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五】瘢痕

*百鬼夜行后夏存活if,有些许H
*全文约4.4k字

如健硕的雄鹰被摘去翅膀,夏油杰从此失去了他的右臂,昭示着自己已然死在那片天空之下。

心有不甘、不甘示弱。然而当他看见五条悟弯腰蹲在他面前,向他吐露至今为止未曾坦白的、难为情的话语时,他突然就释怀了。

“——————、——————”

夏油杰不禁笑了。

五条悟是他再怎么倔强的执念都越不过的海洋。

尤其当五条悟蹙起一向舒展的眉头、唇角在话音的间隙间仍不可控地发抖;尤其当五条悟眼里永远寂静的海域开始摇晃——彷佛下一秒,他便会孤独地搁浅在无人的滩岸上,任由潮汐拍打他的尸骨,在细浪里一点点支离破碎。

多么卑鄙的眼神,逼得他就算断臂也想抬手替他擦眼泪。夏油杰笑得很轻,他总觉得这辈子势必都得栽在五条悟手上,任由他一滴泪水就能动摇本该坚若磐石的意志。

“别哭了,悟。我……”他下意识地想像以前一样哄人,却又因为想到如今的身分转换而戛然而止。

“你怎么样?”五条悟冷漠地要他说完,像是在逼供什么穷凶极恶的罪犯,尽管这场磨人的审讯最后只是想要听到一句真心话——

“我舍不得。”夏油杰缴械投降、丢盔弃甲,歪着脑袋气若游丝地哼笑,就像在嘲笑自己至死都抛不下庸俗的情爱。他睁着没有被血掩盖的眼睛,想尽可能把爱人的身影镌刻在视线里,缓缓重复说,我舍不得。

是舍不得看他哭,还是舍不得离开他?

夏油杰在模糊的意识里,只觉得舍不得的东西果然还是太多了。

高专的那些老朋友——果然还是想好好道个歉啊。

新的家人——美美子和菜菜子肯定也会哭的吧。

悟——我唯独不想伤害的、想好好捧在手心的爱人。

舍不得他的眼泪、舍不得他所要面对的一切苦难;舍不得他的委屈、舍不得他欲将承担的一路孤独……

舍不得就这么离开,舍不得留他一个人。

……

五条悟凝视着夏油杰削瘦的侧脸,仔仔细细用精密的六眼描摹自己错失的十年,还是那个夏油杰,除了一身道貌岸然的袈裟外几乎没有什么改变,但他总觉得陌生。觉得可爱可惜、觉得可怜可悲,觉得夏油杰自食恶果,但受惩罚的却是他五条悟。

同样见不得人。

他没有擦掉自己脸上滑落的泪水,反而伸手替夏油杰揩去眼角的血渍。五条悟小心翼翼地、猫一样挨近陷入昏迷的夏油杰身边,一如过去习惯的那样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缩得小小的,像暗巷里不可告人的秘密。

“我也舍不得。”五条悟明目张胆地与夏油杰十指紧扣,如星的眼眸缓慢地眨,也缓慢地说:“夏油杰,我也舍不得你。”

暮色苍茫,斜阳终究落在无人知晓的陋巷,将隐密的吻照亮,爱意无所遁形。

“我带你走吧。”五条悟捧着夏油杰的脸,眷恋地吻他,要他责无旁贷地承受诅咒,要他罪有应得。

“哪里也别去,留在我身边。”

“这是你欠我的,夏油杰。”

……

最后五条悟将夏油杰打横抱起,他走得很慢,背影被拖得颀长。怀里的人很轻,像日薄西山。

半晌,五条悟垂眸看着夏油杰被落日染红的脸,几欲开口却又沉默,像在等待什么。最后,他生硬地说,“你要装睡到什么时候?”

“……”

六眼清楚捕捉到夏油杰略为抽动的嘴角,他咬了咬下唇,冷酷无情:“还是把你杀掉吧。”

夏油杰终于虚弱地出声:“你舍不得。”

五条悟加重掐他左臂的力道,不知道是羞是愤,千言万语只凝聚成一句“混帐”。

夏油杰其实也没有那么游刃有余,他的意识微弱,是五条悟的吻让他强迫自己维持清醒,深怕错过任何一句告白。他很想笑,怎么会在殒命之时只想听五条悟说情话,他觉得自己终究是还俗的假慈悲,一边皈依一边破戒,所谓铸金身、绝爱欲,在五条悟面前都成了信口雌黄。

“你要带我去哪里?”夏油杰放任自己倚靠在五条悟身上,偷偷听他胸口规律的颤动——那使他安心。

“先找硝子。”五条悟低头觑了一眼夏油杰空荡的袖子,话音有些干涩,像是在宣告难以生还的手术成功率,“你的手臂,应该是治不好了。”

