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老师的文笔真的好厉害!画面表达能力特别好的,让人身临其境,光是看着文字脑子里就能想象出画面。。总之就是,老师好强!
宝宝哦……宝宝 真的好感谢喜欢,这种题材也是我第一次尝试希望后续能写好,收到还有人在看的评论尊嘟很开心kiss kiss
蹲蹲后续!老师的这个题材真不错啊,吸引我在夏五论坛第一次发评论ww 渔夫什么的各种插入故事,却不会特别感到奇怪,这种不突兀的写文技巧真的好牛
期待后续呀!反正反正,老师超强超棒的!(继续重刷n遍
“我们一生不过是清醒地穿过梦境。”
·
所有的东西尝起来都是有味道的。五条悟曾经跟夏油杰说过这句话。
彼时五条悟嘴里倒腾着一块樱桃车厘子混合味的棒棒糖,隆重推出的新奇口味儿,当时悟路过马路边的便利店,透过橱窗看见霹雳无敌超级酷炫的荧光加粗字体海报便走不动路了,那双湛蓝的眼睛 blingbling 闪着光,不出所料的,吵着要买下来,夏油杰跟他打赌:放进嘴里三秒以内,悟必定会对它失去兴趣。在某种程度上他说错了,实际上,五条悟的舌头挨到糖面的第一秒,他就再也不想见到这款糖直到世界毁灭。
可恶,五条悟气急败坏地瞪着他,这自以为是的家伙肩膀轻微耸动,还自以为藏得很好。不得不承认,某些时候,夏油杰比五条悟自己更加了解五条悟。因为路边没找到垃圾桶,五条悟进行一番内心搏斗后不情不愿地叼在嘴里等它融化,紫红的水果糖在他的唇齿间进进出出,把粉红的舌面都染上紫黑色,让夏油杰没有办法移开视线,嘴里接着方才的话题:“比如说?”
阴影笼罩过来,银白睫毛轻而快地擦过夏油杰的眼皮,痒痒的,一小块冰凉柔软的肌肤触碰到他的嘴唇,那人倾身亲吻了他。
“杰又偷偷抽烟。”
是得意洋洋的肯定句。
·
夏油杰醒了。
被梦里那个唐突的吻惊醒,口腔里似乎还残余着甜蜜酸涩的水果糖浆。同时他裤口袋里的手机嗡嗡响个不停,脑子里生锈的齿轮慢慢转动,他回味了一番方才的梦境,觉得喉咙口发紧。
电车车厢不大空间里的空气浑浊,幸运的是夏油杰距离下晚高峰期还有一小段时间,车厢内不算过于拥挤,气氛安静又沉闷,为数不多的响声是来自车载老式电视,时不时闪烁雪花点的老旧显示屏循环播放时事新闻,头顶还有机械女声提醒到站。可就算人流不多,他也站了一路,后来因为时间太久又实在疲惫,竟站着依靠栏杆打起瞌睡,万幸没有错过站。
他一只手扶住栏杆,另一只手护在腹部一个半大的红白条纹礼品纸袋,如果凑近了能隐隐闻见新鲜奶油的甜香。
夏油杰抬起拇指按压太阳穴,指望自己清醒些,一阵眩晕转瞬即逝,他回想起自己睡着之前:从学校里匆匆忙赶到车站,意外遇见了相熟的后辈,并且是搭同一条线路,于是直到对方下车之前一直强打起精神来攀谈。
·
“喔!夏油前辈!”富有精神气的锅盖头黑发青年一脸惊喜地向他招手,跟他走在一起的是一位淡金头发冷脸高个小哥,只是漫不经心地撇了一眼夏油杰,向他所站的方向微微颔首。
夏油杰方才于入站口,下课人多,可因为时间紧迫又不能赶下一趟,被硬生生挤出一身汗,浑身又热又黏。上车后好不容易喘了口气,这时候偶遇熟人便放轻松笑了笑,他很欣赏这位性格坦率的后辈:”真是巧啊,灰原。”
之后,灰原雄跟话匣子似的跟夏油杰滔滔不绝:过多的课题作业、社团活动、毕业未来的选择……旁边的好友全程跟死了一样默然听着,偶尔被灰原雄提到才应和两声。
看见夏油杰左手提了精巧的红白礼品袋,被他另一只手虚护住,灰原雄心直口快,脱口而出道:“学长要去约会?是送给女朋友的?”
没想到下一秒就被旁边人暗暗推了一把,他傻傻地回头问:“推我做什么娜娜米?”
夏油杰内心尴尬,脸上还维持着笑意,脑子里却倏忽一片空白,不知道怎么回答才算妥帖,幸好这时候他们俩的站到了,灰原雄跟夏油杰挥手道别,咧着嘴给他打气道:“前辈加油!!我们先走!下次再见!”
列车门关了。
·
·
藤原的故事
“我不会讲故事,所以别指望我讲得详细。”
藤原拓也从墙内被拉出来之后就跟换了个人似的,大家问他到底在墙里遇见了什么,他瞪着眼几乎要把牙齿咬碎,冷汗浸湿了衣服,人好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似的,他在甬道里拼尽了全力奔跑,但仍然逃不离这场噩梦。
夏油杰看向他一开始进入的那面墙,他的学弟通过墙上的小门逃向了未知的空间,明明是一条不回头的直行路,他却从相反的另一面墙内跑出来了,既然是打回原点,那从一开始设置那扇门的意义又是什么呢?
密室的主人为他们留了一扇仿佛象征希望的小门,然后看着他们丢魂丧胆、恛惶无措,无声嗤笑着向他们传递一个冰冷的真理:没有道路可以出去。
他的视线缓慢地从关闭起的木门上滑下来,停顿了几秒,落到黑暗中那具静静躺平的人身上。五条悟。夏油杰想起自己国中毕业那年夏天跟他一块去烟花大会,五条悟穿着素白底蜻蜓纹浴衣,四肢修长,在漫天焰火下俊美异常。不曾想这家伙乘自己对着他愣神的功夫偷喝了小摊上的酒,吃了两口就醉了,问他什么都只会咯咯傻笑。夏油杰怕他到处乱跑,拉着他的袖口到山丘上的树荫下歇息。那时候他还不清楚这家伙的酒量,慌乱地捧起五条悟的脸,还以为他吃了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猝不及防对上了他醉酒涨红的漂亮面庞,自己的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醉意朦胧的五条悟眯着眼睛看了他半天,才认出来,长长哦了声,原来是夏油杰呀。明白这一点他毫不设防四仰八叉地躺在草坪上呼呼大睡,算准了夏油杰定会好好守护他,浴衣的袖口蹭在夏油杰腰上,扑面的柠檬、迷迭香混着青草味儿,偶尔莹白睫毛轻颤,留着夏油杰一人看完了烟花,又与圆月一同看他。他心惊胆战地怕夜露加重让挚友着凉,又忐忑不安怕他突然醒来正对上自己的痴心妄想,就这么心怀鬼胎,一根一根地数心上人的睫毛,一刷雪白扇子似的,他拿指节轻碰,心下轰然,便像死了一回。
与当下相同的姿势,五条悟躺在夏油杰面前。海水将他脸上的血冲走了。指尖冰冷,不再笑,不再发出细小而满足的呼噜声,再也没办法一同去看烟花了。
作为五条悟最好的朋友,“挚友”光明磊落的名义下又掺杂包裹着无数复杂的情意,夏油杰讽刺地笑着想,他甚至都不一定能够把他的尸首带回去好好安葬。巨大的痛苦像一柄锋利尖锐的匕首从夏油杰的后背刺穿来,引发阵阵撕开皮肉的钝痛。不,他强迫自己不能再想,他一定要逃离这里,给悟逝去的生命一个交代。
·
莹蓝烛光仿佛有生命的虫子慢慢爬上那张年轻的脸,高中生的面容狰狞,从最初的恐慌之中挣脱开来之后,这个肌肉结实的年轻学生好像变得格外暴躁易怒:“我只想赶紧逃出去,而不是……在这里,拿自己的命,讲一个……该死的,故事!”
