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让我走 by 人间酩酊

我死了就会变成白色的小鸟,在你哭鼻子丧气傻得不像话的时候出现在你旁边的枝头唱歌,笑你真没用。悟说。

悟已经死了,自己也要死了,杰突然想起了他说过的话,开始寻找那只白色的小鸟。

杰在学校空旷的草场里,高高的枝头和围墙上找了两天,并没有找到。这下正沿着车窗外的树一路数下去,也没有找到。

当我真要死了,也不来嘲笑我。悟,你是骗子。

 

某一年的春天,当积雪还未全部消融的时候,编号为01和02的孩子在同伴们的怂恿下溜进了资料室,出来就为这间仿佛与世隔绝的寄宿学校里的所有人带来了新的名字,那是不同于数字编号的,和书上提过的一样的“真实的人”的名字,就像某一课文化概要里的男主角“树”,女主角“葵”。

从现在开始我是悟了,他是杰,硝子、建人、雄……这些都是我们你们真正的名字。获得新名字的孩子们热闹了起来,像群快乐的小兔子一样围成一圈地蹦跳着呼唤着自己和他人的名字,直到罪魁祸首的悟和杰被监护人们抓去问话。这所学校的管理人员和学生一样多,偶尔多过学生,就是这样一所对学生保护过度的寄宿学校。

“所以到底是怎么进去的”,最终赶来的校长从满面无奈最终转为面无表情,对坐在两张凳子上的悟和杰发问。

悟得意着仰起脸来,也把所有的责任揽到了自己的头上,“听说了么,我是六眼”。

 

六眼,就是那项让悟很小的时候蒙眼堵耳就能认得背后是什么的能力,长大后他用来走过办公室顺便看考试题,甚至一些意料之外的事情也可以顺利完成,比如进出监护人们禁止他接触的学校几处禁地。据他和杰所言,就像是红外线感应器但又不一样,可以看到每个人不同的色彩和形状。

在杰的眼前,他一边说着如何组合一下键盘上只有他一人能看见的颜色,几下就破译开了密码,又自顾自地在档案里翻找出了他们身世的真相。那间资料室的保密机制以此为基点变得越来越严格,只是在名为“六眼”的超能力下微乎其微。资料登记里早就为悟的能力命名好了,悟大大方方地收下了它。

比起悟的自豪,杰并没有哪里顶嘴和反驳,只是问出了“那我们是不该拥有名字么”这样平淡却又犀利的话。

“没人会感谢你,你们的行为只是让命名的惊喜提前了一周,这本是你们12岁的生日礼物。”校长说。

从此,虽然没有姓氏,这间学校里的孩子们拥有了自己的名字。非要说有什么不幸的话,不过是获得了提前的生日礼物,小一些的孩子在12岁那年也少了些意外和惊喜罢了。

 

杰是这所寄宿学校的第一个学生,之后来了悟,再之后是硝子,和一群年纪更小的孩子们。

刚开始两个人互相看对方都不怎么不顺眼,一开始悟是那个冷淡的孩子,带着一头雪白的头发和洁白的皮肤在那个冬天来到,眼睛是下雪许久不见的天空一样的晶莹蓝色,而因为恶劣的天气,天空已经发灰好几天了,他在飘雪的门前一站格外的显眼。孤身一人的杰挥了挥手向他打招呼,他就转过脸去,看了一眼又很快转了回来,径直地无视人走了进来。

当小心翼翼的打招呼获得的回应是看虚无一样淡漠的神色后,无法和同龄人拉近距离的杰索性拿出了敌视的态度,像两只在地广人稀的学校里划分领地的小野兽一样,两人时刻都能爆发出战争。杰把悟打破过嘴角打出过鼻血,悟也在雪球里包裹石头砸过杰,彼此纠缠在一起从一个教室打到另一个教室,不相上下的战斗吓得年龄小些的孩子们要么招呼人来围成一圈看热闹,要不就是喊老师和监护人收拾残局。

两个人打得浑身伤痕累累连累了彼此的监护人一同被训话的事情也不鲜见。

事情总会发生转机,仿佛印证了不打不相识这句话,二人在接下来的几年间,从缓和了态度到发展成面对面吃饭的朋友,但是在这次名为事故的故事发生后,才成为了并肩作战过的好友。

 

杰说,悟来多喊几次记住自己的名字吧,也要记得多喊自己几次杰。悟一开始还总是忘记,最后终于学会叫自己悟,称呼01号孩子为杰。

监护人在领走两人时最终说“等其他叫你们名字的人出现时,你们回归编号可不要埋怨任何人”,事实上,这个学校里的所有孩子都会被“献祭”“捐献”这种事情,怎么说都好,反正没有那些他们从课本里从电影里看到的“正常人”的命运,大人们以为小孩子不明白便在这时没有细说,其实孩子们眼里大人才是愚蠢的,不过是名叫01号和02号的小兔子变成了名叫杰和悟的小兔子罢了。

 

当悟和杰在寄宿学校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窜个子飞快地成长时,青春的烦恼也浅显易见。

简单说说悟和杰提起的这所学校的怪处吧,他怀疑起了十岁的学弟妹甚至不会因为无法理解一加一等于二而受到批评和指导,但一旦在对于年幼儿童过分超前的军事化管理——他们也只是从课本上学到了这个词汇——表现得软弱或者缺乏服从则会受到过分苛责。他们每周都会遭受像面对一颗炸弹一样的详详细细扫描检查,但如果表现出情感的剧烈波动就会被注射镇定剂关进禁闭室。或许总有谁在文化概念课程,就是比如共同彼此扮演服务生和客人,病人和医生这样的课程中显得生硬而懈怠,但并不被允许在每日的体能训练环节有所松懈。不能管理好自己情绪,在格斗和体能上显现出短板的学生会被特殊关照,而文化水平欠缺,交际有问题的学生则被弃之不理,显而易见的这所学校更看重学生的体能而非心智。

悟是什么时候开始变了么,后来的杰反思这段日子,也不知何时开始这家伙褪下了那层淡漠疏离,却物极必反一样养成了顽劣桀骜的恶劣性格,和自己相性好,却在自己和监护人们的纵容下,屡屡让周围的同伴为其所难被动地为他收拾一切烂摊子。

青春期的杰头发渐渐留长了,他没有选择去修短而是继续蓄发,在脑后可以扎起一个小小的发髻。悟和监护人申请了一副其他人戴上就两眼一抹黑深不可测的黑色墨镜,他说,对于六眼看世界不那么清晰反而比较轻松,对头脑的负担小一些。

 

因为拥有六眼,头脑本身就聪明的悟可以轻松在学习上过关,就算有什么用得着死记硬背的内容也不过是从办公室门口轻松走过就能搞定的事情,杰一开始还略有头疼,在悟的狼狈为奸帮助下也能考出过得去的成绩。两人时不时地钻进资料室和“借”走监护人的报纸书籍,乃至调整电台到能收听收看外面的几个频道,更是为二人的头脑成长锦上添花。

那么到底是什么在扰乱着年轻人们的心神?