“是吗?”夏油杰却不甚在意,他早已别无所求。是五条悟的眼泪让他重获新生,是五条悟的告白和亲吻让他苟延残喘,如今残疾还是死亡于他而言都不是什么不可承受的结局,他只怕五条悟为他难过。

“是啊。”五条悟轻声说,哽咽几不可闻。

……

夏油杰整整昏睡了五天。

他被不存在的疼痛折磨,断肢处如钝刀凌迟,尽管家入硝子已经用反转术式治愈了伤口,截除的骨肉也只留下巨大的瘢痕,那块疮痂仍然朝夕不止地向他传递剥肤椎髓般的痛楚,时刻提醒他在梦里也不得安宁。

每当夏油杰在被褥里呻吟发汗,五条悟就会放下手边的工作来到他身边,钻进被窝里搂着他、轻拍他的背脊,拙劣地学他哄人的手法。

“杰,我在呢。”

“杰,不要怕。”

那时的五条悟才十五岁,并不能很好地使用六眼,常常因为过载的资讯量而不堪负荷,最后只能可怜兮兮地跑到夏油杰身边撒娇,说他头晕、头痛,还想吐,觉得自己是不是就要死掉了,委屈极了,像一只被人欺负的小猫。

夏油杰不知道怎么让五条悟好过一点,只好把人当作矜贵的小少爷来哄,一边抱他,一边用宽厚的掌心覆盖住朦胧的蓝眼睛,施予自己的咒力来缓和五条悟所能看见的混乱。

似乎是奏效了,一米八的小少爷安分地缩在男同学身边,开始昏昏欲睡。夏油杰就这么保持清醒守了一夜,每当五条悟因为刺痛而发出呻吟,又或者因为恶梦而挣扎梦呓,他便会轻拍他的脊梁,像在安抚一只应激的猫,温声细语,反覆说,我在呢,不要怕。

后半夜小猫睡得香甜安稳,倒是可怜了猫主子,隔天顶着双眼的乌青来到高专,和一旁神清气爽的五条悟形成强烈对比,还要被毫不知情又忘恩负义的猫嘲笑黑眼圈比眼睛大,最后还是得大打出手。

如今事隔十年,两人立场对调,夏油杰在梦里辗转,在安抚中沉睡;五条悟彻夜未眠,直至晨光熹微。

当夏油杰终于自长久的昏迷中甦醒时,他看见五条悟守在床边,烛灯将他的倦容照得清晰,眼眶底下是和白皙肤色不搭的一片黑青。他从来没有见过五条悟这么憔悴的模样,不知道有没有睡过几天好觉,他看得出来五条悟累到不想动笔,烦躁地转了两下笔杆,又像是怕吵到人而默默放下。

就这么安静地看了好久,夏油杰才开口喊了五条悟的名字:“悟。”五条悟抓起墨镜戴了起来,侧过头看着夏油杰,也看了好久,这才迟疑地喊了一声:“杰。”

“这段时间,辛苦你了。”夏油杰说。他能清楚感受到自己昏睡这么久以来却没有半点身体上的不适,断肢也不再疼痛,甚至连身形都比以前有肉。想必是有人每天费心替他按摩、替他温养身子,这个人除了五条悟以外,不可能再有别人了。

但偏偏五条悟却把自己的身体养得一团糟。

瘦多了,身上那件毛衣格外宽松——夏油杰还记得,是他在新宿和五条悟道别时穿的那件——把人裹在里头,像是困住灵魂的茧房。

五条悟哑口无言,身影在摇曳的烛光中显得薄弱,外头夜雨敲窗、灯火阑珊,夏油杰支起身子,在夜色里用仅有的一只手拥抱了五条悟。

他看见桌上满是与他有关的文件,看见好几枝断墨的笔安静地躺在桌角,这一刻他只觉得心疼,他不想要那个骄傲鲜活的少年不得不伏案为他赎罪。是这样的,又是这样的,他舍不得。

五条悟把脸埋在熟悉的拥抱里,压抑地喊着:

杰。

杰。

……

五条悟用掌心按着夏油杰的腹部,在他震惊的目光中缓慢将自己埋了进去。五条悟逼迫自己吃掉夏油杰硕大的事物,光是头部的顶入都足以使他腰软腿抖,但他仍然强撑着身子挺直背脊,紧咬下唇,在可怜的泪眼下开始扭腰驰骋。

为什么哭呢?他从百鬼夜行那天开始就很想问自己。为什么停不下来、为什么一看见夏油杰就心如刀割,为什么好不容易保下了爱人却说不出话来,只能在闷哼中掉眼泪,在不容抗拒的性爱里一边哭一边喊他的名字。

