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五】毕业快乐,五条悟(已完结)

内含大量我流夏五硝三人组



summary:他用八年时光确定他的毕业去向,兜兜转转,走不出旧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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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业意向表?这是什么东西?”

炎热的太阳烤着高专的长阶,将不远处的地面扭曲,蝉的叫声有气无力响个不停,夏天的温度把时间也拉得悠长。三个人自树的阴影下缓步而行,用手掌搭在额前为自己再造一片阴凉。

汽水的拉环被抠起,碳酸饮料灌入喉咙的冰凉抚慰了快要被烤糊的大脑,五条悟长长地“哈——”了一声,继续先前的话题看向硝子。

硝子从身上摸出一个打火机来点烟,女士香烟的烟味飘到五条悟面前,被他挥手打散。

“五条你是笨蛋吗?意向表就是意向表啊。”

“就是毕业之后想做什么,”眯着眼睛在旁边喝饮料的夏油杰莞尔,换到两个人的中间站着,贴心地向顶着个问号的五条悟解释,“如果是普通中学的话,临近毕业会让你选择是升入大学还是直接就业。”

五条悟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把易拉罐塞到路边的垃圾桶里,双手交叠在脑后往前走,随意地说:“毕业之后肯定还是咒术师啊。”

女士香烟的雾气在半空中朝着远离五条悟的方向嫌弃地飘散,硝子无语地转向夏油杰。

“我当然知道是咒术师,所以我问的是假如——夏油呢?”

夏油杰揉着眉心刚要回答就被硝子伸手打断:“我是认真的,所以你们也给我认真回答——不做咒术师的话会干什么?”

五条悟像是存心气人,勾着夏油杰的脖子笑嘻嘻地回答“咒术师”。阳光从树影重叠的缝隙里撒下来,落在三个人的面孔上。硝子叼着烟走在他们后面,脸色看起来不太妙。没等夏油杰无奈地念出“Satoru”几个音节,五条悟墨镜下的蓝色眼睛轻轻一转,百无聊赖地说:“没想到硝子也会问这样的问题,青春期吗?还是那些烂橘子说了什么?”

刚抽了两口的香烟被硝子扔了,她停在两个人的后面将仍在燃烧的烟头踩灭,散落的烟灰从鲜红变成死寂。她带着黑眼圈的脸上没有表情,仍是一贯的冷静自持,却答非所问:“我会当医生,我还挺喜欢医生这样的工作。拿着手术刀剖开一个人的皮囊。”

夏油杰和五条悟转头来看她,脸上的表情都是一言难尽的悚然,硝子把烟的尸体留在原地,两三步跨到两个人的身边,反常地对一个问题刨根究底。

“我已经知道五条是个社会化低没常识的人渣了。夏油会干什么?”

这确实是个好问题。

夏油杰和家入硝子、五条悟的成长路线截然不同,他过往十六年走着普通人的路,过着比普通人辛苦一些的生活。如果不是咒术高专意外发现了他,他可能会继续走在那条一眼能望到头的人生路上。

上学、工作、结婚、死亡,平凡的普通的幸福的人生。但这样的路已经离他很远了。

他笑了笑,没有深究硝子的异常,他知道硝子其实比任何一个人都冷静,会处理好所有的事情,这是握刀的医生该有的素质:“我会当老师吧。”

硝子有些意外,最后却点了点头。五条悟则怪叫着从他的刘海指责到他的丸子头阔腿裤,说想不到夏油杰这样的“不良”怎么会想到当老师,没等夏油杰把人按着揍一顿,五条悟就挂在他身上下了结论。

“相较之下还是我更适合当老师,所以我以后就当老师好了。”

硝子和夏油杰都一脸呆滞地把眼神落在他身上,像是看到史前巨兽突然开始说人话一样惊奇。

“你们那是什么眼神!”五条悟愤愤不平地喊,“不相信great teacher Gojo吗!”