悟会因为在一杯早晨的黑咖啡里加了太多砂糖而被强制撤走那杯咖啡倒进水槽而怏怏不乐,失落地弹着墨镜框架玩。其实只是日积月累地养成了习惯,他原本不过是黑咖啡派,自从某次在咖啡里倒入了一包砂糖,便一发不可收拾地,一包,两包,直到经常被杰发现偷偷把餐厅的砂糖顺走,他对杰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就为了事后享用那一点点甜味。杰觉得他看着怪可怜的,时不时把自己生活中的那点甜,也就是早餐煎饼上的那点枫糖浆分享给他。

硝子和杰也因为那个在树下发现不知谁遗落的烟盒和打火机,学习电影里抽烟而被叫到大家面前严加责罚,原因是第一次抽烟的这两个笨蛋躲在消防通道里偷偷享用,等监护人赶到时整个密闭的空间里都充满了烟味。悟亲口去“采访”杰,香烟好抽么,杰只是对他呼出了一口二手烟,就惹得悟冲上去暴打他。

总而言之大家无形之中都成为了受到争议的问题儿童。对外界毫无接触的这里的孩子们开过讨论会,因为是过度摄入糖分对身体不好还是烟草更害人吵起来,而身后的电视里播放着豪华的老电影,主人公吃着倒扣过来的挤着奶油花珠宝一样的布丁,男角色抽着比大拇指粗的雪茄,但是这和他们的生活没什么大关系。

“好想吃上一口啊”,他们当中有人这么叹了口气感慨,却也因为周遭长久的沉寂就此噤声。

 

不过是偷拿点成年人的糖果和烟,通过六眼偷偷拿到这些对学生是禁忌品的东西其实不难,那个岁数的悟已经能通过六眼间隔百来米就能勘测到来人。这间接导致了悟是特殊的存在,不仅是孩子们中的王又成为了可以和监护人顶嘴的存在,

就算受到问责,因为是悟,因为拥有六眼,只要反驳“为什么明明是监护人在享受这些’有害物质’却在管理我们”,反而能轻松的受到原谅,事实上只要不拿走过分妨碍身体指标的量,监护人那边也根本不会有什么行动。

 

十四岁不急不缓地到了。

当爱发生了,性也发生了,他们将其推脱给从看护那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广为流传的软色情书籍,和那天晚上的电影,那天晚上的电影女主角含情脉脉地抚摸着男主角的枪管,双眼发亮,是明晃晃的姿态。

其实两人意识到自己需要性在更早一些的时候,那时候不过十二三岁,在体能训练课上自己分明拿出赌命战斗的姿态,杰骑在悟的身上,将悟的胯骨压开到无法抵抗的地步,直到悟嗷嗷叫痛认输,他却在事后发现自己因为彼此的身体过分接触而在裤裆处挺立着格外明显的帐篷感到不可思议。

“你的汗味真好闻”,杰依靠着悟的颈侧呼吸着,鼻息时不时温吞地吹着悟的耳朵。

他们谈论起了死,因为谈论到了爱,对于他们这样的存在,死比起爱太亲切了。

“我不知道这份感情是不是爱。”

“哈?如果不是喜欢我,那给我从我身上下去!”悟作势要掀翻他。

“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我想到我们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死……”

“如果第四次捐献以后我死了,我会变成白色的小鸟,在你哭鼻子丧气傻得不像话的时候出现在你旁边的枝头唱歌,笑你真没用”,悟说。

杰感到比起死,爱也没那么疏远。于是爱发生了,性也发生了。

悟和杰的第一次性事发生在规定的洗澡时间结束后的半夜,导致浑身都弄得黏糊糊的,他们是这间封闭的学校里凑成的第一对,他们并不会是唯一的且是最后一对。

当悟俯身含住毫无防备的杰的性器,杰被他弄得浑身僵硬。身上一阵又一阵的发冷如同被放进了冰柜,仿佛意识到对自己从小长大的朋友在做什么不应当的事,但他不知道要不要制止自己或者悟,只有被含住的鸡巴滚烫又坚硬。他不由自主地学会了抚住悟的后脑勺,凭借着本能驱使着他如何动弹着,让悟将自己的性器一次次吐出又深深地吞下,而悟哪怕被呛得干呕,口角带着不知是过溢的唾液或是胃液,也要义无反顾地吞咽他。就怕他难受得呕吐或者被呛到,杰将悟的下巴挑起,生疏地给予他无人指导的深吻,吻到悟浑身震颤地紧紧与他相拥。  

他以为自己没入悟的股间时悟会哭泣会颤抖,没想到悟大笑着用双腿勾紧了他的后背,让浓厚粘稠的精液深深射进了自己的身体里,夏夜里只剩下两个人做爱后带上了麝香的喘息。

第二天监护人和其他人,都闻到了那种性爱的味道,不仅仅粘在了衣物上,更是渗透进了肌肤里。

在好事的同龄人热切的目光里,两人脖颈的吻痕格外地显眼,像一对红色玫瑰花的纹身,只是悟把双脚放在桌上翘着二郎腿来回摇晃着,杰索性遮住了脸,让人根本想不出是谁上了谁。

当洗了澡后,浓烈的气味变淡了,这下所有人都接受了这个事情。

 

食髓知味的年轻人变得一发不可收拾的疯狂,杰在宿舍里高高地架起悟的腿操弄进去,悟在教室里趁着人刚走完抓挠杰的后背,先是在图书馆里跪下为他口交,又有趁着训练空隙躲在洗手间隔间里让人从外面目睹绷直和站立的两双腿,最后在哪个高高的草丛里精疲力竭地喘息,管理人最终还是找到了过分高调的两个人,却是说,“该感谢你们自己是两个无法造出生命的男性吧”,这让两个人的感情不仅没有收敛,反而更加轰轰烈烈,那股性爱的刺鼻味道从肌肤腌入了骨子里。

 

也就是在这个季节,名为雄的男孩,作为小一届的学弟妹里的那个,总是带着开朗笑容的胃口很好的那个,是第一个离开了寄宿学校的人。

“总而言之,之前都承蒙这里大家的照顾了。哎呀,希望我能回来撑到第三次捐献为止吧,但是这种事看缘分。”他在餐桌上边吃着饭边笑着和为他践行的同伴们说着,这种事情丝毫没有影响到他的胃口。

他只离开了一次,就再也没有回来。

 

两人的第一次分别发生在一个冬天,从小形影不离的两个人在班级门口松开了拉在一起的手,那时候悟还不到十七岁。

“毕竟我是比杰大两个月的大人嘛,先出去看看世界也是我”,悟这么说道。

第一次手术结束了,在彼此分别的半个月中,悟失去了左侧的肾脏。他是被轮椅推回来的,脸色有些苍白,和平时白皙的肤色不同的是像白纸一样的白,一看就知道是失去了些什么不再完整的样子。他的眼睛平视着前方,不太熟悉的人会觉得这个人高傲,杰甚至觉得有一瞬间悟变成了当年刚刚认识的那个不近人情的悟。

悟被关在自己的房间一直不让见,监护人的理由是那是个大手术,说的也是实话,那个房间时不时传来摔打东西的声音。

“那孩子这几天都没睡着,但一旦接近就会表露那种吓人的态度,明明是动了大手术”,杰听到看护们之间交头接耳。好像是这次的手术说不上顺利,寒冷的天气也让人更加痛苦,两位被悟变得更加恶劣的性格和日益没有好转的病情难得焦头烂额,

是杰先提出了,自己是否能以悟的朋友身份帮助他渡过难关,没想到看护和具更多权威的监护人这次欣然同意。

 