“咳咳,我们这里没有一个人不想出去的!冷静一些,藤原!所有灵异故事的结局都告诉我们失去理智是不会有好事发生的。”呕出盐水来,天内理子清理好口腔里的沙砾,粗糙又泛着海水腥气,犹如真正在海洋里溺水,那是渔夫与精灵故事的遗留物。她的皮肤被海水泡得发肿,闷在水里时眼前一阵阵泛黑,那瞬间这傻姑娘真的以为这就是最后了,前半生的走马灯在脑子里随着海水晃个不停,一想到还没有给黑井美里好好道别,她就鼻子发酸,没想到最后居然大难不死。现如今天内理子居然还能抱持某种奇异的乐观想到:如果还能活着回去,就跟黑井十二月一起去北海道看雪、泡温泉。
“理子没有死,你肯定也不可能有事。”夏油杰跪直了身体,他的面容肃穆,令所有人都不得不相信他所说的话。
凉子在岩崎柊月的不断抚慰下终于不再像方才一般应激了,她被冰冷的海水泡了一阵,总算回过神来,现在她痴愣愣地望那烛火,喃喃自语道:“真的出的去吗?还是说……会像他故事说的那样,早晨的第一缕光照入室内便没有活人了……”
柊月觉察到藤原拓也骤变的怒恚之色,赶忙制止道:“别说了凉子……”
“住嘴,如果不是你这个蠢货到处乱跑,我们根本不会被困!”藤原骂道。
“我们又怎么会知道这里真的是鬼屋!”
“如果一定要追究责任的话,那得怪在发起游戏的人身上吧。”天内理子说出这句话立马意识到不妥。“够了。”夏油杰冷静地打断他们,“时间不多了。”
大家沉默了一会儿,最后,佐佐木凉子轻声抽泣道:“天内,我不该答应你来的。”
·
被夏油杰打断话,藤原拓也极度不满,但他说得不错,现在首要关头是要讲故事。他宛如在山间觅食的野猪那样眨巴闪着可恶光芒的小眼睛,一个人一个人看过去,好像所有人都要与他做对。如发泄般说出上面的话后他狠狠喘了几口粗气:“我现在说我的故事,”他最终开口了:
“我在集训住宿期间,在宿舍之间口口相传着一个很离奇的鬼故事,发生过的紧靠集训地点旁边半荒废游乐场里……”
·
·
夏油杰清醒时车窗外在下雨,可能是盛夏,骤雨总是猝不及防。他有些担心下车的灰原雄他们不知道是否淋到雨,随后想到自己也没有带伞,却在担心别人,不由失笑。
电车玻璃外留下了雨丝倒退的痕迹,夏油杰看见玻璃上倒映出自己的脸,透明雨水将表情割裂开来。他历来苦夏,今年夏季却出乎意料地未曾消减,可能是五条悟吃进嘴的甜食,买多了吃不完最后总是统统落进夏油杰肚子里。
五条悟,五条悟,五条悟。简简单单几个字,夏油杰却在舌尖徘徊着,品尝出淡淡的苦涩来。
未说出口的话无法落地,也咽不下去,夏油杰回想到方才面对后辈的疑问,那一瞬间想脱口而出的辩驳,现在更加如鲠在喉。
他掏出兜里震动的手机,二手老式滑盖手机的背面布满划痕,跟旁人手里新式机格格不入,夏油杰滑上盖子,淡光撒出掌心。
信息接受栏显示有 34 条未读短信,全部来自同一人,夏油杰给对方的备注是一个小小的猫咪奓毛的可爱字符表情。
坏了。夏油杰思维宕机两秒意识到完蛋,不大的瞳孔地震剧烈。
……
2008/7/25 16:03:24
——☚
2008/7/25 16:20:58
—— ◔?
2008/7/25 17:00:00
—— ☏?
——
……
2008/7/25 17:21:00
——?
他由上往下快速划,最近的一条消息在两分钟之前,夏油杰看清是什么:对方冲他竖了个中指。
“哈。”闭起眼睛,他都能想象出对方气呼呼的模样。
他仓促地擦拭掉额角的汗珠,指挥因为保持同一个动作血液不流畅而僵硬的指节打字道:“抱歉,实在抱歉。我马上就到,给悟准备了惊喜。”
·
对方正在输入…
·
他等了一会儿,对面不说话。
青年踌躇良久,敲了几个字又删删减减,最后一股脑全删掉。电车缓缓在雨中停住,夏油杰就是在这一站下车,他皱着眉头估量窗外可以称得上愈来愈大的雨势,身旁下车的乘客嘴里边抱怨着边撑起伞,七彩的伞面与青灰的雨水相贴,溅起的泥浆脏湿了行人的裤脚。已发送,最后不知道他写了什么,青年狭长的眉眼隐有温柔,他拉下上装拉链,将红白礼品袋藏进怀里,扯下外套兜住头顶,冲进雨幕中。
今天,跟悟约好要去游乐场。
赶在夏天结束之前,他可不能失约。
停留在信息栏,是夏油杰最后给五条悟发的消息:
一颗小小的桃心。
被早已消失在风雨人海之间的青年抛之脑后的,是奔赴下一站的电车,车载电视此时正播报着一则重要新闻:“四名死者被发现死于……死者面容安详,目前不排除自杀的可能,经调查确定尸体身份皆隶属为犯有前科的社会流浪特殊群体。”同时附有死者打上马赛克的模糊面容。
·
·
我在集训住宿期间曾经听说过,在宿舍夜话之间口口相传着一个很离奇的故事,故事发生的地方是紧挨着集训地点旁边的半荒废游乐场。
之所以叫半荒废,是因为这个游乐场是上个世纪七十年代建成的,设施完全老化,与城市同时成长全新刺激的新型游乐场相比,这个地方并不能吸引到年轻人来,如果不是节假日,每日的客流量几乎少得可怜。
“故事的主人公,我们称呼他为佐藤,”讲到这里,藤原捏住拳头,他好像忌惮某些读音而停顿,再用咽口水的小动作掩饰自身的恐慌,蜡烛灯火焰摇曳不定,边缘开始模糊,阴影里的夏油杰无声无息地盯着那豆大的光明。
·
佐藤君,当然田中也罢、渡边也罢,总而言之是个普普通通的小角色,他是游乐场里兢兢业业上班的底层人员,为了混口饭吃每天按时按点上下班,日复一日。
发生事件的游乐场也不是什么风水不佳的晦气地方,如果一定要说它跟其他游乐园又什么不一样的,就会有员工诧异提到:上层决策圈没有充足资金来拯救客流量,为了挽回小孩子好奇又幼稚的心,他们决定为每个地方取一个别致独特的名字,例如旋转木马就叫小马宝莉,过山车就叫托马斯小火车,摩天轮就叫爱丽丝梦游奇幻仙境,但大家里私下里吐槽摩天轮唯一能跟爱丽丝梦游奇幻仙境挂钩的,也只有摩天轮运行时犹如穿马甲背心的白兔先生随身携带的那块滴答滴答不断转动的怀表。
游乐场这么多娱乐设施,佐藤工作的地方陈腐又老套——鬼屋,很久以前这儿的名字是由洋气的英文拼接的五个字母,用烧红的铁圈弯弯曲曲地焊在进口,像吸血蝙蝠藏在暗里一靠近便张牙舞爪地闯进人的视野,可那单词无论是工作人员还是游客都读不顺溜,索性还是叫鬼屋。
因为游乐场并没有足够的资金聘请专门的人员投放到鬼屋里扮演鬼怪,所有的灵异事物全部都是由电子机械替代,外加诡异变调的 BGM 渲染达到目的。可那些玩意实属老掉牙,佐藤有时身处模拟女人刺耳的尖叫声里注视着廉价特效的沾满血浆眼球滚落地面,或者天花板垂下来塑料制成的破烂电动断手,发自内心地怀疑这种东西真的能吓到客人吗?
