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我突然想到你会死(261相关)

summary:五条悟和夏油杰打了个赌。
他垂着眼睛说,“杰,我突然想到你有一天会死。”

*261相关,关于五什么时候意识到不是自己丢下了夏而是在追的故事。
*9k,含大量捏造和个人解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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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大雨飘摇,那是个夏天常有的天气,积雨云大约会在半小时后消退。五条悟抬起右脚扯下切尔西靴的后跟,只留下袜子接触竹席地面,在今天有点潮湿,令人不爽。拉开纸拉门以前他注意到旁边的窗户没有关好,纱帘一层一层,跃跃欲试地想要鼓出来,而窗沿上积了灰,让实木也变成淡淡的黄棕色。
他啧一声拉开大门,灰扑扑的屋里有什么东西挪动了一下,只是一闪而过的动静,但六眼当然看见了,而且他还感受到咒力,证明那不是从窗户跳进来的小动物——当然,在一处东京都内的房子里把窗户开开期待小松鼠跳进来是不现实的,还不如认为是他们盘星教卫生条件太差,闹了老鼠灾。但这是夏油杰的卧室,袈裟规整地挂在门后的墙上,闹钟与墙面平行摆在床头,一切干净整洁的陈设都在否认这个假说。
“喂那边的,不管你是什么人——”五条悟懒得想,直接开了腔。
“啊!”两个女孩的声音尖叫起来。
哦,破案了。是夏油杰身边的那两个姑娘。五条悟看着两个半大不小的初中生少女从夏油杰的被子里钻出来,赤着脚,穿着睡裙。
“…”男人对眼前的画面很难不皱眉,再度检查那是只够睡一个人的单人床。“杰现在还陪你们睡觉?”
“你是谁啊?”金色头发的女生说,被旁边黑头发的小姑娘用胳膊肘捣了一下。
“我是…”五条悟为自己居然真的试图组织语言解释感到一丝尴尬,他挠了挠后颈,又用脚尖戳戳地面,才说:“听着,我跟你们最敬爱的夏油papa打了个赌。所以现在为了让我赢这个赌约,能不能行个方便,出去一下?”
“那还得看情况。赌约的内容是什么?”他后来知道叫做菜菜子的小屁孩拦在妹妹前面,努力抬起头仰视他。
…所以说最讨厌小屁孩儿了。五条悟本来就扯平了的嘴角扯得更远,胸中涌起一股恶趣味的渴望,他真的很想说一些更私人的,更涉及他们两个关系本质的东西来驱赶没分寸的小孩子,比如说他是来拿避孕套和润滑剂的,来拿他们夏油大人的头绳的,来拿他内裤的,但不是。夏油杰坚持这件事不能让她们知道,东西不能当着她们的面拿,否则会带来不必要的危险。毕竟她们不是盘星教的职员。
总结一句话,五条悟真的很生气,但只能俯下身,说,“你们真想听?我跟他赌,我能把他在身边留一个礼拜,哪里也不用去。”
至于他代为拿取的东西,是盘星教库房的钥匙,就压在床垫下面。当事人坚持宣称如果要离开一周的话,他会需要这个。

2

“你保证今天的事情不能泄密。”
五条悟推开门马上要大步流星冲出去的时候被拦住了。
“哈?什么事?”
“…就是我们睡在夏油大人床上的事。”黑头发的姑娘说,五条悟注意到她的巫毒娃娃,长得很独特,而且还有术式。
果然,夏油杰收养的是两个小咒术师孩子。真是妙极了,他当年也去过夏油杰毁掉的那个村子现场,大概知道发生过什么,现在一切就说得通了。“我为什么要说这种无聊的话?让开吧,我赶时间。”
“打雷了…我们很害怕。我们不经常做这种事的,夏油大人也一定没有发现。”
“…”
廊外风雨飘摇。五条悟被两个执意辩解的小姑娘困在屋檐下,二十岁刚出头的他撇撇嘴,决定管点闲事。“杰不在的时候你们也可以正常生活吧?能照顾好自己吗?”
“美美子会做饭……”还没灶台高的孩子举起手,被五条悟的啧声打断,他从口袋里摸出钱包翻了一阵,找到一张卡,用手指夹着递出去。“用这个。我跟这家店的老板熟,报我名字就行。”
“…你叫什么?”菜菜子怀疑地打断他。
“你不知道?”
“…”
“…算了。我叫五条悟,“五常”——的那个Gojo,记住了吗?”
孩子们点点头,好像对他的馈赠无动于衷。不过他猜小屁孩儿都是这样,没有人生来就知道如何感谢他人。那之后不久,她们成了高中生,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就会找机会问在她们面前毫无芥蒂露出后背的夏油杰,夏油大人,五条悟是谁啊,他是你什么人。
等到第一束阳光突破云层,五条悟才走。这是他头一次拜访夏油杰叛逃后的新住处,比他预计的时间要早五十年左右。