悟很相信他,他虽然会因为疼痛和身体突然的空洞感也对自己唯一的朋友无缘由地发神经,却也止步于乱摔过几次杯子和把被子踢下床去,当杰收拾残局给他换上新的被子时也没乱骂,他经常把床腾出块位置,让睡在另一张床上的杰过来说说话。

“最近的课程没问题吗,明明都用来照看我了”悟打趣道,面容还未恢复平时的血色。而杰只是说,“快点好起来教我功课吧。”

“摸我吧”,有时候他说。可是杰不敢,最多敢于用手在他没有伤痕的身体上来回抚摸,感觉他就像多了几条裂痕的瓷器,一样的白,一样的不知道会不会碎开。

你要看我的伤疤么,那之后悟有一天突然对他说,杰拉上了窗帘,说看吧。悟哈哈大笑,说,仿佛是什么见不得人的色色的事一样。

在悟的身上,地裂一样扭曲深刻的伤疤刻上左肋到后腰,新肉在皮肤上泛着粉色,好像多看它一会儿就会赋予生命地令伤疤扭动起来。

缝得真烂,杰说不出口,默默在床上抚摸着这道伤疤。刚痊愈的伤口敏感,引发悟轻轻的撒娇一样的呻吟,他又在床上扭来扭去用双腿勾住杰的腰求他。

“还不行哦,先忍耐一下。”杰把他用了些力气压在床上,示意让他趴好。他舔了舔食指中指,默默地按压着许久没插入过的穴口打转,示意他放松下来,当然不做的话也没关系。

悟乖乖地放松了那里的褶皱让他进来,杰的手指对着熟悉的那块距离自内而外地打着圈,任由悟一阵阵的呜咽,他的身体在自己的手挑弄下不时小浮动抽搐着,杰从侧边一边用舌头玩弄他的乳首,手上来回不停刺激抠挖着他生得很浅的前列腺,逼得悟咬住床单才能按捺住欢悦的低吟。

他双管齐下,一边为悟刺激前列腺一边搓弄着悟的性器,直到悟的腰部一阵绷紧,他射在了杰的手里,杰取来纸巾擦干净了手和悟的身体,两个人并排躺在了床上。

可以和我说说外面的世界么,杰问。

悟和他说起了公交站台前匆匆赶路的上班族,说起了摆着皮草大衣的时髦橱窗,说起了吃着冰淇淋一路蹦跳走着的孩子们,当说到医院的时候,悟索性站起身来。

要我再带你去资料室看看么,可能我的这段日子他们会看得松一点。果然,人不可以轻敌。

杰后来才知道这种对两个人睁眼闭眼的行为意味着什么时,已经晚了。

又像曾经无数次进行的合作一样,两人协作着潜入进去,不过是要输入更多的密码和验证更多的数据罢了,在一间四面墙壁都由显示屏构成,无数电子设备正在嘀嘀地运作的充满无机质感的房间内,那份档案最终还是呈现在了二人的眼前。

点开那份档案,上写着的是【五条悟】,呈电子屏漂浮在半空中的资料的一头是五条悟,另一头则是悟。激光的蓝色微微刺痛了人的眼睛。

悟的底部打上了一个加号,旁边是一个清晰的内脏符号,看上去是肾脏的缩影。

“麻醉刚醒的时候,我听他们在说五条先生的手术很顺利,虽然我很快又睡过去了。”

“你要记住他的名字,五条悟。我们这种人,被他们叫做克隆人,而不是他们一样活生生的人。”

咖啡里加了糖依然是一杯咖啡,但是糖就消失了,我们的存在就是这样的作用。

那一天,杰从资料室的电脑里似懂非懂地明白了克隆人是什么,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外面看待克隆人又怎么样。不出意外的,人类眼里克隆人并不属于人的范畴。虽然只是时隔一个月,课堂上就告诉了他们“你们是克隆人”的真相。

其实没有人有什么意外的,所有人都面不改色地听着,每个人都抱着“啊,原来真的是这样的”的态度。只是公布真相的真相时,雄已早已不在了,而悟失去了一个肾脏。

换成杰来看护那之后悟的伤口恢复得很快也很好,人人都夸赞杰是个好看护,只是那句原先完美的肉体上留下了缝合随意的伤疤,而且悟恐怕再也没法轻松地一步飞身上那堵高高的围墙和杰遥望远处的草场了。

 

来年的春天,悟再一次从杰的身边离开了半个月。伴着杰内心渐渐萌发的焦虑不安,第二次手术后,悟的两眼眼角膜被从体内摘除。

再看到他的时候,杰只见到被厚厚绷带蒙住的双眼,隐约透出血迹和分泌物,陌生而粗糙的眼部让杰恐惧。

管理人员让手术后的悟和杰匆匆打过照面,那一生伤痛的场面就烙进了杰的心里的,记忆中只留下了躺在担架车上面无表情的悟,和无数个噩梦里眼中浮现出悟空空的流出鲜血的眼眶。

在只有两个人的隔离房间,悟像书里描绘的失明人那样,在自己的脸上身上摸索着,却又稳稳地接住了差点从床上翻下去的红茶杯。

“不是因为真的看不见啦,只是太想你了。”失去视力的悟安静了几天,又变回了之前那个吵闹的在自己身边团团转的家伙,因为名为六眼的特殊能力在此后的实验中证明了缺少肉眼视力并未对悟的日常生活造成影响,少了笑容和言语的反而是杰。

悟不肯在他面前摘下掩饰,白色的缠绕在眼部的绷带哪怕是恢复期度过也几乎没有再没有摘下来过的时候。

悟和他要,缠着他的样子仿佛翘着尾巴围绕着人腿边的白毛猫,杰拗不过他。情到深处杰想要摘下那道绷带,却被他推开了双手躲过去。悟翻身骑在他的身上主动地动着,把他的手压在两边,“不可以哦,杰,这样不是乖孩子”。

他一边压住手,一边俯下来接吻,先是耳畔,后是脸颊,最后轻轻啄吻着他的唇珠。

“别害怕,我不会忘记杰的样子的。”

悟的话让杰放心下来,他轻轻迎合上悟的双唇,进而用舌头探进去深吻,堵住两人之间不知何时会透露出的叹息。

杰又一次挺起身将悟压在身下的时候,悟顺势抓散了他的头发,当贴近时头发披散在悟的脸上他才意识到自己的头发长长了那么多,

明明从知道捐赠的真相开始就觉得毫无畏惧了,但此刻我们又回归了那群小兔子。在杰的心中,觉得这么群人就像无知的小兔子,一旦谁被抓住对着耳朵来一刀肚子上来一下,纷纷吓得躲起来,受伤的那只被放下来也默默躲起来舔伤口,但不过一会儿就又来到蓝天下蹦蹦跳跳。

不想再思考这些了,杰将悟的手指抓过来,浅浅地含在嘴里吮吸舔舐着,从指腹环绕着舔到指跟,惹得悟轻声笑话他真是太变态了。

 

那是一个绝望的夏天,一切的发生都是来自于他无意之中听到了对话。

“那边这次是心脏的手术呢,五条。”

“也真是为难他了,五条先生,这一年啊还真是经历了不少。”

主语是那边的【五条】,而不是这边的【悟】。

心脏,人体每分钟跳动六十至一百次的器官。没有心脏任何生物都不会活下来,就算是这间学校里最年幼的学生也明白这点的。

杰什么都明白了,悟这次再也不会回来。

 

