存档,是2023五条生贺,参与了微博的24h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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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mmary:这个世界有一个3cm的孔洞。
*原作向五条悟中心
*有一点星绮罗罗相关,以及关于她身份不负责任的推测(mtf)
*有对于五条悟的幼年捏造
*有对极乐迪斯科的致敬
if OK ↓
存档,是2023五条生贺,参与了微博的24h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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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mmary:这个世界有一个3cm的孔洞。
*原作向五条悟中心
*有一点星绮罗罗相关,以及关于她身份不负责任的推测(mtf)
*有对于五条悟的幼年捏造
*有对极乐迪斯科的致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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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听到哭声,五条悟才过来。他走得挺慢,踩着洒在走廊上被分割成格子的光,但就算那光也因为太阳将落而黯淡了。那时候下午六点多,他结束为时两天的任务,才下了辅助监督往返于车站和高专的车。
任务时间多久他就多久没合眼,他量力而为地站在隔一个拐角的走廊闭了闭眼睛评估力竭程度,眼泪水盖上眼皮和眼球之间的缝隙,告诉他感觉还行,但五分钟后会不会趴在桌上睡着就不知道了。他决定还是得去看一眼。
那是一个有点哑的哭声。因为声音的主人最近正经历第二次变声期,五条悟猜到了,所以听起来很奇怪,不仅哑,还不男不女,他走近就看见一个长发的身影蜷缩在教室里,在放书包的柜子旁边,她抱着膝盖,鞋跟踩在凳子的边缘处,是一双坠着蝴蝶结的厚底漆皮制服鞋。
“绮罗罗同学,被我抓到了。”
五条悟说,这也是个问题学生…不不,那一届好像每个学生都是问题学生,这点有必要阐明。她不讲话,五条悟把包一丢,大步流星迈进教室。“有比这儿更好的偷偷哭的地方,我可以带你过去。”
绮罗罗把膝盖抱得更紧,好像要给五条悟的无下限腾位置似的。她摇头,刚染的彩色头发颜色覆盖得不均匀,斑斑驳驳像是party时落在头上的彩带。少女用手背抹抹鼻子,从鼻子里发出的声音透着一股可爱的沮丧,“不了悟,不是要紧的事。”
“真的?老师一向很信任自己的学生,如果你这么说的话我可要走……”
“不要。”她咬着五条悟的话尾回答。
人民教师一乐,转头走向闹别扭的学生。“金次呢?”
“不知道。”绮罗罗摇头,“谁管他…”
“你们今早刚出完任务,哪怕出于对搭档的关心也是要在乎一下的。懂不懂?”整个教室居然没一把空椅子,五条悟环视四周后认命地蹲下来,跟星绮罗罗变得等高。
女生摊开手,掌心躺着一枚小小的金属环。“今天被家入老师治疗的时候,唇钉的孔也跟着被治好了。现在已经完全愈合…又戴不上了。我知道家入老师工作也很忙,或许不应该再去打扰她,但这是我第六次……”她听起来又泫然欲泣。
第六次!五条悟被逗笑了,“你身上都没有六个孔吧?”星绮罗罗含泪歪着头数了数,“不止。”
“…”
遥远的十五分钟后,五条悟拽了个桌子到教室中间,坐在那上面和星绮罗罗课后辅导,总算是在少女迷雾一般的心思里搞清了前因。
“快到圣诞节了。”她说,“路上有冰激凌店做情侣活动,小金…小金居然说我不是他的‘女朋友’…我太生气,直接转身就走了呢。”
五条悟点了点头,自觉现在劝她身边的人只是口误、对她在激素治疗前的印象难以摆脱,或者需要习惯对她称呼的转变并不是最好的选择,安慰人的方式可不是为对方开脱,要讲坏话,讲到被安慰的人忍不住笑出来为止。
不是课后加练、不涉及体术或者对打的辅导在他整个教学生涯都有点少见,为难的人民教师说:“再穿一次孔怎么样?让我请客,你放心去找东京最好的穿孔师啦,不会痛的。”
也许是他的无知把星绮罗罗逗笑了,一般人很难发现五条悟在开解他人这件事上的笨拙,因为倘若不是正中红心的耍帅他一般也不会说。“噗哈!…悟完全搞错了!”
“嗯?”
