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AT'S MEMORY

五第一人称随笔
虚构回忆有
人味比较重(大概)
PS.祝我的毛米生日快乐永远不死

我有一只猫,他已经很老了,不过我养得很好,毛发依旧顺滑发亮,脚步稳健。

猫喜欢趴在窗台上晒太阳,背对着我,很偶尔才动一动耳朵,一躺就是一天。等日暮西沉,放饭的时间才挪窝,走到我这边,自然地踩我胸口。用他那浓缩了十五斤(年纪大了胖了一点)精华的小爪,催我给他放饭,顺便在我价值十五到八十万不等的衬衫上一视同仁地勾出线头来。

但我总是很高兴,从不用无下限把我俩隔开,因为这意味着,他又陪伴了我一天。我实在是太忙了,在猫进入老年以后,我总会担心哪天出差回来,迎不到他来接我。

就算是我也会忧虑于别离,不能免俗。虽然我总教育学生,死亡对于咒术师就好像炸猪排饭上的红姜。

扯远了,猫很健康,我也是,他今年十四岁而我二十八,我总跟他说,你加油活,活成猫妖,永远不死,争取白毛猫送白发人。

他习惯很好,我说话的时候会正脸看我,感觉像在认真听人说话。他的眼睛很蓝,年岁上来色素淡了一点,变成秋日高空的色彩,我总感觉他能听得懂我在说什么。就当他答应了,摸他柔软的脑袋,起来给他喂一点零食。

而当我说我有一只猫的时候,别人的态度大多很不信任,甚至夸张到建议我送养,不要虐待动物。他们应当以为我只是心血来潮,随便提了一只奶猫回来蹂躏。

我在眼罩底下翻他们白眼,懒得理会。这种事情冷暖自知,猫开心就好。

不过他们的想法其实也不无道理,最开始养他确实是一时兴起,我把他从宠物店的橱窗里抓出来,带回家的时候只有三个月大。

那个时候我没什么耐心,遑论替猫梳毛铲屎这类琐碎。饲养的工作交给侍女,只在我高兴、想起来的时候才去摸摸他。

那个时候他跟我很不亲,倒是脾气很好,想玩的时候随我摆弄,不叫不咬。现在看他那会有点像风月场所的小姐,不爱上班,但身不由己,只好以色侍我。

后来我去高专上学,家什一概没带。把猫夹在胳肢窝底下,一手提着猫砂盆一手提了两包猫粮,从京都杀去东京。

以历史纪事的方式来表述,这一年就是人猫关系的重大转折点。

好吧,其实有点夸张在里面,罗马也不是第一天建成的,我跟他的磨合期痛苦到不堪回首。

包括但不限于他软便粘了一屁股臭臭、半夜跑酷、在我床上呕吐毛球、咬坏我的数据线和游戏卡带、一边跟我对骂一边用各种织物磨爪子。

我感觉有些什么东西在我心里破碎,才认清这厮真面目已悔不当初。

不过就算在那段最难熬的时候,我也没有想过要扔掉他。我只是崩溃,然后不分时段冲去隔壁抓来男同学大叫,你管管他!

对,矛盾转移,我学得很快,反正那家伙满嘴仁义道德,叫我不要跟小东西计较,那就你俩去龙虎斗。

不过实际上,他对猫的耐心也是远超常人。如果是我去闹他,他能从高专宿舍跟我一直打到山脚,触发八百个警报,收获夜蛾两个铁拳制裁,再喜迎六千字检讨。可要是猫闹了事,我去找他一起面对烂摊子,不管几点他都能耐住性子收拾妥帖。

我很少佩服什么人,因为这个,我高看他一眼,夏油杰实乃忍人也。

对,我跟夏油杰原本是不对付的,但以小混蛋为纽带,我俩组成了养娃搭子。那会我十五,他十四,已体会一轮为人父母的沧桑,精神状态领先同龄人十年。

夏油杰实在太喜欢猫了,见过如此恶魔的一面还能岁月静好,夸他漂亮、给他梳毛、带他玩玩具、喂他吃零食。

我因此很不服气,觉得猫哪里有我好?我跟他争辩,火气和感情一起升温。

我以照顾猫方便为借口,把房间毗邻的那面墙敲掉了。宿舍扩大一倍,我俩变成室友,猫也高兴,能乱跑乱抓的地方更多了。

再之后,两张单人床并在一起变成双人床,猫躺下的时候还在这边床脚,第二天早上又滚到那边床头去露着肚皮扭成一个U字了。行经路线和睡姿都实在诡异,我俩还原不出个所以然,但总归知道他自由又幸福。

我靠在杰的怀里,一起看猫睡觉。他的嘴唇贴在我的耳朵上,很轻很轻地说话,他说猫像我,眼睛很蓝,漂亮。

我应下夸漂亮的部分,指着猫分劈了叉的面具,我说你看,他也有怪刘海,还是像你,是你亲生的。

争论就从这一点点无聊的小事上发展起来,我俩谁也不让谁,说像你、不对,还是跟你更像。甚至为此差点大打出手。最后吓醒了猫,他跑到床底下,我则骑到那家伙身上,打了酣畅淋漓的一发晨炮。