当然这不是他应当关心的事,基础员工工作内容其实很简单,白天保证电子机械运行通畅,在晚上十点游乐场关门的时候,确认每一处电闸完好并关闭,在周末享受轮班休假,轮回往复。佐藤先生没有什么可以抱怨的,没有前辈职场霸凌,没有高利息贷款,没有沾染上什么要命的不良嗜好,自己独身紧巴巴生活,总比没有工作失去生计来源的流浪汉好多了。
下班后拖着疲惫臃肿的躯壳回到狭小的出租屋,加热油腻的快餐便当,伸手箍扯自己日益发紧的皮带,看着镜中后移的发际线,偶尔为拖欠的工资发愁,他早已丧失了青春,提前进入中年,这样的日子一眼望得到头,直到某天自己毫无前景的就业岗位破产,自己卷铺盖滚蛋回四国南部的老家种田。
事件发生在千百个平平无奇的工作日中的一个。那天是星期天,快到秋日的夏末,西方上帝都知道休息,东亚社畜却不得不上班。
·
前一天凌晨两点,佐藤关灯躺在床上,狭窄房间的黑暗如浓稠墨汁,嗡嗡作响的空调迟缓吐着冷气,房内唯一的亮源是手心亮起的手机屏幕,苍白的光倒映在眼下两片乌青的面庞上,他例行公事般从床头扯出纸巾,眼睛没有半刻从页面移开,似乎在找寻合乎口味的配菜。
就在这个时候,可能是人类的第六感——他感受到自己在被凝视。
没有恶意,不包含多余的情感,就是冰冷冷的“看”。
这种感觉让佐藤很不舒服,他放下手机,无视小盒子里漏出甜腻的呻吟,滑出被窝挣扎着打开灯,灯亮刺眼他瞬间反射性抬手挡了下,白炽灯光明晃晃照亮了卧室,干涩的视线略过墙上卷角泛黄的辣模海报、干涸积灰的金鱼缸、隐泛馊臭的泡面桶……属于颓废独居男性的一切。
这时,男人发现卧室房门敞开了一条狭长细小的缝,约莫一个拳头宽。
门隔住出租屋客厅与卧室,客厅并没有开灯,他从卧室内向外看,眼球捕捉不到任何东西,只有无穷无尽的黑暗。
那个瞬间,他吸吸鼻子,心口涌现一股奇怪的错觉——好像客厅完全不复存在,不,不只是客厅,那条打开的门缝犹如撕裂了整个空间,透过裂缝看过去,时间隐没、空间消散,连光线都被未知吞噬。
如果他迈开脚,穿过那扇门,也许并不是走出房间,而是进入无法回头的永恒黑洞。
外面明明什么都没有。
他定心暗道奇怪,模糊记得自己爬上床前锁好了房门,现在却莫名其妙地打开了,小偷?怎么可能,他自嘲地笑笑……也许是 DNA 本能里刻下来对危险的警惕,佐藤并没有出门一探究竟,只是对自己说不过是客厅窗户漏风把门吹开了,僵硬身子爬下床重新关上门落锁。
想不到只不过是离开床一会儿,后背就起了浅浅一层鸡皮疙瘩,空调温度太低了吗?
“咯哒~”锁舌卡进铜框。
·
一夜光怪陆离梦,早晨睁开眼却遗忘于枕间。
清晨六点佐藤准时被闹钟吵醒,他要起早才能错峰赶上不那么拥挤的电车。带着黑眼圈散漫打着哈欠,男人趿拉拖鞋拧上门把手,一贯的动作,手指却落了空。
强行撕开难分难舍的眼皮,看清手边的那刻佐藤一个激灵完全清醒过来,皱紧眉头的同时浑身的血都冷下来。
一条缝。
自己昨晚落锁关严的门依旧敞开了约莫一个拳头宽的缝。
值得庆幸的是,早晨朦胧苍白的日光透过客厅窗户浅浅撒进来,透过门缝能够大体看清家具的全貌,并非像几个小时前那样几乎令人窒息的黑暗。
佐藤迟疑着顺着门缝缓慢推开门,空洞刺耳的”嘎吱——”响声为他内心平添烦躁。
锁坏了?拨弄锁舌,没有异样,那为什么……门两次被打开,就……好像家里有一个看不见的人乘他不注意打开,而现在始作俑者就躲藏在某个角落,满怀恶意地观察自己的恶作剧给主人带来的恐吓。
说不出的诡异像冰凉湿滑的蛇缠上他,湿冷鳞片烨烨摩挲干燥的皮肤。
而且,佐藤潜意识里,他感觉……有某种存在一直在“看”自己。
·
·
这是一个狭小的游乐场员工休息室,负责人好心借给那个浑身被雨浇透的学生:一个留丸子头的年轻人,外头下着大雨却一个人跑来游乐场。
按理说年轻人总是成群结队的来……可也没人等他呀?
透亮的水珠挂在漆黑发尾,滚落,汇聚为一条人体上涓涓的溪流,半透明的白内衬贴在青年精瘦又格外挺拔的背脊上,隐显肉色。窸窸窣窣的响声,夏油杰握住毛巾专注地擦干头发,快到黄昏的时候,昏黄的灯光斜斜地照他的侧脸,让人竟恍惚以为是夕阳。
也就是那一晃神的功夫,夏油杰的头皮一阵拉扯的刺痛,一只瓷白修长的手从他身后伸出来,指尖粉白,骨节分明,卷起他仍带潮意的发尾,几乎算的上顽劣的,恶意地用力扯来扯去,疼的他龇牙咧嘴。
“悟?”
身后人不吱声,夏油杰感受到阵阵微小的气流拂过他的发顶,是来自染上气恼的吐息。
夏油杰为这种幼稚的报复好笑,他轻轻触碰那人微凉的指节,阻止对方乱动的腕关节,他温声哄到:“别生气了。”
夏油杰转过身来,跟一双湛蓝眼睛对上。无论什么时候,他与五条悟对视都会短暂的头昏目眩,连骨头都忍不住战栗,倒映在自己眼里的那片海,平静或激荡,此刻火山爆发、熔岩侵袭。
眼睛的主人现在生气至极,冲着他大发脾气:“夏油杰,你的良心喂狗吃了!晾老子到现在?”
“给五条大人道歉一千次。”青年眯起眼笑道,为了防止好友火大的把房顶掀了,最后还是落得自己倒霉,他要赶紧堵住这位好朋友的嘴,“悟,看这个。”始作俑者别的不一定擅长,这般场面却应付过千八百遍,哄猫哄得得心应手。
夏油杰喏了一下,变魔术样剥开怀里打湿侧边的纸壳,掏出准备好的烘焙甜品,身边人念叨过好久,他因此在校门口排队好一会才买到的生烧八桥,生八桥是豆沙抹茶内芯,烧八桥是黑芝麻黄豆粉内芯,糯叽叽的平价美食,很受学生党欢迎。高中生一路跑过来藏在怀里,现在捂在手心仍有余温。
那双眼睛飞速点亮了一刹那,期待明晃晃摆在脸上,随即又记起来还在生气,又刹车似的匆忙藏掩饰,只剩上扬的眼角余蕴窃喜,嘴里装模作样地狡辩道:“我才不想吃呢!”