“穿孔根本不是痛或者不痛的问题,打了一个之后停不下来,是跃跃欲试才对吧?对那种感觉。”
“我是不懂啦。”人民教师张开手,“毕竟从来没体验过呢。”
“是皮肉被穿过的感觉,很上瘾的。另外…”她歪着头想了想,“也有逐渐让灵魂充满身体的感觉。”
“灵魂对身体的掌控吗?要说这方面的话,我倒是有些明白呢。”
“嗯…嗯!灵魂充满了身体的各处,因为平时很难被伤害的地方,居然在疼痛。这样一来,我就知道这具身体是自己的啦!”她眼泪还没擦干净,却确实地正在变得愉快。反复无常的一代人啊。道别时绮罗罗顺手送给了他一颗已经没有用的唇钉,是一枚素色的金属环,她特别说明没有戴过。
还是要挨到下班时间,不过总算回家了。五条悟把自己扔到公寓床上,脑袋空空又轻松,枕头的柔软好像要把他的灵魂直接从天灵盖打出去。哈,现在他倒是灵魂出窍呢。像拆开礼物般准备享受阔别两天的睡眠,手机一关扔到灰色编织地毯上,躺在揉乱的床铺,再从兜里掏出那枚钉子端详。它看起来像是可以卡在耳朵上的样子,把耳垂塞过那个缝隙的话。他偏过头尝试着卡了卡,夹得意外很紧,耳垂发烫都没有塞进去只好放弃,把那东西随手扔到床头柜上。
三天后那个小金属环会在他起床时被他的胳膊扫下床头柜,滚落到床底,五天后会被高级公寓内配备定期打扫卫生的保洁员用扫帚扫走喂进垃圾堆,直到三年后五条悟的人生走到尽头,他再没想起过它。
有一对在恋爱的学生也太难了,他想,他素来搞不懂爱是什么,曾经触到过一点端倪,但太大意疏忽错过了——好像人在爱面前总会糟糕得一无是处,连唇钉的孔不小心被医务室老师治好了都能在小教室里哭得惊天动地。嗨,他怎么能不明白那是个起爆点呢?绮罗罗的哭声里,装着那个学步婴儿一样,笨拙的、无所适从的金次。她最近才开始用激素的。秤金次作为一个此前人生跟少数群体扯不上一点关系的dk有很多课要补,不大清楚自己爱人的想法,该怎么正确对待她,但一腔赤诚确实是谁都看得见的。嗨,他要是有成见早该跟星绮罗罗打得不可开交——或者以为自己是男同性恋——再老死不相往来了。五条悟平白无故想着这些,慢慢地睡着了,在他的呼吸变得轻缓之后,窗户外飘起无声的雪粒。
天黑后它会演变成一场鹅毛大雪,引得在东京的各位城市居民纷纷拍照上传社交媒体,黑色背景上的雪片十分上镜,在路灯下闪烁着均匀的光点。天亮之后被新雪洗涤过的,白亮轻盈的晨光会通过他那两扇没有窗帘遮掩的大落地窗,洒在当代最强术师一起一伏的胸口之上。
五条悟一概不知,他还枕着一摞摞的好梦正在安眠。
2
“少爷,请坐到桌子前吧。”
侍女弯腰牵引着五条悟,像平时为家中大人物打开门之后做出的鞠躬动作那般,只是不甚认真。他握着侍女的一根指头,因为常年家务活起了茧,小孩儿的手就无意识在那里打转,拨弄着粗糙的皮肤。
八岁的他头发刚剪没多久,已经到侍女腰上面一点,接近胸口那么高了。后脑勺很多毛茬杂乱地交织在一起,他讨厌被梳头,有时候在枕头上睡扁的后脑勺上的头发就那么翘着,也很少有人管得了他。五条悟熟练地提起浴衣下摆跪坐到垫子上面。身后纸拉门里面有很多人的脚步声,还有侍女间的交谈,他听她绕到自己背后踮着脚尖走进里屋,一阵窸窸窣窣后什么东西在身前发出了厚重的响声,在有些晦暗的暖光里他看见一张方桌子,闻到衣柜中熏香的气味,叹了口气。因为这些东西都太熟悉,所以它们代表着一阵无聊。一眼都能认出来是平日里家教老师用的那张矮桌,本来的用途是茶几。侍女经过他身边,一个木碗被放下,后厨才用的大铁壶给那口碗中斟满了透明的液体,最后她扔进去一个像是茶包的、棕黑色的纱布袋。
“少爷可以把手放进去了。我马上就来。”侍女小姐理了理腰带,准备去后厨洗手。
他看了看手腕上的那处淤青,和冒着热气的水盆。女仆好像以为他还不知道要发生什么。本家的人前段时间兵荒马乱,他知道。那是他第一回上体术训练课,外聘的老师是个没咒力的普通人,在武馆工作,没事去地下拳馆打打表演赛,据说也会教上流人士防身术。他们觉得这样更安全,神子咒力傍身,那人没有暗杀小少爷的胜算。根据约定的时间,他被送过去,放在拉门口的三炷香燃尽了,管家按照约定打开门,小小的五条悟坐在那人胸口上面。
“他好容易绊倒,下次找个更厉害的人来吧。”他撑着脑袋,脸颊肉鼓在蜷曲的指节旁边。
虽说是把对方击倒,但倒不如说是他体术课开始得太早了,对面健壮的成年人男性根本不知道该把他怎么办,事后检查五条悟自然也不是全然无事,正在抽条的小小身体印上了好几处淤青。至于之后间接伤到了他的那个人下场如何他就不知道了,这时候本家开始出现小小的骚动,爷爷扶着他的肩膀说悟不要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他嘴一撇反问:什么事?最讨厌你们话都说不清楚了,我都不知道秘密是什么该如何保守。
“这里不痛?”于是面前的人问他,记忆中那张模糊的脸又变成一位男仆,好像围观什么珍奇物品似的微笑着,胳膊上挂着他的浴衣腰带,“肋骨下有淤青嘞,医师说你差点骨裂。五条少爷,你居然没有哭啊?你真是小孩儿吗?”
五条悟听不懂,他摇摇头。“我不是小孩。都上学了,还算是小孩?老师都说是青年人。”
“哈——”男仆戳了一下他手腕处磕到地面的淤青,五条悟“嘶”一声抬手推他肩膀,“你干嘛?”
