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五】Lay to rest【家入硝子视角/2k短打】

家入硝子从不去想未来的事。选择了咒术师这条路像赌俄罗斯轮盘,谁也不知道哪天会被上膛的左轮枪爆头。所以上高专时就烟不离手,偶尔宿醉,将及时行乐四字奉若信条,刻上墓志铭也不为过。

身为反转术式的使用者,家入硝子并不为之自豪。或许为此她能避过一线战场,但与此伴生的是见证更多的支离破碎。她精通治愈缝合,断臂也能接上,豁口也能填补,但她治不了心伤,也无法复活死人。

2017年的平安夜是一场蓄谋的闹剧,早早预告的百鬼夜行让咒术界有所准备,却依然把家入硝子累得够呛。她竭尽所能运转术式,希望将伤亡减到最小。当一切尘埃落定已是夜半时分,她感慨大战之后自己的办公室居然完好无损也是奇迹,不然还能找点借口拖一下报告。她叼着烟旋开把手,却停在门口没有开灯。

熟悉的血腥气扑面而来,清冷的月光堪堪流入,加深了满屋的寒意。解剖台前坐着一个人,岿然不动沉默安然。

“啪。”

随着开灯的动作,冷白的灯光照亮了解剖室。五条悟坐着没动,家入硝子走上前,看见解剖台上赫然躺着昔日同窗的尸体。右臂缺失,右半边身子都被血浸透。面目却很祥和,比高专时睡午觉的夏油杰来得更为松快。

她知道总有这么一天。夏油的叛离不过是提早下达的死亡通告,他简单地用信者的虔诚托举起自己年轻的生命,自以为洒脱,自以为豁达,在追求无望大义的道路上迎候解放。

她理所当然地不理解,也不想理解。家入医生对自己生活的境况抱持极为散漫的态度:选择一条显而易见的路,多活几天,就已经足够。所谓医者父母心,她没有那种东西。只是完成工作,以免人手不足的情况更加严峻导致日常的生活都岌岌可危。家入硝子从不否认自己的冷漠,但这也正是她能胜任这份工作的原因。她才是每日目睹同伴垂死的人,多余的情绪无法提高反转术式的效率,唯有集中精力、沉着镇定,才能完成救治按时下班回家,享受打开冰啤拉环时“呲啦“的劲爽瞬间。

看了一会儿,家入逼着自己移开了目光。理智告诉她该流几滴惯例的眼泪,为夏油的舍身取义、或是罪有应得。但眼窝始终干涸,让她怀疑泪腺是否退化。

而身旁这位杀死同窗的凶手也同样无泪可流、无话可说。他们花了十年的光阴来消化同期的叛离,彷徨和不安撕扯过他们尚且年轻的身心,17岁的教祖杀戮着布施着,笑说此为人性的复归。善恶的标准被模糊被修补,说不出诅咒的话,祝福也只能缄默于口,最终默契地相顾无言。

她其实讶异于五条成长的迅速。若说两个笨蛋中非要拼个优胜,那一定是五条悟无疑。他是最利的兵器,也有最高远的目光,纵使他能睥睨众生,在挚友面前却只是个普通的笨蛋男高。他被夏油指引着,在人间恣意地游弋,感受烟火气包裹下的喜怒哀乐。可后来引路的人走了,甚至走到了他立场的对面,他有过怀疑和迷惑,却无从求证无所探寻,只能闷头走向前者留下的方向,把曾经的惨痛扔给时间,好像时间是一只垃圾桶,把这些谁也不愿再提及的往事封装隐蔽,大家便都可以清洁。

从医者的眼光看去,五条悟身体的各项指标均正常,全自动不间断运转的无下限和反转术式让他不知疲倦坚不可摧,不会有比他更强健的人。墨镜换成了绷带,保证六眼在日常状态下不会从任何角度得到冗余的信息。眼睛的遮盖让他的情绪难以读取,冷硬的面容竖起更为淡漠的障壁,形单影只的最强在不经意之间变成了可靠的大人。

而此刻,被那淡漠雕铸的怨愤终于消散,所有失望过和困惑过的情绪再寻不到存在的注脚,五条悟罕见地露出了疲惫的破碎。绷带不知落在了何处,制服也沾上了大面积的血。
唯有家入硝子清楚,他自高专毕业前就已身患绝症,无药可救。医学和咒术都已不可指望,他满心的坚强和泰然只因有所牵系。

“我会处理。”五条悟轻声道,像是害怕打扰了谁的安眠。
“拜托了。”家入硝子熟稔地点上烟,利落地将打火机收入口袋,然后快步走了出去。

落雪的趋势变大了,家入心无旁骛地赶回了家,草草洗漱后把自己裹进被子。一天的劳苦让她罕见地快速入梦,梦里日朗风轻,她穿着高专制服,和两位同期一起走在长长的山路阶梯。

“硝子累了吗?”夏油发问。

累,很累,不想爬了,回去吧。开口说的却是马上到了就忍忍吧。鼻头发酸,口腔发苦,医生知道自己是想哭了,抬手一摸眼眶却很干燥。

这时五条悟转过头和夏油杰交换了一个眼神,随即一人一边架起家入硝子的肩膀就往上冲。在两个大高个的加持下,她双脚腾空,一时仿佛飘飘欲仙乘风而起。左右护法笑闹着将她带到目的地,是一座寺庙,匾额陈旧门槛腐朽,显出破败之势。她想起来了,是曾经一起做任务的远郊,早早回收了咒具的三人合计着上山游玩。

走进庙里,高大的佛像虽已蒙尘,却不改慈悲的面目。走到案台前,夏油杰双手合十略微欠了欠身,家入硝子见状也效仿,唯五条悟不为所动,冷眼旁观。

“你们都信这个吗,我是不信。”走出庙宇,五条挠了挠头。
“给心愿找个依托罢了。”家入一边点烟一边说,“夏油很有佛相,你不如拜他。”
于是,五条悟笑着合拢双手,朝着夏油杰拜了拜。“杰,可以实现我的愿望吗,今晚想吃泡芙。”
“悟,人在许愿的时候当有参拜和供奉,看你的样子就没有诚意。”夏油杰笑了。
“我有啊,我怎么没有。”说着迅速靠近献上了自己的双唇,年轻的佛于是失语。家入习惯性地背过身,对两个人渣的艳情全无兴趣。

很多事她都没忘,但是这些事只能用来收藏。无辜的家入硝子从未置喙两位同期的关系,却不幸地成为悲欢离合的见证者。她为打架后的两人治疗过伤口,也不经意撞破过校园角落里的偷情,后来两个人渣甚至不再遮遮掩掩,明目张胆在她面前打情骂俏。然而命运的磨折从不为谁的虔诚而厚此薄彼,年少的他们过早地见识了生活的全然面色,信者甘愿深入苦海,不信者目通六道却不愿独善其身,他们也许同归,却注定殊途。以身殉道许是他自甘领受的结局,却全然不知自己已成他人的信仰。

醒来的时候眼帘潮湿黏腻,眼泪终究润泽了医生久旱的双目。家入硝子拉开窗帘,雪势极大,纷纷扬扬不见罅隙。她轻轻说:“圣诞快乐。“不知说与谁听,悠远的空寂中注定没有回答。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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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T

抚摸

写的好棒好棒 我哭哭哭

谢谢你 :heart_ey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