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尽海。
要说人能有多少意难平呢？
关于这一点其实夏油杰心里也不清楚。
回首过往，他也算是那种幸运又很幸福的人。
家庭和睦，学业有成，拥有普通人得不到的力量，即使在咒术师之中也是那么那么的强大。
十六岁的特级意味着什么呢？意味着许许多多人一辈子只能站在山底去仰望他。
看不见的山巅的风景，望不到的云中的瀚海。他啊，就是这么简简单单地登到了山顶上去，他偶尔也在想，我这样算是很努力吗？
是的，是的，他很努力，因为只是普通的人，祖上也没有咒术师的出现，双亲都只是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的一般人类而已。他像是上天馈赠的一张SSR卡片，即使是夜蛾正道，即使是五条悟都说，杰，你很幸运。
五条悟说这话的时候并没有那种高高在上的感觉，而是就事论事地这么评论而已。一般来说像他这般特殊且厉害的咒术只会出生在大家族里，御三家是个例子，其他的高层所属的家族也是此类例子。
自己的这个挚友用来形容的话非常非常的贴切，说你像是一个生长在蛮荒土地上的菜芽，没人浇水没人施肥，就这么长啊长啊，长得比温室里的花还要盛放，长得比精心栽培的植物还要繁茂。那些人啊，嫉妒得眼睛都要红了，你看你，杰，你就是这么厉害。
五条悟从来不曾看低过他，即使他出生并不怎么好，属于封建家族口中的“平民”那一类人，祖上数三代都是清清白白干干净净的普通人。见惯了那群老橘子皮嘴上的功夫，其实他也想不明白，悟本应该属于五条家那种最最富有成见的地方的继承人，为什么偏偏也跟一个野蛮生长的植物一样，枝丫乱翘。
可五条悟却笑眯眯地跟他讲，因为我觉得野菜地更适合我啊，我要贴着杰一起长，长啊长啊，长得比那群橘子树高好多好多，叶子绿得像是巴掌，花朵又白又大，香得乱飘，气死那群眼红的。我俩偏偏就要这么香，让所有人都只看得见我们，只记得我们。
他说好，那就一起长，一起长得高高大大，长到后来让人手牵着手都抱不住我们树干，树下面就睡很多很多的漂亮小动物。到了夏天的时候树荫大得像是一把巨大的伞，我们让风把花摇下来，落在地上斑驳成影。
他很努力，真的很努力。
在上高专之前从来没有任何一个人教导过他应该如何去做。努力，努力跟上大家的步伐，不想被任何一个人超越，不想作为垫底的吊车尾行进在咒术师的这一条道路上。
家入硝子很厉害，五条悟更厉害。他努力地学着如何去控制自己的咒力，努力地克服面对诅咒的恐惧，努力去习惯咒灵那令人呕吐的味道，努力去寻找每一个能够带给他不同助力的咒灵。
努力着，努力着，他翻过了一座一座的山，走过了一条一条的河，他的每一步都脚踏实地地踩在这条路上，再用脚步丈量他来时的路。
他很强，很强很强，十几岁的少年也会看那些热血漫画，但他从一开始却并不是为了成为救世主主角而做到这个地步。被社会和世界压在隐秘之处的咒术师们，并不允许得到大众的认可和崇拜。他想啊，他琢磨啊，他思考啊——于是这样就好，这样挺好的。
街边巷角里路过的行人，在阳光下放学的孩子，那些明媚的笑容都是真实存在的，死了的咒术师们所追求的未来不过是这样美好且温暖的日常。
他说，我们要保护弱者啊。
看，多像是那些热血漫主角所说的话。五条悟说这样一来我们缺个反派哎，那种又凶又强，满肚子坏水企图毁灭世界的反派。可夏油杰却只是笑了笑说，那我情愿没有这样的反派，如此的话我和悟会很幸福，也不会有弱者与普通人被杀死了。