本家人逐渐发现这个孩子好像没有痛觉,哪怕再痛的事情他都面无表情地忍过去。六七岁猫狗都嫌的年纪,哪怕关在本家也要偶尔出门接触现代世界的,难免摔破膝盖、扭伤手臂,但除过他婴儿时期,没有人看见过一次五条悟掉眼泪。
哭不哭的倒是小事,神经有缺陷的话不晓得自己受了伤,将来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五条家的大人们算盘打得很好的,绝不可能让这个好不容易降生在他们家的星星蒙上灰尘。
在如此这般的阴霾笼罩之下,家庭会议上,有个女仆举手提建议。她出身低微,不过自己跟随开正骨店的单身母亲学了点手艺,可以帮悟少爷揉开淤青的同时观察他有没有觉得痛。这种行为本来该被拖下去打板子,但她在这儿工作十年有余而且从五条悟出生起就照顾他,家里就把这桩任务委派给她。
仆人们发出一片和谐释然的叹气声。主要是因为悟少爷太难伺候,心情不好的时候臭脸一摆转身就走,永远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还会跑去跟当时的家主大人告状。
“好了,少爷在做什么?”女仆忙完厨房那边的事情擦着手走到桌前,五条悟看了看她,果然还完全没开始动手,六眼拥有者生下来就洞悉全部,大多数时间他没那种毛手毛脚的好奇心。他这下把伤到的左手浸泡到药水里。女仆要给他按摩伤处,也把指尖泡进去——烫!刺痛席卷了她,她轻声尖叫条件反射缩回手来,下一秒立刻把五条悟的手拉出来,“悟少爷,这么烫为什么不缩回手啊?!”
小孩儿的手掌一半已经变得通红,女仆吓得魂魄都要飞出身体,顾不上自己的手,抱起他就去厨房冲冷水。那女人从焦急到生气的情绪转变也很快,责问同事:那是什么水?啊,居然是刚烧好的开水而不是泡澡用的温水吗?都说了要给悟少爷泡手用的,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啊?
五条悟被按在水龙头前很无聊,仰着头看她说话,一直维持听到新知识时凝重的困惑表情。手上的通红在冲水后也没有消退,像是有蚂蚁噬咬一般针扎着又痛又痒。
“感觉好点了吗?”她又低下头问,五条悟点点头,手才总算被从女仆覆盖着茧子的双手中解放出来,在浴衣上随便擦了擦。果真还是好痛,好像皮肤被削掉一层似的。
女仆把他往边上拉一点避开厨房的人来人往,蹲到他跟前,问既然痛,为什么不收回手呢?
五条悟记得很清楚自己当时的困惑,他回答说:“因为痛是正常的,而且你说了要把手放进去。”第一是他相信女仆小姐,再之他的眼球也经常像那样痛,这么说来完全是被空气烫伤吧。
“可是泡热水怎么会痛…悟少爷,你在想什么呀。”女仆无奈地摇摇头想着肯定要受罚了,再抬头却被吓得睁大了眼睛:小孩儿皱起眉,整个脸都皱起来,眯着眼睛,双目之中忽然涌现水光。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他的眼泪就滚落下来。
“我再也不要跟你说话了!你居然让我把手放进水里面,你自己都不知道会痛……”
平日吃饭有人试毒、洗澡有人试水温,穿衣服有人量尺寸的五条悟,在奇怪的地方生气了。他突然被委屈又难过的潮水淹没——怎么会这样,怎么会有人把自己往知道都不知道的未知里面推?这也太坏了吧?不是故意的代表她没有心,故意的那更罪加一等。小小的天平翻倒。世界上没有比她更坏心眼的人了吧?就这样五条悟没有被烫伤弄哭,却被女仆小姐对自己的“背叛”搞得嗷嗷大哭,一整个礼拜都没有再跟她说话。家里人也不再怀疑他的痛觉了,原来这孩子只是忍受痛楚的阈值比较高,当然,这也是作为最强的加分项。当主母问他要不要换个贴身侍女的时候他再一次好生气,斩钉截铁说不要,又差点哭出来。
后来本家那个会反转术式的医师总算是结束外派回来了,他的手当晚被治好,没有留下半点疤痕。那个女人叫什么来着?好像长大就是个自然的理由来渐行渐远,况且他离开五条家去高专读书后家里解雇了一大批用人,也许那位侍女就是其中之一吧。他不记得女人的脸庞和声音了,但他记得那天把手放入水中的感受,第一感觉居然不是滚烫而是冰冷——经受尖锐的疼痛浸入皮肤时他想起每一年在本家的新雪里打滚,脸颊埋太久了回到温暖的里屋开始发热,好像针扎蚂蚁咬,好难受。雪水在脸颊上融化时的感觉再次在指尖奏响,正是新烧开的水摸起来的感觉。怎么会这样,处于两个极端的寒冷与滚烫居然给人一样的感觉,这是五条悟短暂人生中的第一则迷思。
3
“啊嘶,啊疼疼疼——!杰!”
