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让我认识你

圣诞贺文,虽然来得有点晚。

全文6k,夏油杰0卷末尾死亡后看到的场景。

原作教主×一般路过普通人五条悟

本作的五条悟不认识夏油杰所以也不怎么爱他,愿意陪夏油杰走纯属巧合(大概) ​​​

 

—————分割线—————

 

夏油杰站在大街上,感觉到深刻的不适,这种不适比起溺水更像被人沉入沼泽,粘稠的异物进入他的呼吸道,堵塞鼻腔和口腔。

 

周围都是猴子,穿西装的猴子,精心化妆打扮的猴子,公的猴子,母的猴子,以及他,一个死人。

 

是的,夏油杰现在是光荣的一介死人,他刚刚被五条悟洞穿,那一下打碎了他的肺和心脏,也许现在呼吸的粘稠感觉就是由此而来。他此刻站在大街正中间,衣着完整,不过到头来只是一副仅供参观的皮囊,还缺了一条手臂。如果有人仔细看就会发现那身黑色的僧袍隐隐透出一点暗红色来,领口已然被血染得变了颜色。倘若再有人有心,就会发现他该是身体的位置空空荡荡徒有半幅骨架支撑,右半边的袖子也空空荡荡。不过猴子们行色匆匆,不愿抛给他任何一个眼神,也不愿意触碰他。

 

夏油杰站了一会儿,觉得这样实在是有点傻,于是随着人群涌动的方向往前走。一脱离他刚刚站定的地方,被沼泽淹没的感觉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地球取之不尽的新鲜空气,伴随着空气而来的是圣诞节的气味:糖霜、巧克力、雪松、各式各样的金属……他畅快地大口呼吸着,呼出的气在空气中结了白雾,然后消散开来。

 

这样浓厚的节日氛围使夏油杰几乎被冲昏了头脑,渐渐不去考虑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他经过一处摊位,掂起一块试吃的巧克力塞在嘴里,然后被嘴里蔓延开的糖霜的甜蜜和紧随其后巧克力本身的苦涩击穿大脑。粘稠的巧克力融化物顺着他的喉咙向下,黏住整个食道,然后,基于他的消化系统几乎已经被五条悟全部打碎,这些巧克力将不知道流向哪里。夏油杰站在原地等了一会儿,确定那些巧克力没有顺着他的骨架淌出来,这才放心大胆地接着往前走。

 

五条悟不会喜欢这种东西的,他一边走一边迷迷糊糊这么想,他爱的是甜食,不是粘牙的黑巧克力。或许换成酒心巧克力五条悟更爱吃一点,不过那会叫他喝醉……夏油杰摸出钱包买了一盒巧克力,边走边往嘴里塞,让苦涩炸弹一次次在嘴里爆炸。这一切现在有什么意义呢,他已经死了,而五条悟又不知道在哪里。

 

不过咒术师的事情哪能用一般猴子的方式定论呢,

 

“对不起让一下,对不起让一下,对不起让一下!”

 

身后传来一阵呼喊声,伴随着男人因为剧烈跑步带起来的喘息以及重重的脚步声,紧接着夏油杰感觉后腰被人剧烈地冲撞了一下,手里拿着的巧克力哗啦哗啦全部掉在地上,然后被人一把抱住后腰,惯性拖得他也差点像那些巧克力似的摔在地上。

 

夏油杰勉强稳住自己的身形,低头看向腰间因为狠狠抱住自己而没有摔倒的人。首先是看到一个毛茸茸的白色脑袋,然后那人抬起头来,蝶翼一样的睫毛忽闪着展开,露出藏在眼皮下雨后天空一样的蓝色眼睛——那对蓝色眼睛像是吸收了周围的灯光一样,在夜里熠熠生辉,又像是两个漩涡,带走夏油杰剩下的一切常识和理智。于是他控制不住自己的嘴唇,脱口而出了那个他最熟悉的名字:

 

“五条悟?”