我跟杰在教育方面的意见也很不统一,不如说是跟平时完全相反。我主张给猫立规矩,好比几时放饭,每天零食吃多少,拒绝让猫骑在我头上,用铁腕告诉他谁才是这个家的老大。

杰则完全就是软耳根,猫只是蹭他,对他喵叫,扒拉几下裤腿,还没有怎样他就完全败下阵来。猫条?好。罐头?好。冻干派对?好。

甚至出任务回来的伴手礼,猫有昂贵的金枪鱼冻干,轮到我他摸摸后脖子,说忘了,光给猫挑零食花了眼。

我怒而暴起,抢走那袋冻干自己沾酱油全吃了。

回头看见他跟猫都耷拉脑袋,我没有一点要原谅的想法。

所以那时候,比起我,猫又要更黏他。他俩的爱互有回报,看得我不高兴。

我时常觉得他太爱猫了,胜过爱我。他会对着猫说喜欢,说爱,面对我又开始支支吾吾,顾左右而言他。故而时常吃味,把嘴翘老高。

但我到底是个男人,做不到像女孩子那样袒露心声,直直地诘问,只能自己生闷气。又从他默不作声贴过来的拥抱和亲吻里释怀,周而复始。

只不过到后来,我才发现他说的爱也是天大的骗局,还好没有对我讲过,不至于命都去了半条。

猫耳朵很好,每次我们回来,听到脚步声他都会跑到门口来接。那天回来的时候又是只有我一个,他就很习惯地蹭过我以后蹲在那里再等一会。

我把他抓回来举起,看着他的眼睛说,你以后不要等了,他不会回来的。

但我忘了,我以前也会拿这种话逗他,他被我骗过几次就不再相信,依旧坚持等门。

夏天我们都忙,一连数天不回宿舍也是常态。他听不懂我在说什么,只当是跟往常一样,再过几天杰就会回来,给他带爱吃的零食。

我看着他毛茸茸的背影心烦,把他抱走、拿零食引他,甚至把他关进从来没用过的笼子里,但这都不能阻止他。

他是一只很倔强的猫咪,认定的事情就要完成,他一定要在门口等待夏油杰回来。

我再没有办法,只好由着他去。

等待的日子里,他的食量开始变少,对往日最爱的冻干也不感兴趣。哪怕在吃饭,只要走廊里有一点风吹草动就会飞到门口,抬头看着门把手的位置,好像在期待看到转动。没有结果也就失去胃口,我再哄也不愿意张嘴。

我开始禁止七海在我喂猫的时段进入宿舍楼,他看了我很久,到底没说出什么。

猫换了夏毛,变得很瘦,没有往日那么蓬松,抱起来的时候能摸到肋骨。我看着他,好像又看到了夏油杰的影子,我说,果然是他亲生的。

我对着空荡荡的房间说。

不过,就算是这么笨的猫,也有认清现实的时候。

那是一个暴雨天,外面在打雷,我迷迷糊糊地睡着,很不安稳,突然听到一声凄厉的猫叫,我被吓醒了,连滚带爬地起来看他怎么了。

发现他不再蹲坐门口,我点他鼻子,当他想开了,放心不少,没想到这才是噩梦的开端。

从那天过后,猫开始绝食,每天只喝一点点水,肉眼可见地衰弱下去,喂进去的食物会被舌头顶出来。我又找硝子来看,她不知道第多少次重复我不是兽医。但被我看得没办法,开始给猫打吊针。

他躺在白色的床单上,显得那么小,好像变回三个月那么大。我看着他在呼吸,胸腔起伏,心脏还在跳。

但我知道我没办法救他,我没办法拯救任何人,现在连我的猫也要死掉。

这叫什么最强?

这算哪门子最强?

我控制不住了,眼泪往下掉,砸进他黯淡的毛发里。

我抱着他嚎啕大哭。

眼泪是弱者发泄无能的道具,我这么认为。往日我偶尔会故意挤两滴出来,借以博取杰的偏爱,但在他走后就再无用处。我决定再也不哭,但没曾想还不到一个月就打破誓言。

猫好像被我吵到,他抬起头来看我,喵了一声。他的嗓子很哑,有点劈叉,都给我听笑了,噗嗤一下乐出声。

他大概是不懂我的情绪变化的。只是抖抖耳朵,伸出小爪开始在我手臂上踩奶。

我好意外,干脆用袖子囫囵把脸擦干,问他要不要吃点东西。又想起来猫是不会说话的,于是替他做决定,爬起来拿准备好的猫条。

他吃得特别香,喉咙里都呜呜嗷嗷的。我记着硝子说的,如果他愿意吃东西了,不要一次喂太多,就用水给他拌了小半个罐头。他连盘子都舔干净,长这么大从未有过。

那天我抱着他,难得睡了个好觉。

猫痊愈的很快,他不再守门了,转移阵地去了窗台,没事就往下看。

我知道他还在念着他那野妈,从后面硬搓猫头。我说你妈(我们家封建,头发长的是妈)说爱你是骗你的,你为他寻死觅活也没见回来看你一眼。

但到底他也只是个畜牲,我行我素,有自己的主张,而且不听人话。

那时候猫已经四岁了,从最活泼的年纪毕业,活动量不像小时候那么大,变成成熟稳重的大猫咪,没有以前好玩了。

我想夏油杰这个人确实可恶,轻而易举地摘走了我跟猫生命里最好的时光,再拍拍屁股走掉。

迄今,猫爱窗台已经十年有余。

这期间他妈有没有来瞧过他我不得而知,但往后是笃定不会再有了。

不过,也许他早就忘记夏油杰是何许人,睡那只是他喜欢,又或者单纯习惯使然。毕竟猫的脑袋只有那么一点大,甚至记不住我不许他抓我的衣服推我的水杯。

太阳落下去了,夕阳给猫镀上了一层毛毛的金边,我看着欢喜,从柜子里拿出一袋新的冻干摇响。

他的耳朵比脑袋先转过来,站起来很慵懒地伸了个懒腰。猫从窗台跳下来,发出咚地一声闷响,绸缎一样的毛发跟着震动荡出波浪。然后哒哒哒地,爪子擦在地板上,跑过来的时候发出小马驹踏地似的声音。

天要黑了,到给猫喂饭的时候了。

8 个赞

夏油求你别弃猫…

爱猫其实是在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