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
“喂,五条,听说明天你大哥要回来了?”身旁的二世祖朋友幸灾乐祸地出言。
灯光绚烂的包间隔绝了酒吧外面的喧嚣,这句话落地便格外清晰。五条悟摇晃着手中的果酒,是刚刚让人上的。闻言他睨了那位朋友一眼,笑嘻嘻地吊儿郎当道:“回来就回来呗,我还怕了他不成?”
旁边的人立马一阵哄笑:“不得了,五条连他哥都不怂了。”
这阵取笑不是没有理由的,任这个圈子的谁都知道,在五条家大哥夏油杰还在东京的时候,他说一五条悟不敢说二。当时的五条悟在他哥面前就像一只温顺的宠物,更不可能有后面与他们夜夜流连在外的糜烂生活。
其实五条小少爷还是乖,夏油杰走后虽说天天和他们出来鬼混,不过也就点两杯果汁在一旁看着他们闹。
说出去要笑掉大牙,五条悟根本不会喝酒。不过之前在他哥的掌管下,一切也能被理解了。
之前有一次,五条悟无意间喝了一次酒,醉得厉害,又是断片又是没有意识,大家手忙脚乱才安置好他。
显然,在这群狐朋狗友的脑海中,五条悟就是个被管得过分了想要叛逆一番的小少爷,五条家家大业大,他们也乐得陪着小少爷闹闹,以得自己家里和五条家能有个薄面。
五条悟冷哼一声,盯着面前红绿渐变的果酒,碎冰在水面漂浮着,拥挤地堆积着。
“五条,你哥都要回来了你还喝酒!”又一个好事者出声。谁不知道五条悟出来只点果汁,今天竟大手一挥,直接点了杯果酒上桌。
“我哥回来就不能喝了?他以为他是谁。”五条悟这话里带了满满的情绪,让周围人不免心里暗想,五条家免不了一场鸡飞狗跳了。
冰加得多了,这杯果酒入口第一感觉就是凉,接着果味中的酸裹着酒精的苦蔓延在舌尖,让五条悟不由皱了皱眉。酒真的难喝,不管什么形式。
他又不服气地抿了一口,还是喝不进去这一大杯酒精饮料,遂只好放弃。周围的人早已喝过几轮了,他们一般这些都不会带着他,接下来的流程就是叫人进来玩了。
莺莺燕燕的嬉笑声吵得五条悟头疼,馥郁的香水味扑鼻,呛得他差点咳出来。太香了,不如淡淡的一点烟草味。
他看着一个两个都左拥右抱,又觉得有些无聊。明天,其实今天凌晨夏油杰就回来了,他偷偷查的航班。主宅不见得他会去,夏油杰自己名下的房子也不少,不过他有预感夏油杰会去哪儿。
由美是个新来的,从刚进来就注意到这个沉默寡言窝在一旁的白发帅哥了,她扬了扬柔顺的长发,走上前妩媚一笑:“帅哥,怎么不来一起玩?”
五条悟只想吐,他侧了侧身子表示自己的拒绝。谁料那女生直接往他怀里凑,发丝都蹭到他的脸上,五条悟吓得直接弹了起来,眉目间沾了怒色,冷声道:“滚出去,不要让我再说一遍。”
由美僵在原地,最后一个人出来打哈哈,圆滑地揭过这一回事。五条悟坐下的时候还有点犯恶心,鼻息尚存腻人的香味,直窜到胃里。他顺手抄起身前的杯子大喝一口,没想到是那杯果酒,苦涩的酸不被提防地灌入食道,这下不仅是嘴里一股怪味儿,连头都被酒精带得晕乎。
五条悟心里一咯噔,完了,这下全身不得都是酒味了。
周遭的人都顾着玩乐,这会没人注意着他,他便悄悄离了席,出去透风。
不过他还是低估了自己的影响力,人甫一走,就被发现不在包间了。于是大家不顾忌着这位少爷的脸面,讨论声此起彼伏。
“他今天是干嘛呢,夏油都要回来了还敢出来和我们玩呢。别说他,我都怵他那哥,笑面虎一样。”
“被管怕了,不得闹两下啊。被一个外姓管着他五条家少爷的脸往哪搁?”
“要我说这夏油杰是真有手段,自从被找回来以后一步步直接爬上了一把手,这以后五条家还有五条悟什么事?改姓夏油得了。”
“他一个旁支的私生子是真厉害,夏油是他母亲的姓吧?他爸直接都给母子俩扔外头了夏油能对五条家有什么好脸色?我估计五条悟后面的日子惨咯。”
“夏油一走这两年五条就跟疯了一样,之前哪会和我们玩在一块?我看五条也是个不安分的,这两年他的脾气也好不到哪里去,之前是夏油不在东京,夏油一回来他们五条家估计就要开始变天咯。”
“一山不容二虎嘛。”
这些闲言碎语自然传不到已经走出酒吧的五条悟耳朵里。果酒度数不高,但他一滴酒都沾不来的人还是在刚刚那一大口下醉得头晕。
掏出手机一看,十一点多。五条悟叫了车,估摸着回家也差不多了。
夏油杰的飞机是凌晨十二点多落地,这会五条悟莫名有些胆怯了,心跳如雷,等车的间隙思想都发散到排练了一遍又一遍相隔两年再见面会上演怎样的对话。
这房子他还是常来,两年前夏油杰也常来,如今的摆设还都和当时一样,没变。两人常坐的沙发,累了直接摊倒在厚厚的地毯上,晚上凑合着就睡那个小房间的大床上。
五条悟撑着去洗澡,不知道身上有没有酒味,反正他还能闻到一阵阵香味,不洗掉他恶心。
洗完出来,他卸了全身力气倒在沙发上,点亮手机屏幕,十二点半。刚刚洗澡的时候热气缭绕,熏得他困意上头,五条悟七扭八歪地躺在沙发上,刷着手机,时不时瞟两眼左上角的时间。
一分一秒地过,急促的心跳都被抚慰得平稳下来,最后五条悟实在撑不住,闭眼前的记忆是时间定格在1:05,他就这样睡着在沙发上。
说睡也不准确,只能算是浅眠。他的意识浮浮沉沉了好一会儿,捕捉到了一声微弱的开门声。
人在半梦不醒间的记忆最是模糊,脑子还在运转,但隔了层膜似的。此刻他的脑子自顾自地反应过来——也许是夏油杰回来了。
好像有人在摸他的脸,好像有人说了句什么。是什么?