 

这个五条悟,夏油杰至少从他的面部表情上能够了解到,他并不认识自己。因为在夏油杰叫过他的名字后,五条悟几乎是立刻就扭曲了表情张大了嘴,退开离他三步远,大喊一声:“你这个怪刘海和尚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

 

虽然人变得不认识他了,但是秉性难移,他这一声喊得足够巨大,街上已经有路人开始侧目并对着他们指指点点。夏油杰知道再这么下去自己说不定要被见义勇为的路人带去警察局问话,在警察局必然要解释自己不像人的一面,于是匆匆拉着五条悟朝最近的咖啡屋走。

 

五条悟在他手里挣了两下,他力气使得很大,夏油杰也没刻意掐住他,于是本来拉住的手松脱开了。夏油杰只顾着往前走,并不在意自己是不是被挣脱了,没想到五条悟反而主动扯住了他的袖子,倒也亦步亦趋地跟到了咖啡屋里。

 

今天是圣诞, 无论在哪里都有密集的人群,聚集在咖啡屋里的人也一样。领路的侍者艰难地为他俩找到一处角落里的桌子坐下,但即使这样也挤不开。五条悟背着一个巨大的电脑包,而夏油杰后背几乎能贴上邻座人的后背,他和五条悟又都身量超过一般日本人,四条长腿在桌子底下蜷缩着打架。忍着被桌沿顶到肠胃的不适,夏油杰示意侍者端两大杯巧克力,五条悟那杯要加奶油去冰,毕竟他是条猫舌头,要是热巧克力能烫得他直接撒泼。

 

五条悟坐在对面倒是很安静,全程唯一的动作就是盯着他的脸看,从他有些凌乱的长发看到刘海,划过那对细长的眉眼,然后从紧抿的嘴唇向下,路过刀削似的下颌以及雕琢过一样的脖颈,最后散开在他身被的那件五条袈裟上,眼神经过他领口上的血,又徘徊在他失去的右臂上。观察完毕,他小心翼翼地推开放在两人之间那个大得过分的黑色背包,像是要偷袭的猫一样探过手来,小心地顺着夏油杰左手手骨的分布方式摸下去,一直摸到手腕和衣服交界的地方才罢休。这本来是一套无论怎么看都很色情的动作,被无知无觉的五条悟这么一做,反而像是看这动作的人想太多。

 

“所以你是谁?为什么知道我的名字?”巧克力端上来了,五条悟也不在意自己那杯上层浮着大朵甜腻的奶油花,狠狠嘬了一口。夏油杰听出他话里有话,默不作声地等着他的后文,例如为什么知道他的喜好,为什么会在大街上拉着他这么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喝饮料,没想到五条悟居然学得会适可而止,说的话点到即止,只默默喝那杯巧克力。

 

这个五条悟和他想象的不太一样,夏油杰想,他长大了好多,也许因为他孤身一人在东京,身边没有人迁就他照顾他,几年的社会经验给了五条悟更深的沉淀。不过这样的五条悟似乎一点都不寂寞,他过得很好,依旧不缺钱花,这从他一身价值不菲的衣饰上就能看出来。他有咒力吗?在做咒术师吗?夏油杰不知道,这个答案也在此刻显得毫不重要,因为五条悟同样在等他给的答案。

 

“我叫夏油杰,目前暂且是个无业游民,而你……”夏油杰绞尽脑汁想了一些托词,却懊恼地发现这些全部无法打消五条悟的怀疑,于是破罐子破摔地说道,“我认识你,因为一些事情。”

 

“好吧,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我相信你说的每一个字。”五条悟向后倚靠在有些脏兮兮的壁板上,倒是轻易接受了这个解释,“那么,杰,我们就算是朋友了。”

 

他整个人放松下来,同时伸长腿,在桌子下毫不留情地踢了夏油杰一脚。

 

有了五条悟认可的这层“朋友”的关系,后面的谈话相对来说顺畅了很多。夏油杰尽量敞开心扉地和这个五条悟讲话,因为他没有天赋异禀的六眼,也不知道五条悟是否拥有咒力,所以他隐去了一些超自然的咒术问题,只说起在skytree顶部看过日出,说起在北海道滑雪时看到的光柱。五条悟问起他缺损的右臂,他也只是说在战斗中受伤——至于刚刚在街上那一抱

 

在他的循循善诱之下,五条悟同样讲起了自己,讲少年时期逃学做过一段时间地下酒吧驻唱,讲同学聚会上如何被灌得酩酊大醉,现在研究生快要毕业了炒股怎样怎样工作如何如何。他独身一人在东京,倚靠股市赚了不少的钱,又没有房车家眷拖累,自在得像空气一样。

 

谈话随着五条悟的那杯饮料喝完而中止了,五条悟咬着吸管,试图从空气中汲取一些不存在的糖分。夏油杰在他对面拢着袖子静坐,面前的饮料杯早就空空如也,他已经许久没说话,五条悟也并不需要人打断自己,因此这个角落的气氛陷入了一种微妙的尴尬境地。两人大眼瞪小眼地对视了几十秒,夏油杰波澜不惊地观察着五条悟,五条悟回瞪他,像是一场谁先眨眼谁就认输的比赛。

