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山万海】武士夏x盲童五

*由于本人是日本历史白痴又补课大失败索性造了个大谣
*是个短小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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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逢午时,路边小馆挤满了运货的苦力,他们拌茶水入饭,给寡淡的吃食增添一份得以下咽的风味。人头攒动,只有呼噜呼噜的进食声,但在门口挂帘扇动之下,一个背着三味线的僧侣兀自拨动琴弦,他两眼双合,似是盲眼,半唱半问道大家要不要听一个故事,关于如今重新振奋的五条家的一段秘闻。无人应答,僧侣依旧慢奏着,他听得出咀嚼的声音慢了下来,这一曲,便像蜻蜓点水一般,在如水流的人间跳跃,一圈圈传播开来。

而僧侣所传诵的曲子,大致是这样一个故事:

那时时局动荡,山贼作乱,更有浑水摸鱼的下级武士私索钱财。那晚圆月之夜,一名浪人路遇五条的宅邸,见其大门洞开,冷风萧瑟,飘来甜腥气味,极有可能是仇家上门报私仇。浪人身着朴素黑衣,腰间是一把黑柄黑鞘的长刃,同大部分武士一样扎有发髻,未曾剃发,所以额前仍垂有一缕。据说,他远路而来,是要去岛的西端成为革新的力量,一路上为纵火盗奸之事拔刀数回,那夜赶路,正好踩进一洼夹杂泥水的红汤。

迈入五条家的庭院,家仆身下流出的血汇成细流,聚集到他的脚下,浪人右手握在刀柄上深入,看见一个流窜在尸身上的人,刀未出鞘便将人掀翻在地,那人支吾地解释他是路过的平民,只是想来捡点死人的便宜。浪人亮出半截刀刃,喝令对方扔下死人的衣物和钱财。男人在月光中被银光闪了眼,就慌张地扔下东西逃离了。

浪人转身继续查看血海尸林,院内横七竖八躺着十几具,其中一人已是残喘,不分敌我地拽住了浪人的脚踝,似是要阻止对方继续向前,没过多久也断气而去。浪人推门入房,听到隐隐的泣声,他掀开米缸,看见一个颤抖的男孩,一头如雪白发,一身月光般的和服,唯独浅淡白眉下的眼睛被暗血糊住,眼泪混着血液汩汩而流。浪人出声询问,把男孩惊得挥出一把短刃,一副困兽惊厥的样子,浪人好声安抚,让他叫自己为夏油,手上却果断收缴了男孩的武器。

他砍一节细竹,交到孩子手里,问他若是肯跟他走,就握住竹子的一端,若是不肯,他也只能放任不管,生死由天。

孩子犹豫半分,但面对这唯一的浮草,还是握在了竹竿的另一头,被夏油领着,磕磕绊绊地从院中走出,留下一串半红的脚印。

问及孩子的名字,回答悟,是寄期望于启发和开悟的意思,全名即是五条悟。

夏油将竹竿一节节拉近,最后握到孩子的手上,往手心推进一枚糕点,说是在他家供台上剩下的最后一块。五条悟吃了糕点,被血糊住的眼涌出更多的清泪来,一团血和一团泪都在夏油的身上哭成一片,落进密密的黑里,一切都被承接。

夏油带五条悟回临时居所,眼上涂了药膏,缠了绷带,也给手上的伤口上药。医生下了判断,若是幸运,可保一只眼睛,若是不幸,最终会落个全盲。夏油平静点头,道悟能从灭顶血灾中存活,能在当晚就遇见自己,是缘分,也是神明保佑,悟是个幸运的孩子,现在,只需遵照医嘱,尽力而行。

五条悟没了视力的辅助,头三天扶着竹竿走路磕绊,夏油又给他削了根拐杖,三天后也能打着仗无障出行,独自到街角买三份甜点心。

每日,夏油亲自帮他上药,轻柔地拆开绷带,指腹擦过眼周的伤口,再细致地缠上。他知道五条悟痒痛难耐,但未有丝毫的退却,是个坚毅的孩子。五条悟与他回到旅店的第二日,因为看不见总是将吃食漏到外面去,也容易沾得满脸都是,只好手把手让他熟悉位置。五条悟脸上神情没有变化,但从肚子里发出急不可耐的咕噜声,夏油就笑着亲手给他喂食。

没关系。夏油让五条悟细嚼慢咽。若实在困难,我也会每次都帮你先分好食物。

凭借五条悟的悟性,此类小事必定难不倒他,但是每逢对方买了新鲜糕点,总是像雏鸟一样张着嘴,缠着对方喂进嘴里,拽着夏油的衣角,细嚼慢咽,说一句好吃,再张着嘴要第二块。

夏油的手抚摸他的脑袋,只好说,好吧,你是小孩,还是病人,再溺爱几分也并无不可。他看着五条悟熟练地纠缠,想必在本家也是如此。

到了洗漱的时候,五条悟在他的手里更是依赖又听话,等着对方用毛巾擦洗。因其看不见,更是不知耻地赤裸自己白皙温润的身体,以往在本家够不到的糕点,如今还被亲自喂进嘴里,一周过去,腹部又生了一圈软肉。哎呀呀,他听到对方也无可奈何,果然糕点还是吃太多了吧?

