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读完预警再决定看不看。
未叛逃夏x重来悟
后期有五条身体出问题和心理方面的疲劳
有前世的一些涉谷事变后的世界的捏造
人物属于jjxx,爱情属于夏五,ooc属于我
没问题请继续
SUM:五条悟和神打了个赌。
五条悟想找到一个可以永远安眠的地方。
他抬腿向死亡走去,有人问他,你去找什么?
他说,他要找一个可以安稳死去的地方。
那人又问他,你觉得什么死法最安稳。
五条悟想了想回答,能在死前再看一眼自己爱的人吧。
但这是不可能的,他笑着抬脚继续走,我爱的人已经死了。
被我亲手杀死的,他又补上一句。
那人沉默良久,突然开口,我可以帮你实现。
我们打个赌吧,那人说。
五条悟笑笑,死前的臆想也会和自己交流了吗?
不过既然已经死了,还有什么怕失去的呢?于是他点头同意。
好的,那人的声音带着一丝笑意,就赌……
床头柜上的手机叮铃铃地响起来,他猛地睁眼从床上坐起来,抓起手机死死地盯着上面的日期。
就是今天。
就是今天,夏油杰会杀死全村112名村民,带着菜菜子和美美子从咒术界叛逃。
现在的他——起码比当时那个心高气傲的小鬼——要强上不少。他飞快地洗漱完毕,车也没坐直接瞬移去了自己的任务地点,罕见的没有磨磨唧唧而是干净利落地处理完了任务,再瞬移到夏油杰那天的任务地点。
运气不错,当他到达的时候,夏油杰正带着一脸恶心的笑容请村民出去。他上前一步抓住夏油杰的手腕,夏油杰对他的到来显然非常不可置信。
他听见夏油杰问:“悟,你来干吗?”
他一字一句恶狠狠地说:“为了防止某个不知道说话是什么的人孤独地把自己扔进深渊。”
夏油杰愣了一下,然后轻声笑了一下。
“悟,”他也学着五条悟一字一句,咬牙切齿地说,“这里的猴子,我一个也不会放过。”
见调商无果,他双指交叉:“领域展开…”
“无量……”
夏油杰护住身后的孩子,眼睛紧紧盯着他。
他没有继续往下说,露出了一些于心不忍的表情,但仍然没放下手。
夏油杰仍然死死盯着他,他也回瞪过去。
两人僵持良久,最后还是五条悟先妥协。
“我不会伤害你们,但我绝对不允许杰伤害那些非咒术师。”
夏油杰的动作松弛了一些,挑挑眉道:“悟也说过保护弱者很麻烦吧,为什么不创造一个只有咒术师的世……”
话音未落,五条悟的身形突然在眼前消失,夏油杰还未来得及反应,脖颈上突然一痛,眼前一黑直接失去了意识。
“这是不可能的啊。”五条悟缓缓开口。
他转头看向身后蜷缩的菜菜子和美美子,两人的表情十分惊恐,不一会美美子才开口问:“你,你把他,你把他怎么了?”
菜菜子也附和:“你,你干什么了!”
五条悟低头看了看笼子,指尖微光一弹,笼子便破了一个大洞。
他抱起地上昏迷不醒的夏油杰,回头看向依旧蜷缩在笼子中的两姐妹:“上来,快点。”
虽然对面前的人十分不信任,但逃命要紧,于是两人从笼子中钻出来,一人攀上一边,一阵眩晕过后便来到了咒术高专。
夏油杰晕乎乎地睁开眼睛。
脖颈上的痛感还没有完全消散,他挣扎着起身,想到菜菜子和美美子不禁全身发冷,正打算翻身下床,却看见两人蜷缩在旁边的的沙发盖着被子睡得正香。
门轻轻的打开了,他回头看去,五条悟拎着两个甜品袋站在门口,表情晦暗不明,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他。
两人相视无言,最终是五条悟开口:“醒了?”
他点点头。
“醒了就行,我去把硝子叫过来帮你看看,”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走上前将两个甜品袋交给他,又指了指旁边熟睡的菜菜子美美子,“这是她们吵着要我买的,你等他们醒了交给她们就好。”
夏油杰皱着眉点点头,五条悟便转身走了出去。
等门关上了,夏油杰才如梦初醒。
他看看手上的甜品袋,再看看沙发上的两姐妹,将甜品袋往桌上一放,身子又躺回床上。
结束了?
身上的怨气,愤恨,悲伤通通消失,只剩下一点迷茫。
以及一丝细微的不对劲。
“除了有点缺乏睡眠和营养不良没什么问题,”女医生在一旁收拾东西,虽然也不能算非常正规的女医生,“多注意作息时间和平衡膳食就行,我先回去了。”
接着她又道:“哦对了,晚上九点左右去找一趟五条,那时候他的书面文件应该都准备好了。”
“书面文件?”夏油杰捕捉到关键词,“什么书面文件?”
“是要把夏油大人抓走的书面文件吗!”菜菜子在后面不满地喊。
“他肯定是要害夏油大人,夏油大人别去!”美美子也叫起来。
两姐妹吃着五条悟买回来的蛋糕,在后面生气地控诉五条悟让她们安安静静在沙发上坐好,说话就弹她们脑门的罪行。
夏油杰笑着叹气,揉揉两姐妹的脑袋,见硝子就要离开房间,突然鬼使神差地问。
“就这样吗?”
硝子转过头挑挑眉:“什么叫就这样?”
“没有人监视,没有人看守,处罚也一直没有下来,你们就不怕我带着她们突然消失,继续做杀光非咒术师的事业?”
旁边的两姐妹又想说话却被夏油制止,他转头盯着硝子问道:“就这样吗?”
家入硝子一声不吭地盯着他,最后低下头叹了口气。
“你们一个两个,全都不让我省心。”
夏油杰怔住了。
“夏油,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时候和我们划清的界限,现在你在咒术界只是一个出任务时因为睡眠不足晕倒,被路过同伴搭救的特级咒术师。”
夏油杰的眼睛睁大了。
“在五条把你带回来一言不发的时候,我也有过一些猜测,但没想到是这么回事。”
她又叹了一口气,抬头注视着夏油。
“你当然可以去做你想做的任何事,如果你愿意辜负五条的话。”
夏油杰低下了头。
“晚上九点,别忘了。”
硝子说完话,便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夏油杰敲响了五条悟的房门。
现在已经将近十点半——不,他没有忘记,只是菜菜子和美美子一直睡不着,他把她们哄睡着了才过来找五条悟——但这么晚了悟估计早睡了吧。他这么想着。
“进。”
啊,没睡吗?