跑吧,跑到没有其他人触手可及的地方吧。

“我们逃出去吧”在没有其他人在场的封闭房间里,他握住了悟的手,悟的回复是回过来握紧他的手。

他们就像以前无数次合作着混入资料室一样,穿过了宽广漫长的走廊,跑过了杂草长得高高的草场,越过了高高的围墙,逃出了生活了十七年的寄宿学校却发现,这是无路可逃的孤岛。

这是无处接壤的孤岛,周围都是黑色的海,清晰的海潮灌满了双耳,海鸥不知道躲在哪里偷偷地鸣叫。

多么可笑,以为自己会在逃亡的中途被截断,却没想到逃亡之路不曾开始。咖啡没有砂糖依然是咖啡,而咖啡杯边的砂糖如果失去了咖啡便毫无意义。

监护人们开着船和直升机追了过来,声音真的吵闹。至少让我和他看到外面的太阳如何升起吧。杰想。

而悟只是对杰说,就让我在你身上靠五分钟吧。他们靠在一起蜷缩在海崖的某个角落,直到最后被发现才松开彼此的手。

绝望的夏天,就这么结束了。

 

简直是度日如年,远离了每周一次的例行体检,也没有枯燥乏味的知识被灌输进脑内,更没有在训练场高强度地磨练过体能。

那几个月,杰都住在逼仄的禁闭室里,等着审判那日的来到。

“你会被销毁,甚至轮不到捐献器官”,很久未见的校长来了一次,又走了。

“捐献者和本体的干系我想你已经知道了,你的本体和你不愧是一体,都不是那么省油的灯。现在可以告诉你了,他是个被国家苦心培养起来,却最后走上恐怖道路的通缉犯。”杰反复地从他人冷笑着的支零破碎的语言里窥见自己的本体。

那么悟的本体,又是个怎样的人呢?

是啊,销毁。那有怎么样?难道被掏空内脏像蜡烛一样燃烧殆尽生命的死亡就更加有意义么?

但是我依然,不想否定悟的意义。

 

“死之前我想去外面探视一天。”

“为什么?”

“不为什么,因为这是我的权利。”

杰知道自己说的一切都是无力的,但是他试着去说了。

 

“克隆人人生只有一次去外面探视一天的机会。只要去资料室,翻那个抽屉,这份条款就摆在那。第一个制造克隆人的人,也没你们这么狠心吧。要问我怎么知道的,你以为我和悟这么多年去了多少次资料室了?”

“你又是如何觉得自己有和人类平起平坐谈条件的立场呢?”

要被战胜了。但是不能就此认输。

杰的大脑一片空白,仿佛沉入了越来越黑的水底,空气也在从肺里流失。却耳边有一个声音冥冥之中在教他这么说,于是他开口了。

“请给五条悟先生打电话,因为我只是想见他一面。”

 

自从大家了解了自己的身份开始,有太多口口相传的传闻了,例如相爱的克隆人情侣可以活下去,例如你要是拥有超能力,是克隆人也能获得人权,这仿佛特指悟,然而是个笑话,例如克隆人在这间封闭的寄宿学校做出突出贡献,你可以不死。

在命运上,杰押了这么多次,这次却被押中了。是真的,你没有不死的权利,你只是拥有活一天的权利。

校长的表情没有愤怒也没有冷笑,更不会有悲伤,在通过了一个电话后他答应了。

“你为什么有这个机会,感谢五条悟先生吧,因为他也想见你。”

 

他找到了硝子。老实说,他觉得没有真正信任过她,明明是近十年的朋友,但现在也只能依靠她。

“硝子,我明天过去就要去死了,能不能最后地帮我一把。我需要一把刀,甚至不是刀也行,只要它足够锋利。”

女同学看看他,递给他一根烟,他并不熟练地点燃打火机抽了

四十根,还是五十根?自己这辈子抽过的香烟,其实数数就能数完。

悟,我要死了,你真的不来见我么。

监护人换了,换成了两位临时的穿着黑色西服的男性,就像在电影里看到的杀手或者特务一样,非常有死神的氛围。

为什么我在哪里都见不到你。

杰面向窗外,车飞驰而过的田野上空飞过的鸟,没有一只是白色的。

 

黑色的高速奔驰的东西,叫车。杰在电影里看过无数遍,甚至知道它的两三种语言的叫法,但依然觉得生疏。它对于自己,不过是棺材,把自己送向死亡。

就算这样,车颠簸的时候杰依然会紧张地靠在靠背上不敢动弹,

陪伴自己的人是两位陌生的监护人,更加重了他不安的情绪。每当车遇上颠簸的时候,他就将左手伸进左边的口袋里紧紧的攥着,除此之外没有更好地让情绪快速安稳下来的方法。

突然来了个急刹车,令杰浑身一震抓紧了前方的椅背。坐在自己身边的监护人突然笑起来,驾驶座的那位进而跟上,发出了令人厌恶的低声笑声。

 

眼前是一栋和寄宿学校完全不同,也不似教科书里出现过的房子,占地很大但外观朴素简洁。偌大的房子看上去很像教科书上出现的传统日式建筑,只不过一眼可见的不是由木材进行主要构造,取而代之的是金属、大理石和其他看上去冰冷而坚硬的建材。

那可是五条先生家,你要懂点规矩。临时的监护人在杰的肩上狠狠捏了一把,似乎就要将他这位劣迹斑斑的克隆人的肩胛捏碎。

杰点点头,左手在口袋里握得更加紧了。然而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电子锁控制的门就自己打开了,似乎已经做好了迎接访客的准备。走廊深处的人影,有一半沉入黑暗里,但隐约可见的白发让杰知道,那就是他今天要见的那位人。

 

“很抱歉夏油先生的事,但这个孩子您要多加当心,他有出逃的记录”,临时监护人先开口了。

“够了,我不想和你们提。”走廊深处的人伸出那只没有拄拐的手,做出了一个送客的姿势

两位监护人应声退下,不忘记好好地关上了门。

 

刚才因为紧张移开目光的杰这才正眼去看那位拄着手杖半倚靠在走廊里的人。那个影影绰绰的形象,高挑的身形,白色的头发,带着熟悉的笑容。

虽然用一块黑色布料蒙住了眼睛,但他知道眼罩下就是熟悉的天空一样的眼睛。

 

那可是悟的眼睛啊。

 

“你能看到么”

“能啊,我也是六眼的持有者。”

就在那一刻,杰感到一阵电流一般的触觉从左手一直游走到了心脏的位置。他松开了口袋里的手。

 

比自己略高一些的男人自顾自地上前,伸出手臂搭住杰的肩膀,“杰君,这么叫你可以么,因为我之前的搭档也叫杰。”

一种似曾相识的引力,和突如其来的排斥,两种复杂的感情螺旋一般萦绕在一起,这思虑令杰的身体一阵阵的发热又发冷。

  • 悟伸出了右手将杰揽过来,似乎想拥抱他,却被他躲开了。“真是冷漠。”他调笑了一句杰,用身体靠了一下年轻人的肩膀,而杰则是浑身不自在地站在那里僵住了身体。

明明和悟长得一模一样,这个人真的很奇怪。至少现在让自己觉得并不自在。

 

