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点女同日常段子)

    五条悟在教室偷偷瞟夏油杰时完全忘记了自己刚刚才发誓这辈子都不要再和她说话,至少今年,至少这个夏天,至少这个月,最少最少今天也不要再和她说话了。中午她们刚刚大吵一架,一切源于杰好心把手上的发圈摘下来给悟,叫她把散下来的头发拢一拢,小心脖子后面生热疹,悟就恼她自己也没把头发梳好。
  “毕竟我发丝更细嘛”,杰无辜地说,手指插进细软的、才披到肩头的发丝里慢慢捋下来,“倒是你,头发那么厚,不梳起来要闷的。”
  五条悟撇着嘴给自己扎了个毛毛躁躁不在正中的马尾,她不喜欢自己的头发,太硬太糙太有性格,左边凸出来一点右边凸出来一点,看起来像小刺猬。杰的头发就细细软软的,打理得特别漂亮,摸起来像缎子。她之前央求她留得长一点更漂亮,杰就笑着推她额头:“才不要,洗起来好麻烦。”,于是悟只能眼睁睁看着绸缎一样的头发最长不过肩胛骨,往往是刚过肩膀就剪掉了。浪费,赤裸裸的浪费,这么好的头发被剪掉,简直是暴殄天物。
    梳好头发,悟眯着眼睛看看天,又看看杰,后知后觉地说起来:“我们一起买的发圈,说好一直带着的。”
   “你又不舍得用你自己的,只好用我的。”
   “说摘下来就摘下来,好狠心。”
   “它在你头上,我在你旁边,这不是没关系吗?”
   怎么会没关系呀,一个在我头上一个在我手上,看起来不就是我自己买了两个吗!五条悟坐在树荫里看自己手腕上的灰色小企鹅,圆圆胖胖,眯着眼睛笑得开心,当初和它一起买的是一只大眼睛白猫,杰在店里先看见了远远叫她:”快来看这个,有点像你。”,悟急急忙忙跑过来,刚看了一眼就当机立断要买十个,杰拉住她:“还有别的小动物,要不要再看看?”,两个人在小店里磨磨蹭蹭,评价遍了每个款式才选出来小企鹅。最后小企鹅带在五条悟手上,小白猫带在夏油杰手上。回去路上五条悟一直盯着小企鹅看,一会儿垂头丧气地说小企鹅好像不太像杰,一会儿又把它举起来,仰着头看说真是和杰一模一样。过了一会儿又唉声叹气:“怎么没有北极熊图案呢,我觉得我比起猫更像北极熊。”,夏油杰没想到这么一只企鹅能让同伴认真研究一路,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北极熊太大了吧?要不要考虑一下雪豹?这样就能一起在极地生活了,好不好?”
   五条悟盯着小企鹅,犹豫半天最后还是摘下来塞夏油杰手里:“你先把这个带上。”
  “无所谓的吧,什么时候还给我都可以。”
  结果两个人为这到底有没有所谓而大吵一架,在心里各自发誓再也不理对方。一个多小时过去,下午第二节课上到一半,两个人一个看窗外一个看黑板,位置靠在一起也硬着头皮不看对方。五条悟暗自心烦意乱,什么起热疹嘛,那天穿短裙,杰往她腿上盖外套的时候怎么不在乎热疹不热疹。窗外阳光大好,风吹树摇,悟噘着嘴望着夏天走神,回神时一颗纸团正砸在她手背上,展开一看,工整娟秀的字体写了两个字:听课。
 五条悟又气不打一处来,听不听课也要管我,何况能注意到我没听课,你这不是也没听嘛!她把纸条狠狠捏成一团砸到墙上,纸团不知趣地弹回来,五条悟气得够呛,抓起笔再次打开纸团重重写下“道歉”,又反手扔了回去,盯着黑板上乱七八糟的公式等回应,想的是虽然真的很生气但只要她够有诚意就放她一马。很快纸条又被丢了回来,悟迫不及待拆开纸团,只见最下面轻飘飘落着一行字:“好吧,我接受。”