他推开房门,五条悟正在桌前附身写着什么,刺目的打灯光照在他那一头微翘的白发上,竟显得这个人有几分冷冽。
“是杰啊,”他回头看向来人,揉了揉眼睛,“接下来我要问杰一个问题,杰务必认真考虑。”
他将半个身子转向夏油杰:“杰还想留在咒术高专,学习咒术,成为咒术师吗?”
夏油杰怔住,随即苦笑起来:“就算我不想,悟也不会同意的吧?”
“会有很多种方法把我拴在身边,软禁,思想纠正,一周十次的言语开导,监视……”
“杰。”
五条悟打断了他的话。
“我没有在问你觉得行不行,我只是在问你想不想。”
“这不是很显而易见吗?”
夏油杰一字一句地将话语吐出。
“我绝对不想再保护任何一个猴子。”
“我要杀光他们。”
说罢他去看五条悟的脸,会很愤怒吧?不可置信吧?失望吧?
平静。
他变得不可置信。
五条悟的脸上只有无动于衷的平静。
“知道了,”五条悟毫无波澜地说,“那就过来看下这份协议,然后签名。”
他满怀疑问地走上前去,第一页最上方大大的标题表明了这份文件的作用。
这是一份申请书,停学的申请书。
他接着往下看,条例竟意外的松动,甚至可以允许他在校外使用一些不会波及到非咒术师的咒术。除了不得伤害非咒术师这点外,就没有他觉得无法遵守的条款。
“不得伤害非咒术师,”他指指文件,“这点我没法遵守。”
五条悟撇了他一眼,语出惊人。
“没法遵守就不遵守。”他淡淡地说,像是谈论明天吃什么味的喜久福一样自然,“反正杰能处理好的吧。每年日本失踪与死亡人数那么多,只要伪装成各种意外,车祸,坠崖,落水溺亡,警方判断成意外死亡当家属也不会起疑心吧。”
他继续说:“就算捅到咒术界来,开脱的方式不也很多吗?杰反正能处理好吧。”
“处理不好也可以找我,但我可不是杰的专属收尾人,每年两件,不能再多了。”
“另外,身边都是非咒术师这件事也不用担心,我找人帮你买了一栋周围人烟稀少的别墅,环境很好,每周的采购工作会有人帮你负责,不需要去面对那些猴……非咒术师。”
他揉了揉眉心:“还有什么问题吗?”
夏油杰久久地沉默了,没有说一句话。
最后他问了一句:“为什么要帮我,悟?”
“因为我想让杰活着,就这么简单。”
“成为诅咒师的下场无非就是两种,老死,或者被咒术师杀死。”
“我想让杰活着。”
我想在死前还能看一眼杰。
“这些就是全部的行李了。”夏油杰将最后一包行李搬上车,“谢谢你帮忙,悟。”
五条悟笑笑,并未答话。
那个晚上夏油杰并没有直接给悟签字,而是回到房间里沉默了很久,最后在第二天早上询问了菜菜子和美美子。
“如果我要带你们去一个远离人类的世界,你们将来一辈子的生活可能就是在那个世界里的活动,不一定能接触到很多世界上原本很美好的事物,你们会愿意吗?”
两姐妹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很有默契怯生生地问:“夏油大人在吗?”
“我当然在。”
“那就可以!”两人的眼睛一下亮了起来,“有夏油大人在,就可以!”
夏油杰又问:“那你们想报仇吗?”
“报那些人虐待你们的仇,被误解的仇,他们无知而愚昧的仇。”
“如果,如果可以的话,我们当然想……”美美子开口,“但是,但是——”
菜菜子接上了话:“但是如果,在报仇和远离他们和夏油大人生活在一起之间选择的话!”
“我们想和夏油大人生活在一起!”
夏油杰静静地看着她们,最后轻轻一笑:“我明白了。”
他找到五条悟签了名,以最快的速度搬离了咒术高专。
“那么,就要分别了。”夏油杰自顾自地说,“之后的日子,悟会很辛苦吧?九十九由基不接任务,我也离开咒术界,整个咒术界只剩下悟一个特级,应该会很忙吧。”
“没事的,”五条悟笑着拍拍夏油杰的肩膀,“我们是最强嘛。”
“只有你了,悟。”夏油杰纠正他,“你是最强的。”
“是我们,”他依旧维持着笑容,声音里却带上了不可质疑,“我们是最强的。”
“犟不过你,”夏油杰决定终止这个话题,“走了。”
“杰,”五条悟突然轻轻拉住他。
他看着夏油杰的眼睛,认真地说:
“希望以后的生活,能让你发自内心地欢笑。”
夏油杰惊讶了一瞬,随后笑着答应:“谢谢,我会的。”
五条悟松了手,没再挽留。只是对着远去的车一直挥手,直到它消失在自己的视野里。
手没有放下。
硝子来到他身边,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为什么不去追?”
“哈?”五条悟有些好笑地问,“那可是车,我怎么追?”
“五条,”硝子盯着他的眼睛,“为什么不去追?”
五条悟脸上的笑意消失了,转过头看着夏油杰消失的方向,很久很久后才轻轻撂下一句。
“不想追。”
他回头走向咒术界。
在离开咒术界三年后,夏油杰选择了带着菜菜子和美美子回到人间。
“剥夺她们在人间生活的权利太过分了,”他这么解释,“不应该因为我而失去交朋友的自由。”
“再说,我也已经释然很多了,即使还是讨厌他们,但基本的社交还是不会有问题的。”
“时间会抹去很多伤痕,不是吗?”
离开咒术界八年后,12月24日。
圣诞节前的平安夜。
“圣诞节快乐!夏油大人!”
两姐妹兴高采烈地将圣诞礼物放到圣诞树下,认真地对夏油杰说:“时间一到一定要立刻拆开哦!”
“拆开时要叫上我们哦!”
“我们可是,非常,非常想看见夏油大人的反应哦!”
“知道了,”夏油杰摸摸她们的头,“圣诞快乐,我的礼物你们也要记得拆开哦。”
“夏油大人是又在给五条发圣诞快乐吗?”菜菜子看见了夏油杰的手机发问。
“真是的,五条那家伙!”美美子生气地说,“之前起码还是隔天回夏油大人的消息,最近几年连夏油大人的圣诞快乐都不回了!”