“难得的外出时间,要不我带你出去走走吧,反正我家也没什么好玩的”,五条悟边说着边走起来,从杰的角度看,他走得有些吃力,时不时踉跄下。

四下打量,五条悟这个人撑着拐杖,身形还有些单薄,仿佛被路人不小心撞一下就会摔倒,令杰不由地质疑,“真的没问题么,五条先生,我记得您之前也刚做过大手术。”

“外出稍微走一段还是没问题的啦,杰君这么关心我真让人开心。”

他要是出什么意外,我会不会被提前处死啊。杰半信半疑,并决定了截止至这个人摔倒为止陪着他外出。

 

外出的生活是从在餐厅里吃着和寄宿学校一样的松饼开始的,就像文化概念课上学习的一样,杰不知道第几百次,选择了松饼,那种上面有一小块黄油和枫糖的那种。五条悟叫着真是个传统的孩子,似乎有些为什么遗憾,但还是给他点了。 

和悟在一起的时候,很久没吃过上面有糖浆的松饼了,自己总是把那一点点被控制得当量的枫糖分给了悟,当娴熟地将黄油和枫糖抹在松饼上时杰心想,他机械地将切好的松饼放进嘴里。

五条悟坐在桌子的另一头观察了年轻人的那份松饼半天,最后还是按捺不住自来熟地用叉子从上面分了一小块下来塞进自己的嘴里。“不怎么好吃呢,要不给你叫点小蛋糕之类的。”

“不,不用了,我明天就要死了,没有意义。”杰一边心想着对食物的要求之高是不是他们人类的共性,一边消灭着剩下的松饼。

“吃饭的时候不要说这种沉重的话题嘛。” 

那你吃饭的时候就不要嚼着东西说话啊,杰本想吐槽这不靠谱的成年人的,但心想这顿饭还是人家请来吃的便还是不说话。

“杰君,就算死刑犯,也拥有死前选择食物和向皈依的宗教忏悔的资格。以及,我是认同克隆人人权的那派呢,只不过和上级不方便那么大声的说罢了,甚至可以告诉你,这个立场在社会上也不是太方便大声说。”

杰的手又伸进了左边的口袋里,握紧了左手好一会儿才松开。

“那我就再来一块草莓奶油蛋糕吧,谢谢五条先生。”

“这才对嘛,年轻人就该多吃点好的。”五条悟挥手叫来了服务员。

 

  • 悟撑着拐杖,杰则是陪着他慢慢地走着。目的地是一家装潢有些破旧的电影院,杰第一次见证了电影票从机器里打印出来,再被撕去一角通过,这让他想起自己在学校扮演售票员和顾客时用的那些假得不能再假的代币,和自己与悟的演出是如何的生涩和僵硬。影院里面只有稀稀疏疏的几个人到座,很快就开场了。

“这是我以前经常来看电影的秘密基地。”话虽如此,带着年轻人来看电影的五条悟,自己反而入座并没有多久就向后一仰,随后杰感受到一阵温热的鼻息打在自己的耳边。

他睡着了,在差点枕在自己肩头的位置睡着了。这么没防备心的人,让杰开始怀疑他平时干着什么样的工作,过着什么样的生活。

工作,说起来杰也曾经设想过悟的本体和自己的本体会干着什么样的工作。说来话长了,但他至少从一开始就否定了悟会过着平淡的生活,毕竟是六眼的拥有者,令人难以想象会混迹于职场或者作为园丁抑或是图书管理员那样轻松度日的生活。

而自己,说来早就认定自己的本体应该是平平凡凡的社会一员,却想不到本体却是恐怖分子。

 

还是看电影吧。这是部不新不旧的电影 ,分类大概应该叫做动作片,是在寄宿学校里从来没看过的电影——自己作为寄宿学校最年长的一批孩子尚未成年,其他学弟妹怕是更不要想观看了,更何况学校不会准许这种分级的电影出现在学生的事业范围内吧。整部电影充斥着杀戮,哭泣,脏话,做爱,又冲击又漫长,虽然有些不知所云但又看得人热血沸腾。

五条悟静静地靠着椅背睡过去,杰一边想看他,一边想看电影。

他是真的安心地睡了么,还是只是浅浅地闭目养神,杰也无法确定,光是听平稳的呼吸声,他就像无数个悟在自己身边悠然睡去的下午一样,毫无防备。

这是离目睹悟的真实的死最近的一次,他想起了他问硝子要来的刀。悟死去的时候,也是这样平静的睡脸么。

自己既想戳一戳他安然入睡的侧脸,也想用东西对着他赤裸的脖颈就此一击切割下去。他想了想,最终没有在影院下手。

至于醒来的五条悟,也对自己的在死亡边缘徘徊了几分钟一无所知,只是笑着说睡相都被杰君看光了真是羞人呢。

 

“我可以帮忙么”杰沉默地站在周围半天,半晌开口,因为看到时不时支撑着厨房流水台缓一下还在处理食材的五条悟,觉得自己干看着实在是过意不去。

一个一年内动了三次大手术的人竟然在独自做饭,而且是因为我的到来,这实在是对于克隆人匮乏的认知,也不是太应当的事情。

“在学校有家政课么,如果可以,帮我切一下小葱吧。”

今天的晚餐是味噌汤和笼屉荞麦面,前者在学校经常喝到,后者则是一年都没有几次吃到的机会。其实在生活技能教育匮乏的学校里没有教过用这种细长的菜刀,但是或许拿到刀就能熟练一下手法,杰说,好。

不出意外地,在切到小葱根部的时候,杰被菜刀割破了手指,虽然这点痛算不了什么,他只知道悬着手看血珠滴答掉在菜板上不知所措,五条悟拉过了他的左手,舔舐着那伤口,被舌尖的舌苔反复摩擦的感觉有些痒痒的。

“这是杰君第一次用菜刀吧,辛苦了。这把菜刀杰很喜欢用呢,他是和食派,我更喜欢西餐一些,不过和他在一起不挑食。顺带一提,他能切出非常整齐漂亮不输给饭店的鱼生呢”,五条悟在他的指尖又吮吸了两下结束了用唾液止血,“还没有跟你说过吧,我和这边的杰也是恋人。”

杰不再说话,默默喝着味增汤,竟第一次感受到了熟悉又亲切的味道。

 

“可以扶我一下去房间么,我突然觉得浑身没有力气”,五条悟看上去是真的没有什么力气了,用拐杖支撑了几下也没能顺利站起来。也难怪,让一个恢复期的人在街上走了一下午又张罗晚餐,这是意料之中的吧。

杰将他的胳膊搭在了自己的肩头,让五条悟整个人靠上来,并未多说什么就带着他往那间指定的卧室里走去。

比起健康时候的悟,他似乎瘦了些。但是悟靠在自己身上的五分钟,也是这么轻呢。

 

“你今年多大了?”