家入硝子听着他的散装英语实在不知道他哪里来的自信,不管怎么看五条悟都是那种会把学生的死活扔在一边的无德教师。她一想到要是五条悟也能当老师,那这个咒术界就离完蛋不远了。越想越觉得这样的未来非常有乐子,于是开心地笑个不停。她捂着肚子用胳膊肘戳着狂笑的夏油杰,口齿不清地重复五条悟的话。

“Great teacher Gojo!”

夏油杰在五条悟不满的眼神控诉下好不容易停下,说真的他脑补了很多五条版夜蛾正道,越想越觉得有点恶心,五条悟当老师?他擦擦笑出来的眼泪一本正经地说:

“悟,不要剽窃我的创意,虽然从众很简单,但不一定会适合你,你要做什么要自己去思考啊。”

“剽窃?”

五条悟不满地重复他的话,揽着夏油杰脖子的胳膊忍不住收紧,夏天的热度让相触的皮肤变得黏腻,他和夏油杰都没有要分开的意思。

“我可不是剽窃你的创意,你看当老师多爽啊,像夜蛾老师一样可以随意使唤学生,跑腿出任务不是一句话的事?”

五条悟不说还好,一说夏油杰就想到五条版夜蛾正道该是一番怎样的绝景——他笑得眼泪狂飙,用五条悟的衬衫擦眼泪,最后迎着五条悟的眼睛和下撇的嘴角笑吟吟地乱七八糟应许。

“那好吧,那我就破格允许悟和我一起当老师。当老师也是很辛苦的,要做好心理准备哦?”

五条悟无机质的蓝眼睛终于从夏油杰脸上满意地挪开,今天他难得没有和夏油杰就“正论”的问题互呛。他的视线落在脚前一步步跨过的光斑登阶。夏油杰整理好挂在臂弯的外套,侧头看着他。

“不过啊,悟其实有很多选择。如果不知道以后想做什么的话可以先从兴趣出发去尝试一下。”

“——嗯,所谓的‘体验派’。”

家入硝子刚扔完一根烟,这会却又从衣服里掏出烟盒摸索着叼起,打火机刚刚还在,这会却又找不见了。夏油杰伸手在她眼前扬了扬,指尖正夹着一个模样熟悉的打火机,被他转笔似的在指骨间顶起、翻转、落下,“啪”地收在掌心。

她端详着夏油杰温柔的眉眼,看着他毫不客气地没收她的打火机塞在兜里。舌尖忍不住轻轻抵着烟嘴翘起,她低下头含糊地“嗯”一声应付夏油杰的言语。

“不是说戒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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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说戒烟吗?”

熟悉的问题被沙哑的嗓音干巴巴地挤出来,问话的却不是熟悉的人。那尾音在空中轻飘飘地没有着落,一会就让粘稠的风冲碎了。

“嗯。”家入硝子摁着打火机,看着火光在眼前燃起。她眼下青黑更甚,仿佛十几天没有睡觉一样,站在繁闹街头却好似孤魂野鬼。她沉默好久才做声,心知这是他们此刻唯一安全的话题,于旁人无关,只是一句问候,但她没想到是由他率先提起。

她嗤笑一声,夹着烟的手轻微颤抖,脚下落着一地烟头,对着来往行人异样的打量眼光呲着微弱的星火:“……现在戒不掉了。”

身边又陷入死一般的寂静,两个人都梗着脖子看远处。家入硝子手里的打火机还燃着,像是怒气冲冲要烧尽整个世界,但小小的打火机里的燃料终归有限,能在眼前燃烧就已经耗尽力气。

“怎么不追上去?”

她提问,然后沉默,不知道在问五条悟还是在问自己,又在逼谁给一个解释。

五条悟没回答,家入硝子也没回答。他们彼此心知肚明,他们没有追上去的理由和依仗。夏油杰规划的未来里没有他们的位置,他已经择定好自己的生活方式,在他们短暂相聚的谈话间落地。

只是太突然,太莫名其妙,荒谬的现实给他们两人迎面重击,打得他们浑身颤抖、心神巨震。从什么时候转变,什么时候远离,什么时候信仰崩塌又在废墟上倒着建起,什么时候以往的一切都不作数,所有的“我们”和“未来”变成笑话——他们都不得而知,他们毫不自知地缺席了一个夏天,以为都会好起来的,毕竟是那个夏油杰啊。所以现在他们只能为无知而懊悔,他们想不出一个合理的解释来原谅自己。

