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电话的一个小故事。
五条悟经常给夏油杰打电话,夏油杰总是很快就接通。每每看到屏幕上显示来电对象是“悟”,夏油杰的眼前总是会浮现出五条悟等得不耐烦的模样。接起来后往往只是说些无关紧要的小事,无非是让他带今日限定的甜品,或者预约晚上一起游戏,说完了就自说自话很快挂掉。虽然无奈,但夏油杰也乐得被五条少爷差使,心甘情愿地加入炎炎烈日下的长队。
他们偶尔也会发短信,在上课的半路,在任务的归途。五条悟打字很快,遣词造句又随意又无礼,面对挚友的指摘只是嚷着杰能看懂不就行了嘛敷衍过去。
我说,五条是不是太粘人了。家入硝子看着夏油杰挂了电话,叼起烟啪地点燃打火机。你们在交往?
夏油杰听了,只是深深地吸烟过肺,然后默默吐息。并没有。他抖了抖烟灰,目光落在郁郁葱葱的远山。可能只是没有过亲密的朋友吧。
是你太惯着他了,搞得他得寸进尺。家入硝子将烟掐灭在烟灰缸。
我倒觉得挺好。夏油杰低下头,咬着烟嘴口齿不清。悟依赖我的样子让我有活着的实感。
家入硝子翻了个白眼,走出吸烟区摆着手。那还请你们两个人渣长长久久,别祸害他人。
夏油杰看着同窗的背影,笑了笑将烟掐灭。
星浆体事件后五条悟的电话少了很多,两人见面的次数也屈指可数。毕竟指派给特级咒术师的任务比起一级呈几何倍增长。夏油杰反而松了口气,他虽自诩将情绪掩饰得很好,但还是会害怕暗哑的嗓音和颓唐的面色将他出卖。好在五条悟并不曾多想,久违的电话里他雀跃着声线说后天终于解放,想吃一大堆甜食然后通宵游戏,等着我哦杰。
然而等着他的是传达通缉令的夜蛾和一如往日干净整洁的房间。除了随身物品,夏油杰什么也没带走。五条悟拿出手机想要按下1拨通那个电话,明明已经熟稔到闭着眼睛都能做的动作,此时却因为颤抖的手,按了好几次才成功呼叫。
嘟——嘟——嘟——
他从来没有听过这么久的忙音,绵长的音调撞击着鼓膜,冷硬得让人心头发慌。该死,快点接啊。五条悟咬牙启齿。走惯了贵宾通道的乘客忽然没有了特权,不免气急败坏。直到提示留言语音信箱的女声响起,他才颓然放下了手机。
然后他又尝试着发短信,有质问、有否认、还有哀求,最初还坚持着一贯霸道的用词,后来又删删改改换上乖巧的口吻,一如夏油杰曾经教过自己的那些啰嗦的敬语谦语。
难得的休日,他拿着手机在床上辗转反侧,看着天色变换却一无所获。第二天醒来的时候猛地起身打开手里的手机,却没有一条未读。
……骗子。
五条悟嘟哝着,手机屏幕被液体扭曲,无法看清上面的字句。他曾以为自己和夏油杰之间连着一根无形的线,即便是两厢不见也能藉此传达自己的信赖和思念。可如今线断了,夏油杰亲手操刀,干净利落,不留一丝余地。好好好,好你个冷酷无情的夏油杰。不接电话不回消息,属实罪大恶极。他感觉被抛弃。拨打那个号码后再也没有温润的嗓音呼唤自己,发出无理取闹的消息再也没有耐心的回应,那扇始终留给自己的门不再开启,无人的宿舍房间只剩下了阴冷和昏黑。
后来五条悟习惯了这种日子。买限定的甜品可以自己排队、或是找伊知地,游戏自己一人也能打倒boss圆满通关。五条悟不是少了谁就无法生活,最强能适应一切苛刻的条件和环境。他抱怨他挖苦,但他始终能做到。
喂,五条。家入硝子喝完几杯生啤,当地一声把玻璃杯底敲在桌上,语气满不耐烦。电话想打就打吧,别再犹豫了。
酒精苦手的五条悟脸只喝了一杯就满脸通红双眼迷蒙,他侧脸贴着桌面,墨镜被扔到一边,单手举着手机,页面停留在写着“杰”的通讯界面迟迟不动。头很晕,第一次感觉到睫毛很沉,眼皮几乎抬不起来,手也使不上力,拇指停在拨打的按键上无法做出下一步动作。
不怎么爱看同窗热闹的家入硝子坐在一边,明明平日千杯不醉,今天却感到意识混沌两眼昏花。她捞起五条悟,让他依靠在肩头,湿润的触感浸透了制服里的衬衫。她想哭又想笑,笑夏油杰好手段,将咒术届最强拿捏得丢盔弃甲,看似坚不可催的无下限也一触即破。
后来好像打了,又好像没打,记不清了。其实也没有区别,打了也不会接通,变成空号也说不定,那个叫他名字最好听的声音没有再响起过。但他始终没有删掉那个号码,即使换成了智能手机,他也郑而重之地存在了通讯录。只不过再也没有拨打过,也没有发过消息。
很多年后,在那个夕阳很美的圣诞夜,五条悟抱起夏油杰的尸体,一个旧式的手机从染血的袈裟里掉出来。他忍不住打开翻看,联系人只剩下“悟”,短信全部已读,草稿箱里躺着密密麻麻的回复,甚至每年12月7日都有一条未曾发出的问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