    十几分钟之后她们还是说话了,和纸条没关系,悟率先垂头捏杰的手指,小声问她有没有卫生巾。杰在包里找到卫生棉条,塞进她手里又不放心地跟着她她去洗手间。
  “不要你陪我,我们还在吵架呢。”,悟赌气的声音隔着门传出来,杰不回应,对着镜子整理额发,单边刘海在眼睛边上晃晃。洗手间的灯不知什么时候坏了半边,一直没人修,导致气氛更阴森了些,但悟会说昏暗灯光下看杰更漂亮。
   夏油杰从来不觉得自己漂亮,尤其有五条悟在旁边,后者个子高挑皮肤白皙,总是勾着嘴角一副光芒万丈的姿态,一双眼睛嵌在眼眶里也透亮清澈得惊人,任她性格再讨人嫌,谁也无法否认这皮囊美得很客观,和她相比自己不过普通长相。但五条悟总能非常自然地说夏油杰漂亮。在街边小店里,悟把各色滑稽的墨镜戴在杰脸上,非常自然地说出杰的眼睛很有韵味很漂亮;捏她手指玩时悟嘟哝说杰的手背上青色的血管非常清楚很漂亮;在商场试衣服时,悟一边把深色大衣往杰身上披一边说凭什么杰的肩又直又平,真的非常有型很漂亮。夏油杰平静地和镜子里的自己对视,昏暗灯光似乎真的把人映得缥缈妩媚了些。漂亮与否她其实不在乎,不过既然悟总要说她很漂亮,那她就漂亮吧。
 这时突然听见老旧的门传来吱嘎一声,悟探出头,束起的白发在昏暗灯光下亮眼得有些诡异。她正不好意思地盯着地砖看,恼火又十分别扭地抱怨说:“真讨厌,这个怎么用啊?”
 最后还是夏油杰出手解决问题。等两个人一前一后回教室时自然谁也不提吵架的事,不过看着五条悟苦兮兮地接热水喝热水,夏油杰感觉这次自己赢了。五条悟一向洒脱到甚至不记自己生理周期,次次都红着脸来找她,时间久了夏油杰干脆替她做准备,免得五条悟像上次一样应付不来最后请假躲起来哭。
   夏油杰小时候靠脾气好成了孩子王,大大小小的小孩都愿意和她在一起玩,出门帮父母买菜的功夫,身后跟了一排小豆丁拉她来一起跳房子。她站在小孩中间说要回去吃饭的,吃完饭再来玩。当时她不到十岁,脑后还扎着一个小尾巴,看起来倒像大姐姐。但夏油杰自小就很疲于处理小爱哭鬼,用眼泪当威胁和筹码的家伙格外吵闹难缠。五条悟不一样,她开心时招惹全世界,伤心时倒躲起来,眼泪都在暗处流,难受一会儿又把自己哄好了,比小爱哭鬼更难处理。夏油杰很庆幸她们认识的时候已满十六岁,可五条悟说她小时候绝不是小爱哭鬼。她找出自己小时候的照片给杰看,照片里是个抿着嘴怒气汹汹的小姑娘,正死死盯着镜头。
   这是我对生活的野性的愤怒,悟说,眼泪是为了浇灭怒火的,不然我会把这个世界烧光。
   那你别流泪,杰说,我想用你的怒火点烟。
   
   第三节课上到一半,五条悟用手肘轻轻戳夏油杰,把手伸过来露出手心歪七扭八的字:这次谢谢你,还画了个哭脸小猫。夏油杰向她点点头,拉着她的手帮她把字和猫都认真擦干净。不一会儿,细细白白的手又伸过来,写着放学之后要不要去吃冰激凌。杰想了想,在自己手上写下太凉了,你只能看着我吃。悟捏着她的手画哭脸小猫,笔尖落在手心痒痒的。杰看着自己手心的哭脸小猫笑了,之后再没有对话。直到某哭脸小猫本人听着课犯迷糊,手支着脸颊晃来晃去。杰要去拧她大腿,温热的手心刚贴过来悟就醒了,摇摇脑袋起来接着听。
   放学之后两个人还是一起去买了份冰激凌,前提是夏油杰作为监督,确保五条悟只吃一勺。淋了糖霜奶油的草莓冰激凌摆在露天桌子中间晒着太阳,看起来和撇着嘴的五条悟一样无辜可怜。但夏油杰无动于衷,甚至悠然点了根烟,没用怒火,用的普通打火机。五条悟争辩不过,只好可怜兮兮挖了一大勺。等烟烧了快一半下去,悟终于结束了她那依依不舍的一勺冰激凌,噘着嘴趴在桌子上看杰把烟架在一边。黯淡的灰色慢慢逸散在空气中,透过灰色能看见杰垂下去的睫毛、耳后的碎发和深色耳饰闪动跳跃的反光。悟趴在被太阳烘烤得温热的桌面上,感觉自己和冰激凌一起在慢慢融化。百无聊赖之下她悄悄伸出手,捏起那支燃了一半的烟在手里转了一圈。
    “小心烧了手。”,杰没有阻止的意思,抬眼看看她又垂下去,藏在关心后面的或许是好奇和挑衅。每到这时五条悟就想笑,她喜欢看夏油杰这种状态,温柔和煦的外壳扒开来看,内核隐隐透出来傲慢倔强。不坦率,她们都是。
   悟看看天,湛蓝纯粹像海像梦像眼睛,又看看那份已经融化了一半的冰激凌,粉色均匀弥漫在白色里好像所有最最甜腻烂俗的爱情故事。五条悟迷离地沐浴夏天,把烟塞进嘴里轻轻抽了一口,没来得及感觉出味道,手指突然被扎了一样刺痛:还是烧到手了。她本能反应把烟头弹开到一边,抬头看见杰正笑眯眯捏着勺子等她评价。这时嘴里的苦味呛上来,鼻腔被闷住了一样,真是和天和海和草莓完全相反的一种味道,让人又舌根发酸又哭不出来。一瞬间五条悟脑海里闪过好多,但不巧她目前的人生经历太顺利太幸福,实在没有可以用来描述这种味道的实例,她只好勉为其难想到这种苦有点像枯寂的冬天里死去的爱人。可惜话还没说出口她已经控制不住地皱着眉毛吐舌头。杰笑了,胜利的笑容,她从包里翻出棒棒糖:“讨厌才好,要是你爱上抽烟我会被你家里人追杀。喏,缓解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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