夏油杰这一拳打得太重了,家入硝子脸上火辣辣的痛蔓延到鼻尖眼眶,她一只手举着打火机烤着莫须有的眼泪,把烫归咎于打火机的距离,视线落在虚空中的点,直到五条悟的手指夹走她唇间的烟。

她终于给自己一个转头的理由,看着五条悟把烟叼在嘴里,陌生地吸气吐气,烟在他喉咙里不得要领地转了一圈,撞得他控制不住地揪着胸口的领子低头剧烈地呛咳起来。

她还是想到夏油杰,他妈的夏油杰。她从没想过温柔的人狠下心能有这么狠,决绝地抛下一切远走到没有未来的未来里。过往的一切化作柄刀,温柔地磨着他们的血肉,钝痛从骨子里瘙痒到皮肤上,抓挠也无济于事,只能被剜下一道道缺口,堆在内里化作腐烂的泥。

她没有去拍他的背,他不需要她来安慰,家入硝子只是盯着他,觉出他们是同样的一副可怜样,是被丢弃在身后的两条狗。只是五条悟低下了头,所以她不用再忍,可以仍由眼泪夺眶而出,让热泪在自己脸颊上煽风点火。

她从前是个提问者,要一个可以宽慰自己的答案,仍由五条悟顶嘴,另一个人沉默。而现在她还是那个提问者,她问:“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五条悟尝试了好几次才从喉咙里挤出回答来:“……咒术师?”

人来人往的街道上家入硝子没忍住笑了一下,只是这笑太难看了,也太狼狈了。她发了狠地从五条悟手里夺回那根烟踩在脚底下,鞋尖死死地撵了又撵。夏天的热浪把街景烤得扭曲,他们没有避暑的心情,她替另一个人提出质疑,要他慎重考虑要走入哪个地狱。

“……你确定吗?五条。”

五条悟说不。于是家入硝子抹一把眼泪扯着他的领子把他提起来。她的手不再抖,只是看着那双无机质的眼睛就感到难受,她推着他的肩膀把他扔开,说那你走。

她不想看五条悟的眼睛,不想看里面倒映自己的狼狈模样,五条悟有更多选择,她得放他走。

他在喊她的名字,家入硝子踢开烟头。人潮涌动把他们二人也分割,她知道自己无路可走,她不要任何一个人停留。她做的选择就贯彻到底,他们三个人的未来她一个人去。每个人的选择都有意义。





他一个人坐在高专的宿舍里,看着暖黄色的光从窗外爬过每一寸熟悉的角落,再连着他一起丢进黑暗里。

五条悟又是孤身一人了。

六眼仍然能看清这个不大的空间里的每件事物,杰的相机扔在没来得及撤下的暖桌上,拍出的照片散得满地都是;没来得及看完的碟片被插在盒子里,五条悟被硝子弄碎拒不赔偿的墨镜被埋尸在碟片低下露出可怜巴巴的一角。

他嘴角翘起,在这突如其来的黑暗里觉得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揍了两拳,一左一右越过墨镜正打在他眼眶上,肯定又青又紫逼得他落下无凭无据的两滴眼泪。

他撇着嘴站起来,走过散乱的照片,只拿走一张当做纪念——他总得给硝子留下些什么吧,尽管他不知道硝子还会不会踏足这片空间。

五条家的人已经等候在门外,他要去当他的五条家主,硝子替这个狗屁高专给他下了逐客令,他知道硝子是什么意思,他会去做这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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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以前开始他就是一个人、一个怪物,他踏足这个世界却从未真正融入。硝子说他需要“社会化”,杰领着他走那些路,像初生的婴儿那样摸索着学习他人的脚步。

从前到现在他一直学着,他知道自己一辈子都得学这个,不是因为必要,是因为他想。他在这个有隔阂的世界里偏偏有两个放不下的人,只是他的两个导师放开了手,一个要他去选择,另一个要他去领受。

