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ummary:当神明成为同类,就拥有了猎杀的机会,这几乎算得上条捷径。
预警:夏有一点点bian/tai
(一)
当希望被寄予在超能力上时,就已经失去了它。幸运的是,夏油杰并没有出生成为一个普通人,而在理子之后,他发现超人也有能力之外的事,也依旧是个偶尔希望成神的“普通人”;终于,连他也隐隐想把五条悟捧上神坛,尚未意识到这是夏油杰永远也不会做的事。
穿过层层朱红的鸟居,夏油杰好似感觉到什么停下了脚步,转身回看走过的层层阶梯,在朱红色的遮挡下他的视野里仅有校服的裤脚和一双鞋,夏油犹豫着走了下去,鲜红慢慢褪去,那人渐渐显出全貌——五条悟,一个淋湿的五条悟。
在夏油杰对现状反应过来之前,脚步已经加快,踩在积水的台阶上混入雨声中哒哒作响。不带伞怎么还不开无下限。
夏油杰在最后一个,也是第一个鸟居下停住了,因为五条悟站在第一个台阶上抬头看他,他们之间还有一段距离,只要夏油继续往下走几秒就可以碰到,也只要五条运转术式就永远碰不到,是后者,五条开启了术式,所以夏油的伞不被需要了。
不对劲。
悟安静得不像话。
走得好慢,每走一步都要看他一眼。终于站在了同一个台阶,被包裹在无限里的人还是湿漉漉的,没有遮住眼睛,雨就落了进去。
夏油靠近了一步,尽管有无限,他还是把人纳入了自己的伞下。那一瞬间,无限的距离落空,五条伸出食指贴在夏油的额头上,光滑而温热。
“你干嘛?”夏油杰被激起一身鸡皮疙瘩,明明更亲密的也有过。
“好看。”五条终于有了第一个表情,他勾起了唇角,还没等夏油看清他眼里的笑意,就逃离了伞下。
夏油杰觉得莫名其妙,不过开学前的胡思乱想被对方全数清空。六眼神子——神坛上撒娇打滚的宠物猫还差不多。
不是阴界,不是幻境,是货真价实的十一年前——高专三年级。
沙漏翻转,死后回溯,从天而降一个重来的机会,五条只有满心的疑惑与好奇带来的兴奋,仿佛宿傩那一斩不在腰上而在头脑。时间相关的咒具几乎没有,这个几乎还是因为算上了狱门疆那种隔绝外界时间流动的……
天知道他有多喜欢这种不可控的感觉,与难以设想的灾难相对的是无可比拟的惊喜——伞下那人就算一个。
不过,或许夏油杰两者皆是。
由于鸟居下抢跑五条罕见地第一个到了,抬起脚落下进入教室范围时,讲台上的夜蛾有些惊讶,第一个竟然是你小子。然后他就看着混小子朝讲台走来,他疑惑地发问:“你干什么?”
五条顿了一下,手指向着后脑勺的短茬移动,却穿入一片发丝中,抬起头笑了,说:“哎呀不好意思,习惯了。”他转身走向自己的座位。
夜蛾的声音绕着阳光游走在仅有三个学生的教室,湛蓝的目光有如实质,被盯准的夏油杰笔尖迟迟未再动过。
人类社会脱骨于人性,五条算不上通达普世意义上的人性,但胜在学习能力极强,逻辑推理辅助他解决绝大部分的情况。夏油杰是他的第一个判断指针、一个几近完美的样本,为数不多的激剧情感也从他获得。
涩谷车站的冒牌货不算,在高专小巷的最后一面将分别的时光压缩成薄薄的一页纸,翻过便是十年后,笑起来的弧度还和学生时代一样,五条忍不住招惹他,踢了踢对方的桌脚:“喂,笑一个。”
夏油没理他,夜蛾倒是看不得他被冷落,走到五条桌前:“那你要不要给我哭一个啊。”
五条乖巧地抬起头向老师扯了一个笑脸,心想:这个还是不要了,毕竟您老人家的葬礼上我都没掉眼泪。
下课铃声响得适时,解救了即将得到制裁的五条悟。
回忆里的日常每一天每一天都是混在一起的,今天发生了明天的事,或是明天里都是昨天的事,从来没有分明的界限,只有人是一样的。其实五条很少陷入虚妄的回忆里,那堪称安全屋的过往容易让他在危机四伏的现实中失去警惕心;相对的,回忆里的柔软光阴也会化作致命的子弹击中他,毕竟他还没有脱敏,无法控制那些过往不在身上重演。那还真是个天造地设的陷阱。
他趴在木桌上侧过脸,望着被树叶分割得细碎的阳光在两位同窗的脸上浮浮沉沉,缓缓在虚幻的安全里睡去。
“悟!”