“真讨厌!”
“真讨厌!”
“别这么说悟啦,”夏油杰叹道,“他估计是太忙了没时间回吧……诶?”
手机嗡嗡地响起来。
“硝子打来的电话?”夏油杰按下接听键,“喂?硝子?”
那边没有直接说话,反而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紧接着像背卸力靠上墙壁的声音,几声压抑的哽咽将夏油杰的心一下吊了起来。
“硝子?”他又道,“听得见吗?硝子?”
“……夏油。”
对方的声音似乎很疲惫,又带着几分悲伤。
“在过圣诞夜吗?圣诞快乐。”
“……圣诞快乐,”夏油杰没想到对方会说这件事,顿了顿又问,“硝子,是有什么事吗?”
“……夏油,抱歉叨扰,”对方重整了一下呼吸,“你能抽时间来咒术高专一趟吗?”
“发生什么事了吗?”不安感越来越强烈,夏油杰稳住语气问。
“我们这边有一个傻子,快悄悄地把自己杀死了。”
“……是谁?”
“他叫五条悟。”
像是机器上的一根弦断了一样,夏油杰的脑内是一片空白的错误轰鸣。
“……悟?”
夏油杰接到电话后没有犹豫,召出咒灵就直接飞往咒术高专,总算在天蒙蒙亮之际赶到了五条悟身边。
看见五条悟的那一瞬间,他的眼睛下意识地否认床上的人,但他的灵魂告诉他没找错。
那就是五条悟。
人已经瘦得几乎脱相,白发安静地盖在额上,脸色苍白得不正常,左手打着点滴,似乎一阵风就能把他吹走了。
夏油杰的双脚几乎站不住,他附身握住那人冰凉的手,期待着他在下一秒可以一下坐起来,开着玩笑说这只是逗你的罢了,杰不会这么笨吧。
但没有,什么都没有。
他只是躺在那,安静地躺在那。
于是他轻轻地唤,唤眼前那人的名字,依旧没有回应。
最后是硝子看不下去了,她开口打断夏油杰没有回应的呼喊:“让他睡一会吧。”
夏油杰这才抬头看向那位同样十分疲惫的医生,现在已经是一位合格的医生了。
“……他怎么了?”
硝子叹了口气。
这是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
五年前的某个街头。
“夏油大人!”菜菜子和美美子一人一只手挽住夏油杰,“怎么样,夏油大人玩得开心吗?”
即使已经下定决心为了两姐妹去适应人间的生活,夏油杰看见非咒术师也仍会忍不住地讨厌,但看见她们玩得如此高兴,在嘴边的话转个弯变成了肯定。
“嗯,很开心,谢谢菜菜子和美美子。”
两姐妹的喜色又加深了一层,开开心心挽着夏油杰的手回家去。
夏油杰的脚步突然一顿。
“怎么了?夏油大人?”菜菜子抬头,却看见夏油杰直直盯着一个方向。
于是她顺着视线看过去,看见一个白发男子翘着腿坐在公园的长椅上,头低着,左手肘抵在长椅的扶手上,手指轻扶着脑袋,大拇指抵在太阳穴。
这不是五条悟吗!
他戴了一副圆框墨镜,身材不算壮硕但也能看出是锻炼过的类型,双腿即使翘着却仍需向前伸展,引得周围的人纷纷侧目。
“夏油大人,”美美子拉住夏油杰的衣袖,“您要去找他吗?”
夏油杰点点头,随后又摇摇头。
“先带你们回家,等会我自己来找。”
两姐妹虽然看起来实在不是很高兴,但她们也不会再问出五条悟会不会拐走或者杀死夏油杰的话了,三年来五条悟对夏油杰的帮助她们都看在眼里,便没有再多说。
送两姐妹到家后,夏油杰一路快走,远远地看见了五条悟依旧坐在长椅上才松了一口气,放缓脚步走过去。
在五条悟面前站了一会,见那人还是没有动一动的迹象,他便在五条悟身边落座。
在最后一点夕阳即将在地平线消逝之际,身边的人才轻轻地动了动,随后伸了个懒腰,站起身来准备要走。
还没迈出第一步,身后便传来夏油杰的声音。
“悟。”
五条悟停下了脚步。
“陪我坐坐吧。”
五条悟没动。
“我可是特意从家里跑出来找你哦,悟。”
五条悟叹了口气,转身坐下。
两人又再次无言。
夏油杰还是当了那个破冰者:“不说点什么吗,悟?”
“……杰。”
夏油杰吓了一跳。
那人的声音像是刀片刮坏了声带一般嘶哑,简直让人认不出来是五条悟的声音,他有些紧张地将手背贴上他的额头,果不其然触到一片滚烫。
“发烧了?烧的好严重,我走后你到底会不会照顾自己啊五条悟,找过硝子了吗?为什么一个人在这里吹风?是不是风吹太久了才……”
“杰。”
五条悟带着笑意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胡思乱想。
他张了张嘴,发出几个破碎的音节又咽了下去。许是喉咙过于疼痛,五条悟掏出了手机打字。
【没关系,感冒了,有好好照顾自己,回来的时候头有点晕所以在这边休息不小心睡着了,还没和硝子说过,现在打算回去找她。】
“你真是……”夏油杰扶额,“要不要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杰才是要赶紧回去,菜菜子和美美子要在家里等急了吧。】
打完他正准备收起手机,家入硝子的电话突然打了过来。
“硝子……”
“五条,有急事,赶紧回来。”
那边顿了顿又说:“还有你这声音怎么回事?感冒了?感冒了就不要在外面吹风了,回来我给你治治。”
“好……”
那边又挂了电话,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看起来大家都不是很轻松呢。”夏油杰叹道,“抱歉悟,这段时间很忙吧。”
“不是,杰的,咳,问题。”五条悟用嘶哑的嗓音断断续续地拼凑出一句话来。
他指了指咒术高专的方向:“走了。”
夏油杰和他挥手,再一眨眼,五条悟的身影便消失了。
看起来是真的很忙啊,他又独自在长椅上坐了一会,才起身往家走去。
“这是我八年内唯一一次见到悟。”夏油杰叹气,“当时他看起来身体没什么问题,怎么会……”
他用手抹了把脸,抬头问道:“硝子,后来发生什么事了?”