3

他一开始的设想是他们俩老死不相往来,真的。
他从新宿街头回来,第一天被高层审问,第二天听说夜蛾也被他俩害得去接受审问,第三天连家入硝子也想审一审,五条悟气得当天搞坏了三扇纸门,老东西们安分了。他们太害怕五条悟叛逃,反而不敢审问他本人。但他推开门冲到他们面前,说,有什么事冲我来!我对那个家伙叛逃负主要责任!对,是我抛下了他,是我的问题。是我让他一个人面对这一切,还放他跑了!我下不去手!他越说越生气,越说越难过,一拳打在纸隔门上,露出门后老东西无比惊恐的眼神,第一扇门就这么坏了。他又不生气了,被蠢得噗嗤一声笑出来。跟他们计较什么,又不是他们让夏油杰叛逃的,错的是这个存在咒力、存在普通人的世界,真傻啊,怎么一切都如此愚蠢。
闹完这么一遭,刚毕业的教师五条悟就消气了,不说消气,至少不再气闷。脑子清醒下来,渐渐知道自己该干什么。高层也终于不再烦他身边的人了。这个时候,老死不相往来的时限就被悄悄缩短到七十年。等那家伙老的时候一定很搞笑吧?一头白发地叫嚣着要毁灭全人类,那时候也会有一头白发的自己跟他作对,那个傻瓜蛋忙活一辈子也没把普通人都杀掉,可以说是一败涂地啥也没干,但自己身为人民教师桃李满天下,胜负不言自明,多好啊。
靠着这样的信念,五条悟负着气培养了两三茬学生,但很快他便发现新的问题:每一届顺利毕业的孩子们,几乎都回归了社会,其中不乏术式非常稀有、相当有才能之辈。哪怕是来自最强的肯定都留不住他们,真的留下的只有极少数只为自己而活的疯子。甚至在他的倾情援助之下逃离御三家的那些小年轻,也很期待去社会里当个普通社畜。
于是他又生气了,把马上要毕业的一个高四学生丢进一级任务里。对那孩子来说有点难,但逼一逼学生是应该的——接着他又闯进夜蛾的办公室质问,喂老家伙,你的入学测试到底靠不靠谱啊?不是说选进来的都是可以胜任咒术师的人吗?结果是学生被打个半死还是义无反顾地入了社会去读医学院,夜蛾正道则是戳着手里的棉花头也不抬,说,悟,你得知道一件事。本来就没有人可以胜任咒术师。倒不如说,是没有人应该胜任这个职业。
“我不就胜任了?你在说什么啊?…哦……”
五条悟上前又退后,脸色扭曲,露出非常像是在新宿的愤怒表情,但随后便很快地坍缩回到体内。他说不出口的话积压在胸口,被压成又厚重又黑的物质,像夏油杰掌心的咒灵球。
当然了,不是因为自己是天才,才可以胜任咒术师。当然也不是只有他可以胜任,不知怎的,他有点领会到夜蛾正道话中的意思,又模模糊糊的抓不到问题本质。而杰的理想不就是让所有人都不要被逼着当咒术师吗?见鬼,为什么他一直在拿自己跟夏油杰比较呢?明知道他做的事情是错的,现在又为什么觉得好像有点道理呢?
百闻不如一见,再怎么思考不如去直接问上一问,他就此重新跟夏油建立上联系,两人在叛逃之后的联络再度开始。

