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故人、亡信

第一人称,美美子视角。
summary:夏油杰死后美美子给五条悟写下的信。

一个在大雪里消失的故人,一份大雪里消散的信。

前几天五条悟登门造访。他赶着天蒙蒙亮时跻身仓库布满霜的房顶,没出声就半蹲在霜面上,无聊地来回拉扯眼罩,黑色的,他新换上的。这是百鬼夜行之后我和他的第一次见面,算上之前夏油杰大人领着我们去宣战,我真正意义上看清这位最强的次数不过两次。

我停下步伐望着他,正如他被眼罩遮掩了一半的脸也恰巧低头对着我。我无法辨认他是否正在看我,只是凭着直觉本能地认为五条悟应当也是在打量我,好奇,漫不经心的,像顶级猎人在扣下扳机前慵懒地望着既定的猎物。

我自知碰上五条悟,除了他主动放过我别无其他我可以毫发无伤逃走的可能,我开始盘算自己在百鬼夜行杀了几个辅助监督,五条悟放过自己的可能性,求救菜菜子和我们俩一起逃跑还是祈祷五条悟忽视屋里的菜菜子。但算来算去都逃不过目前我无法移动分寸。

于是我被迫隔着稀稀拉拉清晨飘下的几点雪粒子,与五条悟相对和平地谈了几句。

他告诉我夏油杰死了。我平静地回答他,我知道。虽然提着垃圾袋的手止不住哆嗦,唇瓣间几欲呼之而出的哭腔都威胁着这场虚假的平静。眼罩下的六眼不动声色地扫视我全身角角落落,最后停留在我颤抖成筛子的双手,我绝望地闭上眼等待既定的术式,但睁开眼只是一把雨伞从天而降落到进我怀里。

我问他这是什么。
他顿了顿,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是杰的雨伞啦。

我稳稳当当地把一把略显陈旧的伞擦净搂紧。

“为什么要给我?”
“冬天下雪了不打伞吗?”

烂掉牙的借口,给三岁小孩听都不会相信。往日里夏油大人无意提起的五条悟很恶劣果真没错,我只觉眉毛都拧成麻花都无法应对这位最强的下一步举动。

他再次打破沉默,用极高昂似美声歌唱家演唱的那种假声嘹亮地炫耀,“这是杰高专留下的。其他我就不留给你们啦,这是我专门找出来给你们的。”他冲我吐舌比了一个鬼脸,“好啦好啦,你也就是个小鬼,我就下次再和你计较你在百鬼夜行做的事啦。”

“你自己不要吗?”
我死死地攥着手里的雨伞,几番犹豫过后还是打算开口。“给了我,我就不会还给你了。”

五条悟背过身放声大笑。“我有无下限,根本淋不到哦小鬼。”

刹那间,他的背影和他那句越来越低沉的话语一掩藏白茫茫一片中。

就像苍灰的城墙在炮火前最后一秒的溃不成军。

你不想知道夏油杰大人怎么说你的吗。
我听见下大的雨雪里我还没说完的话。

或许是五条悟特地送来的一把伞,又或许是五条悟在几天后致信我们夏油大人的坟墓所在地。他没有对我过多攻击,甚至有些过分的善意都让我在几天后的雪匆匆埋了几尺厚的清晨里,于不明亮的阳光处下笔。

致信五条悟:

见字如唔。
你那天走得过于匆忙,连我想告诉你夏油杰大人的事情你也没有听清。我猜你大概是极想知道夏油大人对你的评价,这毕竟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机密,于是为了报答你送来的伞,我撰写如下。

(夏油大人其实未对你有过什么切实的评价。只是偶尔廖廖几句,以至于我的回忆可能有些出入,还请谅解。)

他第一次提到你,是菜菜子想吃大福时,他带着我们去买,抱起菜菜子让她看到橱窗里的甜品时下意识地指了毛豆味,说这个似乎不错。只可惜菜菜子似乎对这个味道不感兴趣,于是夏油大人摸着她头笑着让她再选一个,嘴里嘟囔说明明他很喜欢这个。夏油大人说这话声音很轻,也很含糊,我那时候年龄小,趴在他肩头上时才得以听个大概。我猜那个人是你,毕竟夏油杰大人身边没有爱吃甜品的友人。

第二次提到你,是去冲绳,虽然夏油大人看上去对这个地方有种本能的复杂,但他还是答应了我们提出的要去冲绳观光,他用虹龙载我们去,又在沙滩上买了饮品递给我们。我们坐在沙滩上望着苍蓝的大海问他是不是来过冲绳。他沉思了一会儿,捡起块石头丢进海里说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想不起来。菜菜子反驳他,说那为什么还要想那么久。

菜菜子以后长大了就会明白了。
不是所有美好的记忆都会驻留在脑海里一次次被复现,它们大多都会被收进金库里,直到拿着钥匙的盖世大侠腾云驾雾,才会被重启

他回答都很隐晦,菜菜子看出夏油大人眼底的晦涩也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我想那次记忆是和你有关吧。

接下来的几次就显得明朗许多了,可能是我们长大了,也可能是你们分别的岁月实在是有些过长了。
我们替夏油大人梳头,直问你是什么样的人。他没想太久,说你性格顽劣,但确实是个不算太好的正面角色吧。

他没再继续评价你到底是个怎样的,却说你和他是挚友,是吵了一架但关系仍然亲近的挚友,是各自为理想奉献的人。

后来我们问他如果百鬼夜行失败了怎么办。夏油大人说不会失败的。大概是我们实在不像好糊弄的三岁小孩,露出的神情也过于担忧。
他只好不再那么敷衍我们。

如果失败了的话,我也是愿意的。

夏油大人对你大多是如同细细的雪一般簌簌地落下来,不过分沉重,也不过分轻薄,要人揣在兜里捂热化成淌淌流的溪流。他应当是念你的,想你的,只是这份情感也和北海道的雪一样,来得早,走得晚,以至于划到每一天也就变得不那么寒冷了。

感谢你把夏油大人的尸体安葬。感谢你忍痛把他的伞送给我们。
我想你也是想他的。

美美子

只可惜我最后没有送出这封信,在得知夏油大人尸体被盗后,它被一气之下的我撕成碎片长久散在了大雪皑皑下的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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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细腻的文字

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