五条家保他不被外界干扰,他却要一头载到凡尘俗世里,踉踉跄跄追两个背道而驰的身影。他不明白这些事,杰是什么意思——他不能又是最强又是五条悟吗?他不明白硝子是什么意思——她为什么一边说那你走眼睛又在流着泪挽留。

最初他坐在五条家里接受参拜做他的家主,家里的人换了一批又一批才得以安定,他拎着流血的刀站在满院的尸体里。那些尸体的表情定格在恐惧、懊悔,再没有多余的表情。他想起杰和硝子,他坐在尸堆上发呆。

他是五条悟,当之无愧的最强咒术师。他有六眼,有聪慧的头脑,不论什么样的难题什么样的死局都能破解,他被奉若神明。但是他不明白好多事啊。

他只能寻着一句话走。去做悟感兴趣的事吧。

最初的时候五条悟选择了当甜品师,因为刨根究底他会的东西太多了,所以可称之为爱好的东西着实不多,吃甜品勉强算是一个。在治愈大脑的同时还能治愈心灵,这是双赢。

所以他在新宿街头开了一家甜品店,霸道地盘下三间店铺打通,然后自己守着空旷的地盘研究怎么才能做出合心意的甜品。

店里的客人来了又走,五条悟一概不管,他醉心自己的研究,骑着转椅从左边的料理台转到右边,研究的甜点扔得满桌都是。后来他不得不请人来维护甜品店的秩序,免得自己的玻璃料理台被狂热的美食家们撞破,往那些材料里随机散入一些玻璃渣和新鲜脑浆。

五条悟的猫舌头太刁钻,也不知道以前怎么就喜欢吃那些甜品,他自己去再吃一遍只觉得难吃得要死,只好拿着方子自己往里面加料,去复原记忆里的味道。他往芭菲里撒一层又一层的糖果彩针,往奶油里加越来越多的糖,但是总是不够甜。

那些像潮水一样涌来的美食家喊着“糖分被滥用了”,像潮水一样又褪去了。五条悟还是往里面放糖,直到为他的脸买单的人也被糖齁走,他趴在柜台上盯着那杯芭菲决定放弃。

如果杰和硝子有任何一个人在的话,他就可以知道出现什么问题了。

最强的五条悟又一次面临解决不了的问题。甜品店开了一年终于在无人的深夜关门了。

它仍然占据着整条商业街最好的地方。等到它下次开门,就会变成服装店或者餐馆,无人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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甜品师的尝试失败了,他不想就当个甜品师。那么就该转换思路另寻去处,最简单并且行之有效的路就是效仿以前的方法——去学别人的路。

他利用五条家的人脉摸来暗网,在上面把自己挂牌出售:只要一千万就能请动大名鼎鼎的六眼给你排忧解难。他抱着不可言明的心思坐在自己为此新开的一家事务所等了三周,在第四周无人拜访时宣告自己堂堂破产。

家入硝子听闻消息给他打电话骂他,问他是不是终于被无下限烧坏了脑子,暗网上五条悟价值五个亿的脑袋悬赏正挂在他的一千万广告正上方。不论是谁都可以轻松定下五条悟这条广告是在诅咒师暗网上搞新型诈骗的结论。

五条悟扁着嘴受了这一顿骂,然后理所当然地要求硝子给他补偿,他要去硝子的医务室当医生助理。硝子在电话那头沉默很久,然后电话被挂断甩来一个地址,五条悟去了才发现那是一个黑医诊所。

狭小的地下室挤满破败的仪器,家入硝子站在唯一的手术台边,竟然戴了一个防毒面具,白大褂压在她身上显得格外单薄。硝子好像瘦了。

没等五条悟挥手说好久不见就被硝子按在手术台上,六眼轻轻转动着想从面具的缝隙里窥探,被严丝合缝地抵挡回去。硝子的手摸遍他全身,又扯来仪器扫描,五条悟乖乖地躺着,问她为什么要选在这里,为什么要带防毒面具,不会是因为怕见到他激动到哭出来吧。在硝子面前他又扯出笑来。