在课上睡过去的五条悟再常见不过,只是从没有一次像这样被魇住。授课的老师是普通人,讲完了知识点就匆匆离开,此时教室里只剩学生三人,下课铃还未响起前夏油不打算叫醒安静的悟。
然而对方紧攥的拳头、异常的呼吸结合今天一早的状态不得不让他感到慌张。
所幸,悟醒了。
夏油杰一手撑在课桌上,一手搭在椅子上,把对方圈入自己的领地。五条抬起头望向他时还在梦境的边缘摇晃,孤立无援的警示还在大脑回响,迎面便是难以辨别的二次陷阱,以一种压迫感十足的姿态,于是,呼吸在潜意识被阻断。
“呼吸,悟,呼吸。”
在夏油杰的俯视下,五条因吸气微微仰头,眼睫微微颤动,无辜的蓝眸收敛了清晨停歇的雨意,无悲无喜的眼里却好像带着求救的意味,整个人被动提起。
夏油杰满足掌控欲的途径有很多:咒灵、自己……反正不会是五条悟——那个百无禁忌……被所有人捧上神坛的六眼。
“呼气,悟。”语气很温柔,搭在椅背上的手攥紧了,手背上突起的青筋只有夏油自己注意到。
待到五条悟的呼吸平缓下来,夏油才开始和他对话:“你在哪?”听起来像欺骗性质的审问,显然五条也这么觉得,他不满地撇了撇嘴,说:“你想问我什么?可以直说。”
“我问了你就会告诉我吗?”夏油杰紧盯着他,下压的眉心显出几分凶狠来。
上辈子前前后后十几年五条也没如此近距离地见过对方这个表情,甚至对象还是自己,他强忍着不适也冷下脸来,说:“当然不会。”习惯了对方的靠近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处在怎样的弱势,闹脾气似的冲对方仰起头,说:“你起开。”
硝子想拿烟盒砸两个人渣,但到底舍不得那包烟,静悄悄走出教室透气去了。
经此一遭,两个人渣提前五个月陷入了冷战。夏油杰自然摸不着头脑,而实际上五条悟自己也觉得莫名其妙。
(二)
睡眠逐渐成为五条悟排斥的一件事,现实是倒转的世界,梦境是继续流淌着的堆满了蝴蝶效应的未来,是他死亡的后续,因为莫名的冷战他甚至早死了几天,错过了被烈火焚烧的痛苦,只来得及赶上受骨肉灰烬四散入海洋的罪,顺便一提,第一天在教室睡着的那次他正在被硝子缝合腰部。
死亡的潮水将他高高托起,置身于月光下的虚幻泡沫,伟大如六眼,也难以辨清哪边是退潮后的现实。
高专宿舍的走廊被深夜的月光铺满,冷清了三天的房间终于等到了它的主人。五条悟还没来得及转动门把,就被阴阴郁郁的挚友一把拉进了隔壁房间,抵在了门背上。
夏油杰想问对方去哪了,深吸了一口气,压下质问的欲望,问道:“你晚上好好睡觉了吗?”
五条睁大了眼睛,墨镜微微下滑,发凉的脊背一下子放松下来,夏油看见他雪白的睫毛机械地扇动了两下。“我状态这么好,当然好好睡觉了。”
状态,光凭反转术式也可以伪装出来。夏油杰没有揭穿他,只是若有所思地盯着他。
五条如芒在背,夏油杰的长相,严肃起来和那些古典文学一样费解,也一样唬人得很,因睡眠不足而死气沉沉的双眼仿佛要带着他共赴深渊。五条摘下了墨镜,柔软的发丝随着笑意一同颤动,温热的手掌用体温侵占对方的视野,轻声说:“你背对着我离开的时候,又是什么样的眼神呢?”