4

黑色的物质没有消失,反而令最强先生的身躯越来越重。以前气闷的时候还爱在东京上空模拟过山车轨道似的环游两圈,慢慢的,他却也不爱这么干了。跟夏油杰取得联络的用时是两天,一天修好旧手机,另一天把他从黑名单里放出来。
手机卡早已换了,但不知道为什么,给那人发过去消息还能收到回应。那时他才知道原来旧手机是夏油杰叛逃时随身带着,就在口袋里——当然了,他以前怎么没意识到呢,对他来说夏油杰这个大傻瓜蛋好像是丢下一切逃走的,他就该什么也不拿,把一切关于自己的东西都留给被迫经受这一切的恋人。那部手机活过两次洗衣机机洗,后来据他所说,只是普通的没有扔——虽说五条觉得是舍不得扔,也从没捅破这一点。
说来也怪,和他恢复了联系,五条悟才有点什么重新开始的感觉。好像之前是在沙漠里的长途跋涉,只是把头插进沙子里歇歇脚,现在又要开始这漫漫长路了。
所以他也不再逼着学生留在咒术界,哪怕他能看见他们身上有多少才能和未发掘的闪光点。那个被他丢进一级咒灵堆里的学生,作为补偿在五条悟作为中间人的央求之下求得七海建人的引荐,最后成功在大公司入职,握紧了能让他在人类社会娶妻生子安稳度过一生的铁饭碗。
五条悟拿着手机,在刚放晴的天空下,高楼大厦罅隙间,带着潮气而步履不停的人群里穿梭而过。很多透明的伞收起来,抖落下水珠。他的无下限常年都是展开的,无意碰到他肩膀的人们只会觉得好像有一颗水气球从身旁挤过去,柔软滑溜,感受不到太多什么。因为夏油杰新的住所也在东京内,他回到住处没花多少时间,倒不如说他们两个的新住所也没有离很远这件事让他感到有点微妙的挫败,好像闹掰的朋友考进大学居然还是同学这样的感觉。他刷开楼下的门锁,上电梯,一路攀升至十一楼,又刷开指纹锁。清洁剂的气息混合着窗户外面的尘土气淡淡地反上来,这是他所住的公寓里常年都有的气味,夏油杰就坐在正对门口的沙发上擦头发。
“你回来了。”
“给。”五条悟把钥匙扔给他,那一串金属发出欢快的声音在空中划了个弧线,被夏油杰宽大的手掌拦截,“谢了。”
五条悟在路上买了铜锣烧,现在很不爽地在厨房那边望向夏油杰:“哦对,还有这个,我不知道你是不是都需要,就都拿过来了。”
夏油杰凑过来,那是一部手机,几年前大家都淘汰了的那种翻盖式,他明显认识这个,皱了皱眉毛,说,“你从哪拿到的?”
“床垫底下啊。”
男人沉默一阵,五条悟开始吃铜锣烧的时候他说,“真是伤脑筋…都说了让菜菜子把手机随身带着,那是她术式必须的媒介,很重要。”
“可能那孩子觉得你的床垫下面很安全,就塞进去了吧。”五条悟随口说,随后肩膀被夏油杰按住,“你认识她?”
“噢。”五条心道不妙,要露馅了,“刚好遇到就认识一下,不可以吗?比起这个,把手机拿走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当然有…”夏油杰揉了揉眉心,“这样我就联系不上她们了,你有空的话明天就还回去吧。还得借用你的阳台,我得给她们的家庭教师打个电话,这几天拜托她特别关照一下那两个孩子。”