五条悟叫得声音的质感都有点变了。夏油杰停下手,大白天的,再这样会把寝室外面的人引过来的。他既没有捅五条悟刀子也没有扯他头发,甚至都不是咬他脸,少年手里捻着两颗生的红豆,在他耳垂一边一个往里挤压,仅此而已。
“好啦,悟别叫了。这种程度都接受不了的话,还是放弃吧。”他拍拍那颗白毛脑袋,“我去洗澡。”
起因是五条悟嚷嚷着要打耳洞,他要跟夏油杰戴情侣款耳坠。说带他去打孔的地方他不答应,说那种地方跟自己气场不合,夏油杰回想起自己国中时期去的黑店,乖巧地掐断了这条路。僵持不下,难伺候的家伙的愿望又必须得满足,夏油杰提议说我倒是知道个土办法,用豆子在耳朵两边不断挤压,最后中间的肉就会变薄,很好扎穿了。五条悟觉得这个好,五分钟后骂骂咧咧说夏油杰手劲怎么这么大,他可怜的耳垂明天一定要发炎!哪有你这么做的啊,太急功近利了吧。
夏油杰也不知道这个土法子到底有没有用,遂从善如流地放弃了。也不能说是可怜,低下头看看,五条悟正坐在他身前的一把椅子上,那颗小小的耳垂埋在杂乱的白毛里,好不可爱。有时候自己的恋人对疼痛那么不敏感,中了几刀也就是出点汗,有时候他却会因为这样的小事吱哇乱叫,跟杰叠在一起的时候脚趾撞到床头柜啦,脑袋磕到商店街的屋檐啦,在电车上犯困额头撞栏杆啦,诸如此类。他们那时候不懂,不是在痛的时候喊痛,而是在自己想的时候。幸好他们都是笨蛋。
那时候他们已经认识两年了。小时候的记忆在五条悟脑袋里变得很混乱。好像打开盖子的搅拌机,放进草莓,放进花生,巧克力和奶油,被打成一团浆糊。他那时没完全驾驭六眼的信息读取方式,物品的里面和外面交织在一起,他要做感受训练,要被教很多次一种特定的颜色,要花很久才能分辨物体的远近。所以五条家才会有那么多额外支出吧?都用来外聘幼教老师了。他一点不觉得愧疚,也从不会觉得给人添麻烦,挺胸抬头地走到了他能像个正常人一样说出物品的名字,辨别烫和冰、红色和绿色,好人和坏人的年纪,随后一骑绝尘冲过普通人的界限,在指尖打出蓝色的火星子——“苍”。
虽然术式反转没有教,他自己通过课本上的运算推导出指尖流淌的收缩的力量还能逆着运行,变成向外攻击的发散。他尝试用想象力轰炸院子里的歪脖子树,试了一下午之后累得趴在桌上睡着了。世界对他来说好像个大乐园,只是他手里开门的金钥匙对应的锁孔高了点,他要很努力地踮脚,还要长得够高才能打开那扇门。显然入学高专遇到夏油杰的时候,就是他刚打开那扇门、狂叫一声冲进去的时候——他的存在变得如此明显了,他就在这里,肆意妄为啊!虽说对其他望尘莫及的术师们来说,五条悟进入的那片无人之境比起游乐场更像是伊甸园。被流放的凡人就回不去,光是拿到入场资格他就已经是最强了。他那时好像不知道没有回头路。
也怪不得他目中无人,很多人本就不配进入他的视线。觉得自己刚遇到那个男同学有点意思,也是在见识了他使用咒灵操术让整栋废弃教学楼由白天堕入黑夜那一次之后。刚还在感叹有点酷炫,紧接着视野里一下子清空,五条悟以为六眼被动透视,一眼看穿到楼下小到比小米粒还小的行人。啊,有冷风倒灌他才回过神来,原来是整栋楼塌掉了一半。
两个dk并排站在大楼倒塌的悬崖边,五条悟扭头质问夏油杰的话还没吼出口,看见夏油杰的怪刘海被风掀到了脑袋后面。爱憎分明的他噗嗤一声笑出来,紧跟着一连串不知停息的无理的爆笑。好蠢——他吐槽,你干什么啊!
夏油杰当然是生气,但他好像没见五条悟这么开心过,开学一个月这个白毛男好像对世间的一切都不爽,干什么都摆臭脸,不用什么力气就能让说出口的每句话都冒犯到每个人。因此他挑了挑眉毛,也学着五条悟讽刺的语气,说:“喂,五条同学你原来也会觉得什么东西好笑啊?楼塌了,好笑吗?”
“好笑啊。你的那个龙就那么冲出去了,我以为它失控了呢。”五条悟也笑累了,胸膛一起一伏,收回一步,还是站在楼层断裂的悬崖边。
“首先,它叫虹龙。”
“你还会给那些东西起名字啊?好中二——”
“不,这是我一个个查过民俗学书籍,找到了这些幻想咒灵来源的传说…算了,你怎么会明白?”夏油杰一摆手,也学着五条悟与生俱来的讽刺,“五条同学不像是会做这种调查的咒术师啊。”
别扭了好一阵,五条悟还站在楼层旁边,夏油杰直接靠着墙根坐下了,他显然是想问点什么,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干瞪眼一阵啧了一声,打开手机一屁股坐到夏油杰身边。
“现在怎么办?”
“不怎么办啊,我刚才给辅助监督发了信息,等他们来了之后就一起清理现场。”
五条悟自知理亏,居然闭了嘴,跟夏油杰一起闷头浏览手机。那个时候的屏幕还很小,没什么可看的,眼角瞥见夏油杰在整理删除信箱的短信,嘁了一声在空空的发信箱上下乱滑,假装自己很忙的样子。
“话说回来,你有耳钉啊。”按够了按键,他选了相当烂的谈话开头。
到现在才看见吗?夏油杰腹诽。况且他也注意到五条悟假装忙碌很长时间了,他只是在删除不熟的初中同学的消息记录,下一步便是清理通讯录,作为酷哥的个人修养之一便是手机里不能存无关人等的联系方式。“嗯。”他还是说,“五条同学有何高见?”
“打的时候不痛吗?那个。虽说能带各种各样的耳钉很有意思,但想想这是在肉上面扎了个孔,反正我完全不能理解怎么会有人对自己做这种事。”五条悟说完这一通偏见,还嫌程度不够一般咂咂嘴又加上一句,“像个怪癖。”
“哈。你确实不像是能懂的样子。”
“哈?”