家入硝子的手术刀扔在铁盆里咚的一声巨响,她恶狠狠地说“不许笑”,把防毒面具扯下来砸在他怀里。五条悟倒抽一口冷气蜷缩起来,防毒面具没有任何阻隔地砸在他赤裸的腹部,胃里顿时翻江倒海,忍不住干呕起来。

硝子的手又伸过来把他抹平,反转术式柔和的白光熟悉地笼罩着他。他不去追究硝子被防毒面具闷红的眼眶,也知道硝子不会多问自己为什么生了胃病。医生的手冷静地盖住他的眼睛,就好像从来不会出现一丝颤抖。

“你说要当我的助手,那从现在开始睡满八个小时,明天和我一起接诊。”

“硝子,”五条悟在无影灯下面闭着眼,灯光太亮了,硝子盖着他眼睛的手只能抵挡一部分,“你为什么在这个地方。”

灯“啪”地一下被关上,家入硝子从柜子里扯出被子扔到五条悟头上,命令他把衣服穿好再铺床。一床棉被即使再厚在这样的地下诊所里也只有一些微不足道的作用,更何况现在还是冬天。五条悟问她在这里待了多久。

硝子还是不回话,熄灯,在五条悟黑夜里仿佛探照灯一样的眼睛下不爽地“啧”了一声。

“无下限关掉!”

六眼暗淡下来,仍然能看见黑夜里硝子摸索着靠近,爬上手术台。

“等下!”五条悟惊恐地举手,死死攥着被子角蜷缩在角落,“你不会也突然发现我秀色可餐准备对我下手了吧?”

黑暗里家入硝子额角青筋直跳,只觉得连轴转三天的疲惫都被点染成怒火往头顶上蹿。她愤怒地攥着被角狠狠一抖,甚至摸黑往五条悟的方向踹了两脚。

“你想的太多了吧?除了那个瞎了眼的谁能看上你!秀色可餐?人渣们调情的台词真恶心。”

五条悟笑起来,让出大半个被子给她。这个地方小得可怜,两个人蜷缩在一处汲取温度,就像是冬天他们窝在夏油杰宿舍的床上看电影时那样,只是少了一个人。

五条悟的头发蹭得她脸颊发痒,她无言地勾开那些头发,在五条悟以为她不会回话的时候作答:“我要考医生执照,来这里找路子。”

两个人沉默下来,六眼凝视着硝子疲惫的面孔。到头来只有硝子一个人坚定地行着自己的路,用自己的方式排除万难。他知道硝子不会要他帮忙,就像在高专亲密无间的时候也不会要求他们二人为她做什么一样,硝子自有着自己的处世之道,某种方面上她才是他们三个人中最强的那一个。

五条悟收紧手,把脸埋在她肩膀上。他没问只是一个医生执照而已为什么不来找他。他们之间无需多言,只要她说他就会做,他知道杰也是那样,不论是从前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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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温存的时刻没有多久,五条悟的睡眠还是稀烂,尽管硝子强行关停了他的无下限和反转术式,他还是没办法在全然陌生的环境里安然入眠。时间煎熬地一点一点流逝,他时而清醒时而困顿,在黑暗的梦境里步履不停地追赶。

事实上他们根本睡不了八个小时。凌晨四点黑诊所的门就被人暴力敲响,越来越急,把两个睡不安稳的人吵醒,睡眠不足带来的头疼让两个人呻吟着从床上爬起。

硝子把他的胳膊压麻了,他的手把她的腰勒青了,两个人龇牙咧嘴地下床,相看两厌。

那个防毒面具并不是为了见五条悟特意准备的,在五条悟收拾床铺的时候家入硝子也给了他一个用以掩盖面容。而她要准备的还有很多。黑医是个风险与收益并存的职业,而硝子的性别会给她更多阻碍。

等到两人开门的时候硝子已经换了一副面容,仍然带着防毒面具,身形掩盖在晃荡的白大褂下。五条悟标志的白发蓝眼也被掩盖。他们迎来了在黑诊所的第一天。

被送来的病人身中数弹,伴随着大面积烧伤。身上缠着的绷带都被血侵染变成了黑色,腐肉的味道塞满地下室,五条悟看着硝子取出手术刀。

“别白费力气了硝子。门外那个人是用这家伙来碰瓷的,你明明清楚。”