夏油杰是会因为得到回报而感到幸福的人。
因为自己足够认真地对待咒术的课程，所以会在考试的时候得到满分。
因为一直想要变强而不断地鞭策自己，所以会被审核通过成为年轻的特级咒术师。
竭尽所能，救助了普通人。付出了疼痛，收纳了特级咒灵。
努力着，努力着，和拥有六眼的五条悟站在了同一条线上，他会想要得到他应该得到的东西，并非是因为结果，只是单纯地想要得到表扬。
比如成为父母的骄傲，比如到达咒术师的顶端，即使是救了人也纯粹是收获守护过的心安。
无关拯救世界，无关热血少年。
他是善人啊，他一直都觉得自己是善人啊。
受到正常的教育，被告知杀人犯法，不能伤害别人，要去帮助不同的人类，要会共情，要怜悯弱势的人群，要设身处地为别人着想，要热爱世界，要世界和平，不能成为人渣和渣滓，不能放任自己的欲望为非作歹，不能给予他人疼痛，不能崇尚战争与伤害，不能碌碌无为，不能好吃懒做，不能随波逐流。
他不讨厌这些条条框框，被一股脑地塞进自己的脑子里。五条悟偶尔说这种正论完全摒弃了你自己作为人的利益，可夏油杰却也只是笑笑说，这是我的责任啊。
因为拥有了最强大的力量，因为拥有了常人无法比拟的强大，所以他会选择救助他能触及和拯救的弱者。
无论是谁。
无论是谁。
年少轻狂时看见的山是一座山，山上好像什么都有，有众人的憧憬，有大家的肯定，有弱者的祈愿，有属于他自己的努力而得来的骄傲。
山啊，那可是山啊。
一步一步，一次一次，不断攀登，不断爬坡。
什么叫天才呢？
夏油杰听着他人的评价，却从未真正地觉得自己是一个天才。
天才是什么样的呢，至少不是他这样。
不是他这种夜以继日需要一直努力的，不是他这种时时刻刻需要鞭策自己的。
他有多努力啊，吃下去的咒灵令人作呕，咽进喉咙里的味道久久不散，可从未因此觉得不甘或者痛苦过，因为少年的愿望干净且纯粹。他认为自己是对的，认为这一切都值得，值得他去做，值得他为之付出，值得他那么那么的心甘情愿。
站在五条悟的身边，和他最最最信任且重要的挚友一起，成为这个世界上最好最好的人。
“所以说你们这是怎么回事啊？”
家入硝子坐在医疗室里抽着烟，一脸“你们他妈的在逗我吗”的表情，可惜的是玩笑不是玩笑，真的就是真的。这是确确实实发生了的事情，在天内理子死了之后，在伏黑甚尔死了之后。
五条悟顶着他的身体，而他顶着五条悟的身体。
两个人的灵魂互换，咒灵作祟的缘故。
他们之中唯一的一点红点着烟说这刺激太大了，不过大概过几天等咒力消退就好，你们也不用出门了，呆在学校里等着，悟也别乱跑，万一出了事儿就不好了。
夏油杰回过头去看，他看到了自己原本的脸上摆着一副无所谓的不屑表情，很新奇，也很奇怪。但是他知道对方会听话，毕竟这个人并非是什么不懂得事情轻重缓急的那个类型。
五条悟说，杰，你用我的脸摆出一张无可奈何的神色，好恶心啊。
而他笑了笑说，我现在可以[茈]你吧？
身体互换了，一切也都换了。
肉身，痛感，知觉，咒力。
甚至连咒术都换了过来。
他看到了，看到了一切，看到了他一直以来困惑的东西，看到了许许多多的、那些藏在山顶之外，他曾经所不能见到的东西。
六眼，无下限。
独属于五条悟的一切，一切的一切，他得不到的一切，他达不到的高度，他望不尽的天下。
那一瞬间都尽在掌握。
差距。
人和人之间是存在差距的。
天才和天才之间也是存在差距的。