夏油杰侧过头懒得和他争论。
那之后五条悟会在各种场合摸夏油杰的耳垂,一道走路的时候,缩在便利店窄小的桌子上吃同一碗关东煮的时候,给对方围围巾的时候。
你耳朵都冻红了!杰耳朵红红的,好可爱。他说。
杰,你打这个不痛吗?他说。
杰,这么大的耳钉不重吗?…塑料的?我不信,让我摸摸。他说。
每句话开头都是杰,结尾都是反问、祈使或者被爱人的嘴唇塞回喉咙的话语,像是吞下有草莓果酱夹心的棉花糖,被阻塞的呼吸落入食道里,把少年如同热气球般的胸腔撑开,伸展。爱一个人呀,爱一个人就是一起吃东西,身体抽条时期的食欲大开,缩在辅助监督车后坐上窃笑,床铺褶皱里沾染的汗水,被手指磨损得夜里会反光的手柄。
根据天才学生五条悟对天才观察对象夏油杰的持久观测,那两颗耳钉他很少摘下来,好像已经成了杰的一部分、不,是构成他脑子里的“杰”的一片拼图。真神奇,在跟一个人走得如此之近过后,连平日里他难以理解的行为都能得到六眼注目垂怜,显得无比可爱。因为是他,因为想要了解他的一切:当然啦,偶尔也会摘下来,据说夏油杰打这个耳洞已经有五六年了,但有时还会发炎,那时候就要把黑色的、大的耳钉摘掉,换上银制的小签子。
升入二年级后这种事就再没发生过了,大概也是被反转术式治愈得频繁了的关系,身体好像学会了怎么样不再让伤口复发,因为哪怕痛觉还残留,肉体却已经被诅咒的力量愈合了。换句话说这也叫麻木,但少年们怎么可能知道呢?五条悟好像也短暂地忘记了痛是一种什么东西,前行的喜悦盖过生长的悲伤。一眨眼他学会了反转术式,再一眨眼他掌握了无下限,他会领域展开了,身侧却已空无一人。世界如此的空荡,久而久之,他的胸膛里也填满了风。
4
“我最近啊,做了个梦,梦到小时候了。”
五条悟墨镜架在额头前,裸着上半身趴在酒店床边说。夏油杰披着浴袍坐在旁边,正擦头发,嗯了一声没做评价。他们刚起床没多久,这次的酒店由五条悟来定,他在这家连锁加盟店有金卡会员,而教祖大人刚好是个铁公鸡。
…开玩笑的,五条悟觉得这样比较划算,反正他们既不是第一次见也不会是最后一次,省点钱虽然对他卡上的余额来说意义不大,但会让他的前挚友账本少写几页。所谓成年人的圆滑,大概也就是这么磨出来的。中等级别的房间里大落地窗映出毫无用意的城市景色,高楼好像一场幻梦。
“我想打耳洞。”
“怎么又突然这么说?我记得悟以前也讲过,到穿孔店门口退缩了。”
“所以说现在又有点想。”
“我知道几个手艺比较好的穿孔师傅,有最近旅居东京的,想要的话,我可以做中间人把你介绍过去哦。”夏油杰撑起脑袋,准备迎接五条悟拒绝的时候却迎头撞上他的肯定。
五条悟也知道他肯定没猜到,露出得逞的微笑,摸到床头展开客房服务清单。“我要点汽水。杰,你喝什么?”
过程仓促姑且不表,周一他到学校的时候,左侧耳垂上已经扎着夏油杰当年戴的那种银制金属。他本来想一次把两边都扎了,杰认识的那个穿孔师不让,只能先用一侧试试。
于是有了他和夏油杰第二次,第三次会面,美其名曰教他如何护理耳洞。它果然不负众望地发炎了。要好几个月不能沾水,睡觉不能压到…反正麻烦的事情可多了。
“后来呢后来呢?”星绮罗罗睁大眼睛看向五条悟的耳垂问。
“后来我那个朋友有段时间不在东京,我嫌睡觉太硌就把它卸掉了。第二天早上起来,你猜发生了什么?”
“长好了?”