“那我可自己吃了?”
“你敢!”
“那我扔了。”五条悟闻此怒极,跳起来一把夺过甜品袋。
“杰,迟到,大坏蛋!”五条悟大声宣判完这一点,犹如法官义正言辞将锤子一敲给夏油杰判了死刑,缴纳的甜品便是穷凶极恶罪犯的保释金。
白发青年边恶狠狠往嘴里塞甜品边想,夏油杰,哼哼,坏死了!
直到脸颊鼓起圆圆可爱的小包,夏油杰拼命憋笑,看这只大猫面上写满不情不愿,却在慢慢摇动毛茸茸的尾巴蹭他的裤腿。他们并排坐在休息室驳漆木长凳上,五条悟边吃边玩儿他的手指,属于青年人的修长十指纠缠在一起,犹如海水里随洋流打结的水藻,哎呀,我不情愿跟他挨在一起,你猜怎么着!打结了!便名正言顺理所当然地缠绕。
乘着五条悟嘴里塞满无法说话,优等生夏油杰有条不紊地解释自己为啥来这么晚:临近毕业的重大市级联考……可能是最后几场了……毕业生其实还有晚课自习,为了逃开教务枉费了好一番功夫……往好处想,毕业之后就能……就能……就能够跟悟一直呆在一起了。夏油杰睫毛颤动,把未尽的某些句子咽回腹腔,倒不出来的沉闷像顽石压得他微微喘不过气,那是逐句堆积琐碎谎言的重量。
五条悟只顾吃得满脸都是点心渣,毫不在乎那些很像借口也可能就是借口的理由,也无意中错过了那一点点难言,反正吃光甜品气也消掉大半,偶尔在吞咽的空余朝夏油杰翻白眼。虽然清楚知道那人不会听,怪刘海还是一五一十说完,随后就抿起嘴直直盯着五条悟大快朵颐的侧脸发愣。
昏黄灯光宛如夕阳般落于轻微抖动的银白睫毛上,就像扑闪绸缎翅膀的袖珍蝴蝶,让人竟然联想到类似于“家”“温暖”“永远”之类使人抓牢便放不开手的词汇。
五条悟没有任何烦恼,只要跟你在一起,神明都可以高枕无忧,意识到这一点,狭长眼底仅剩的纠葛也逐渐被其他柔软的东西取代了,奇怪的是那如涟漪水纹般的绕指温柔,就像流动烧红的铁水被风雨击打后冷却,最后显露出属于冷兵器的坚毅与宁静。
如果夏油杰下定决心,便没有任何人能够搬动他的信念。
·
“你在想什么,杰?”
“刚才做了一个小小的决定。”
“是嘛?”哼声带着可爱的鼻音,五条悟专注舔了舔润湿的嘴唇仿佛饭后猫咪清理胡须,“你可什么都瞒不住我。”
“哦?”二人脚下的影子交织仿佛亲昵依偎在一块的眷侣,夏油杰弯腰挨近他,还带着扑面的潮湿水汽,五条悟湛蓝瞳孔收缩,当下呼吸一紧不由自主合上眼,心跳可耻加速,那一秒钟隐有期待划过心尖,沁出淡淡青柠檬的酸涩来。
可那家伙只不过是伸手,轻轻揩掉了他唇角残留的白奶油与黄豆粉:“那悟认为我现在在想什么?”
“哗啦”袋子被打翻了,吃到只剩两口的甜品摔在地上支离破碎,奶油从袋口溢出弄脏了地面。
五条悟恼怒地抬手拽住夏油杰的领子,凶猛的架势是要杀了对方似的,但毫不影响此举也暴露出主人泛红的耳朵尖。
这又算是什么意思?他的蓝眼睛质问那个装糊涂的罪犯,夏油杰坦然地与他对视,敞亮得不得了,好像方才若有若无的暧昧不过是一个人的错觉。五条悟猜不准这小子什么意思,只是不愿被当做傻子耍了。最后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冷笑一声,松开手,不再看面色晦暗不明的夏油杰,转身朝门外走。
夏油杰,胆小鬼!!他咬牙切齿,不愿意被任何人觉察到自己细微的失落。
交叠在一起的手,五条悟抽走了一只,留下另一只孤单的手趴在椅面上,连带着心也空落落。落于他身后的青年人收回手,表情黯淡地整理好衣服跟上去,边走边咬住皮筋束起头发,身后的长发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然晾干了,水分蒸腾迅速得不可思议。
夏天的阵雨总是下一会儿就停歇了,好像是五条悟来了,带来了和他眼睛一样青蓝的晴天。
tbc.
————————————————————
725夏五日快乐!!楚仔酝酿这篇好困难!说到底完全不擅长灵异体裁(哭哭)!好感谢论坛的宝宝们给我这么多留言,接下来会继续更的,希望有更多的剧情讨论嘿嘿
我好像踩了最后一分钟发出来了啊啊啊啊
终于等到你,还好我没放弃~
久等啦!狂蹭
等了几个月总算吃到了!!老师加油!!!
哦莫请吃快吃!
老师好强哇啊啊(乱叫)特别好吃的顺便回顾了前文,真的是夸了还想夸!特别喜欢的一篇!老师加油呀!
感谢宝宝还在等!
好吃好吃!好喜欢www
喜欢吃就好!
“人类最古老、最强烈的感情是恐惧,而最古老、最强烈的恐惧,是对未知的恐惧。”
——H·P·洛夫克拉夫特
·
仿佛猫咪不自觉地暴躁上下拍打尾巴,五条悟身处世界上最应该快乐的地方却闷闷不乐,当然所有的路人看不出这点。
此时云销雨霁,山外落日余晖温柔,游乐场人极少,但架不住五条悟一米九的个子配上银白短发,刀削般的鼻梁骨上架着墨镜掩住眼睛,缀亮片的时髦鲜红棒球衫和破洞牛仔裤,露出来的半张脸帅的不可思议,夺人眼球,跟在他身后另一个盐系丸子头帅哥,穿的好像是校服白衫配靛蓝长裤,拘谨很多。高中生?比不上前头那人高,但也修长挺拔,表情浅淡,不闻悲喜,唯一奇怪的是额前的那簇刘海,倒是够特立独行。这两人好引人侧目,看不出年龄,不过都应该是差不多岁数。是一起来玩儿的……朋友?或者,哈哈不是吧,情侣?也有年轻漂亮的小姑娘嬉笑着被同伴撺掇去要联系方式,却被那个怪刘海刻意摆出的冷脸吓得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五条悟昂首大步走得急,好像要甩掉自己身后的讨厌鬼。可是这是他第二次来游乐园——第一次不仅仓促还没给他留下什么好印象——现在自然看什么都稀奇,不出十分钟他——当然只是表面上——他的脚步越来越慢、越来越慢,把刚发生的糟心事抛之脑后,对路过所有的东西大惊小怪:被漆成了糖果色的蘑菇状屋顶,地面鬼怪精灵是设计平铺的七彩鹅卵石,架在人工湖上的彩虹桥,还有超级多超级多未知的游乐场项目!!这些小孩子眼里司空见惯的玩意儿,他却稀奇得紧。
啊哈,现在那双眼睛被棉花糖摊子吸引了,周边空气都是甜丝丝的,蓬松宛如天边云朵,蓝宝石眼睛一眨不眨,又抿嘴不言,好像内心在纠结什么,过了片刻,他身后探出一只手付钱,两只棉花糖,粉白与天蓝,来自身后人的轻声道谢。
夏油杰将粉的递给他,算作一种示弱,五条悟伸出手却没接,径直朝他肚子锤了一拳,没留劲儿,看那家伙痛苦地皱起脸弯腰咳嗽又不能还手的模样,五条悟龇牙咧嘴地爽了,抢了另一个蓝棉花糖。
那算扯平了?夏油杰扶住身侧栏杆直起腰问。
勉强。
好哇那到我了,夏油杰笑眯眯地挨近他,猫猫内心警铃大作,没想到他只是将剩下那个棉花糖也递给自己,五条悟一脸懵接过,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下一秒,夏油杰双手齐用卖力挠他的胳肢窝,他们俩太过熟悉彼此,以至于这番场景不知道上演了多少遍,五条悟尽力板着脸,最后还是被他攻击自己两侧时发出的愚蠢声音所击溃了,五条悟崩溃大笑,想要反击却又空不出手来,只得边跑边艰难地举高棉花糖,大喊夏油杰卑鄙狡猾。
堪比小学生之间的幼稚打闹停止后,当事人都气喘吁吁的,紧绷的神经松懈下。在追逐战中没讨到便宜的五条悟愤愤咬了一大口棉花糖,随后吃惊地瞪大眼,那坨蓬松的玩意儿瞬息化成了糖水在嘴里消失地无影无踪,简直就像魔法,他接连咬了好几口,无一不如此,这下子可上了瘾,五条悟励志于乘棉花糖在嘴里融化的三秒内咀嚼品位那宛如纱布般的口感,很怪,世界上居然有三秒钟要让人反应自己嘴里吃的是棉花还是糖,让人着迷。哈哈,五条悟想着,我爱棉花糖!