家入硝子沉默良久才开口:“这是你能看见的全部。”
“……来看些他不想让你看见的吧。”
五条悟的身体情况是从三年前突然开始恶化的。
叫他回来确实只是因为有紧急任务需要帮忙处理,处理过程中没有受伤也没有受到诅咒,感冒也确实只是一次普通的感冒,硝子以自己近五十次的检查保证。
但这个感冒就是迟迟好不起来。高烧不退,喉咙也哑得不能说话,咳嗽时还会带出血丝。而五条悟就像没事人一样拖着病中的身体去执行任务,在一天精疲力尽后在硝子的病房里打着点滴睡下。
这样的情况将近持续了五天,直到硝子怒气冲冲地找到夜蛾,把诊断书一把拍在他的桌上。
“高烧40度,袯除特级咒灵?”硝子没有这么失态过,“是我疯了还是你疯了?”
“这样不行,”她跌坐在椅子上,“这样不行,五条会死的。”
“哪怕是为咒术界考虑考虑,我们不能再失去一个特级术师了。”
最后一句话她没有说出来:我不能再失去一个五条悟了。
于是在家入硝子和夜蛾的努力下,五条悟获得了五天的假期用来养病。
“你其实不必这样,”好好睡上一天终于退到37度的五条悟望着窗外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
“我不信。”硝子更加没头没脑地接了一句。
五条悟不再说话。
她知道五条悟想说什么,想说整个咒术界都需要他,想说他撑得住,他可以一边发烧一边打咒灵。
而硝子只是说,我不信。
他不信咒术界没了五条悟就完蛋了,不信五条悟可以撑住,不信五条悟的倔强与自负。
在夏油杰离开咒术界前最懂五条悟的是夏油杰,但在夏油杰离开咒术界后,可能不是最懂,但最看得清他的人是家入硝子。
她很清楚这个不让人省心的大人在想什么,她能很快接上话并防止他进一步耗尽自己。
她甚至知道五条悟看窗外时只会看夏油杰离去的地方。
一年前,夏油杰离开咒术界七年后。
五条悟在发烧后恢复得还算行的身体状况突然在一夜间疯狂地下降。
呼吸紊乱,面色苍白,下颌挂着干涸的血迹,这是五条悟找到她时的样子。
家入硝子差点一口水喷出来,她手忙脚乱地把五条悟扶到床上,用反转术式治疗掉他手上浅显的伤口,又去测他的心率,挂上点滴时五条悟已经完全冷静下来,他拍拍惊魂未定的硝子,安慰自己只是在执行任务的时候没救下来一个非咒术师,而她长得很像她。
他没有告诉硝子,当他看见那一头棕发埋在砖瓦下时,他眼前突然闪过了那个夜晚,明明月亮只是正常地挂在天上,显露出一半的面容,明明街上的人都在正常地去干他们的事,明明微风依旧徐徐,树叶簌簌的声音是那么动听。
明明一切都那么正常。
硝子过来把他送上去出差的火车,前几天他有点生病不过没出什么大问题,家入硝子又叮嘱他要记得吃药,火车轰隆隆地驶来,他拿好行李准备上车。
然后旁边棕发的女医师突然倒了下去,掉到了铁轨上。
列车飞驰而过,而五条悟感到全身冰凉。
好在家入硝子反应快,除了手被碾碎了腿上有擦伤之外没有什么大事,不久后警方也找到了凶手,看起来两人无仇无怨但五条悟知道他是最近一系列咒灵伤人事件的幕后黑手,一个脑子有问题无差别攻击的诅咒师。
那人最后在狱中因病去世,但五条悟知道那个人是被咒灵杀死的。
是他将咒灵带到他的身边。
他绝对不会放过差点杀死他最后一位,涉谷事变后仍在世的同窗的凶手。
即使重来一趟这场景仍然历历在目,所以五条悟甚至忘记了自己的术式,徒手把那位埋在砖瓦下的棕发女性挖出来,直到看到她的脸与硝子有些不同才安心些许,但还是惴惴不安地来到医务室确认才冷静下来,顺带还治了一下感冒。
忙完已是深夜,五条悟笑着挥挥手回去了,明明没什么问题了,但硝子的心里总是有些不好的预感。
这些预感在第二天夜蛾来找她时成了真。
完全没有原因的高烧,伴随咳血与幻听,耳鸣严重,这些还只是五条悟能告诉她的,也许还有什么症状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下家入硝子也傻眼了,不敢乱用药只能先进行物理降温。
过了大概四个小时,烧又没有原因地退了下去,五条悟用因为咳嗽有些沙哑的嗓子向硝子保证自己没事了,却还是被硝子和夜蛾一人一边拖进了医务室。
然后他们才发现五条悟的身体情况比起两年前在断崖式地下降。
家入硝子看着支支吾吾半天挤不出来一句话的五条悟又气又急,看起来懒懒散散的女医师对待工作还是十分认真的,对于昔日的同窗更甚,于是她威胁五条悟如果不说就没收他所有的甜品,然后得到了一句“其实现在也吃不下什么甜食了”,然后那人自知失言,又讪讪闭上了嘴。
劝说无果,家入硝子拿出杀手锏。
“如果你不把你对自己做了什么全盘托出,”她咬牙切齿地说,“我就和夏油杰打电话把你的身体情况全面告知。”
这些轮到五条悟急了,他劝阻半天最后惨败,焉了般坐在床上,最后叹着气开口。
“硝子,”他说,“我和神打了个赌。”
“赌注是我的生命将在三年后终结。”
家入硝子睁大了眼。
“我赌输了。”
她的身体开始颤抖起来。
五条悟轻轻抱住那个在颤抖的女同学,也可能是他只剩那么点力气了。
“对不起,”他说,“对不起。”
“他赌了什么?”
夏油杰长吸一口烟,半晌问道。
他平时不常抽烟,但这次他实在没法冷静地把五条悟这八年的故事听完,急需尼古丁的帮助。
“我不知道,”女医师的声音带上了些颤抖,“我没有问出来,他不愿意松口。”
夏油杰长长地吐出一口烟。
“夏油,”家入硝子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恢复平静,但效果不佳,最终还是用颤抖的嗓音开口,“帮我一个忙,把这个混蛋救下来,好吗?”