 

夏油杰率先眨了眼,由是对面五条悟绷紧的表情瞬间放松下来,手忙脚乱地抹掉自己眼角落出来的那些眼泪。他抹完眼泪,眼巴巴地望着夏油杰,于是夏油杰对他说:“我们上街去转转吧。”

 

冬天实在是太冷了。夏油杰方才不这么觉得,因为他身被僧衣在街上被凉风吹了个透顶,但是他们再从温暖的咖啡屋挤出来时,他先是微微感受到一丝冷意,接着刺骨的寒风从他的脸颊和指尖向着四肢百骸蔓延,几乎要将他塑造成一座冰雕。

 

很多年没有这样“活过来”的感觉了。

 

五条悟走在夏油杰的前面,两手插在兜里,夏油杰望着他的背影这么想道。他惯于把等同于袈裟一样沉重的责任背在身上,也要给其他诅咒师做出表率,他就是一座金身塑像,是一面不可动摇的大旗,死后倒是能享受一些凡人的待遇——虽然这凡人的待遇里并没有让他取暖这一条。

 

然后他感觉到五条悟停下来,接着跑回来握他仅存的左手。或许是在口袋里闷了足够久,对方的掌心很热,带着一点点栀子花护手霜的香气。五条悟用一个别扭的姿势把夏油杰冰凉的手扯过来,放进自己的口袋里,接着像是无事发生一样跟着人流向前走去。

 

走到更开阔的十字路口,人流向四面涌去,夏油杰配合着五条悟站在路中间,他等待五条悟的下一步动作,但五条悟却不再动弹。

 

“你接下来要去哪里?”他问,同时紧紧抓着夏油杰的手,生怕他溜掉似的。夏油杰被抓得有些手痛,他好笑地看着五条悟的反应,觉得自己几十分钟前的判断有误,这个五条悟和他那个没什么区别,也许人的秉性也许是刻在骨子里不会变的。

 

“去神社吧。”他说,“不必是什么大神社,去那里吧。”

 

五条悟瞪大了眼睛,那对碧色的眼珠几乎要跳出来。

 

“圣诞节去神社?”他问,大笑着站上一条斑马线,“耶稣要气死了——啊,抱歉,你是佛教徒来着——但是佛教徒也不该去神社啊。”

 

“不,我其实没有信仰归属,你可以把我分进任何一个教派。”夏油杰这么说着,心想若是真要算来他可能是相信“咒术”这种无法分类的教会的教徒,相信新世界,相信杀死猴子就会得到幸福,这是听上去荒诞不羁的事,但他十年来就是这样相信着。同时他也相信五条悟,相信五条悟会带他到该去的地方,相信五条悟带来的结果。

 

五条悟牵着他,转了个弯,从钢铁洪流中钻出来,又穿过人体细胞组成的河,进入另一条不怎么繁华的街。路上的华灯渐渐消失,他们往黑暗中奔去。夏油杰的视力有限,在黑暗中逐渐失去视觉,他觉得现在的五条悟应该也处于差不多的状态中,但五条悟拉着他,准确无误地踩过每一块石砖,他们往小巷中拐去,似乎走了很远的路,然后一片开阔的广场在夏油杰面前展开,入口处立着高大的石质鸟居,青苔爬满了整个院落,甚至盖在了入口处的石碑上,叫他看不清这里是什么地方,而五条悟在月光下对他笑,笑容和石碑上的字迹一样模糊不清。

 

他们站在神龛前参拜,准确来说真的参拜的只有五条悟一人,夏油杰无法合十,只得象征性地鞠一躬。参拜结束后,这点象征性的敬意也就消失了,两人各找了一块石墩坐下,没人在意猎猎吹着的冷风。夏油杰用余光瞟着五条悟,五条悟背对着他,坐得很直,从脖颈到脊背的肌肉无不绷着。夏油杰微微叹了口气,这个五条悟果然既不认识他,也没有六眼。最强的五条悟闭着眼也能知道他在做什么,他永远是放松的,因为他永远相信夏油杰,也知道夏油杰不会伤也伤不到他。

 

五条悟送他到这里后似乎不打算去做什么,好像撞到他之前那种匆匆忙忙的态度全是错觉一样。夏油杰想到这里略微欠身,假装自己要站起来,五条悟的腰腿果然也有了发力的趋势。

 