他果然很喜欢呢,下次一起去露营烤棉花糖给悟吃吧。夏油杰悄悄地观察同伴欢快的脸,暖呼呼的心情也被传染,他开心地想到。软乎乎的烤流心棉花糖,拥有焦黄的边,悟一定会喜欢到疯掉吧。
其实夏油杰不大喜欢棉花糖,或者说五条悟热衷的甜品他大都嫌齁,可此刻他不介意陪他犯傻,最后相互嘲笑对方染上鲜艳色素的舌头。
最后,五条大人荣获蓝舌头一条,夏油同学荣获粉舌头一条,鉴于蓝舌头在日光下比粉舌头更离谱,所以夏油杰没忍住嘲笑出声。
“!!”
·
还没等对方反应,五条悟倒打一耙控诉夏油杰的残忍,随后威胁他陪自己玩所有惊险项目否则就趁他晚上睡觉拿剪子推了他精心保养的刘海。
夏油杰秒变严肃脸与其对视三秒,意识到他说到做到,只得叹气答应。
“悟想先去玩儿什么?”丸子头青年踩在葡萄与草莓小精灵夸张的彩绘脸上,低头努力研读手上捧的那份纸质游乐园地图,可能是搁在架上时被雨水打湿了,皱皱的很难看清,五条悟闲不下来,到处蹦来蹦去,夏油杰可不想再腾出手来抓他:“别乱跑。”
“确定不去鬼屋?”
五条悟心不在焉地应声,他此时正靠近乐园的毛茸茸吉祥物,不是老鼠不像蓝精灵也不是棕熊,五条悟兴致高涨地掏出新式掀盖手机与这个四不像吉祥物比“v”合影,又笑着从吉祥物手里讨来什么,高高兴兴向他奔来。
严谨的高中生不知道从哪个口袋里摸出来的铅笔头,在图纸上专心写画,假使脸上架上一副平光眼镜,说是在认真研究课题的也令人信服,只可惜他不过是在规划本次游玩路线,争取在闭馆之前玩儿到最多的项目,使得利益最大化,嗯,很有夏油式风范,此时他听了同伴回话便顺手在标志着鬼屋的地方划叉,呼,如此便可以省去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忽然,夏油杰头顶异样,“什么?”粉白可爱的长兔耳朵歪倒一边。
“等等等等,别动。”头戴雪白猫咪耳朵的五条悟咋呼呼地替他扭正配饰,再咔擦咔嚓持手机相机疯狂抓拍,再凭借夸张的身高和臂长让夏油杰奈何不得,狂笑道:“哈哈哈哈杰戴这个好合适——哎!抓不到!”
·
放纵完某人的胡作非为,夏油杰借地图挡脸用余光多看了同伴几眼,卡通动物发箍是游乐场分发的小玩具,塑料聚酯纤维合成的一次性劣质货……夏季黄昏的风拂过二人,五条悟正咬着下唇专注翻阅方才所捕捉到夏油杰的糗态照片,头顶银发轻微晃动,发箍的半身被隐藏好,只剩下宛如猫科动物的耳朵敏感地抖动,笑得清澈干净。
唔呣,悟戴着很可爱。
·
“离我们最近的……嗯,应该是……”
二人不知不觉走入某处庞大阴影之下,夏油杰僵着脸抬起头来,与那将要攻克的难关无言对峙:收割尖叫的机械魔鬼,人类无法征服的未知恐惧,刻入血脉中对自然高空的敬畏,后世违背伽利略所言真知编缀出的怪异邪典,与之相反的是亮着星星眼的挚友已经迫不及待拖拽每一寸头发丝都在抗拒的自己跌进撒旦罗网。
“是跳楼机哎!在报纸里见到过的……肯定会超级超级无敌好玩儿!”
二十分钟后。
”你尖叫了!”
“有吗?”夏油杰详装思考了一番,随后肯定道:“没有的事。”
“我倒记得好像听见你尖叫了。”
“老子没有。”
“哦?”
四目相交,他们眯眼交换着怀疑,宛如徘徊的狡狼不住打量。秘密间谍丝毫不放过同伙是叛徒的蛛丝马迹,暗暗较劲,并且随时伺机钻空子逮把柄,发誓将对方深藏埋腹的秘密拖入刺目日光之下。只不过有趣的是,他们在搜寻敌人破绽同时都紧紧捂住自己心底的秘密,私心下皆是摇摆不定,所以无论他俩尖叫与否,最好还是烂在肚子里为妙。
二人已经走到一处射击游戏的场地,用摊主准备的枪打中靶子,打中越多奖品越大,前言争论未见胜负便要在靶场上较出个输赢,可惜参赛者都是百发百不中的菜鸟,大部分射出去的塑料弹头离靶心都有十万八千里,毫无帅气可言,就算这样二人还是因奇怪的胜负欲,上膛、射击不亦乐乎,最后夏油杰凭微弱的优势险胜五条悟,赢来了只巴掌大的斑点泰迪熊。
五条悟装作满不在乎地搁下枪,鼻子里哼气,抵住墨镜嘲讽身旁的优胜者:“幸运罢了。”
“那我真的是被神明眷顾的人。”夏油杰心平气和地回道。
摆弄手心里被塞进来的丑怪棉花玩偶,五条悟翻了个白眼,没见过比这个更丑的泰迪熊了,转身向下一个项目走。
从相遇便开始的隐瞒游戏,不露怯、不漏馅、不动声色,五条悟和夏油杰都是深谙此道的高手。
·
——
出门还是迟了,佐藤顶着巨大的人流涌入沙丁鱼罐头般的电车厢,人们面色不悦地紧紧贴在一起,乌压压人群头顶的老旧电视机盒子正在播放晨间新闻,这样狭小的空间内充斥着上班族浓重的汗臭、腋臭,要是往常他已经连声抱怨起来了。
不过今天的佐藤先生没有心情,原因不过是早晨那不大不小的插曲时不时闪现脑中,仿佛一只蛮狠的野兽盘踞他思维的领地使其心不在焉。
早晨临走之前,他屏息回头向房内看了一眼,墙面泛黄,木质床冰冷,纸筒内乳白色凝结的油脂在暗红汤里浮沉,安静房间蒙起一层淡灰色调,佐藤说不上来,昔日熟悉的房间不知为何变得非常,冷淡、苍白?