他把手插在兜里斜靠在柜子上,这个黑诊所设备简陋,连简单的无菌环境都提供不了。家入硝子想在这里立住脚就绝不能使用反转术式,纯靠医术却又救不了这样的病人。别有用心的人正在门外虎视眈眈。

进退两难的境地,硝子在这里的每一天都要面临这样的抉择吗?是救素不相识的人,还是把自己推进火坑里。向前向后都是一条人命。

“这是一具尸体,五条。”家入硝子的手稳得没有一丝颤抖,冷静地剪开绷带清除创面,刮下腐烂血肉。难闻的气味越来越重,伴着血腥味挤到面具里。

防毒面具把她的声音闷得变形,像是蚊蝇振翅结伴送来死亡的气息:“死掉的人得给活着的人让路。”

五条悟数着玻璃柜里的瓶瓶罐罐,百无聊赖地听着她的声音。

“你、我、普通人、咒术师……还有诅咒师,”她的动作带着和缓的美感,锋利的手术刀毫不留情地刺入到尸体的胸腔,顺着肌肉的纹理切割,“一旦躺在这个地方,生前是什么样的人就都没有意义了。”

“……”

五条悟平静地点点头,甚至还有心情开玩笑:“原来你是这样想的,又是一个正论。”

家入硝子顺着他的话音也笑了起来:“那天我看见夏油的时候就是这么想的。”

“……”

面具下的脸像是被冻僵了一样凝固了,五条悟从黑色的镜片下看着硝子,她也抬起头看着他。如果杰在可能会笑着说他们两个人像是两个呆头鹅一样彼此张望,是值得留念的绝景。

“你在生气?”硝子说。

又来了。

五条悟烦躁地皱起眉,他感觉到硝子和他之间无形的距离,就像是杰那样。硝子的声音变得陌生起来,像在和陌生人讲话。

“……”

硝子垂下眼睫,捧出一颗心脏:“所以如果有一天在手术台上看见夏油,我……”

“是吗硝子,”五条悟的声音冷了下来,“你是想说服自己还是想说服我?”

怎么可能会无动于衷。

他甩下防毒面具怒气冲冲地推开门出去,家入硝子没有阻止他,有些话在最开始就得说明白,不是能不能忍心会不会动摇的问题,而是她必须这么做也只能这么做——作为后勤她从来没有多余的选择。

门外守着的壮汉看见五条悟推门出来就像闻见血腥味的狼,淌着口水冲过来,反而被五条悟狠狠揍了一拳嵌进墙里。

他像个暴龙兽似的到处喷火,所有来找他的人都遭了秧。从东京西边喷到东边,正正烧在了某个人的屋顶上。

夏油杰把手搭在额前仰望着熊熊燃烧的火焰,企图从里面辨别出这栋木质小楼的原样,半晌无果只好叹息着挥退惶恐的教众,一个人盘腿坐在院子中央,像参加篝火晚会般悠闲。

明明没去招惹人却偏被迁怒到头上,夏油杰看着空中渐渐散去的咒力残秽无奈地叹气,怀念地拖长了尾调念罪魁祸首的名字。

冬季的寒风吹散他的声音,那声“悟”终究无人听见,他往火堆近处挪了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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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条悟那一拳先发制人的碰瓷揍出来个半身不遂,家入硝子把人治好顺势讹了笔医疗费。黑诊所仍然如火如荼地经营着,每天都有上门求医的人。

他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他知道硝子有着医生应有的冷酷,这是对她自己的保护,他怪不了硝子,就像他怪不了杰一样。

医生的日常初次体验还会有几分新鲜,日子久了就被麻木侵染,落刀像在切猪肉,只剩下索然无味。五条悟怀疑再待下去自己的手就要被酒精泡发了,没等他想好去体验别的什么东西,意外先一步降临。