5

说实话,五条悟没料到的是夏油杰居然会乖乖担起形同监护人的责任。咒术高专遇到这类情况的做法大概是寻找咒术师家庭领养,或者给辅助监督后转送到当地的福利机构——一个诅咒师邪教居然比咒术机构的做法有人性得多,何等讽刺。
这几天以来,这样的事情老是冒出来,他猜测是因为他们两个住在一起的缘故——虽说二人一直维持着情侣关系,其实他们从未同居过。在学校的时候住在寝室,决裂又太突然,毕业了五条悟不愿回本家,就悻悻拉着行李箱住进高档别墅,箱子和他的心一样,总觉哪里空荡。他想到了,塞满冰箱,挂点很贵的艺术品,这样这儿看起来就更像普世意义上普通人居住的家,他也就那么舒舒服服地住了进来。
现在,夏油杰加入他的生活,是因为几天之前他们打的那个赌。一场雨来得不是时候,他们两个刚结束欢爱,夏油杰倚在床头随手翻看五条悟丢在床头柜上的杂志,五条悟起身去开窗户散一散屋里旖旎的水汽和空调味儿,他盯着忽而落下的雨,也许是这段时间太过平静,心思也跟着空闲。他垂着眼睛说,“杰,我突然想到你有一天会死。”
“悟为什么这么说?所有人都会死啊。”夏油杰不以为然,哗啦啦地又翻过一页花花绿绿的打印纸。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他还裸着上半身,坐在床侧稍加思考,“说的不是自然死,而是杰犯下了罪行,所以总有一天会被处刑的吧?那样的话,除了死没有别的办法了。”
“你还是一如既往地傲慢啊。难道是在质疑我的能力吗?”
“只是在陈述事实,杰也太敏感了。”白发男人尖锐地指出,“不过你这么想也正常,反正我只是想表达这个意思啦。”
“我是罪人的意思?”
“啊啊,难道杰连这种自觉都没有吗?”
“哈…”夏油杰披散着头发,他摇头,又笑了笑,“这么说倒是没有错,在悟的价值观里。”
五条悟反常地默然了许久,也许是意识到这件事让他有些难过,他不否认这一点。杰会死,他认识,并且仍然爱着的那个杰会死,而且是死得其所,因为他犯下的罪行是确凿无疑的。听了一阵淅沥雨声,他说,“也许如果杰什么都不会做的话,我们就一直维持这个样子的话,就不会死掉了。当然,这也只是我的私心罢了。”
黑色长发的男人心中一动,抬起头,天已经有些暗下来,五条悟的侧脸只剩剪影。默然半晌他也开了口,就像是学生时代哄恋人开心那样,试着说:“悟,不如我们打个赌吧。”
就当是让他认识到如今他们二人站在彼此的对立面,虽说他居然还没意识到有些令人伤脑筋,但好像除此之外别无他法了。他说,“就赌我没办法在悟身边停留超过一周,怎么样?总有些事情是我不得不出面的。如果你赢了,我就一直留在你身边,想要多久都可以。”

如此这般,夏油杰提包入住了五条悟的公寓。
那是个又大又宽敞的户型,容纳两个成年男人绰绰有余。他们像是普通情侣一样同居了好几天,在这几天里,夏油杰准时早睡早起,五条悟不时夜不归宿,晚饭总是两人一起做。令五条悟较为惊讶的一点是,夏油杰居然没有想尽办法赢这个赌约,甚至还明里暗里尽力地维持自己被软禁在五条悟家里的局面,有什么事情都拜托他出面解决。如果想要赢的话,明明是很容易的——他五条悟又不了解盘星教是怎么运作,随便找个理由就能脱身了。他本以为这是个必败的赌约,现在却又不怎么确定了。
如果非要说的话,还有一件事就是他发觉夏油杰和他属下们的关系比自己想象的要亲近许多——这一点从他不小心取走菜菜子的手机就可见一斑。现在的杰生活着的,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世界呢?这种疑问随着时间滚滚向前,也像是五条悟遇到的各种黑暗又无法处理的事情一样,慢慢流失掉了。