“哈,对也不对。”五条悟转身捏起粉笔在黑板上写下“反转术式”,“今天我们补习这个。就从我那个可怜的耳孔怎么莫名其妙消失的说起。”
星绮罗罗多少也习惯了五条悟无缝衔接的小班课,凑上去看老师的耳朵:“啊,居然真的!”……那里不光是耳洞长住了无法扎穿,甚至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地平滑。
至于那个还没打成就毁于一旦的耳洞,他和夏油杰都很默契地再没提起过。他们还是会偶尔见上一见,那种日子夏油杰会自觉换掉袈裟,他也选好看点的、不是高专教师的衣服,像两个普通人牵手走在大街上。
在居民楼里的那家穿孔店,有着纯黑的防盗门。五条悟看了好几次楼下的名牌,乘电梯一头扎进去。楼道对他来说略显狭小,当然大多电车站边的老式居民楼都是如此。
那天作为引荐人的夏油杰没有露面,不过他打好招呼,说是预约到了本来排满的时间段,还要悟好好感谢他。五条悟没回信,让社交平台上的“已读”替他说话吧。
“请进来吧。”一个女声说。五条悟于是掀开门帘扎进去,里面居然是像牙医一样的皮质躺椅,他小小地惊讶了一下。
那个女性从一开始就说,五条先生,您看起来真不像是属于这里的人呢。他规规矩矩躺下,把耳朵露出来,然后好像他就记得啪的一声,那声音听起来闷闷的——好像用圆珠笔把笔记纸页扎穿,也像哑火的气枪。漫长的几秒都过去了,耳朵上面才传来一点钝钝的痛意。在这期间,他很无聊,所以把视线投到公寓的陈设上。黑胶唱片整齐排列在架子上,散落着几个贴过胶带的纸箱,设计师的桌角有漫画还有设计书籍,有纸张和草图。他又把眼睛投向窗外,可能还没有《蒙娜丽莎》那么大的窄窗户旁边摆着一株由白色塑料盆装着的绿萝,不仔细看的话居然看不出已经死了。痛觉就在视线的迅游里过去了,现在已经远远地掉落在后脑勺之后。
“啊,没有很特别的感觉啊。”
他坐起身,忍不住脱口而出。不像星绮罗罗描述的那么神奇,他甚至没注意到有什么感觉。穿孔师话很少,还带口罩,因为看不见脸所以只听她擦拭着工具,不甚严肃地说:“人与人的感受都不一样呢。一开始怕得要死,但打了一个孔就停不下来的大有人在。”
“好神奇,小时候总觉得做不到的事情长大一下子就做到了。”那个女人滑动滑轮椅子挪开,五条悟把腿放下来,好像还在回味,“杰呢?杰穿孔时是什么样的感觉?”
“夏油大人?”
这居然也是一位信众。五条悟不自在地扭了扭肩膀。
“他啊…他是不一样的,有问过我几次护理耳洞的问题,但完全没有增添更多的意向。我知道他的意志在别处。”
“也不至于一点爱好都没有吧?”
女人摇摇头,表示这是无法触及的敏感话题。耳朵处理完毕,五条悟捂着伤处站起来,谢过穿孔师,那地方的痛感不严重,但仿佛质量很大,要直直把他坠向地心。他本想继续问问她关于那盆绿萝的事,或者要怎么让耳垂洗澡时不沾到水的事,但不知怎么就是放弃了。
下了楼,夏油杰特地开车来迎接他。车窗摇了下来,车里暖气还开得很足。他毫不见外地拉开车门就往里一钻,霸占副驾驶座。
“送你回高专?”
“如果你有那个胆子的话。”
“哎呀,会有性命之忧吗?”
“那倒不会——”五条悟大慈大悲摇上车窗给夏油杰省点汽油钱,“我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的啦。”
车开出去半公里,五条悟大致认出是夏油杰某处居所的方向。他们停在斑马线前时,他忽然说,“之前还在为了悟生日礼物的事情伤脑筋,现在倒是方便了。”
“不要说出来啊。”耳垂又感觉有些重,五条悟撑着脸看窗外,“那不是就无聊了吗?”
“时至今日悟还想从我身上得到惊喜?”
“哈——嘶。”大拇指蹭到了那块有些红肿的肉,而后他惊讶于居然源源不断有痛觉传来。感触是真实的,好像真的一小片灵魂也跟着被撕下钉在了那处。这处伤口的存在时间已经要比天内理子那次受伤后的时间还要久了,他看着窗外,惊觉方才看着发呆的白色碎屑是什么。当然不是火山灰,也不是碎了的塑料泡沫。“啊,又下雪了!在东京也真是少见呢。”
“悟,真的要跟我谈这个么?耳洞的问题。”
“你不觉得偶尔谈论一下这些话题会感到轻松吗?活在这个世界上更加普通的担忧。”
“普通啊…”夏油杰握着方向盘,笑了笑,“悟,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没有咒力,你会是什么样子?”
“什么会是什么样子?普通读书,上学,然后找个工作吧。”
“不,我是说认真的,你不会在高专,也不会遇到我,不会成为最强。”
五条悟被夏油说的“不会遇到”伤到了,话语也跟着刻薄起来,“非要说的话,我的确想不到那样的生活会把我变成什么样子。生来就是最强,来多少次我都是这个样子,除此之外的人生免谈。杰觉得呢?”
“我本来就过着不用咒力的生活,用不着悟关心。”
“挺好挺好。邪教头子嘛。”
谈话死在车窗内。那阵雪还在扑簌簌下的时间内,夏油杰的快递也如期到达家门口,五条悟迎来自己的26岁生日。毫无意外那是一对耳钉,朴素地镶嵌蓝色皓石,五条悟从未带过。因为那时候耳洞早长好了。
真的很想带上的话,直接用这个看起来很锋利的金属针扎穿也可以,这不及他受过贯穿伤的百万分之一。只是他不想而已,年少时蠢蠢欲动的事情现在弹指一挥就能搞定,变得太无聊了。他意识到自己会顺手把装着耳钉的盒子丢进口袋,再把那廉价的宝石从法兰绒的垫板拆下,捏在指尖撑着头仔细打量,直到金属也沾上体温。
真奇怪,为什么穿孔就不算自我伤害了?人的本性是避开令自己疼痛的事情,如果连这个都做不到,还有什么可以称为人的地方呢?
然后他的心里冒出一个反例,夏油杰。他笑了,那家伙可不止打了两侧耳朵的耳洞呢。这是为什么?搞不懂啊。
只是在那短暂的须臾之中,无所不能的五条悟嗅到了一点属于普通人的忧愁。耳钉的针尖好像有一点点刺痛他,就一点点吧。这不是好事一桩吗?