“十七岁。”

“我这边的杰,也就是夏油杰,大概是十四岁的时候和我在一起的。”

五条悟回过了身来,就那么拄着拐杖站在床边。

“我的职业么,就是和刚才电影里的男主哈克一样,是从小被国家培养特工,大概十一岁就被从真正的家人那里带走了。”

真正的,这样词汇偶尔刺痛着杰的心。

“哈哈,没办法呢,我的命运从那开始就不属于我而属于国家了。之前在任务里受了重伤昏迷,被上级修好了,醒来发现身上多了这么大的刀口,他们说,从克隆人的我身上取了一个肾给我补上。明明没有经过我的允许,就擅自这么做了。”

“之后那次眼睛的事,是因为刺激性毒气损伤了角膜。他们就这样,’咔’地把人押送到医院,等到醒过来,放了一周摘开纱布,又变成这样了。事实上我没有眼角膜也不妨碍我生活在这个世界。”

“为什么我作为杰的克隆人之前却没派上用场呢?”杰消化了这简短话语里沉甸甸的分量,半晌才开口。

“杰?你是说弄坏我眼睛的我的伴侣么?那是因为作为国家的狗我对他下手格外干脆啊,我被弄成这样子是因为和他棋逢对手,而我也亲手葬送了他。我无法自控的人生里,也就只有他是我能够进行的选择了。杀了他没有多久,我的心脏也出了问题,医院说是长期以来新旧伤和贫血的并发症,必须换一个了。”

  • 悟突然转为正面面向着杰,收起了那种之前轻描淡写的态度。

啊,不出意外要开始了,杰冰冷地想。

 

“虽然听上去很伪善。”

“可是我还是觉得要对你说,对不起。”

是说他也失去了自己的爱人么?但你这种高高在上的歉意,我在离开寄宿学校,以克隆人的身份来见一位正常人的时候我就预期到了。

 

果然。就是这种话罢了。

但又在意料之外。或者说自己听到了这句自己意料之内的话语,自己的反应却在意料之外。

不,不可能一样。杰感受到了指尖传达来的震颤。

怎么可能一样。

你们是活生生的人类,然而我们只需要一天就会从肉体变成肉块。

如果你们是咖啡,我们就是咖啡附赠的砂糖。

如果你们是松饼,我们不过是上面的一小块黄油和蜂糖。

你什么都不明白。

 

对不起?

突然的血流涌上了太阳穴

“那你倒是,把我的悟还回来啊。”

杰只说了一句话,还没等对方反应发生了什么,五条悟意识到印入眼中的是天花板。杰将五条悟按倒在了床上。

“哎?”作为特工的五条悟此刻却仿佛没有反应过来自己会被区区没有人权的克隆人袭击,只是诧异地从喉咙里发出了模糊的一声。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晚了,他抬起腿想要趁着氧气从肺里流逝之前踢开杰,却被对方用力掰开了腿按在一边,虽然不至于断裂,关节处发出了咔的一声脆响。

杰正用单手卡紧了他的脖子,虎口位置压住了喉结,此刻他心中并没有五条悟的死活。直到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响,直到心中涌起从未有过的施虐心。

自己从来对于悟都是小心翼翼而温柔的,对手术后的悟更是像对待随时会破裂的瓷器。明明都带着一身伤痕摇摇欲坠,自己却面对这个和悟长得一模一样的【五条悟】油然而生暴虐和恶意。今天是多么温柔的一天,是哪里出了错走上这条恶质的道路呢?

 

已经不想管了,让我做那个恶人吧。

不想再思考自己或者其他人的死活了。

拇指和食指的指尖,五条悟的颈动脉微微搏动着,仿佛在证明自己活着,仿佛在哀求。

那双黑色眼罩下的眼睛,是翻着白眼变得涣散还是充满了血丝,这一刻已经不重要了,此刻那副掩盖他湖泊一样的眼睛的眼罩只让杰觉得虚伪。

杰藏在左手的刀也露了出来,那甚至无法称呼为刀,只是一块磨尖磨得锋利的厚铁皮,底部用皮革和绷带一层层包扎拙劣地模仿刀柄,不知什么时候他从左边的口袋里掏出了这把他这一整天不断握紧又不断松开的刀。

杰用力地握着那把刀,将五条悟的衣服从下往上切开,不管不顾是否伤害到了这身白皙的皮肤,扣子崩落在床单上,五条悟露出了胸口的伤疤。

 

右手只是有了那么一刻放松,让空气大幅度地回到了五条悟的肺里,此前他几乎要僵直的身体大幅度地抽搐了几下,他发出了几乎要呕吐出来一样的剧烈咳嗽,难受得阵阵喘息。

  • 悟这时才意识到一样挣扎反抗了起来,杰毫不留情的一耳光打中了五条悟的侧脸,他清晰地感到自己打得歪了一些,甚至击中了五条悟的眼睛。

 

(那可是悟的眼睛啊)

明明心里明白着这样的,杰却又拿刀割开了他的皮带,他也是第一次应对这样粗暴的场面,不知道如何快速地打发掉这条系得很紧的皮带。随着啪的一声,他抽开了被切断的皮带,左手的刀架在五条悟的脖子上,另一手连着内裤一起流利地褪下了他的裤子,粉白的性器在他眼前暴露无遗。

他熟练地将手插进他的腿缝间,去摸那紧闭的小穴。仿佛是崭新的一样,紧得连食指的一个指节都塞不进去,还引发了那边难受的呻吟。

难不成我的本体那方面不行还是他俩只搞纯爱,杰在心中发出了苦笑。

“婊子,把腿张开”。他其实并不太清楚这词汇对他人有怎么样程度的侮辱或攻击性,不过是刚才在电影里听到这个词便用上了。那个女人被这么骂的时候边哭着边分开了腿,不知道五条悟会不会如此识趣。

  • 悟没有,甚至拼命扭动着双腿试图摆脱他。那就怪不得他了。

 

杰用膝盖架在五条悟的两腿间时,听到身下的人痛苦地呻吟了两声,呼吸已经带上了哭腔。

他的伤还未痊愈吧,自己却想着将所有未在悟身上做过的过分事情在他身上实战,也不知被自己这样折磨这个此刻体弱的人会不会之后丧命。

就在这一瞬间不留神中,他差点迎来了第二波五条悟的反抗。五条悟试图挺起身用手肘直勾勾地对着他的太阳穴揍过来。

还在恢复期的特工并无法反抗日常在寄宿学校经受训练的,不亚于自己的强健肉体,杰身手一转,改把身高还超自己不少的五条悟压在了身下,没有持刀的那只手对着他的屁股用力打了下去,只是一下就令莹白的皮肤上鲜红的手印浮现出来。五条悟浑身一震,根本没有料到这样的部位会遭受打击。

杰改为用握刀的左手押住他的肩胛骨将他死死按在床上,同时用自己的膝盖押住五条悟的腿弯令他无路可逃。从袒露的臀缝间可以看到和性器一样色素浅薄的穴口,但杰不再急着去折腾那处,他有时间慢慢地折磨五条悟。

他又将把切成两节的皮带举起来当做皮拍,来回在五条悟的屁股上游走着。五条悟似乎意识到了会发生些什么,呜咽声都在颤抖。

“要不要猜猜我会揍哪里,左边还是右边?”他轻轻用皮带点着五条悟的臀尖示意。

  • 悟不想回他的话,拼命甩动着脑袋,后背的肌肉绷紧得在骨骼上凸显出流畅的线条。于是杰立刻一击不留余力地抽了下去,

羞耻和剧痛令他传来了痛叫。

“再来一次,你要是不答应会更疼。”

被这样威胁了。五条悟通过六眼感受得到这个小自己十一岁的年轻人脸上冰冷的神色,作为曾经出生入死见多了大风大浪的特工这一刻竟让他感受到了无助,甚至全身为之颤抖。

“左……左边……”

啪。

又是一阵疼痛袭来,但不是左边的臀瓣而是瞄准了右边。五条悟心理准备之外的疼痛令他又痛叫了一声。

“六眼没有办法看到这个么?”