“……我会尽力,”夏油杰沉默了一会开口,“我会努力去拉住他。”
“但硝子,你知道的,如果悟真的想走的话,谁也拉不住他。”
对方发出一声破碎的抽泣,抹了抹脸站起来。
“我知道了。”
“但,夏油,还是,麻烦你了。”
说罢她逃似地离开了房间,只留下坐着的夏油杰和躺着的五条悟。
夏油杰把烟掐灭,把烟头留在窗外然后关上了窗。他走回五条悟身边坐下,半晌才开口。
“我知道你醒了。”
“听到了吧,悟。”
床上的人缓缓睁开了眼。
“能坐起来吗?”夏油杰想去扶他。
“不行,”五条悟望着天花板说,“没力气。”
夏油杰伸手要去扶五条悟腰的动作转为了去转五条悟的脑袋,他把五条悟的视线朝向自己,五条悟也没躲,就静静地与夏油杰对视。
然后他问:“你要留住我吗?”
夏油杰点头。
夏油杰问:“你和神赌了什么?”
五条悟又沉默了。
明明相视,却两人无言。
于是夏油杰不知道第几次担起破冰的任务,他开口问:“悟,你想离开吗?”
五条悟叹气:“硝子不是和你说了吗?我赌输了,去留已经不是我能决定的东西了。”
“还有回转的余地吗?”
“没有。”
没有。
没有挑逗和没趣的笑话,没有对夏油杰常用的撒娇,也没有故意想要挑起争吵的语句,五条悟只是简洁明了地回答他愿意回答的问题,沉默地规避他不想回答的问题。
他突然感到一种悲哀,为什么曾经那么爱笑那么鲜活的少年,最后却要在病床上苟延残喘地活过他最后的两年?
为什么自己从来没有察觉过他的异常?
为什么他们两在八年里只偶遇过一次?
他到底和神赌了什么?
这些他统统没有问出来。
他只是沉默着附身遮住五条悟的眼睛,另一只手轻搂住他的身体,轻轻地赋予他一个浅浅的吻。
他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你想继续躺在这个病床上吗?”
夏油杰带着五条悟逃走了。
硝子回到医务室时,两人已经无影无踪,只剩下开着的窗户和桌上的一张纸。
纸上只有一句话:
我们走了,硝子,对不起。
她点了根烟,吸了一半后将烟头碾上那张纸,看着它烧成灰烬。
“笨蛋。”她说。
“两个不让人省心的家伙。”
“都跑远一点,千万不要被我找到啊。”
她将最后半根烟吸完。
“夏油大人……”
菜菜子和美美子看着地上的行李,最终忍不住问了:“现在就要走了吗?”
“嗯,”他揉揉两姐妹的头,“现在就要走了。”
三天前,夏油杰背着虚弱的五条悟回了家,脸色苍白毫无生气的五条悟属实把两姐妹吓了一跳,但夏油杰只是一言不发地把五条悟放在床上,掖好被子后便带着两姐妹离开房间。
他坐在沙发上,在良久的沉默后开了口:“菜菜子,美美子……”
“你们愿意出国吗?”
没头没脑的问题,两人甚至都不知道如何做出反应,最后互使眼色半天,菜菜子才开口:“出国的话……如果只是出去玩一段时间当然可以!”
“那如果是定居呢?”夏油杰又问。
“定居的话……”美美子斟酌着开了口,“可能……语言不通的话,会有一些困难吧?”
“我知道了,”夏油杰点点头。
“那第二个问题,你们愿意当咒术师吗?”
这下两姐妹更是不知道如何应答了。她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一同看向夏油杰。
夏油杰失笑,紧接着叹了口气。
“悟…没有多少时间了。”他迟疑着说。
“我希望能在他最后的时间里,带他离开咒术界,去看看除了无止境的袯除外的世界。”
“抱歉啊,菜菜子美美子。”
两姐妹沉默了几分钟后,美美子才颤抖着开口。
她的声音听起来很想哭,但还是装作坚强地说:“如果是夏油大人的意愿的话,我们祝福夏油大人!”
菜菜子也抽泣着说:“能被夏油大人带出那个无休无止的地狱,能体会有家人的感觉,能在夏油大人的照顾下抚慰内心的伤疤重新看待这个咒术师和非咒术师的世界,我们已经很满足了!”
“我们知道夏油大人其实并不喜欢那些非咒术师,但为了我们还是打算定居在他们之中,我们真的很感激夏油大人!”
“我们已经可以自己独立生活了!夏油大人也该回到自己的生活中去了!”
“虽然还是不太能喜欢五条先生……但我们支持夏油大人!”
两姐妹哭哭啼啼地诉出自己的衷肠,还没等夏油杰感动一下就先抱在一起号啕大哭。
夏油杰无奈地笑出声来,抱住了两姐妹。
“我也要谢谢你们啊,”他说,“谢谢你们愿意陪着我,让我重新能对这个世界发自内心地笑出来。”
“还有、还有一个!”美美子突然说,“还有一个!”
夏油杰怔愣一下,然后点点头。
“是啊。”
“还有悟。”
“快去陪他吧!夏油大人!”菜菜子和美美子一起把他推到门前,“陪陪那个什么都不说的混蛋!”
“好,好,”他笑着将手搭上门把手,“不早了,早点睡吧。”
他在两人的额头上浅吻,就像小时候一样。
“谢谢你们。”
“晚安。”
然后他推门进去,走向五条悟的身边。
夏油杰最后将菜菜子和美美子托付给了硝子。
“真是的,”对方在电话里抱怨,“你们两个真是不让人省心。”
“对不起,硝子。”夏油杰道歉,“但是我……”
“我会管的,”家入硝子说。
夏油杰愣了半晌,然后有些激动地说:“谢,谢谢,谢谢你硝子!”
“我说啊,”电话那头慢悠悠地说,“不会有什么人支持你们的哦?”
夏油杰失笑:“我没有认为……”
“但这不是还有我的吗。”
“所以不要说独自一人啊,两个笨蛋。”
良久的沉默后,夏油杰才开口:“……谢谢。”
“就这样?”
夏油杰笑了起来:“我知道了啦!”
电话干脆利落地挂断了。
他抹了抹眼角的泪水,自嘲道:“真是的……”
“真是讨厌啊。”
他看向床边正在熟睡的五条悟。
“笨蛋。”
“听见了吗?”
两年后
“杰!”
夏油杰循声望去,却被一桶水浇了个透心凉。
“悟!”