五条悟枕在他的腿上,等待夏油冲掉他头上的泡沫,不让伤口沾到一点水。听到对方有可能削减他的甜食,不满地撅起嘴,于是听到夏油的轻笑,笑得他耳朵发痒。

孩童的手抱着男人的手臂,一点点探进温泉里,被温热的水包裹后,摸到男人身上纵横的伤疤,再顺着向上,摸到对方的脸,夏油没有阻拦,孩子的手就一路摸到他的头上去,捏了捏他头上的发髻,他才拽住五条悟的手让他不要捣蛋。

他说,明天我就必须重新上路了,悟还想继续跟着我吗?

这是说什么呢。五条悟想。他当然是要一起的,哪怕夏油把他丢在路边,他也能用鼻子嗅到他的踪迹,不眠不休地跟上来的。

他又说,若是要跟我一起走,路上可是很辛苦的哦?

那又怎么样?五条悟皱起眉头。他可不是什么普通人家的小孩,哪家的小孩有他这么漂亮又聪明。所以他勾住了夏油的脖子便说要去,你不带我也会藏到你的行李里一起走。

好。五条悟看不见夏油眼里的笑,后者在出发前把那把短刀又交到他的手里,重新打磨过,轻弹刀刃发出清脆的利响。

夏油摆弄五条悟的握刀姿势,告诉他如何拿得更稳,若是有人对他图谋不轨,又要如何藏着刀刺中要害。

小孩说,我都记住啦。他拽住夏油的刘海,很是趁手的样子,话里是藏不住的自得,况且,夏油会保护我啊。

五条悟问他,什么时候告诉我你的名字,我想要叫夏油的名字。

等你再大一些,夏油说,现在我还是你的前辈呢,怎么能喊名字。

为了不引人注目,五条悟头戴一顶斗笠,打着竹竿跟在夏油身后,他能从人群中分辨出对方脚步的声音,那是尽量收敛了声响的脚步,但每一步都稳重又坚决。偶尔赶路至深夜,碰上僻壤的山贼流氓,五条悟面色不改,只听夏油冷静应对,血洒到地上和米泼到地上的声音差不多,刀刃卷过皮肉迅速干脆。等一切结束时,夏油甩掉刀上的血,让五条悟静候几分钟,他会洗干净刀上和手上的血再唤他上路。五条悟抽动鼻子,几乎闻不到对方身上的血腥味了。

他们穿越闹市,横越野岭,夏油让他坐在肩头跨过浅河,在破庙内小憩,雷雨的夜晚借住商铺人家,碰上甜米团子,就给他买一根。他问夏油去往何方,对方只说要打一场仗,是输是赢去了便知。

某天晚上,他们终于抵达旅店,夏油让他好好休息,一场战争将要在此地触发,但过了半夜,嘈杂的呼喊声把五条悟吵醒了,接着他就闻到了一股火烧的烟熏味,发现身边没有夏油的回应,一推开门,便顿时感到四周皆是焦灼的火海,他看不见火焰正在灼烧房间的窗户,只好打着竹竿喊夏油的名字。浓烟呛进喉咙,他的声音也很快嘶哑了。

此时,他感到一张湿漉漉的外衣盖到了身上,有人把他拦腰抱起,他摸到对方的手臂,一下认出对方正是夏油。

夏油告诉他,战争已经开始了,现在要送他去安全的地方。

去哪?五条悟问。你和我一起吗?

不。

你什么时候来?

五条悟拽住他的衣领追问:夏油,你答应我——

他摸到领口内的绣字,他认出了那个姓氏。

——你答应我……

火海席卷了街道,人群惊恐地四散,渐渐地,嘈杂的声音远去,水流的声音翻涌靠近了。夏油一放下五条悟,后者就意识到他这是到了小船上。刚一脱手,他就急忙去摸对方的衣角,但只差点栽进波涛中。

若能回来见你,千山万海我也会来的。夏油是这么说的。

起伏的波涛吞掉了五条悟的呼喊,船悠悠地顺着水流飘动了,他急得开始去扯自己的绷带,胡乱地扯动了伤口,一些鲜红的血又顺着脸颊流下来。时隔三周,他第一次睁开了眼睛,顿时感到一阵钻心的刺痛,眼泪也喷涌而出,视野里的一切过于明亮和刺眼,火光和波涛都在摇晃,在视野里模糊成一片。他还是喊着对方的名字,尝试划动船桨再回到岸上去。

但等他真正靠岸时,火焰已熄,战争结束,大地上遍布焦土和无头尸首,他丢了竹竿便在这些尸体中摸索,双手沾满脏污和血迹。他不断默念着对方的名字,一边寻找一边又不希望真的找到他。

他是先摸到那把熟悉的刀,插在一个陌生的人的身体里,然后是一个他曾摸到过的福袋,最后,他将那颗头颅从尸骸中抱起,像初次摸索过那样一寸寸摸去,抚过,他模糊的视线里,还有一个松松的发髻垂在头顶。

等五条本家的人找到他们大难不死的独子五条悟时,浑身是血的小孩把他们吓了一跳,试图把死人的头颅从他怀里夺走,但五条悟抱得很紧,最后要了块绸布,带回去下葬了。

夏油死状凄惨,后四处打听,说是那一次出动了一位名叫伏黑甚尔的武士,其人为藩主的得力部下,二人仅交手几回合,夏油先是被断了右手,再是劈开了腹部,最后为表敬意,直接断了头颅。

几年后五条家重振旗鼓,在家主五条悟的操持下,在商业和政治领域都颇有建树,十年后收养了一名养子,但未沿用他的姓氏,而是保留了原名。

养子黑发棕瞳,有一身使刀的好身板,其全名为夏油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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