“不是读心术……”

啪。这一击打在了左边。

“那就努力一下猜中吧,猜对了我就不会打你了。”

杰感受到五条悟的身体抖得更厉害了,甚至闻到了一丝丝腥咸的味道。他原以为五条悟在哭,结果——

居然因为这个勃起了,夏油杰,到底是怎么调教出这样的身体的啊。

杰反复套弄着五条悟已经挺立到在床单上摩擦的茎体,另一只手持着皮带刷刷地用力抽打下去,打出了星星点点的血点。他时不时猛地抽下去几下,不仅逼出了五条悟的惊呼,随着臀瓣上渐渐浮现出的红紫交间的淤血一起出现的还有床单上溢出的一小块前液精斑混合物。待到屁股上几乎已经没有能下手抽打的地方后,他又掰开了五条悟的大腿,用皮带从后面抽打着腿内侧。五条悟的叫声渐渐从刚开始的惊慌疼痛的叫声带上了情迷的转调。

 

玩得差不多了,有点腻了,那么开始吧。杰摸了一把五条悟被抽打过度,开始热得烫手的屁股想着。五条悟没有接着再攻击过自己了,似乎是刚才那顿屈辱的抽打磨灭了本就是病人的他的意志,就差乖乖就范了。

他把手指伸进五条悟的嘴里,“听好了,这是用来润滑的,为了你的屁眼不遭罪好好舔啊,还是你希望我把它操坏?”手指渐渐深入,在口腔里像是真的在抠挖小穴一样动弹起来。

一把手指插进他的嘴里,五条悟就开始有点乖顺地缓慢舔舐。杰一边扣紧五条悟的口腔,让他模拟口交一样卖力地吞咽着,一边抚摸着他越来越烫,伤痕不断浮现出的屁股,红肿之处艳丽如桃李。

“真贱啊,除了他你在外面到底还有多少男人?”想到刚才的电影里出现的台词,杰又试着说了一句。

五条悟没有说话,只是拼命舔舐着他的手指,看得出非常害怕刚才操坏自己的威胁成真,甚至尝试将手指更深地吞入逼迫自己多分泌一些唾液。

感受到手指已经被湿滑的唾液包裹,杰把手指不由分说地插进了五条悟的后穴,直奔那敏感的一点。这令五条悟绷直脊椎发出了从喉咙婉转传来的媚声。

既然悟是他的克隆人,那本体的前列腺也该是这个熟悉的位置吧,他用手指用力抠挖着,五条悟的大腿根抽筋了一样发抖着,看不见状态的性器抵押着床单,一股一股地可怜兮兮流着水。

不知不觉,杰已经换成了从身后压过来的姿势。他坐在五条悟的大腿上压住了对方的腿根,一只手娴熟地掰开臀瓣,用另一只手灵活地玩弄五条悟的前列腺。本身就被捏着没一块好处的屁股,五条悟被他折磨得浑身阵阵颤动,随着手指时而数目增加时而转换位置,不得不发出几声求饶,意识到挣扎和求饶没用的时候就用力撕扯面前的床单,仿佛要将它们抓成布条才善罢甘休。

 

而此刻自己的性器也硬得溢出前列腺液,杰用它不断挤压穴口绕着圈,试着让它松开一圈方便自己插入。

“不要……”他感受到五条悟用尽力气想要往前爬,奋力要挣脱自己的桎梏。

“已经晚了。”

杰用上了左右手,硬生生地把那后穴掰开到一个容易插入的状态,不顾五条悟的惊呼长驱直入,不过只进入到比吞入龟头再多一些就被死死卡住。

他不是悟,他不是悟,他不是悟。

对他只要粗暴就好了,无论怎样,悟是不会回来的。就算把他操烂,他也感受不到我胸口的空洞从何而来。

杰对着伤痕累累的屁股徒手抽了两巴掌,五条悟呜咽着,识趣地,虽然知道这是一件违背自己生理本能的不可能的事情,试图放松着自己的肠道。每感受到他的一点放松,杰都就势向里面推进,对方时而轻声呜咽,时而爆出痛苦的叫声,但杰从不因为这些而改变自己的动向,只是瞅准了时机更用力地挺入着,直到塞到囊袋的前端再也无法深入,但他似乎又感受到了龟头触碰的前端有一丝松口的前兆。

那就接着开拓吧。

 

“那个位置……那个位置真的没法进去了!”他听到五条悟自暴自弃地哭喊,已经脱去了任何和撒娇求饶有关的语气,单纯只是痛苦的哭喊了。

杰感觉到对方的体内正有一阵热流涌了上来,他顺着这阵热流长驱直入一直捅到了狭小弯曲的结肠口。感觉到自己要坏掉开始自行保护的肠道不断分泌出粘稠透明的肠液,试着抽插几下就会被带出一些,呈啫喱质感带些泡沫的模样挂在穴口,他尝试着一深一浅地抽插着,并且不断加快了抽插的速度。

  • 悟快控制不住地要叫痛,唯有一点点残存的理智让他咬住了自己的手背,身体也不由地弓了起来,却被杰死死抓住两边的肩膀向后拽去。年轻人蛮横抽插的速度正一成一成地加快,淫靡的水声充满了整个房间,他目标明确地往那个禁忌的位置一次次冲撞着,已经对五条悟的痛吟不管不顾,

直到真的嵌入了紧咬的结肠口,光是被这点就令从没有经历过如此紧致包裹的十七岁年轻人射了出来。

他好像应激了,当杰最后在五条悟的身体里完全释放出来的时候,心想着这一点。

 

杰从双人床上醒来,感受到这张床显而易见地比禁闭室的那张柔软得多。

床上有丝丝的血迹,杰清晰地记得自己弄伤了五条悟的是体内而不是穴口,当他不管不顾地往里面生插的时候五条悟的惨叫和颤抖历历在目。当从体内抽出时龟头上带着强行拓开结肠口的血丝,杰拎着头发扯过五条悟的头将血狠狠拍在五条悟的脸上,又逼迫他口淫,仅仅是隔了几个小时,五条悟被干喉咙干得抽搐干呕的情形,在杰几个小时后就要断绝的人生回忆里已经无法抹去了。

他还活着么,就凭借他脆弱的身体?但是现在床上只有他自己一个人,同时闻到了厨房里传来的烟火气息。

怎么可能?虽然愿意见自己的恋人的克隆体已经足够胡闹,但真的,这家伙的脑子不太正常吧。

 

这个人是真的脑子有病,当杰看到此刻的五条悟已经穿好了居家服围着围裙给自己做早餐的时候,飞快地意识到了这一点。

“稍微等一下,早饭很快就能做好。煎蛋培根和烤吐司配黑咖啡,西式早餐可以么?”