他是努力的天才，可努力了又算得上什么天才呢？
六眼啊，六眼真好，他用五条悟的眼睛看到了他过去从未见过的光景，好像世界都在那么一瞬间颠倒了过来，什么都出现了，什么也都变了，什么都不存在或者都存在了。
夏油杰哪里见识过这个，他哪里知道过这个？
曾几何时，他是相信着的，他相信着自己和五条悟是一样的。即使未曾处在同一条起跑线上，可是他在跑啊，他一直一直，一直一直在跑，不曾停下，不曾休息，也不曾抱怨过任何的事情。
他并肩着，和五条悟一起憧憬他们长大成人之后会迎来的未来，一起成为最强，一起祓除诅咒，一起把讨人厌的高层全都拉下马，这样一来大家都会快乐，都会有一个更加美好的未来。
可偏偏啊，偏偏少年人的憧憬和自信，被一个本应处于弱势的没有咒力的人全都打碎了。
那人嘲笑他们的天真，讽刺他们的弱小，甚至连身为咒术师的优越感都摔碎了踩在脚底下，在他的面前杀死他想要保护的人，最后这双手什么都没能救下。
他看着自己一直以来想要守护的人类，散发出无与伦比的恶念，几乎否定了这十几年来他都一直坚持着的信念。
可惜，可惜，可惜。
即使如此，他也在挣扎，好矛盾，好痛苦。
原来天才不是什么都做得到，原来努力的天才从最开始就得不到他想要的东西。
痛苦啊，为什么痛苦呢？
如果只是凡人，只是普通人，只是这个世界上最卑微的芸芸众生，他就安安心心地扎根在山底，那么所见所得的一切都是那么的容易满足。他不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更美好的、更绚烂的东西，他不会因为知晓而感到欲望在膨胀。
无知才会有愚昧的幸福，无知才不会自我束缚。
可偏偏夏油杰知道了，他看到了，他摸到了，他注视了。
可他得不到啊，他没有啊，他不论怎样都无法拥有。
以为自己登上了山巅，这就是所有了，可他看到了海，辽阔的，一望无际的，即使站在山顶上都望不到尽头的海。
他曾经还想过，是否只是那视野之中延伸了一点点的程度罢了，这海不会很深，这水不会很远，他还是有可以比肩的能力，五条悟和他，并非差得那么远。
可当自己真正坠入海水之中才明白，山不是山，云不是云，他不是他。是他想得太少，是他太自以为是。六眼能够达到的上限，是他倾尽一生都无法企及的高度；那种咒力的运转方式，又是他永远永远也无法学会的。
这一双眼能够看到的世界与他的完全不同，好像被俯视了，好似被甩开了，奔跑在赛道上的两人之中只会有一个第一名，那不会是他，他追不上的。
心啊，一下一下地跳动着，夏油杰望着镜子里的自己，现在用着的还是五条悟的身体。
漂亮到过分的脸蛋，优秀的身高，过硬的身体素质，还有这一双美丽剔透的蓝眼睛。
夏油杰对着镜子扒开了眼眶，几乎快要把眼球都贴在了镜面上，镜子里眼球上的纹路都清晰可见。他看见了一条一条瞳孔中的肌理，看到了蓝色的虹膜色素，看到了这一颗眼睛倒映出来的，用着对方的身体做出了丑陋姿势的自己。
可五条悟的脸即使这样，都那么好看。
于是夏油杰顶着对方的身体，在笑。
在笑，一直在笑。
笑什么呢？他想。可是他自己都想不清楚。
笑自己的自以为是，又或者是猖狂。笑在自己面前死去的即将可以拥抱新生活的天内理子，又或者是死在了五条悟手中的伏黑甚尔。
到头来他所以为的那些东西只不过都是“他以为”。
可这些痛苦明明并不应该真正地伤害到他，因为即使如此，他都未曾嫉妒过五条悟。
没有，没有，什么都没有。
没有嫉妒，没有怨恨，没有艳羡。