6

这件事是如何结束的他不是很愿意去回想,但是他再次见到菜菜子和美美子那俩孩子,是在2017年圣诞节的深夜。百鬼夜行结束后高专那边兵荒马乱,高层还要进来插一脚,他拼命挡着,几个大型会议的邀请都是他动用家主权限打发走的——更别提还要安置受伤的学生和其他咒术师,向政府递交公文,损毁的建筑还得统计和重建。夏油杰的尸体该怎么安置好像是排在最末尾的事了。无论如何,四下里都弥漫着“终于结束了”的释然气氛,因而大家也没有太多怨言。他直到第二天半夜才想起还有盘星教的事情要解决,随便在高专门口找了片空地,瞬移到教会大门口。
门廊下面挂着为了跨年准备的新年灯笼,夜晚的气息凉凉的,仿佛可以穿透无下限。宽大的庭院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五条悟深吸一口气,脚步踏进去。
他先走进书房。整个盘星教已然空无一人,保险柜也是空的,资料全都在前院被烧掉了,他看见烧灼东西的灰黑色痕迹。夏油杰周密地策划了自己身死的可能性,没留下任何需要处理的身后事。五条悟无法想象战斗之前是怎样的一个不眠之夜。
他又走进祭拜大厅后面的小厨房,连冰箱都是空的,但有一个装鸡蛋的纸壳子。光芒照亮了一小片地方,他笑笑,才发现自己原来一直走在黑暗里。他伸手绕到后面,把插头拔了。
最后,他在夏油杰的卧室发现了那两个姑娘。
孩子的成长几乎是日新月异,她们两个在宣战时和他见了一面,已经跟他印象中的两个幼稚的小鬼头截然不同了,完全是两位叛逆少女,但那时候,他又见到当年缩在夏油杰被窝里的两个惊恐至极的小雏鸟。五条悟被这种如出一辙刺痛,他打开门,对她们说,你们走吧,去找辅助监督。我已经安排好了,杰犯下的罪行不会追到你们头上的。
两个孩子不愿出来。
他定定地站着,与她们对峙了一会儿,从钱包里掏出辅助监督的名片,蹲下来轻轻放在门口的地上。
“你们还可以呆三天,三天之后这里的水电都会断。好好利用这段时间缅怀吧,不要太难过了。”
说完这话他就走了。再见到菜菜子与美美子的名字是在年底高专的年会上递交给他的一大摞资料里面。五条悟大为不悦,怎么是那两个孩子的名字?长长的会议桌另一侧有人提醒:五条先生,夏油是您杀的。这件事和您有关,所以整个事件的后续处理都需要您来亲自确认,这其中也包括盘星教余党的处置问题……五条悟把纸一摔:知道了知道了——都说了不要让她们再跟咒术界有任何关联,高中也找好了,在普通人世界里安安稳稳地继续过下去不是最好的吗?还要我干涉什么?
会议室里有人呐呐地答应。五条悟脑袋一撇继续翻资料,一个念头漫不经心地在胸腔里一闪而过,啊,原来杰是我杀的啊。为什么没有一丝实感呢。五条悟在感情上至今没有很好地接受——死好像只是个最不重要的结果。
为什么他觉得一直能看见挚友脖颈上透明的绳结,连到了最后也是眼睁睁地目睹着他在自己面前淡然上吊呢?