他有些无奈地捉住那人纤瘦的手腕,两人刚出国那段时间五条悟的状态一直不好,低烧不断,醒来的时间也很少,突然有一天早上烧退了,五条悟正倚在床沿上,见他走近对着他笑了笑。
“杰,我想去看海。”
于是夏油杰就带着他去了,一开始他坚持不了很久就又睡过去,夏油杰便把他抱回房间,后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段时间把前将近十年没有好好睡的觉都睡掉了,他醒着的时间越来越多。于是夏油杰就带着他去看各种地方的海,去墨西哥的图卢姆海湾,去冰岛的黑沙滩,去三亚的亚龙湾。一个地方呆够了,他们就去另一个地方,没有安排随心所欲,反正两人的存款也够他们花。
终于在12月的第一天,五条悟一边吃早饭一边平静地和夏油杰说:“我要死了。”
夏油杰沉默良久,点头应下。
他们当天就收拾东西回了东京。
最后的二十四天,五条悟并没有打算回到咒术高专,但估计即使是咒术界,也不会丧心病狂到要一个还有24天生命的人回来教书。
五条悟又开始半梦半醒,在醒的时间里就拖着夏油杰出去晃悠,去以前吃过的或者没吃过的甜品店里点上几样,他现在已经吃不下多少东西,于是大部分都由夏油杰帮忙消灭。两人靠着窗聊天一坐就是一下午,直到五条悟开始打瞌睡,夏油杰便轻轻地把他叫醒,背着他,或者抱着他,或者只是让他扶着一起回了家。
五条悟在最后的三天里还是回了一趟咒术高专,他向以前的同学和老师一一道别,在现在的二年级生中,穿着白衣服的乙骨忧太似乎察觉到身后有人转了过来,看见五条悟刚想开口,却又被五条悟竖在唇前的手指堵上了嘴,夜蛾从身后走过来和他介绍这是一位特级被咒者,目前处于死刑缓刑。
“谁做的担保人?”五条悟问。
夜蛾也看他:“对啊,是谁做的担保人?”
夏油杰想了想,也看向他。
五条悟笑了。
夜蛾拍拍他的肩,半晌憋出来一句:“辛苦了。”
五条悟最后没有去找乙骨忧太,他因为流鼻血被夏油杰扭头送去了医务室。
家人硝子给五条悟止好血后一言不发,五条悟则是先入为主抱住了她。
还是没什么力气的一个拥抱,但家入硝子没有挣脱,她反抱住了五条悟。
“你比我手劲都大啊,硝子。”五条悟笑着打趣。
家入硝子轻轻给他来了一拳:“混蛋。”
“对不起啦。”他嘿嘿笑,“我要提前退休了。”
“也不知道你是怎么笑得出来的。”家入硝子叹气道。
随即她抬头,眼睛对上五条悟的双眼,即使那人身体消瘦,那双六眼依旧炯炯有神。
她非常,非常认真地说:
“五条,要幸福啊。”
五条悟先是愣了愣,随即笑着看她。
“已经非常幸福啦!”
12月24日晚
夏油杰在天台找到了五条悟。
他一言不发地在五条悟旁边坐下,五条悟便顺势一躺,把脑袋搭在他的腿上。
两人沉默,这次五条悟先开了口:
“好遗憾,今天晚上看不见星星诶。”
夏油杰点点头应和,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打开自拍,然后将手机屏幕对准了他的脸。
“干嘛呀?”五条悟有点好奇地看着他。
“这样就能看见了。”夏油杰笑着指指屏幕上五条悟的眼睛。
“真是的!”五条悟的脸红了,锤了锤夏油杰的肩膀,“杰好肉麻啊!”
没有锤疼,但是夏油杰还是笑着去揉。
于是两人又是无言。
“杰的话,”五条悟开了口,“将来要好好帮帮忧太君啊。”
“那孩子没有被里香诅咒哦,就是那个过咒怨灵,是他诅咒了里香。”
“杰要帮他去解咒哦!”
“还有明年会出现一个叫虎杖的孩子,在伏黑惠执行任务期间可能会吞下宿傩的手指,如果可以,杰也要帮忙避免这个啦。”
“我怎么知道的?”他笑着睁开一只眼,“因为我是万能的五条悟啦!”
“还有还有,伏黑惠,就是那个伏黑甚尔的儿子,杰也要帮忙照顾照顾他……不愿意也要帮忙!”
“杰~”他翻了个身,趴在夏油杰的腿上,“不如杰去当老师吧?去培养一群强悍又聪明的学生。”
“这样就不会让任何人孤独了。”
“啊,还有,”他又翻了个身,“床头柜的第二个柜子里有一个盒子,是我在外面给大家买的礼物。”
他对着夏油杰笑笑:“杰记得帮我给他们哦!”
“最后啊,还有一件事想要杰帮个忙。”
“请把我火葬了吧。”
“这就是,我的全部遗言!”
他坐起来将脑袋搭在夏油杰的肩上:“杰会帮忙的吧?”
“嗯。”夏油杰应道。
“如果是悟想要的话,我会帮忙的。”
五条悟笑了起来,又躺回夏油杰腿上。
“杰,我马上就要走啦。”
“杰还有什么话要和我说吗?”
夏油杰俯下身,吻上五条悟的唇。
然后他说:“希望悟能在来世,非常幸福。”
五条悟轻轻地笑了,但夏油杰却看见眼泪从眼角滑落。
“杰,我后悔了。”他说。
“好后悔好后悔,如果我能和杰呆久一点就好了,如果我还能再活一段时间就好了。”
他用手捂住双眼。
“没有杰的世界,怎么可能幸福啊?”
“所以杰,你什么话都不想和我说吗?”
他张开泪蒙蒙的眼睛,本就漂亮至极的苍天之瞳此刻更是繁星遍布,直直地盯着夏油杰。
“可是最后一次机会了哦?杰。”
夏油杰无奈地笑了,他低下头在五条悟的耳边轻声说。
“晚安,悟。”
于是五条悟也笑了。
“晚安,杰。”
他闭上了眼。
“喂,”刚执行完任务的七海建人接到了基本没什么联系的夏油杰的电话,他有些意外地接通,“夏油前辈?有什么事吗?”
“…七海,能见一面吗?”
对方声音嘶哑,七海建人皱了皱眉:“当然可以……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悟,去世了。”
“他给你留了点礼品,想要我帮忙送给你。”
“能明天回一趟咒术高专吗?”