嘀嘀~车门开了,人流前赴后继的如潮水般又往车内挤进一波。男人后背冒出汗来被迫往里头压了压,如果刚才形容车内是还能落脚的铁皮罐头,现在每个个体都是紧密排列的重金属原子,严丝合缝地压在铁板上,使内部绝无再进入的可能。
“真的抱歉,请让一把,我要下车。”值得庆幸的是,佐藤身后一名乘客艰难逆着人潮向外挤,佐藤猛吸肚子,放那人侧身过去,只见着是个穿黑制服高个青年的背影,作为男人来说罕见的黑直长发凌乱于肩头,他将可能是做为晨读早饭的红白甜品袋高举过头部——可能不想蛋糕被人潮压扁吧…下电车的瞬间佐藤瞥见了那家伙肩膀上发缝里漏出什么东西闪烁晃眼,怕不是耳钉。嘿,这个年纪的学生,真是胡来!
不过佐藤想起来快二十个夏天以前,他也是个热火朝天骑自行车赶路的国中生,年轻人精力旺盛,可以通宵三天三夜玩儿电动,照常赶早上课,罚跑操场十圈不过第二天就能满血复活,和死党躲着教员翘课去校门外买刚出炉热腾腾的炒面面包。说起来腼腆,佐藤曾经作为体育特长生进了高中,也初生牛犊不怕虎地幻想过能够代表国家站在奥运会红白起跑线上,立于万众瞩目的领奖台。
不过成年人总要向现实低头。或者说,因为各种各样现实的原因,原本应该为胜利荣耀而奔跑的双腿却沦作了逃兵的拐杖。
一晃经年寒暑,他成为了一个普通平庸的中年人,持续上这么久的站班,现在腿膝关节常疼,因为缺乏运动,跑两脚就气短,不用提肩颈、腰椎,一到刮风阴雨天更要命。
真不错啊,那时候。不过是一晃神那学生便没了踪影。
佐藤没有当回事,权当怀念一把逝去的青春年华。游乐场下一站就到了,得赶快开始忙起来了,他给自己内心打气,最好忙得像陀螺一样脚不沾,电闸箱、保险丝、电源电路板……忘掉昨晚的怪事才好呢。
车载电视像往常一样播报着时事新闻,在氧气匮乏的车厢内,浑浑噩噩的男人迷糊听见什么又是哪个地方出现失踪,多人遇害的离奇死亡,报道自杀案件叠加使民间专家怀疑出现无法辨析的连环杀人狂。
没有杀人动机及犯罪嫌疑人的谋杀?是什么?黑色笔记本*上写上某人的名字就能使受害者四十秒内死于心脏麻痹吗?灵异事件?真是开玩笑,都能拿科学或阴谋论解释通,最后总抵不过是日本警察的无能罢了。报着这样嘲讽的态度佐藤嗤笑着下了车。
佐藤是个实实在在的无神论者,连招聘鬼屋工作时,最明确的一条要求就是:胆子够大。所以无论是风把门吹开了,还是真刀真枪的灵异事件。说实话,佐藤并没有怎么畏惧。
……
也许吧。
·
下一个!!海盗船!
下下一个!!碰碰车!梆!梆!梆!
下下下一个!!旋转木马!呼!呼!呼!
……
下!下!下!下!下一个……过山车!!!
·
可能是为了拉低群众的恐惧值,游乐场管理层为过山车从入口装潢到车体构造都设计的格外精致富有童趣,淡柠檬色的车座,薄荷绿的车头,画满卡通动物肖像画的樱花粉车身,当夏油杰局促抓牢安全栅栏时还侧脸迎上了两侧呼啦作响可以与“可爱”挂钩的虹光彩卡风车。
同一趟过山车只有寥寥几人,夏五二人最引人瞩目。事实证明两位先生的体量甚至能够一步登上童话里杰克的豆茎天梯,两具无所适从的长腿只能屈尊容纳于狭小的车厢内里,时不时踩到对方,再由另一方气急败坏着报复。
很快这场幼稚的踩脚趾大战便偃旗息鼓,原因是脱离重力下无法继续开战,工作人员扳下手刹,电车缓步向顶点移动,夏油杰努力放松自身僵硬的肌肉企图习惯这股陌生的悬空感,他心里一提,开始担心这头可怖的野兽是否有某些脱离控制类质检安全问题,可还没来得及细想,身体就被一匹脱缰烈马甩了出去,失控感猝不及防,肋骨传来的钝疼是安全护栏在起作用,呼啸的风声令他耳鸣,更绝望的是耳边传来五条悟掺杂着兴奋和惊讶的尖叫,炸得他脑子里嗡嗡作响,好像被投进搅拌机里被高速离心的刀片剜来剜去。
骤然的下坠与失重逼夏油杰从齿缝里骂出脏话,还有一丝清醒的意识来庆幸没有摄影,不然此刻面目狰狞的样子要被笑话一整年。系在脑后的发圈终于在这项极限运动中不堪重负地高空跳楼了,好!随后到全部车程五条悟只要尖叫就会糊一嘴头发,小部分是自己的,大部分是夏油杰的。
……
到最后,夏油杰已经忘了自己是怎么走下车门的,发型还维持着炸开的模样,舌根发麻,说话都不利索,五条悟的反应更加奇怪,人类眼里,那个白发大帅哥怕不是臆梦犯了,风吹得头发乱蓬,表情麻木,半眯起的蓝玻璃球眼珠懵懵的,别衬口的墨镜也不知飞到哪个旮旯跟发圈作伴去,同手同脚跟在夏油身后,两个人都双腿发软。
终于走出过山车地带,神游天外的家伙们才默契地对视一眼,拔腿向同个方向狂奔。夏油杰的大脑拼命指挥自己僵硬的腿脚还是落于后头,五条悟跑得快,率先占领了风水宝地——只勉强能落脚的地方,没余下任何空间给其他人,这个其他人指夏油杰。
捂住胃部强忍不适的高中生,忍不住咬紧后槽牙嘲讽道:“五条悟大人怎么垃圾桶也要跟我抢呢?”
