呢?

没有人愿意看着熟悉的同伴前一天还在与你聊天,后一天就变成冰冷的尸体躺在解剖台上。

没有人愿意付出生命的代价,就为了维护上层那贪婪的欲望。

没有人会想一个人的,一个人不会寂寞吗?

可是暴力压制是解决不了根本问题的,于是五条悟走上了教师的道路。

他有一个很大的梦想,想自下而上的改变咒术界;他也有很小的私心,杰,新的世界能让你开心吗?

到家时,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这住址偏得很,但也清净,五条悟推开院门,铁门移动的吱吖声格外的响亮。

然后五条悟看见了站在门口的夏油杰。

两人皆未说话。

借着室内透出的灯光,夏油杰看着裹着风雪而来的五条悟,他整个人都绷着,虽然看不见眼睛,但也能感觉到脸上的阴郁。

五条悟站在原地,视线停在夏油杰提着的伞上,嘴唇挪动两下却不知道说什么。他扯下蒙眼的绷带,垂在身侧的手轻微颤抖。

所以还是留不住他吗?

五条悟强忍着内心的失望,努力使自己保持冷静,他听见自己哑着嗓子问:“又要走吗?”

夏油杰撑起伞走到五条悟面前,纵然知道有无下限的存在,那些雪花根本近不了五条悟身,可他依旧想给他撑伞。

“累不累?”夏油杰轻声问道。

五条悟不答,只偏过头去说:“要滚赶紧滚。”

“这么大脾气,”夏油杰好笑地看着耍脾气的五条悟,正想揉一把生气大猫的头发,却发现自己的手被隔在空中,“这次倒是没解开无下限啊。”

阻力在掌心消失,夏油杰还是如愿地摸到了大猫柔软的白发,他本想哄着把人先带进屋里再好好说,总比站在雪夜里喝西北风强吧。

可五条悟虽然把无下限解开了,但人根本不吃这套,他的身形正好挡住了夏油杰的去路,颇有一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

五条悟继续追问道:“那杰带伞是要去哪里?你有那么好心出来接我?”

这是不说清楚就别想离开原地的意思了。

夏油杰笑着答道:“出门买蛋糕啊。”

五条悟一脸的不相信,语气也带着些讥讽的意味:“你说出门赏雪都比说出门买蛋糕更有信服力。”

“悟,”夏油杰许久没见过如此鲜活同他置气的五条悟了,只觉得时间好像倒退回读书的时候,曾经在他这里无法无天的dk身影与面前人完美重合,他轻轻捏了捏人的脸颊,“我想我当初说,如果回来迟了,就给你带蛋糕。”

“什么……?”夏油杰的话语令五条悟呆滞在原地,他难以置信地重复,“你刚刚说什么…?”

五条悟心跳快得犹如擂鼓。

所以杰是什么意思?是他想的那意思吗?

“我说,我不走了。”

夏油杰耐心地解释,却在话音刚落时,一滴眼泪砸在他的手腕上——五条悟在他面前啪嗒啪嗒地掉眼泪。

“……”

夏油杰手忙脚乱地给五条悟擦着眼泪,慌得连话都不知道怎么说了。床铺以外,他还是第一次看见五条悟落泪。他甚至有些不切实际地想,如果五条悟在他当初决意离开时像这样一声不响地掉眼泪,他可能绝情的话也说不出来,人也舍不得走了。

“我不信,”哭起来的五条悟反倒更是小孩子的心性了,“你发誓。”

“发誓啊,”夏油杰装出一副要好好思考的模样,“那不如这样,打个赌吧,悟,不动用术式,掰手腕你赢了我的话,我就发誓再也不走了。”

好家伙,当初在悬崖边夏油杰被逼着跟五条悟打赌是杀他还是救他这笔帐是要现在拎出来算了是吧。

五条悟恶狠狠地拽过夏油杰的衣领,凶巴巴道:“你要是不想被我打趴在地上,最好换个主意。”

这人从始至终都在耍他吧?五条悟内心愤愤不平,不动用术式他哪次掰手腕赢过夏油杰?

夏油杰笑着抬起手作投降状:“我还没说完呢。”

“我让你右手。”

——我输给你。

——掰手腕输给你,这辈子都输给你。

五条悟悬着的心终于落下,从一开始就紧绷着的肌肉也终于放松下来。他扑着拥进夏油杰怀里,把头埋在人的颈间,熟悉的气息笼罩着五条悟,他双手用力环在夏油杰背后,五年来他从来没有这么安心过。

夏油杰贴着五条悟的脸颊蹭了蹭,在人发间落下一吻:

“我回来了。”

“欢迎回家,suguru。”

其实这个世界烂透了,死气不断从高处渗透到下方的各个角落,但一直有人再创造新生不是吗?

不管是五条悟的别扭与笨拙,还是崽崽的直白与率真,他们的真诚都让夏油杰觉得这个世界或许还没有那么的糟糕。

人不应该总是孤零零地活着对吧。

分开的这些年,他们已经错过了一千六百多个日夜。

2012年2月2日的雪夜,五条悟与夏油杰重新相逢于春天之前。

那是冰雪的消融与春日的伊始。

——————end——————

在小五生日这天,他终于留住夏油杰啦!
生日快乐小五,一家三口好好过日子吧!
正文在这里就结束啦,之后会有番外:red_car:

感谢阅读
谢谢喜爱(=゚ω゚)ノ
如果可以的话,拜托给孩子一点评论吧
孩子超爱看评论的!谢谢~(鞠躬~)
(=゚ω゚)ノ

89 个赞

啊啊啊啊啊啊啊终于完结了 :sob: :sob:崽崽也算是神助攻,但最重要的还是杰放不下悟和崽崽。既然决定留下了就要一直在一起啊!!!:smiling_face_with_three_hearts::smiling_face_with_three_hearts::smiling_face_with_three_hearts:

2 个赞

表白太太,辛苦了:kissing_heart::kissing_heart:完结撒花

等我让我的脑细胞修复几天,把番外写了。其实还有伏笔没写完,还有:red_car::red_car:

:smiling_face_with_tear:一家三口一定会好好生活的!

嘿嘿嘿嘿嘿:heart_eyes:期待期待,辛苦了:kissing_heart:

太太真好,给了他们he,剖白那段写的真棒,父子一点点相处也特别细腻,看了不少父子相处,但这样慢慢培养感情,慢慢连接的也很有意思哈

:smiling_face_with_tear:谢谢你的喜欢!收到评论很开心!

踢踢~

踢踢~ :grinning:

踢踢~~~

踢踢~~~~

老师辛苦了,特别特别好看,两个人会一直好好的在一起的/(=✪ x ✪=)\期待番外(ノ゚ー゚)ノ(ノ゚ー゚)ノ

呜呜呜太好了,他们要永远在一起!

啊啊啊 完结撒花 蹲到了完结好开心!

啊啊啊完美的结局 完结撒花 祝小五生日快乐

我蹲到了!完结撒花!
看的时候我还在想为什么要去买蛋糕,只是简单买个蛋糕吗,然后看到杰突然来了一句“如果我迟到了会给悟买蛋糕”这样的话的时候,心里一直在反反复复在想迟到了就是要回来了的意思吧,悟终于等到杰了,哭死我了,
还有那一段告白的心理描写:像关了一整个冬天的窗户猛然敞开,扑面而来春风裹挟着粉色的樱花瓣将他撞了个满怀。真的好喜欢!
还有关于原恒星吸不吸引粒子,五条悟想说关他屁事,反正夏油杰挺吸引五条悟的。这一段,这是什么理科思维的浪漫,我真的抵不住。
大大YYD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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