“……硝子,五条悟的尸体给你带来了。”
夏油杰的脸色晦暗不明,他握着面前那人冰冷的手,声音嘶哑。
“知道了。”家入硝子的脸色也没好到哪里去,五条悟在两年前就叫着如果他死了一定要给他火化,“他的解释是怕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占据他的身体……哪会这么巧啊。”
“硝子,还有这个。”他拿出一个正正方方的小盒子,“这是……五条悟给你的纪念品。”
家入硝子接过盒子打开一看,里面是一个小小的花栗鼠戒指。
下面压着一张纸,上面写着——
对不起,硝子,我先退休啦。
下面又补了一句:
不许抽烟!花栗鼠在看你!
“这家伙……”她轻笑一声,把戒指套在左手小拇指上,却发现太大,无奈只能套回食指。
“真是的,这家伙。”
“纪念什么啊?纪念他死去吗?”
眼见女孩的眼眶又红了,夏油杰拍拍女孩的肩,正打算转身离开,硝子突然叫住了他。
“夏油,”女孩斟酌着开口,“我说,你爱五条吗?”
夏油杰愣了愣,苦笑道:
“已经没有意义了吧?毕竟他已经走了。”
“是啊,意义。”家入硝子叹气,“意义啊。”
她转头看向窗外。
“夏油,”硝子说,“虽然他已经走了,没有意义了,但我还是想和你说。”
“五条悟经常从窗户看向你离开的地方。”
“看了将近八年。”
夏油杰转身出了房间。
“乙骨同学。”夏油杰叫住了买完饮料正打算离开的乙骨忧太。
“啊…”乙骨转头,“夏油前辈。”
“不能算前辈啦,”夏油杰走向乙骨忧太,“悟希望我能成为咒术高专的老师,下次见面可能就要叫夏油老师了。”
“啊,”忧太勉强扯起了嘴角,少年的眼眶有些红,看起来哭过。
“夏油前辈,”他抬头发问,“那具尸体,是五条前辈的吗?”
“嗯。”夏油杰点点头,他从袋子里拿出一个小盒子,“这是悟带给你的。”
“五条前辈给的?”他伸手接过,打开盒子一看,是一根细细的银手链,中间镶着一颗蓝宝石。
有一张小纸条写道——
五条前辈就先走了!夏油老师会在你身边帮助你解咒的!
那个蓝宝石可以收纳大概三十立方米的物体,天天背着刀很累的吧^_^
“五条前辈还真是……”乙骨忧太轻笑着擦了擦眼角。
“夏油前辈,我有一个问题。”乙骨忧太抬起头,“夏油前辈是爱五条前辈的吧。”
夏油杰有些惊愕地看着他,半晌才问:“……为什么会这么想?”
“因为我看夏油前辈在五条前辈流鼻血时虽然处理得很娴熟,但表情还是很慌乱,”他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面对喜欢的人大概就是这样吧?虽然知道怎么处理但还是会不由得紧张……”
“啊。”乙骨忧太突然回过神,“不好意思夏油前辈!不小心就说了多余的话……”
“没事,”夏油杰拍了拍他的肩,“我走了。”
“夏油前辈。”
夏油杰在高专的走廊上遇见了七海建人。
“啊,七海。”夏油杰和他挥了挥手,从袋子里掏出一个盒子给他,“悟给你的。”
七海建人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条大红色的咒符领带。
下面压着一张纸,上面写着——
不要这么冷漠啦七海海——
笑一笑啦^_^
“……”七海建人皱起了眉。
夏油杰看表情就知道五条悟没送给他的后辈什么正常的礼物,刚要转身离开却被七海建人叫住。
“夏油前辈……关于五条前辈的事,还是请不要太伤心。”七海建人拧着眉开了口,“虽然关于爱人的事都会……”
他叹了口气。
“……就当我什么都没说好了,抱歉。”
夏油杰看了他几秒,然后轻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谢谢。”
最后的最后,夏油杰敲响了伏黑惠家的门。
“……你是?”伏黑惠打开门看着面前的男人,有些迟疑地开了口。
“我叫夏油杰,”夏油杰在门口介绍自己,“是过来送悟给你的东西的。”
伏黑惠愣了愣,然后低下了头,良久才开口。
“……所以那家伙真的死了?”
“嗯。”夏油杰点点头,将最后一个小盒子交给他。
伏黑惠打开盒子,里面是一个小小的胸针,图案是一黑一白两只式神犬。
“是玉犬啊。”他拿起胸针,胸针下面压着一张纸。
纸上只有一句话——
杰会帮忙照顾你的,我先走啦。
“……已经不需要照顾了。”他沉默良久才开口。
“我先走了。”夏油杰将礼物送到,挥挥手正准备离开,伏黑惠却突然叫住他。
“夏油…前辈,”他开口,“请不要为五条老师的事太过伤心。”
夏油杰转头看向这个男孩。
他的第一个想法是,这是唯一一个可以叫悟老师的孩子了啊。
他的第二个想法是,为什么他会觉得我会非常伤心呢?
于是他也这么问了。
“五条老师经常和我提起您,”伏黑惠回答,“五条老师没有说,但我觉得他是爱您的。”
“您也是爱他的吧,”他抬头,“愿意给他跑各种地方买限量的甜品,在生病的时候一直陪在他身边,他想做的事全部都陪着他去做……”
“您是爱他的吧?”伏黑惠问。
夏油杰笑了。
他揉揉伏黑惠的脑袋,只是说:“辛苦了。”
伏黑惠看着他,最后叹了口气。
“……前辈慢走。”
两天后,五条悟的葬礼如期举行。
来参加的人不少,但真正用心去缅怀他的估计两只手就能数完。
假惺惺的哭泣让夏油杰觉得恶心,所以他选择中途退场,过了一天才独自去了墓园。
雨下得不小,他便没由的想到,世界是在为五条悟的离去而哭泣吗?然后又觉得幼稚,打消了这个念头。
他最终在五条悟的墓碑前站定。
“真狠心啊,悟。”
他自顾自的开口。
“就这么抛下我走了,连临终礼都没有给我准备。”
“大家都收到了礼物,为什么就没有我的呢?”
“还骗我赌输了,真是过分。”
他扔下伞,蹲在五条悟的墓碑前。
“不过敢把赌押在我的身上,胆子也真大。”他轻轻地笑,“就不怕我不爱你了吗?”