“神明,呕,也不是……呕……万能的……”脸色发绿的五条悟从嘴里往外蹦两个字,呕一下。
等他把肚子里的货卸差不多了才让到一边,轮到夏油杰吐,五条悟靠着垃圾桶仰起头喘气,夏时令的垃圾桶真是销魂蚀骨,蝇虫乱飞,酸腐味仿佛化成实体侵蚀着路过人的 san 值,他秉持着大无畏的精神勇猛吸了两口污浊恶臭的空气,还是忍不住用右手捏紧鼻翼,“好狼狈啊我们。”忽而想起什么,又腾出手抓握住夏油杰散下来的头发。
这可心的小动作极大程度上抚慰了夏油杰受伤的心灵,毕竟他半分钟前才鼓足最大的勇气把淹到喉咙口的酸水咽回去。
一直到现在,夏油杰胸腔内那剧烈的心跳还没有怎么缓和,五条悟颤颤巍巍地走到最近的自动贩卖机哪儿买了水,取回来与他轮流漱口。
“坐过山车之后感觉怎么样?!”清理完口腔里令人不快的残渣,五条悟昂起头咕咚灌了一大口水后心满意足地问道。
“像死过一次,”夏油杰呻吟着揉搓脸,后背紧靠垃圾箱缓缓往下滑,“会有飞起来的错觉……结尾不大好,过程倒是痛快的很,难怪悟会喜欢。”
五条悟干笑了两声:“就算喜欢也不大想体验第二次了。”
他俩绷起脸对视一阵,又憋不住同时大笑。夏油杰擦干净眼角渗出的泪花微笑向他比划道:“说起来可能难以置信,我以前做梦经常梦见和悟一起坐在不明飞行物上风驰电掣,飞过高耸楼山,几乎是伸手能够摘到星星的高度,因此真的到了过山车上倒没那么陌生……当然只是刹那的错觉。”
“说的像外星人或者上世纪美国 Superman 系列电影,”几乎是选择性忽略了“夏油杰居然频繁梦见某个猫”这种听起来很耐人寻味的话题,五条悟冲他眨眨眼,“还记得这么清楚,说明那个梦肯定不赖。毕竟大部分做梦的人都会忘记内容,除非印象深刻。”
“这倒没说错。”夏油杰没有否认。
“那继续?”虽然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人就不可遏制的犯乏,夏油杰眯眼估摸自己缓的差不多了,自然而然地从他手里接过矿泉水,对准瓶口将剩余的清水喝完,朝身后一扔正中靶心,五条悟难得配合着欢呼雀跃。
“杰接下来想去哪?”
“按照计划上写的,我们下一站应该是……”
五条悟晃手打断他的话,呃呃呃别管清单了,他从夏油杰手里毫不费力地夺过那张薄薄的地图,团吧团吧扔进脑后的垃圾桶。
我只是想问杰想去哪儿。那双无垢水色的瞳仁直视着他,可能是没想过问题又被抛回来了,夏油杰愣在原地,随即将要把内心的想法脱口而出:悟,地图是可以还回去二次利用的,我不建议你这样直接扔掉,而且如果是我估计会想要迫切找一个地方睡觉,我说出来肯定要被你揍……他都能想象的到五条悟的怨词詈语:不要拿满嘴的正论来困扰别人啊!!可恶的怪刘海!!
然后他们就得打一架了。
为了世界和平,最后他说:“哈啊,就算是让我选也没有什么特别想去的地方,毕竟很小的时候父母就带我来玩过。”
夏油杰嘴角上扬着挠挠头,又娴熟地格挡住飞来的拳头,无奈地说:“如果非要选一个……去坐摩天轮?”
“嗯?”
得到答案的五条悟背起手往前走,边走边嘀嘀咕咕还保证说出来的吐糟能清晰传进某人的耳里:“好保守的选择,没想到杰是这么没劲儿的老年人!”
夏油杰没好气地反驳:“我们中间是你年龄更大吧!”
·
————
真是该死,该死的,倒霉透了,倒!霉!透!了!
明明昨晚和今天都没有下雨,佐藤走在路上却踩中莫名其妙的水洼,裤腿被泥水打湿了,他一边咒骂一边加快脚步,因为出门迟了,他根本没法子换衣服,只能匆匆赶到游乐园上班打卡点。
进入园中,偏偏不巧地撞见了幼稚园的出游,他要穿过石子路与彩虹桥,没想到道路被堵了个水泄不通。那些还没到膝盖高的小孩子们,他们像桥下成云成絮涌出的鸭群,可爱、但到处乱跑、嘎嘎乱叫,笑声、哭闹声、七嘴八舌争执不停,或者说人类崽子的喉咙里每个都藏着大喇叭,小小的身躯积蓄着堪称核武的能量,聚集过后只剩下千疮百孔的广岛了。游乐园员工守则上明明白白写着要对每一位游客笑脸相迎,穿着工作服的佐藤浑身冒汗又避无可避,为了顺利通过只好哄骗他们去给路边油彩脸小丑先生和身着粉红兔子玩偶服的同事添堵。
其实那蠢小丑该呆在旋转木马旁的交叉路口待命,那里的道路通向恋人们青睐的偏远摩天轮和青少年偏爱的云霄飞车,小孩子更少一点,减损了免费气球的消耗。气球对于他们来说太幼稚了。今天他脑子里灌了屎,又不顾纪律四处乱跑了。佐藤皱皱眉头,他已经看到班头愤怒地张开布满黄牙的嘴,像脱水的金鱼般一开一合、一开一合,唾沫星子飞溅。
但是也恰好解了他的燃眉之急,鸭群一拥而上,抢走了小丑手里五彩缤纷的糖果色气球们,不一会只剩孤零零的一只淡黄色气球留在手心,最后一个小女孩儿呲着豁口的乳牙向小丑讨要。她年幼的脸上挂着势在必得的笑。
小丑也确实伸手了。
鸭绒黄色的圆气球倏地飘上蓝天。兴许是小孩子没有抓稳细绳,它逃逸了。
女孩明媚笑脸卒然垮了,变成了个小型的火山喷发,幼稚园的老师闻声过来哄她,想要止住那惊人的嚎啕声,可小丑先生再没有多余的气球送给这个悲伤的倒霉蛋了。他无辜的摊了摊手。那双原本抓满气球的手戴着白色大手套,跟米老鼠、唐老鸭一样,不过脏兮兮的。
真可怜啊,她离自己的快乐只有一厘米的距离,没想到只握住了巨大的绝望。
世界上就是有那么多可怜虫在离光辉灿烂的幸福半毫米开外时,他们信奉的坐标撒开手来飘然而去了,无论怎样哀嚎流泪、涕泗横流,那美满的过去都会回头望上一眼。该庆幸这个女孩儿不过是经历了一次失去,庆幸她没有变得像同样被落下水沟里的蛆虫那样疯癫。哪怕是最细小的孤独和绝望都会摧毁一些格外坚固的东西。
真是可怜啊。
·
不过佐藤没有想那样多,他在现场,他怀疑小丑是故意的,但又不那么确定。毕竟佐藤诧异地眼看着他们指尖快相触碰,小丑却提前一秒撒开了手。不过这并不重要,佐藤耸耸肩,因为微不足道的小事与同事引发争执是愚蠢的,也许我们眼前的这位小丑是施虐狂或者性格扭曲的反社会人格,他不由得联想到了一些日本地方民俗中的某些小妖怪,它们以孩子们的哭声为食。
那又如何。他只关注鬼屋的打卡要迟到了。
送走了那群叽叽喳喳的鸟儿,他半真半假地向他的同事们抱怨了两句,说实话因为平时部门不同,佐藤完全不清楚眼前的人名叫相岛、桐田还是大塚什么的。毕竟他们永远藏在油彩与玩偶皮下面。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的小丑和兔子玩偶都木木的,没有回话。
七彩爆炸头小丑的脸涂满了白漆,被鲜红油彩画上去的笑容格外抢眼,弧度夸张一直咧到耳根,如一道蛮横的疤痕占据了整张脸。他穿着松垮的明黄色连衣裤,钉着橘红色的假宝石纽扣。而他旁边的粉红兔子皮套人像个木头一样杵在那。
他们俩的眼睛都黑洞洞的。
因为佐藤说起话,所以小丑与兔子几乎动作一致地一齐转头看向他,几乎到诡异的程度。
·
“过了二月便热的受不了,我想多喝红茶。”
这时候粉红兔子自顾自说起话来,那突如其来的声音真让人吓了一跳,哪怕隔着厚重的人偶服,音调也又尖又细,几乎分不出男女,话却不是回答佐藤的问题:“东京的奥运会可别搞得稀巴烂啊,两年时间够了吗,我会攒钱去看的。”
“今年不是刚要开吗?我老家跟北島都在荒山区,神社都挤满了,老爸老妈都看好这毛小子得金牌的。”小丑接过它的话茬说道,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好像粗粝的磨砂纸,“我也想干完活儿回去看足球。”随着他的话,那双戴着大白手套的手不断交握,如同渗出好多汗来。他在紧张吗?是兴奋?还是两者都有?做什么要这样子紧张又兴奋?