“你还要去哪里?”夏油杰还没有下一步动作,五条悟已经先他一步站起来,拍掉羽绒服和裤子上上粘的灰和青苔,“我们走吧。”

 

“哪都不去。”夏油杰调整回原先那种随意放松的坐姿,久违地感受到一点逗小孩的乐趣,“我记得你遇到我之前本来是匆匆忙忙的,怎么后面又跟我去咖啡屋又陪我来这里参拜啊?“

 

五条悟撇了撇嘴,干脆不顾一地泥泞在他脚边坐下,把那个看着就很沉重的大包丢在一边。卸下那个大包似乎卸下了他对夏油杰的最后一道防线,五条悟看上去更轻松自在了一些,伸手把自己本来就被吹得乱七八糟的头发揉得更乱。

 

“原本是被突然叫醒,赶着要去忘年会的,不过反正路上都迟到这么久了,不去也就算了。”他絮絮叨叨地说道,“讨厌死了那群古板的老橘子,明天去提交辞职报告算了,反正老子够有钱也够有资本,跳到下一家也说不定,有的是人要我哩。“

 

“你告诉我,不怕我说出去吗?”夏油杰有些好笑地看着他,五条悟才认识他不到几个小时,怎么能够如此坦诚地跟他吐出这种抱怨的话。

 

“因为我之前不认识你啊。”五条悟仰头看他,漏齿一笑,笑容坦坦荡荡,“就算我们已经做了几个小时的朋友了,杰,但是我之前不认识你,所以跟你说这些是安全的,反正你也不会讲出去,也不知道去哪里讲。”

 

“而且我信任你嘛。”他的眼睛不再看着夏油杰,转向另一边遥远的路灯,那里似乎有几只在深冬苟延残喘的飞蛾,不过天气实在冷得够呛,那些蛾子不一会儿也簌簌掉在地上,“虽然不知道这种信任是哪里来的,毕竟你穿得就很像诈欺犯,还缺胳膊少腿,看着不像什么好人,但是我信任你啊。”

 

“……你也太轻信了,悟。”夏油杰居高临下看他的发旋,轻轻吐出一口白气,“这样是不行的。”

 

五条悟在他面前有些骄傲地举起手:“没问题的,我之前炒股啦、投基金啦、买保险还有看病啦,从来没被诈骗成功过哦,你知道的吧,有那种无良的地方会给你增加很多隐形的债务之类的……我的两只眼睛视力都是2.0,可不只是能看清楚而已,所以也知道你不是骗子。”

 

五条悟总是这样,夏油杰想道,无论是哪一个五条悟都一样。他不再问五条悟任何问题,因为他不再有任何想问的,五条悟似乎也不用他提问,接着“不会上当”这条又说了好多,然后讲到他要辞职的破公司,未来想去旅行的地方,他的未来像摊开的画卷一样在夏油杰面前展开,如此清晰,如此绚烂,只需要他一个人。

 

他似乎讲了很久,久到即使是夏油杰也有了被冻透的痛感,五条悟终于停下来。

 

“很晚了。”他说,“杰还要去哪里,我带你去,或者在附近找个旅馆休息一下也可以?”

 

“不用了。”夏油杰终于站起来,没在乎身上沾没沾到青苔泥土,“你带我出去吧,到某个亮堂的地方就可以。”

 

五条悟算是默认了他的说法,也不打算作为成年人介入另一个成年人的生活,只是伸手去牵夏油杰冷得像冰一样的手,然后他们又在黑暗里穿梭,这次的黑暗远比刚才粘稠厚重,夏油杰最初那种呼吸不畅的感觉又渐渐涌上来,或许是因为周围的住户都熄灯了的关系,又或者是因为月亮被云遮住,再或者因为太冷了。五条悟把他带到两人相遇的那条马路上时他几乎已经喘不出任何气了,不需要呼吸的奇怪感觉包围着他,催着他快走。

 

“那,我就先告辞了。”五条悟拦下一辆计程车,伸腿跨上去,临关门的时候,他突然回头深深看了夏油杰一眼,那对蓝色的眼睛又像漩涡一样牢牢吸引着夏油杰,“明天我还能见到你吗?”

 

夏油杰只是站在原地对他微笑,并不打算给他一个答案,五条悟等了一会儿,没等到他回答,这才关上车门,排气管吹出一阵白烟,计程车沿着路开远了。

 

夏油杰目送着那辆车消失在路尽头,然后闭上眼睛,让自己彻底沉入死亡的沼泽之中。

 

Fin.

8 个赞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ง

1 个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