然后他又轻叹一口气。
“但你确实赢了,我爱你的。”
他用手一遍又一遍地擦拭着五条悟的名字。
“想知道我到底爱不爱你就亲口来问啊。”
他停下了手。
“笨蛋,现在说爱你还有什么意义啊?”
“罢了,”他将头凑近了墓碑,“你的选择都有意义。”
“我爱你,五条悟。”
他吻上了那个名字。
时间仿佛停止了。
雨滴不再下落,树叶不再晃动,风不再呼啸。
夏油杰的唇角不自觉地上扬。
宁静了片刻后,整个世界以五条悟的墓碑为中心,突然延展出了无数条裂缝。
下一秒,整个世界在他面前碎裂开来。
夏油杰真心地笑出了声。
片刻后,有一个声音对他说。
“恭喜你,也恭喜五条悟。”
“你们赢了。”
“好啊,就赌——”
“——你爱的人爱不爱你吧。”
“哈?”五条悟失笑,“这么和我赌可完全没有胜算哦?”
“我和杰接吻过,做过,除了表白之外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了哦。”
“赌他爱不爱我?那肯定是我赢啊。”
那个声音不紧不慢地说:“我没有读心术,他如果不说出口,我怎么知道他爱不爱你。”
“但我们接吻过上过床诶?”五条悟皱着眉反驳,“谁会和自己不爱的人上床还接吻啊?”
“可能他只把你当炮友呢?”
“别这么侮辱我们的感情啊笨蛋!”
五条悟吼完一通后说:“所以你是想赌杰会不会对我说爱我咯?”
“是的,”那个声音接下去,“但你不能暗示他,明里暗里的暗示都不行,也不能请求其他人帮忙暗示。”
“唔……”五条悟思考了片刻,抬头问,“赌注是什么?”
“如果你赢了,我就成全你一个愿望。”
“那如果我输了呢?”五条悟问。
“那我就把你困在夏油杰叛逃后的那十年里,让你看着他一遍又一遍地叛逃,被你杀死,再叛逃,再被你杀死,你无法插手,并永远不得超生。”
“就这?”五条悟挑了挑眉,“好恶趣味啊。”
“你不懂人类的喜怒哀乐,性格上全是缺陷,几乎不会因为谁活谁死而悲伤愤怒,这太无聊了。”
“喂喂,不应该在我面前毫无遮拦地说我的坏话吧?”
“但夏油杰能让你的情绪起伏极大。
“我才不是你们这种以物理意义上的食物为食的家伙,我不需要进食和呼吸,也完全不会有生死的概念。
“我最大的乐趣就是看你们人类在生死离别中绽放的剧烈感情,而你,五条悟,我不信你能真的超脱于人类之外,在一遍遍的轮回中,总会有一刻你会感受到折磨,变得痛苦。
“看到这样的你,便是我打这个赌的目的。”
“……”五条悟沉默了良久才开口,“喂,比我还要恶劣啊。”
“那我有多少时间?”
“十年。”
“我从何时开始?”
“任你挑选。”
“这样吧,”五条悟摆摆手,“我用我的生命交换,再给我三个月。”
“怎么说?”
“十年内,如果杰一直没有对我说出口我爱你,那我的生命就会不断被抽离,直到死亡。”
“物理和精神上的双重折磨,怎么样?”
五条悟狡猾地笑。
那声音消失了许久才重新出现。
“真是超脱啊,五条悟。”
“当然可以。”
“那我就先把愿望说了吧,”五条悟拍拍手,“如果我赢了,就请你消灭我这个世界上的所有咒力与咒灵,创造一个所有人都可以平凡地活着的世界。”
“改变一个世界的原有框架,这代价可有些大啊?”那声音有些惊讶地说,“我无法消除的代价可能会转移到你身上哦?”
“无论怎样的代价我都愿意承担。”五条悟咧嘴一笑,“当我点头愿意打赌时,我就已经没有回头路了,不是吗?”
那声音笑了起来。
“那么,如你所愿。”
“去吧,五条大英雄。”
五条悟摆出了一个恶心的表情。
“才不是啊。”
“我也只是为了私欲而已。”
“五条悟那家伙,还真是一个过分的人啊。”那声音不紧不慢地说。
“原本我以为他是故意想和上个世界的你在同一时刻死去才提出多给他三个月的条件,没想到他居然拿这个漏洞,在死后办这种惊天动地的事。”
“用自己的剩余寿命来创造能起到向被赠送者输送情感的咒器,”那声音叹道,“小看他了啊。”
“但用这种手段使他人来问你,”那个声音缓缓说,“这算不算犯规呢?夏油杰?”
“在回答之前我想先问您一个问题,”刚听完五条悟打赌全过程气得冒烟的夏油杰笑吟吟地问,“悟现在在哪呢?”
“接受惩罚,”那声音好像弱了一点,“他死了之后跑出来大喊一声我输了就跳进那个永无止境的轮回里了。”
“那么,”夏油杰笑得更板正了一点,“按理来说他接受惩罚就代表这个赌注已经结束了,接受惩罚后这个世界里的所有事情,我想并不算犯规了吧?”
那声音有些气急败坏:“那你的输赢也不算——”
夏油杰直接打断:“在悟接受惩罚后没有关闭这个世界,让它作为未结束的赌注继续下去,是你的失误吧?”
绕来绕去最终意思就是,我们赢了,看起来犯规的行为其实都是你的问题。
声音沉默了。
夏油杰也不急,就在原地乐呵呵地等。
没过多久声音才再次出现,带着点怨念地响起:“罢了罢了,这局算你们赢了。”
“但五条悟亲口说的,改变框架后我无法消除的代价由他全部承担,夏油杰,你得做好很难在和平世界里再见到他的准备。”
夏油杰笑了。
他摆摆手:“这算什么提醒。”
无论那个笨蛋在哪里,跑遍全世界,他都要把他揪出来,然后再暴打一顿。
“作为你意识到了这个赌的内容的额外奖励,我允许不抹去你的记忆。”
“我已经把五条悟从那个无休止的轮回中带走,重新放回这个世界里了。”
“夏油杰,走进这扇门,去那个五条悟许愿的平凡新世界吧。”
夏油杰没有犹豫,大踏步走了进去。
这个混蛋,他想,把所有代价吃干抹净独自承受的,不知道在哪个角落的笨蛋。
给我做好准备吧,我一定会把你揪出来。
到时候,就别再轻易离开了啊。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