7

说起来,明明是最强,他却似乎总是善后的那个。一开始被杀干净还烧了个精光的小山村,之后每一次盘星教教主杀人的现场,夏油杰死后留下的财产,房子,他的追随者们。都是他亲自去,亲自确认,亲自打散,再用自己的手写下报告,陈述此人的罪行。他应该是最清楚夏油杰犯了什么罪的那个,但从不真正觉得他有过什么错,只是大睁着双眼,用那双珍贵的六眼去见证。虽说杰死了完全是在计划之外,但生活还是得照常继续,他的事业也得进行——开玩笑,刚挖掘出来特级新人乙骨忧太,不好好培养怎么行?
时间滚滚向前,他有问必答,有战斗必定挺身而出,结果转眼被讨厌的家伙封印了十几天,出来就到了要跟两面宿傩那个老家伙决斗的、足足一年之后的那个平安夜。
整个高专都很冷,那是个很冷的冬天。烛火飘摇,他们商量战略的地方也不在教室了,而是地下的会议室、武器库、核心区域。二十九岁的五条悟不再在东京上空漫无目的地飞行了,他打游戏也不会按坏手柄了,但是仍因为对手的轻敌而不爽冷笑,理所当然地回应所有人:是啊,我一定会赢。
但这一次,他也策划了自己的死亡。
在听说尸体去向的时候五条悟正在走路,他心中一动,一下子夏油杰死后盘星教的景象再次映入心中。那时候当代的最强突然理解到了一件事,那就是这件自己不认可的事他也不得不做了。
明明是此前都从未想过的事情,从萌生念头到做决定只花了一秒钟。五条悟抬头的时候,在医务室门外,长长走廊飘摇的烛火里看见一个人的背影。披散着头发,穿着黑色的毛衣。
好久不见,杰。他在心里说。
原来根本就不是什么他不够关心挚友,把昔日挚友丢下了,而是那个人早已走到所有人的前面。
他扬起嘴角,对身后的乙骨忧太一行人说:“我突然想起来,决战之前还有一件事要做。老师终于要去杀光高层了哦!”
“我和您一起。”
“不要。”
“那至少让我们送您到那个地方……”
走到高层会议室的门前,毫无疑问里面正进行着另一场毫无意义的集会。孤独猛烈侵袭,一直以来,他也是像这样作为一个怪物活在众人之中——像杰一样。
是真的会赢吗?时至今日说这个还重要吗?五条悟撇撇嘴。他有点不想让大家继续跟上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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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说回那个赌约。
它结束在第五天的晚饭之后。那天五条悟还记得很清楚,因为他难得做了烤鱼,还有外面买回来的炸鸡,有点油水的餐桌叫夏油杰皱眉,被他冷冷地提醒:我是负责做饭的人,你只负责吃,不许有意见。狡猾的家伙只好拿起筷子。
晚饭之后,他开了音响,随便放点电台里甄选的流行音乐。那已是晚上八点,再晚的话大放音乐就会有被投诉扰民的担忧,这个时间刚刚好。但他手上正清理着餐桌,注意到餐厅空无一人,毗邻的客厅也是,夏油杰不知何时又钻到阳台上面去,回来的时候很难说那个人脸上没有幸灾乐祸。
“悟,你打赌输了,我现在必须得去一趟菜菜子美美子的国文老师那边。”他说。
“没有别的办法吗?”
“姑娘们没好好写作业被留堂了,估计会弄到很晚呢。”
“下属们都不在吗?”
“他们也有自己的事情要照顾啊。拉鲁最近有了交往的对象,真奈美上夜班、至于……”
“好了好了。我没想到你对他们的待遇这么好。”
“毕竟是我的家人。”
五条悟摆摆手,做出请他出门的动作,夏油这边也毫不客气地把东西都塞进提包里,就准备离开。他挠了挠后脑勺,思虑着还有什么没有说出口的事情,紧接着道:“那么既然打赌输了,我告诉你一件事情吧。”
他说了菜菜子和美美子要他保守的那个秘密。
十年之内他们二人之间唯一一次同居,就这么草率地结束了,比五条悟预定的和好时间早了五十年,但是他仍在幻想他们的路有一天可以交汇的,还想着要与他同行,直到在小巷口亲眼目睹破破烂烂的夏油杰的前一秒,他都没想到原来这就是一种所谓的命运的必然,原来自己出现在那里就是要杀了他,原来他就是来求一个结局。但当置身此情此景、此时此地,他自然地就了解到,这是唯一该做的事,也是唯一合适的事。
已经走到这里的他们之间,原来根本不存在第二种结局。

“你有没有看最近的新闻?美国有一个在机场工作的男人,生活美满,家庭幸福。”
在战场上飘起了雪,现代最强的意识正在缓缓游离出躯体。五条悟知道他将要死去,他却非常平静,甚至觉得开战之前在空荡荡的高专睡的那一晚才是比现在更加冰冷的时刻,他早已有临别的预感。
“但突然有那么一天呢,他依靠自己打过游戏里面的知识,盗走了机场的一架飞机,开着它冲上天空。他的高难度动作令所有人禁不住举起手机录像。随后,飞机坠毁在了近旁的一个小岛上——根据那个人死前与机场工作人员的对话,他说真的根本就没想过要把这架飞机降落。”