只是在想啊，为什么呢，这都是为什么啊，人与人之间的差距怎么就可以这么大呢？我做不到的事情你很轻易地做到，我无法想象的东西你从出生开始就已经拥有。
我以为的山巅只不过是海洋眼中所窥得一角的风景。悟，五条悟，他的悟，没有任何的恶意，没有任何的歧视，只是作为一个什么都得到的最强，以他的视角觉得这一切理所应当罢了。
他看着镜子，镜子也看着他，镜子里的五条悟看着他，五条悟的六眼看着他。
好像把他所有的不甘和意难平都注视到了，他不记恨任何人，他只是恨自己。
明明心脏都快要酸涩到炸掉，可是他完全不会对五条悟产生任何任何的嫉妒。
他只是高兴，他只是为了五条悟本人高兴。
你这么强，真好啊。
真好啊，真好啊，真是太好了。
我好高兴。
看不见海的尽头，他什么都看不到，落进海水里的时候才发现，那是属于对方眼睛的颜色。他知道海就在那里，可从未想过会有多深，有多广。
如果没有见识过就算了，他还可以没有具体程度地了解五条悟到底能有多强，还可以给自己的头上吊一颗永远吃不到的萝卜，鞭策着自己一步一步向前走，一点一点去达到这个目的。
就算吃不到，却也能够看到。
但偏偏来到了这一具身体里，亲自体验了六眼，尝试了无下限的运转方式，摸到了这冰冷的海水。
他甘心吗？他情愿吗？他认命吗？
这都知道的啊，什么都知道的，自己心知肚明。
挚友没有说出口的属于他的失败，现在就完完整整地放在了他的面前。
他看见自己的身体向他奔来，笑得那么的肆无忌惮，好像从未有过烦恼一般。夏油杰盯着摆出这样表情的他的脸，似乎很久很久没有见过这样灿烂的笑出现在这张面孔上了。
有那么一瞬间，会觉得这张属于他的脸很陌生很陌生。
他有多久没有开怀大笑过了？
五条悟搂着他的肩膀说，杰，你的咒术好厉害啊。
然后当着他的面在操场上召唤出了一个一个长得奇形怪状的咒灵，夏油杰听见自己的挚友说，这个像鳐鱼，这个像乌龟，这个像没有脸的鸟，这个厉害啊，像是蛇颈龙。
细长的眼睛里有光，这是他从未见到过的自己的角度。五条悟甚至用着他的声线说，真的真的，杰好厉害，有这么这么多，多到我都数不清记不清，好强呢。
可夏油杰只会强颜欢笑了。
白色的发丝细碎地挡在眼前，他所看到的视野之中，只有六眼最磅礴的咒力。若是以前他真的会很开心，与悟在一起不断变强，在一起努力磨练，他们比任何的关系都要亲密，都要没有隔阂。
可如今的夸奖听在耳朵里却显得如此的虚假，可他心里却又明白，五条悟是真心的，真心觉得他很强。但夏油杰自己已经无法这样肯定自己，最强的不会是两个人。“最”之一字的残忍就在于，名额只有一个，可那不会属于他。
真的真的，他不嫉妒。
可这能怎么办，他做不到啊。
痛苦之所以是痛苦，是因为无人可以真正地感同身受。他的所有五条悟都知道，唯独对于自己的不甘，这一点是身为最强的那个人无论如何都不能体会的心情。
手掌中的纹理并不熟悉，因为他还在五条悟的身体里，灵魂与躯壳不相同时，连紧握住双手都仿佛什么也握不住。
这个时候六眼是他的，无下限也是他的，可这种尽在掌握的感觉只拥有了那么一瞬。
一瞬间的天上天下唯我独尊。
一瞬间让心里的阴霾全都驱散。
力量能够解决很多事情，他理想之中的属于咒术师的世界，他想要解决的普通人产生诅咒的世界，在拥有了这些之后好像都不成问题了。
但夏油杰知道，假的就是假的，不是他的就永远都只是白日做梦。
他注视着自己面前处在他身体里的五条悟，用手指卷着刘海，开心地笑着，跟他说，我们去吃点好吃的吧，好饿啊，杰。