5
不知道从何时开始,五条悟走在路上时不时想要回头,他觉得自己走得太远了。
就如同潜水一直潜到剩余氧气无法支撑回程的深度,好像爬到山顶发现脚下的路已经塌方。虽然毁灭还没有到来,但好像已经在地平线出现了——他却不知道这种感觉因何而起,没有起点的话哪来走得太远一说?真是奇怪的想法,他每天都要产生奇怪的想法,比如把喜久福丢进绿茶里怎样,比如金平糖到底跟跳跳糖有什么关系,因为它们嚼起来都噼里啪啦的,看起来都能当宫崎骏电影里小黑煤球的食物。把那些东西扫到一堆,再倒进回忆的垃圾桶里,通过四小时的睡眠清空,第二天黑暗的幕布再度拉起,又是灿烂的新一天。
大概是高专有内鬼吧,他后来接到歌姬的消息时想着,我的嗅觉还真是灵敏!
但其实他一直都知道。他不需要打耳洞了。在轰穿杰的身体时,他清楚地感觉到心脏的某处好像也在同时同地被打了一个小小的孔。
那的确是个…相当小的孔洞。小到一根手指就能堵住,几乎可以忽略。它时时吹着冷风,漏着光,像白噪音一样,偶尔变得很难忽略。
杀掉杰的那天,他飞到过很高的地方。也不知道那天是怎么了,他才回到高专安置好学生,洗干净手上的血,突发奇想地想要知道无下限能飞到最高的极限是哪里。
于是他走出教学楼,走出结界,他以为自己要走到世界的边缘,结果看看地图,走出还没有山手线的两站。他在人群里大步穿行,街道比平时拥挤,冷清的店面也火爆起来,到处是圣诞树,一条条金色灯带,庆祝着圣诞节才走到街上的人们步履太慢,一边走一边看沿路有什么景色;他不用。所以他把很多人甩到了身后。最后他闪进一个没有垃圾桶也没有喝醉的人的小巷子,脚尖轻轻一点就倒转了重力,朝着夜空潜下去。
风只用了一瞬间就洗去所有杂音。他以为这次下潜的极限会是没有氧气的平流层,或乱流层,总之是脱手的气球会爆炸的那个高度。但是在他大概飞到同东京塔等高的时候忽然失了兴,简直像是这次一时兴起一样突然。他转了个弯,重力再次倒转回来,翻身在夜空滑行了一段距离,站到东京塔某处突出的钢筋平台上。它被漆成一种在夜晚城市的光照下很像血液的暗红色。
然后,五条悟拉了拉自己制服的领子,高高抬起手臂伸出手指,朝着天空。冷风毫不客气呼啸而来裹挟了他单薄的手指,让它通体冰凉——他扯掉绷带任由风带走它,闭起眼睛,感受指尖正在发生的矛盾的奇异:在变得太冷了,奇冷无比的时候,皮肤的某处,也许是指缝,也许是指甲忽然血液回流,变得灼烧般滚烫起来——那是达到极点的冰冷,原来世界上存在物极必反,滚烫的极点是冰凉,极寒的深处是灼烧。
对着脚下城市盘踞的灯光,他慢慢笑起来。那天应该是圣诞节。哪儿都在疯狂促销,有吵闹的情侣,挂满了烦人的灯条,缠在任何能缠起来的圆柱形物体上。他找到了那处泄露天机的孔洞,所有的过去慢慢从那儿倾倒出来,尽管只是一些闲言碎语,绿萝活了过来,雪片回到天空,血液回到身体,气温再度回升,海浪拍到脚边。它们逆着时间的涓流,从夜空划过,朝着他汹涌而来。
透过那个微小的孔洞,好像能看见什么模糊的景色。
因为在孔洞另一侧万物倒转,因为在孔洞另一侧连时间也可以倒流,他感到一阵难以言表的轻松,和一阵他可以直视的怀念。鹅黄色的、旋转的、飘着雪花的,令人晕眩。
孔洞的彼端,正是一个温暖的冬天。
0
由于百鬼夜行期间违抗高层指令,秤金次当晚就被勒令停学。星绮罗罗出离愤怒,跑去跟夜蛾吵架被堵了回来,夜蛾大叔嘴里烟味很重,对她摇头说这种事情我怎么管得了,绮罗罗同学你要知道,高层也是老师的上司。
金次还没回来,也不回信息。她坐在没有小金也没有其他任何人的教室里发呆的时候,五条悟出现了。
“你也闯祸了啊,绮罗罗同学。”
她赌气,就对着老师点点头。
“金次可能要走了哦,你要和他一起吗?”
“我还在想…喂悟,我是不是根本不该纠结?”
“站在高专角度?我该阻拦你,但要我说,如果你觉得没什么好呆的就赶紧走啦,咒术师要相信直觉。不说这个,绮罗罗,之前聊的事情感觉好点了?”
她擦擦脸上早洗掉了的不存在的血迹,“嗯,是这样的。”
五条悟露出很有兴趣的表情,拉开凳子坐到星绮罗罗对面。她这一年把头发留起来了,跟秤金次的关系也走上正轨——不,不是传统男女那种正轨,而是不会在交流会上被联合堵进厕所霸凌、不会在课堂上阴阳怪气,也不会训练时对同学下死手那种正轨。
“我一开始以为你们总是相处不了太久的。你知道嘛,你们两个太不一样了。”
“这么说是不对的。”绮罗罗伸出手,“悟,不同之处正是给一段关系增色的地方啊!”
“哪怕是很致命的不同?”
“悟老师…”星绮罗罗的表情肉眼可见地崩塌。
“啊不,不是在说你和金次哦!”