或许只能是因为压抑太久了。

从诀别的新宿街头开始,到那条重逢的暗巷。

十年来压抑自己不能看一眼、不能干涉他的生活,不能像以前一样被他抱在怀里睡上安稳的觉;只能一边想像他搂着别的更重要的家人,一边紧抱自己、宽慰自己,然后在幽暗的夜里孤枕难眠。

有时候就是这样的,自己不提、别人不问,若无其事把锥心刺骨的真实安放在角落,就以为能够一辈子与痛苦相安无事,殊不知总有一天会与苦难的源头不期而遇。那瞬间,所有伪装得毫无破绽的东西便会产生裂缝,然后在爱人的眼里一点一点土崩瓦解。

五条悟像在泄愤,像在折磨自己同时也折磨夏油杰,未曾容纳过男人性器的后穴被撑得红肿,因为润滑做得不够到位而干涩紧实,肠壁死死咬着夏油杰的柱身,內里甚至构筑出了肉刃的轮廓,就这么缠着、吞咽着,时不时又因为五条悟的蓄力而顶到深处。

触及敏感点的时候,他会像一只优美的天鹅,扬起颈脖露出漂亮的弧线,然后自喉头泄出甜腻的呻吟。他愈发湿润,汁液丰沛,浇淋在柱头上引发夏油杰更高涨的情欲。

夏油杰单手掐着五条悟的腰肢,开始配合他摆臀的频率向上顶胯,五条悟差点被掀翻,软着身子用手撑在夏油杰的腹肌上,口中狼狈地发出紊乱的喘息,就像经历过一场巨浪的席卷。

五条悟的眼神看上去有几分迷离、几分埋怨,似乎是很想掌握主导权,但又被夏油杰猛然的撞击弄得差点高潮。夏油杰趁势摩挲爱人的腰际,再向上蹂躏柔软的胸乳,五条悟慌乱地喘了一声,抿着唇将高高翘起的臀丘再次伏了进去。

“杰……杰……用力上我、亲亲我……”五条悟需索无度,要夏油杰上他,又要夏油杰吻他。他们紧紧相依,舌尖交缠、唇齿磕碰,铺天盖地的吻使他们如痴如醉,就好像唯有如此才能证明他们正在相爱。

到后来,筋疲力尽的五条悟被夏油杰只手按倒在床上,青筋虬结的阴茎如狰狞的野兽,以身下人勾起的欲望为食粮,凶猛地朝松软红嫩的穴心进攻,要他被操得意乱情迷才肯稍作罢休。

五条悟确实有几分神智不清了,那个冷着脸、强作成熟镇定的男人开始剥落,露出里头恣意妄为、撒娇黏人的本质,就像十年前会张开双手讨要一个拥抱的少年——那个在夏油杰风尘仆仆的大衣里笑得明媚漂亮的十七岁少年。

他泛红的肌肤浮上一层薄汗,整个人湿滑娇嫩,如浆液饱满的果实。他冰蓝色的眼睛迷茫失焦,晶莹的泪珠随着顶弄的动作而弹开,溅在俯身吻他的夏油杰脸上。

在拥抱和亲吻里,他破碎地说,我一直都很想你。

夏油杰没能袒露,他一向如此,早在发誓跨越那条界线的时候就把爱埋进土壤,藏着掖着,尽己所能不让五条悟的名字出现在他的生活里,否则他便无法彻底和过去道别。

然而当结痂的疮疤被揭开、像断肢仍有实感,他不得不承认的是,有些东西不是他避而不谈就不复存在。

他没想要告诉五条悟,他也很想他,很爱他,离开村庄的时候后悔没能带甜点回高专,牵着两个女孩的手叛逃的时候又不免俗想起五条悟掌心的温度。

柔软的、细致的,有点凉却又很让人喜欢。

他没想要把爱摊在阳光下,让一切无处可藏,但当他看着五条悟的眼睛,看着他在泪光与深蓝的海面中荡漾着自己的身影,听他急切地、胡乱地倾诉自己有多爱他——他终于溃不成军,在泪与吻之中如实坦白,悟,我也是,我也是。

听到夏油杰的告白,五条悟露出了当年那般纯真、容易满足的笑容,亲吻了夏油杰的断臂,像是在接纳他曾经蔓生滋长的不堪。

至此他们终于与彼此和解,在爱欲的峰顶久别重逢。

……

五条悟在夏油杰怀里蜷曲成小小的一团,彷佛很习惯这样把自己搂紧。夏油杰的心化成一滩柔软,还有几分割疼,他用仅存的那只手轻拍五条悟的背脊,轻声哄着:“我在呢,不要怕。”

怀里的人突然就放松了下来,像一只睡得安稳香甜的猫,有了全世界最舒适安全的角落可以度过长夜。

他们相拥而眠,久未愈合的瘢痕再也没有撕裂过。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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