饿吗？
饿啊，饿死了，真的快要饿死了。
无法被填满的像是无底洞一般的不甘，酸涩到要把心脏烧出一个洞的难捱，都让胃快要从肚子里坠下去。那欲望在燃烧，烧成了滔天的模样，可他到底哪里做错了呢？他想要的一切，只是咒术师不会再因为普通人的恶念而死在不该死去的地方。每一个死掉的尸体都带着无尽的遗憾与悔恨。
这些东西属于他们吗？不属于，那是被强加在身上的枷锁，是毫无道理地给予他们的责任。
夏油杰看着笼子里两个漂亮的小女孩，他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在那一刻，一切都豁然开朗。
他的手掌里布满了血迹，是和悟不一样的手。
握紧的时候没有力量在手里攥着，可是高专的那枚纽扣硌着他的掌心，他能握住的东西已经可以被摒弃了。
他与五条悟之间的灵魂互换只持续了三天。
可感受了三天的最强，已经足够带给夏油杰最真实的震撼。
让他这个曾经自以为能够与对方并肩成为最强的年轻的学生，明白了什么叫做差距。即使同为特级咒术师，那大概也是因为在咒术界最高等级只有这个名头罢了。
特级和特级，是不一样的。
手里牵着美美子和菜菜子的手，夏油杰从未觉得后悔。
他一只手拉着一个小女孩儿，走在乡间小路上。夜晚的时候风从很远很远的地方吹过来，而他打开手机发现有很多的短信和电话。
全部都来自五条悟。
这人跟他说，我去了哪哪哪出差了一天，好无聊啊。回来的时候你不在，夜蛾他们要开始招收下一届的新生了。硝子最近喜欢上了什么新的电视剧。LINE的消息里叭叭叭叭全是对方发的话，而未接电话也很多，多得在手机屏幕上列了一排。
这时候新的电话打了过来，他正巧带着两个小姑娘走在小池塘的边上。与世隔绝的落后村子在大山里，山路难走，山脉连绵，他看着屏幕上悟的名字，最后接通了电话。
“喂，杰，你终于接电话了！这次怎么去了那么久还没回来啊，你人在哪里要不要我去接你？”
“嗯，不用，因为地方偏僻稍微就耽误了两天，所以有什么事吗？”
“啊，没有诶，就是想告诉你之后不就是假期了吗，我买了两张咸蛋超人线下会的票，我们去看嘛。哦对了你回来的时候经过我喜欢的那家店，帮我带点手信回来。”
夏油杰没有回答，只是问：“悟，你一直都觉得我们两个是最强吗？”
他听见五条悟说，是。
斩钉截铁，毫不犹豫。
于是夏油杰笑了出来，他笑得开怀，笑得认真，却依旧笑不及眼底。
他说，好，好，悟，早点睡吧。
天上的星星散发着璀璨的光，而他注视着这一通已经挂断的电话，将翻盖手机合上之后面对着漆黑一片的池塘，在星空的注视下，在银河的沉默里，把手机丢了进去。
咕咚一声。
就像是他从山巅坠落，落进了无穷无尽的海水里。
冰冷的，深不见底的，夺人性命的海中。
怎么会不嫉妒呢？
怎么会呢？
都是假的，都是自我欺骗，都是不甘心的堕落，是遮盖在善人皮囊外的一层遮羞布。
他嫉妒死了，他嫉妒这样能做到一切的力量。可嫉妒里没有恨，没有怨，也没有任何的恶念。
只是单纯的不甘心，单纯的意难平。
夏油杰是人类，是有七情六欲的人类，他从不完美，他也从不自诩完美。
那海真的很深很深，也真的很美很美。
他溺死在了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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