一枚炸弹被缝在病患的身体里掀飞了整个诊所,如果不是五条悟率先反应过来用无下限裹住了家入硝子,她和诊所都得葬身在爆炸里。当黑医正是在到处留情中到处结仇,家入硝子根本找不到幕后凶手,她的路断了。

她的医生执照被这一炸炸没影了,她回到高专继续她的学业,而五条悟有了新的身份。家入硝子听闻后搅着咖啡嗤笑着说五条悟可真是把上下几届都祸害惨了。七海建人对此不置可否。

这一年七海建人毕业了,或者说,他退学了。他和高层签了很多协议,用撕开骨血的架势要从咒术界走人。这个吃人的地方他待不下去,这里没有他的容身之地。

面对昔日的学弟,五条悟没有什么寒暄的话要讲。事实上七海和杰的关系更好——大家和杰的关系都很好。他唯一能为七海建人做的就是让他受到的阻力少一点,再少一点。

七海建人冲他点头受了这份恩情,而等价交换,他接下来要领着这个五条家的大少爷到普通人的世界里走一遭。通俗来讲就是当社畜。

他心里压着许多牢骚,有一说一他真的不想对上五条悟,他相信并且信任五条悟的实力,但他一点不尊敬他。有些时候他想向五条悟宣泄无用的言语暴力,但事实上五条悟什么都没有做错。他正是最无辜的那个。

他感到没有多余的话可讲。三个月后他就更无话可讲,因为他知道一旦开口就会有无可挽回的局面,五条悟确实是天才,他在哪一方面都是无可挑剔的天才,只是不适合现代社会,或者说不适合这个世界。

他飘得太高,当着社畜也弥补不了他社会化低的事实。他的投诉信、情书、最佳员工奖和诅咒信同时塞满他的书桌,直到最后公司为了安定员工间因其而起的浮躁把他辞退。

来底层体验人生的怪物早已厌烦这样的生活,他百无聊赖地挥别在苦海里挣扎的七海建人,只觉得这个工作糟糕透顶。而他下一步则是去做超级奶爸,他花了十亿从禅院家买了崽子,甚至还有惊爆优惠价买一送一。

养孩子其实是很艰难的活——对正常人来讲。

而五条悟实在过分有钱,伏黑惠和津美纪又过分早熟。除了以培养的名义实施揍人之实来锻炼伏黑惠的时候,五条悟甚至难以发现他的公寓里还有两个小家伙住着。

明白崽子们和他同居只会给人寄人篱下的不必要的窘迫之后五条悟就搬出了公寓,只在固定时间捞着伏黑惠去四处体验咒术师的生活。

家入硝子给伏黑惠治疗之后转出来看着抱臂等在医务室门外的五条悟,他们从五条悟开始当社畜后有一段时间没见过面。五条悟变了很多,身量抽条、肩膀变厚,甚至剪了头发,穿着合身的长款风衣,再也不是以前那样张扬肆意的少年模样,变得更整肃、更稳重。

这是很好的变化,家入硝子却说不出恭喜。五条悟在用艰难的方式把自己挤进这个世界,开怀大笑的时光到底从风衣的衣摆下溜走了。

她把手里的东西递给他,五条悟低头疑惑地问:“这是什么?游戏机?”

家入硝子又往他手上拍了包女士香烟,自己从兜里摸出来一支点燃,说:“伏黑补给你的生日礼物,说之前没意识到很抱歉。”

“啊……”五条悟低下头看着黑红色的掌机,想到伏黑惠那个海胆头面无表情地和硝子说这些却不来自己和他当面说就忍不住笑起来,“哎?害羞嘛?”

家入硝子咬着烟嘴看着五条悟两下拆开包装玩了起来,马里奥在屏幕中间蹦蹦跳跳,踩爆两个蘑菇怪勇往直前。

五条悟捏着下巴突然灵光一闪,兴致勃勃地举手提议:“不如咱们也来做一个游戏吧,只属于我们的游戏!”