可怕的是他们俩对话时并没有看向彼此,那黑而深的瞳孔仍然直勾勾地盯着佐藤。佐藤只能安慰自己道可能是兔子玩偶脑袋不能活动。
“是吗?今年?你觉得长跑怎么样?”下一秒兔子竖立的长耳朵一抖转动,又迅速转回,佐藤认为是自己眼花,毕竟棉花玩偶服都没办法转头的话更别提在这种细微之处如此逼真了。只见那粉红兔子的三瓣嘴一开一合,它的声音尖得像勒住咽喉的细线:“说真的,你的帽子去哪里了?”
小丑沉默着没有回话,浓郁的红色在脸上晕开来,佐藤心一惊,才意识到小丑在微笑,那些斑驳的殷红颜料太过于接近血的颜色呀。
寂静如同晨雾般弥漫开来。
“老兄你以前肯定在麦×劳打过零工吧。”
打破沉默的佐藤自认为这个玩笑话还不赖,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只能自己干笑了几声好让气氛没那么尴尬。真是操蛋,他再也忍受不了跟这两个怪胎呆在一块了,果然任何一个单位的同事都鲜有正常人。佐藤估摸着那些小孩子走远了,面上打着哈哈便要脚底抹油。
莫名其妙,他暗中嘀咕。粉红兔子说二月过了,可现在明明是七月啊?还有奥运会,什么东京的真是胡说八道,今年八月才将要在对岸首都开幕的。
天边云中的太阳今天应当生病了,否则不会照射出柔弱黯淡的白光,路中没有风,孩子的哭声不断被推远。
“请不要回头看。”走出去了一段,突然,小丑粗哑轻微的声音犹如细小的勾子爬上他的耳朵,佐藤莫名听见了那不男不女的粉红兔子在呼哧呼哧喘气,他知道他们相距很远,但佐藤下意识认为那个古怪的小丑就挨着他的耳边说话,气流轻抚过他颈部的皮肤。鸡皮疙瘩全饱满挺立。他们仍然在看着他。
他的颈椎下意识扭动了一个角度,那个声音再次出现了,像是一个蓄意的警告或是命令,并且更加用力强调道:“不要回头。”
明明没有风,这句话却这么清晰地传入鼓膜。
于是自从出门开始那股不舒服的劲儿再次像湿咸浓密的海藻般缠上他的后背,这让佐藤胸中燃烧起无名之火,不过这一次他并不打算忍气吞声,毕竟发泄之处有了实物。
被激起怒意的男人咬紧的唇齿间卡满脏话,他立马转过身,以把大粪砸上墙的力道与决心准备对这两个精神病同事大骂一番,最坏的打算不过是他们去向工头告状。平日里,依他那性子必然忍让了,不过今日心口闷着邪火,他不泄不成。
可就在佐藤先生满脸通红地转过头的刹那。
空的。佐藤惊讶地瞪大眼睛。
他的身后已然空无一人,好像那二人不过是他自身凭空想象出来的幻觉。
他左看右看,路边的铁质秋千淋过雨生锈了,可能方才有人玩过,此时正小幅度地晃荡,发出刺啦刺啦极其刺耳的噪音。
他往上看,充满血丝的眼球捕捉到了一个淡黄的小亮点,那是阳光反射在乳胶表面的光。
一只在袅袅上升的明黄色气球,快要碰见云朵。一会儿就不见了。
真是可怜啊。
·
2008 年 7 月 5 日上午七点二十五分零四秒,又一件怪事发生在接近游乐场过山车的缓冲区。
佐藤先生被一个从天而降的东西砸中了。从背部传来的打击感让他错以为自己被刀子捅穿了。天杀的,墨镜?这他妈简直是一颗陨石!
黑色的镜片摔在地上碎裂,墨镜腿部还缠着一道皮筋。没到抬上医院的严重程度,但也足以让他疼得眼前发黑。今晚脱掉上衣定能透过镜子里观察到皮肤上浮现的青紫斑块,佐藤先生还能自嘲地笑到:他的肾结石铁定都被击碎了,都不需要超声波的说。
该死的。该死的。被过山车上掉落的小玩意儿砸死的概率几乎为零但不是没有!真不知道是哪个缺德杂种掉的!
·
紧赶慢赶,佐藤终于抵达了终点。他在推开那扇生锈扭曲的铁门前深吸了口气,同时从内衣口袋掏出手机确认抵达时间:2008/7/05 07:28:57。
还有一分钟!又是绩效工资的大胜利。现在,只要在排班打卡表格对应位置签名。
他越过一排排歪歪扭扭的字迹,寻找自己最熟悉的那个。不过不偏不倚,他的眼睛移到这薄又脆的纸张上最后一行字。
剧烈而无声尖叫不可抑制地从他的嗓子里呼啸出来,最终只发出“哧哧”的嘶哑喊叫。
他认出来,那是负责人潦草的字迹,标注着二零零八年七月五日任职小丑源茂夫因病休假四日,已批。
要知道他完全明了游乐园的穷困潦倒,整个园区也只有一个小丑。
那么见鬼的,刚才他碰见的是谁呢?
————
烛泪缓慢从烛身上蜿蜒而下。讲述者在这里深深吸了一口气,他眼里露出的动摇似乎告诉所有人他本身也在害怕这个故事。
天内理子掏出手机,她看了一眼屏幕:2018/7/24 23:34:49。
如果是真人真事,它已经是十年前发生的了。
tbc.
碎碎念:
这一章最有趣的伏笔是时间,诸位可以根据剧情已知的信息大胆猜测一把,在评论区告诉我我会很开心的hh。还埋了好些彩蛋,可以找找看。
伥鬼这篇没想到会写这么长啊一开始只是当短篇写的,结果越写越长了,bb们真是久等了。
小五应该是某个神明?小夏大概也知道五的身份 佐藤是被兔子和小丑拉到异世界神隐了吗
猜测到了一些,可以这么理解! 这里的小夏确实知道悟的身份;不过鬼故事应该只能算故事不能当真。
好喜欢太太写的夏五互动!很可爱的两人!感觉这是一篇需要很认真阅读的文,鬼故事和夏五的经历串起来推动剧情,真的是很棒的构思!而且氛围塑造的好棒…原谅我的词穷,之前在ao3看到这篇文我就超喜欢,一直很偏爱这种剧情向的同人,啊啊能看到老师这么高脂的一篇真的好开心!!期待后续的发展
诶。。时间不管怎么看都没看出来名堂。。反倒是气球那里出现了两次“真是可悲啊”。在想这句话第二次出现有什么含义。(因为不知道可悲什么。)
另说:去年就在ao3上看到这篇,是我非常喜欢的类型。。可惜没看到后续。慢慢的也就忘记了。没想到今天随手一翻论坛就找到了。!!好开心好高兴。。老师的文笔真的。。天啊原谅我词穷。但是就是很喜欢就是了。请老师自动脑补一些夸人的词语。。
小悟应该是邪神而杰应该就扮演着伥鬼的角色,是在电车上吗?或许更早那个佐藤就被拖进了这个奇怪的世界,是为了帮助悟吗?我还不清楚
啊啊好感谢留言,收到夸夸了好高兴!!后续我会加油的!希望能写出让我自己满意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