杰分明不知道如何接自己昨天粗暴对待了一夜的人的话,却还是乖乖说了,嗯。

自己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有理由接受,可能只是因为今天要死了。

 

“好过分啊,昨天捅得那么用力还射在里面,今天早上肚子痛起来了”,他撑着腰带着无奈的笑容对杰说道,嗓子听着有点沙哑,但语气就像在说件稀松平常的事情。

是自己做的,但没什么愧疚之心。讲真的,杰并没有什么对这个人的同情心。

他会为自己使用了悟的器官活下去而和我道歉,而我不一样,我不会因为强暴了他道歉。

他拿起了桌上为自己准备好的刀叉准备开动,五条悟突然抓过了悟的手,愣住了一下。

“你的手伤得好严重,可能要打破伤风。”

是么?杰才发现自己的左手菜刀的切伤以外,多了大大小小因为抓紧那把刀留下的伤口。而那把刀已经消失不见,或许是掉在了五条悟房间的哪个空隙里。不过现在,它也没有什么使用的意义了。

当然,自己也是。

“可我今天就要死了。”

两人之间传来了长久的沉默,随后还是五条悟先开了口,“我给你简单消毒一下吧”,五条悟正准备回房间,像是要给他拿药箱的意思。

 

“等等,五条先生。”

被杰叫住的五条悟回过了头来。

 

“这个咖啡,不好喝,加了太多的糖了,”杰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两手将杯子摆在了桌上。

他突然想起了悟。悟这点是不是很像真实的人类呢,喜欢在咖啡里加很多糖。但是这杯咖啡已经浓稠得像糖浆,也抵不过他颜色乌黑,透着咖啡根本的苦涩味道,甜味无法动摇它,只是令它变得不伦不类起来。

真实的人类平时都在进行这样的任性、难喝、不计后果的饮食么?

 

五条悟突然大笑了起来。

 

“杰……我是说夏油杰,有味觉失调症呢,明明是国家钦点的基因优秀的特工,却有这个毛病。一开始还好,是在你这个岁数的时候发作的,到去年开始已经是吃什么都味同嚼蜡的状态了呢。”

“嗯……”

“应该是上面改动了你的基因吧,你的基因里被摘除了这项缺陷,今后也不会面对这样的问题啦。”

什么?

这是作为认定了自己是他人的弹药包的杰,第一次为自己存在的意义发生动摇的开端。

 

“会老老实实说出难喝的你,不是夏油杰呢,太好了。”

因为伤害自己的是杰君,而不是夏油杰,所以太好了么?杰想不明白。

我伤害的是五条悟,而至死也没有伤害过悟,所以太好了么?杰同样想不明白。

他突然感受到了和心软的时候一样令人动摇的感情。杰想了很多次如何证明人类的感情,最终却明白原来在五条悟这样的人眼里,自己的所思所想就是人类的感情。

 

又是那种像是落入水底一样的感觉,什么也无法用眼睛看见,只能感受到周围笼罩着微弱的光。有声音在耳边自顾自地盘旋,杰顺势就将它说出口了。

“能让我抱你一会儿么,我就要死了。”杰突然从餐桌边站起身来。他明明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但他知道自己要去做。

五条悟对他张开了手臂,“当然。”

性发生了,爱没有发生,但是拥抱发生了,杰朝他走去。五条悟坐着,而杰站着,他们互相给了彼此一个漫长的拥抱。杰深深呼吸着五条悟身上那股冰泉和硝烟混合的味道,冰泉来自他的骨子,硝烟来自他的表象。

 

他不是悟,但是他又是悟。

 

“告诉我,你真的想活下去么?”五条悟埋在杰的肩头问道。

“我想活下去,悟不在了,我想过活着就没有意义了,但如果我死了,悟就真的死了。”

  • 悟松开了那个拥抱,“是杰君才让我明白了”,他注视着杰的眼睛。

“说着’克隆人不会有自己真正感情’的国家才是疯子啊。”

 

门铃声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氛围,杰松开了五条悟的拥抱,准备走向那扇不透光的门,却被五条悟拉住了手。

  • 悟对他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相信我,拜托。你要反抗,但不要太激烈。”

“我不会让你走的。”他最后对杰说道。

 

别让我走。杰从心里发出声音回应他。

 

门渐渐打开了。穿着黑色西服死神一样的监护人降临了,他们就停留在门口,等着杰乖顺地朝他们走过去。

但杰选择了站在了原地,留在了漆黑的走廊里。仿佛这是一道从生命的这头可以走向死亡的另一头的独木桥。

临时的监护人走了过来,用了一些粗暴的力度拉扯杰,准备一人一边地将他押送出家门。杰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不被他们带走。

就在这时,所有人都听到了飞快地划破空气的一声,嗖。

一个监护人直直倒在了地上,杰看到地上一块深色的粘稠液体自他的后背向周围蔓延,在地板上越铺越大。

另一人似乎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正准备从口袋里掏枪,政府的最强忠犬会袭击同伴是他始料未及的事吧,却被另一发子弹击穿了眉心而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

杰转过身去,正好看到五条悟顺手将拐杖扔到了一边去。

 

“你……没事么”,面对悠闲地晃着手臂游刃有余的男人,杰半晌才发问,似乎无法接受五条悟稳稳当当地站在自己面前的现实。

五条悟无视了家里躺着两具新鲜尸体的事,“有事啊,就是柔弱的五条悟立刻要和问题儿童杰君踏上逃亡之路了”,他自顾自地走进房间里搜罗起衣服,“杰君和本体体格差的不多嘛,就穿他的衣服好了,快点收拾起来。”

“五条先生,您……”,杰依然难以置信地从上到下打量身手灵活的五条悟。

“啊你是说我身体挺好的这件事么,”五条悟对着他双手合十致歉,“为了在他们面前掩饰一下自己已经痊愈的事实,结果把自己都要骗进去了,骗了你不是我故意的。”

不,不是这个意思,你能代替他健康地活着,虽然我不想承认,从某一方面来说,太好了。

 

“这件衣服大小如何?刚才忘记了杰君才十七岁,直接拿的那件工作服好像不太合身。现在呢?”

杰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又重新整理了整理衣领和腰带,点了点头。这装束让自己感到陌生,改宽的裤脚似乎和他呈现着当年夏油杰和自己完全不同的生活。是十年前夏油杰穿的制服哦,在换衣服前五条悟是这么提醒自己的。

当他还抱着不太好意思的心态走出房间,就感到有人迎面而来紧紧抱住了自己,或者说有什么白色的东西冲过来直接掩盖住了自己的视野。

看到穿上了夏油杰那身日常衣服的年轻人,五条悟冲上去强吻了杰。

你就不怕我咬断你的舌头么,杰一边推开一边说到。

不,你不会的。五条悟又将唇轻轻贴了上去。他的眼睛肯定是有眼泪,杰感觉自己闻到了一丝咸咸的湿漉漉味道。

又吻了下去,热烈的吻。

“我这次再也不放你走了。”他听到五条悟说。

 

“在看什么呢?”

五条悟坐在他那辆发动起来的跑车上呼唤着杰。这辆车浮夸过头了,如果要一直逃下去我们过会儿就换辆车,他笑着后知后觉地反省到,并在提醒杰过不了几个小时,其他监护人和上面的特工肯定要追过来了,所以两个人跑路得赶紧的。而杰只是全神贯注地看着宅邸附近的那颗树,上面停着一只白色的小鸟。

精致小巧,仿佛是用瓷器做成的一样的小鸟。这令杰不由自主远远地对它伸出了手来。

白色的小鸟看了他一眼,甚至都没有叫两声就远远地飞走了。

杰没有察觉的,或者说他自己还没有察觉到,眼泪落了下来。

这是悟离开以后他第一次流下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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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悲怆的故事 从默默流泪到哭得一塌糊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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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是…疯狂、怪诞、超出常理但绝对真挚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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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流暢、細緻的文 謝謝作者~
意想不到的結局和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