黄昏浸透了走廊,家入硝子淡淡地吐出一口烟,在烟雾模糊的视线里看着五条悟说“随便”。


游戏开发远比他想象的要难。游戏策划、框架结构、代码编写、美术设计等等都要由他一个人完成,时间被拉得漫长。好在他有的是时间。
他有太多的时间,太多的三年可以去消耗。
他后来没见过杰,也没见过硝子。他窝在远离咒术界的平凡世界,一心一意地做他想做的事,就像他先前研究苍和赫的简化那样全情投入,把外界的一切都抛之脑后。
只是当这个游戏从空白变得丰满,血肉充盈的时候,他感到自己的一部分也在流逝。他的一部分被留在游戏里,游戏越是美满,他就越是孤独,侵入骨髓,刻骨铭心。
象征着悟、杰、硝子的小人在屏幕上笑眯眯地跳动着,他把游戏打包扔进邮箱里点击发送,靠在椅背上又发了很久的呆。
他确信这个游戏杰和硝子都会喜欢。如果有机会的话……如果有机会的话,他们三个人可以一起打游戏,熬整整四天的夜去通关,比玩桃铁还要累一百倍。
其实所有人的人生都只是游戏一场吧,他们站在同样的起点,以为新手村可以是永远。而夏油杰先一步看到现实,选择了独属于他的地图。
而五条悟还在迷茫中徘徊,他努力想要追上夏油杰的步伐,他也得有属于自己的地图。但是他现在有些厌倦了……实在是好无聊,不论做什么都没劲。他撑着下巴想,或许他一辈子都不会找到值得拼尽一生也要去实现的理想。
漫长的时间拖着他像凌迟般在阵痛中长出大人的样子,他渐渐明白杰的理想正拖着他走向一个地狱,而杰也对此心知肚明。
五条悟不敢妄言他懂他,也绝不是杰发来邀请就会放下主张接受的人。杰太了解他,所以五条悟甚至连动摇的机会都没有就被放置在原地。他现在想明白所有事,却再也回不到能凭着意气胡闹的年纪。
他什么都明白,却什么都做不到。他能救的只有愿意被他拯救的人。

家入硝子的电话正是在这个时候打来的。

在暴雨如注里她的声音仍然平静:“五条,有空的话来帮我捞两个人。”

五条悟关闭电脑伸了个懒腰,捡起挂在椅背上的外套。

“两个一年级生被困在特级的领域里了,高层那边派不出人来。”

“高层那些烂橘子还是这个死样子啊,夺走年轻人的青春真让人不爽。要不干脆都杀了吧。”

他喃喃念着,一脚迈出。



从特级咒灵手里捞两个小少年简直比在路边做调查问卷还要简单,轻轻松松完成任务还收获了两个满眼崇拜的小弟。

五条悟坐在高专的椅子上,双腿交叠担在桌上,侧头看着窗外如血残阳沉进云层。六眼一眨不眨地盯着,恍惚能听到昔日响彻这间教室的笑闹声。

他曾经坐着虹龙从高专的万米高空俯冲而下,将世间绝景尽收眼底;也曾背着书包攥紧饮料,在长廊上大笑奔行。他曾经在这里走过三年青春,窗外的景色如何恢宏都视若无睹,现在有八年未曾见过这样的场景,竟然感到无限怀念。

未来、以后,不论他选什么样的职业,体验多少种选择,他再也不会有像高专三年一样的未来了。

他突然开口说:“毕业意向表。你填了什么?”

家入硝子趴在桌子上叼着烟嘴解馋,她还没忘在教室点烟差点把教室烧着的黑历史。栗色的长发藏住她的面孔,她含混地说:“高专可没有这种形式主义上的人道主义——医生。”

五条悟哈哈笑了起来,椅子的两条腿晃晃悠悠地撑着他:“说起来我还没有当过老师呢,这次就当老师吧。”

“是嘛。”家入硝子调整着姿势,从头发的缝隙里看他,两双眼睛对视着,将要脱口而出的讽刺在那双认真明亮的眼睛里败下阵来,她问,“多久?”

五条悟耸肩,逆着光回应:“感觉还不错,先暂定一辈子吧。”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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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哭,受不了,三个人的青春都在那天消失了,结束的措不及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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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正的分别也许只是某天一个平常的下午……

写的好好:sob::sob:好细腻的文字和感情 太好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