“悟,怎么在外面睡?好大的酒气,你去喝酒了?”
好在他的耳朵还没彻底随主人睡去,可惜此刻他的反应钝得像老旧生锈的零件,他只能本能地呢喃着:“杰……哥……”
他被抱起来了,这是有印象的。鼻子里不再是甜腻的馥香,是熟悉的、令人心安的烟草味。于是他彻底放松了身体,放空了思想,往熟悉的体温里蹭去。
托喝了酒的福,他这一觉安稳,一直睡到第二天十一点才醒。
——醒在了房间的大床上。
五条悟迷蒙的脑子突然惊醒,他新奇地翻了翻盖在身上的被子,又急匆匆下床跑到客厅去,拖鞋都来不及穿上。环视一周,这个房子还是寂静得不像有人气的样子。
他又不死心地走遍厨房阳台,没有,都没有,什么都没有。
五条悟歇了心思,失落地走向卫生间去洗漱。心底的期望没得到满足,他做什么都像泄了气的气球般无精打采的。
他掬了捧水洗脸,低头的时候无意瞟到一直放在洗漱台角落的烟灰缸里面静静躺了一根燃尽的烟头。
而他不抽烟。
五条悟盯了这个烟头许久,蓦地笑出声来。先前的愁绪一扫而空,他像是终于发现证据的警官,要去审问那个该死的罪犯。
闷骚。他嗤道。
五条悟收拾了自己一番,打车往公司去。前台小姐一见是他,毕恭毕敬地躬身说夏油社长此时还在开会。
他悠哉地坐着电梯上楼,在会客室等着夏油杰开会结束。一个人的闲空和外边急匆匆来往的人们有着鲜明对比,但没人会臆测里边这个少爷是个只知享乐的纨绔。这两年五条小少爷在背后的手段少不到哪去。
这会开得久,夏油杰刚回来,多得是要对接的事务。既然如此,当初又给费尽心思地送出去干嘛呢?五条家败絮其中,几个老顽固吸血虫一般地寄生在这棵大树上,只等着榨干最后一丝养分。这养分的来源自然得靠年轻一辈。
思来想去还不免绕到这回事,五条悟眼底阴沉,烦躁之色尽显。他向来不爱管这堆破事,但牵涉到夏油杰的,就算他的事。
还在沉思,隔壁会议室的门就被打开,里面的人鱼贯而出,五条悟听着声,等人走得差不多了,他才迈步走进会议室。
里面果不其然只有夏油杰一人,听到动静抬头一看,恰与五条悟的视线交汇。
其实他看着单刀直入,实则意乱心慌。五条悟向来大大咧咧惯了,昨晚也会做出在心底偷偷排练开场白的傻事。
排练了也没用,关键时刻掉链子。五条悟在真正见到夏油杰的这一刻心里一堆话都烟消云散了,嘴巴失了声,心跳却亢奋,冒出的第一个念头是夏油杰的头发都长这么长了啊。
最后还是夏油杰体面地拯救凝滞的空气,笑着打招呼道:“悟,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五条悟抿了抿唇,“嗯”了一声。
又是沉默。
五条悟主动道:“昨晚就回来了。”
他用的陈述句,夏油杰也没什么好辩驳的,点了点头,主动透底:“昨晚去哪里了?现在都学会喝酒了。”
“没有,我只是出去吃饭的时候喝了一点点点果酒,还是不小心喝的。”一讲到这事五条悟的气势一下弱了半截,声音都小了下去。
“嗯,出去吃饭。”夏油杰重复他说的话,意味不明地盯着他。
五条悟知道这是夏油杰在套他话,回过神来赌气地不再开口。
夏油杰不理会他这点情绪,问道:“去吃饭?我都不知道东京有什么好吃的呢。”
还好意思提。五条悟皮笑肉不笑:“美国不至于连好吃的都没有吧。”
夏油杰不搭这句话,站起身往外走,“走了,想吃什么?”
“……之前那条街口的寿司吧。”
“知道了,旁边有喜久福那家?”
“哼,难为你还记得了。”
五条悟今天讲话都夹枪带棒的,本意不是想让重逢变得难堪,被抛下的人有了自卫系统,碰到舍得纵容的人才会卸下防备,不轻不重地挠人一下。
是在告诉他,猫猫其实也很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