五条悟昂首挺胸,走进了意识消散前的一片白光之中,边走边说。
“虽然不该这样霸道地评价别人的想法,但我觉得啊,在真正坐进驾驶室把那架飞机开上高空之前,他本人也许都不知道自己真正的想法是这样的。只有在真正到达巡航高度,夏夜绚烂的晚霞映入眼帘的时候,他才意识到,原来自己根本不想要降落,也没考虑过从今以后的生活。为此,哪怕死掉也没关系。”
就像是他在奔赴战场之前才意识到原来一直追逐的人是自己那样,虽然他对于自己的后知后觉没意见就是了。躯体逐渐轻盈,五条悟手揣在兜里,脚步也跟着轻快,他越走越快,在炫目的光芒之中漫步,言语的指向性逐渐明确:
“对于你和我来说,也是一样的。不到达那个地方,有些事情就永远不会明白。我也是站在那里的时候才知道非得杀掉你不可。喂,杰没有怪我吧?关于我们成为了敌人这件事。”
当然了,他怎么会呢。五条悟越说越激动,干脆迫不及待地拔腿奔跑起来,就快了,就要见到那个人了。
“我也是在马上要变成怪物、动手滥杀的时刻,才知道原来我是一直想要站在你身边。”
他要见到的是他的背影——五条悟想起遇到的那两个姑娘,他们如梦似幻的相处模式,他作为一个旁观者眼中的,仅仅他一人所见的夏油杰澄澈的理想。不到这里怎么能懂呢,对吧?飞机就要起飞了,播报提示循环往复在空气中震荡,他的脚尖踏碎纯白,落在机场的地面上。

“哇啊?!”
在椅子上醒来时,追逐的背影就在身侧。他已不在彼岸,飞机就要起飞。
“悟做梦了吗?刚才一直在说梦话呢。”
恰到好处的,一个他始终能在人生的背景音里听到的声音响起。
“没有…”他摸摸后脑勺。居然真的追上了吗,这就是追上了?
“我当然没有怪你了。欢迎回来,悟。”
年轻的夏油杰笑起来,眉眼里带着那个夏天永不消散的气息。
五条悟得到了毫无意外的答案,但还是为此甚感欣喜。他听到终点红线落地的声音,飞机的引擎发动,他已到达:“在这里见到你,真衰啊。”
——能在这里见到你,真是太好了!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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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全不重要的后记:

写得零零散散,过程中哭了好多次。真没想到我产品会变成这样,太沉重了,总觉词不达意。写完意识到其实我自己不完全认可这一话更新的,那还写集贸啊!……但我又觉得五这个点儿了终于理解了夏(甚至把自己放在追赶他的位置)这一转折非常有趣,不得不动笔 笑笑
……
有一种难道这就是我产品的结局吗好不甘心啊的感觉。
很想他也舍不得他,希望至少这一点有好好的表达出来。
现在,你要去哪里呢。
从今往后向着更好更灿烂的世界去吧。

9 个赞

大大写的好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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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死亡真是一场伟大的冒险,那抛弃此世繁芜追上更灿烂的未来也好。
可是还是好伤心啊,那还是无人可探查的死亡啊,一个人留下咀嚼接受这段被设计的分道扬镳参商不见,另一个人身体被利用感情再次确认的一瞬却只能断头蜻蜓般挣扎不醒,活着只能尊重着看他赴死,死了才能追上,那走马灯真的可以瞬间永恒么……
灵魂没有依凭,没有在浸满青春回忆的肉体中深深纠缠这短短的一生,好恨磕的cp只有双死才有h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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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拍老师,既然已经是这样就不要再恨啦。本篇的设计思路也并不单纯是“双死”,而更多的是我们作为高维生物,从此之后无法再继续观测夏五两人,简直像是他们逃出了书页一样。换句话说,这对他们来说也是自由不是吗?希望我的话能让您稍微释怀一点,以及感谢留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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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太好温柔,看哭了,我也希望他们能逃出书页的桎梏从此都是自由幸福的。
只恨被jjxx安排的命运是如此得顽固,怎么想象他们的幸福都好难回避那个节点,啊羂索这个阴险小人能不能在概念上消失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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