黑暗中夏油杰拥有的只有五条悟的声音,格外清晰,他理所当然地想为自己莫须有的罪名辩解,对方却放开了手自顾自地靠坐在了沙发上。
主动权被夺走,审讯位置对换,尽管五条没有这样的意识,但鲜少从挚友身上尝到好处的夏油杰食髓知味,不讲道理的掌控欲望从喉咙深处伸出蛇信子来。
冰箱的灯光闪了一下,泄出些冷气,夏油拿了个不锈钢的勺子,却没有把奶油蛋糕和勺子交到五条手上,对方扭过头看他时眼睛都发着亮,忽视他“快给我”的眼神,光滑的勺子缓缓地在冰凉柔软的蛋糕里转了一圈,剜出一块,他终于走向沙发背后,居高临下地看着沙发上的人后仰着头眼巴巴地望着自己。
“这几天,你去哪了?”夏油杰把第一口蛋糕喂进五条嘴里,仰头的姿势会让吞咽有一点费力,比平常慢一点,眉头微微皱了一下。
被甜品麻痹的神经反应不及时,五条扯谎的微表情被尽收眼底。他说:“是夜……”
“我问过夜蛾,你晚上没有任务。”
我连名字都没说完啊,你就给我堵死了。
“难道是你本家那边……”夏油给了台阶。
“对,是本家那边。”五条顺着台阶下却看不见底下是什么。
第二口蛋糕被送入口中,铁质的勺子却没有退出。
“你在撒谎,悟。”发凉的触感又从脊骨攀上。坚硬的钢铁撞上他伶俐的牙齿,勺柄以下牙为支点,宽圆的主体部分抵住上颚,微微发痒,撬开口腔。身体的保护机制强制他吞咽,寻常的动作在此刻变得分外困难,味觉得到了满足,吞咽下的只有虚空。五条悟放弃了克制的念头,顺从本心地皱起了脸,暴露自己的弱势境地。
恶趣味的审讯者还要故作无辜,向他道歉:“不好意思,第一次喂人没什么经验。”五条正打算擒住作恶的手,对方就微微松了勺子,还没来得及缓口气,铁器就直直地贴着舌面滑入口腔深处,入侵喉咙。五条下意识地咬住铁质的柄,克制住干呕的冲动。
“松开,别把牙咬坏了。”夏油轻轻晃了晃勺柄示意他松开,逼得五条眼睛又红一圈。
“你不松开我也拿不出来呀,对不对。”
五条抬起右手攥住夏油的手腕,轻轻松开齿尖,强迫拉离对方的手,把勺子从自己的口腔中抽离。
加上上辈子,夏油杰有抛下他的行为,但从没给过他这样的委屈受,简直堪称欺压。
夏油从背后绕过来,坐到五条旁边,把蛋糕和勺子交到对方手里,对方不理,还扭过头去,他就把东西放到茶几上。
“悟想挣脱的话很容易吧,用术式就可以了。”语气平淡得五条回过头来不可置信地斜睨了他一眼,忍不住说:“跟你打架我都不用术式,用在这种地方未免太丢人了吧。”
这个理由,有些出乎意料。夏油杰忍不住笑起来,阴暗的想法一时间被冲散,他恢复了以前的样子,温和地说道:“你去哪,做什么,都是你的自由,我没有权力干涉,这次是我做得过了,对不起,悟。”
五条猝不及防地有些慌张,犹豫的手去够茶几上的奶油蛋糕,把勺子插进蛋糕里,说:“我又没说不让你问,虽然我说不说是我的事,但我也没打算不告诉你,我只是还没想好怎么说而已。”往嘴里塞了一口蛋糕。
“这样子啊。所以,悟什么都会告诉我,是吗?”
“嗯?是……是吧。”五条觉得这话说得有些怪异,但还是应承下来。再说了,有什么事就知道瞒着我的人是你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