“呼,差点以为要对老师动手了。”绮罗罗夸张地抚胸叹息,尽管心知肚明真的打起来也会被五条悟变成加练,“那是为谁而问呢?如果悟有什么感情问题,塔罗我也可以算哦。”
“不。”五条悟摇头,“不需要这样的答案。”
“就算是碰撞带来的结局不怎么好,也至少会有很好的回忆吧?”女孩的语气陡然一转,像是宣读电影试镜的结果,“其实我也没想着要跟小金走到哪里,只是在坚持做喜欢的事情,仅此而已。”
“嗯,这是当然。你的性格也很适合咒术师呢。”
“不像是悟会说出的话。”
“毕竟绮罗罗的立场变了嘛,如今不是老师在对学生说话,而是一个咒术师对另一个咒术师哦。”
“哦!好的。”星绮罗罗挠挠头,有点害羞地笑起来,甚至夸张地把脊背挺直了些。
“那么,自高专肄业的术师星绮罗罗。在咒术界需要的时候,你会回来施以援助吗?”
“要别人来问就看我心情。如果是悟酱的话,那当然啦!”
五条悟会心一笑,他忽然侧身掏掏口袋,把手掌神秘兮兮地盖在身旁的桌面上。“谢啦,这就很足够了。哦对,这个当做礼物送你,以防万一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
“悟酱也要一直按照自己的本心活下去哦。”讲台下的学生再度重复,“本来要含蓄一点才好的,但以后再也没机会告诉悟的话,必须现在说清楚。”
“好啦好啦,谢谢你的关心。”
作为大忙人五条悟来说这段时间用来特别关照一个学生已经太久了,星绮罗罗对他挥手作别,也像其他人一样,感到精力被这个活宝吸干了大半。她松开学生包,于是那个装着化妆包、小镜子、退学申请和贴了可爱贴纸的手机的沉重物体砸在地上。茫然的心绪忽然将一切染成红色,就像所有青春期女生一样,她突然沉溺在思绪里,她想,也许这份痛苦也是美丽的呢。
也许是从没关严的窗缝里钻来一阵风,星绮罗罗眨眨眼回过神来。见鬼了,她在想什么?没有人正在哀痛啊。虽说损失惨重,但强敌已被击倒。虽说她不在主战场,也知道这些消息。这个咒术师就不当了,未来的日子不是正等着她吗?离开这里,摆脱恶心的咒术界,到小金身边。两个人想办法找点事情做好在社会上活下去,他们能做到的。
没什么不好嘛!她摆出一个大大的微笑。紧接着她走到悟刚刚站的地方,注意到桌上的闪光。乍一看是两枚蓝色的宝石,接着才会发现后面的金属针,是一副耳钉。
这里有个洞,她想。空气上面被扎了个小小的洞,她的术式是吸引力,不知道能不能吸点东西来把它补上。她的身上也有很多的孔洞,她曾经疯狂地想要毁坏的躯体,曾经承受的痛楚,又把它们具现在身体上。对啊,这是谁的痛苦呢,她方才在思考的是谁的痛苦啊?明明大家都看起来很幸福……她悚然地忽然感到自己本就离这里好远,离老师也好远,自始至终居然只有小金陪着她。但就算如此,哪怕咒术师本就是无法互相靠近的一类人群,悟也一直坚定地站在她身边。
绮罗罗感到心脏空空的,回过神来时眼泪已经流淌下来。好啊,既然如此就这样逃走吧,收下老师的纪念品,这样远远地逃掉吧。这能令她度过人生的漫漫长夜,今后不管五条悟其人过得如何,在看到这对饰品的时候,她都会想起那张张扬地笑着的脸,这怎么不算是带走了属于他的信念?也许老师正是这样,在世界各处留下自己理想的痕迹呢?
她把那副耳钉收过来、攥在手里。这是她收到过最小也最简陋的礼物,它们依偎在掌心,好像两颗小小的、柔软的,银色的心脏。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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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记:
第三年了,尽量把每一年都当最后一年,不过既然人死了也不着急了吧(…)
按照惯例,我喜爱和仰视的最强先生,祝你每一年都快乐。现在也祝愿你曾经活着的每一年都快乐过!
打耳洞的初衷究竟是什么,那块长死的肉会不会和风筝线一样把他拽回地面来,在他觉得自己摇摇欲坠时手指摩挲过那里,光滑平整,和那年被捧在手心磨得反光的游戏手柄似的。耳垂被穿刺的时候是夏油杰的灵魂穿过了五条悟的身体吗?杀掉夏油杰之后他胸口的孔洞有没有让他感觉到疼痛呢?让他在作为最强,站在世界和天空最高之处时能够不那么麻木。五条悟不会把手伸进烫水里了,但被夏油杰反噬的那个孔洞会和他用宽大耳钉扩开的耳垂一般,没有妥帖照顾或者拿东西填满的话,引起一场漫长的炎症,好在他拥有反转术式和自我疗伤的能力。极端寒冷和滚烫都让人发痛,那个时候五条悟不懂,最后的他可能会想,原来爱和死也那么像,爱让他在想喊痛的时候呼出声来换一个拥抱,而痛到极致的时候是一点声音也发不出的,成年人明白什么是麻木过后五条悟只想着能感到疼痛真好啊,觉得自己可能是真的要长大了吧。
好会说TT
老公我超爱你的文字能吃到这样的饭真是太好了。。。ㅠㅠ
也感谢大人的神解读,完全get了我想表达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