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我打电话给硝子,刚接通我就对她说:死了。
迫不及待。仿佛沉冤昭雪。我不把话说完,她也不追问我。在听筒两端我们被“死”这个字紧紧栓在一起,而彼此心里都清楚,除了他的死之外,再没有任何死亡值得此刻沉默。流沙河般的沉默。我和硝子在河的两岸,她看着我,我看着她,在她的注视里我一步步往河里走,走到河心,水波温柔,我对她说,你千万不要可怜我。
我不可怜你,她听起来疲倦,透过听筒都能闻到烟味,五条悟,回来收拾房间吧。
我满口答应。挂了电话,我在街上乱晃了很久,回去时她坐在门口抽烟,路灯照着她,我对她说,硝子你好,你苍白得像鬼。她仰头看我,眼尾发红,想必是新款烟熏妆。我踩过她手旁的一堆烟头,打开门,她跟在后面走进来,驾轻就熟,穿过客厅,步入侧屋。她挥手叫我过去。
“你要帮我?”我心里有答案,却故意问她。好像如果不说些什么就有人会当场死掉。硝子眯着眼看我,装出不耐烦的样子:“你收拾。我只是来监督你。”
侧屋里堆着箱子,横七竖八,杂乱无章,恍若命案现场。但差些血。还差些泪。
全都是夏油杰的东西。四季衣物、鞋子、书本,用旧的耳钉和一些纸钞。他做事一向干净利落,从不拖沓,在叛逃时也一样,什么都不要了,全扔在高专的那间屋子里。 全扔了。
我那时候走进去看,从门口一路捡,糖纸是我早晨出门时丢的,单只袜子是被我穿破了洞留在地板上的,避孕套空壳是前夜用的。我从门口一路捡,弯着腰,捡到床旁边时我直起身子,闻见枕头上还有他的味道。我那时候问过校长,可不可以让屋子保持原样。不是说我觉得他还会回来,只是他东西太多,放不下,丢了好浪费。
校长本来该在我说“浪费”那一句时瞪我,然后骂我。但他什么都没说,只对我点点头,好像累得很,让我离开办公室。我吹着口哨离开,转了个圈又回到夏油杰的房间。这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其实都是我们的房间,我和他,一三五在这里,二四六在我房间,周日是神嘱托应当休息的神圣日子。所以我们一般周日都去教室做。
他走之后,这房间空下来。我一三五来这里打手枪,二四六回自己房间打手枪。一个人在教室根本硬不起来,所以周日我真的休息。在不短的一段时间里,那张床还留着夏油杰的气味。我脱光衣服躺进去,还感觉一翻身就能看见他,会被他从梦里推醒,小声无奈地说,五条悟,你压着我头发了。
我躺进去,全身赤裸,手从喉结往下滑,沿着胸膛向下,这工作从前由他的手指代劳,如今回想起来这动作锋利,像手术刀,我是尸体,被他切割。他切到一半丢了工作逃开,现在我得一点点把自己重新缝合。在夏油杰叛逃之后,想起他还能硬,是对咒术界和对我自己尊严的极大挑战。但可惜人的脑子、心脏和下体是分开长的,这充分说明有时候人不需要理智也不需要心脏,你的下体自有其运作逻辑,它回应想回应的,哪怕这既背叛理智又背叛心脏。
总之,我躺进去,闻见夏油杰的味道,就会硬。认识夏油杰前,我没有自慰的必要,没那些渴望。认识夏油杰后,我也没有自慰的必要,他替我代劳。现在一切都乱了。很乱。我握住下体套弄,重复机械运动,脑子里胡思乱想,每次高潮时定格的画面都不一样。足以说明夏油杰是个多么淫乱不堪的人,全身上下,从头发到脚趾,课堂上撑着头听课,洗漱时单手拢着头发,晨练结束靠在栏杆上喘气,我在高潮里把这些想了个遍,最后还是不痛快。我伸长腿,感到有什么东西缠住了脚趾。伸手一摸,是根头发,长长的黑发绕在我指头上。在高潮退却的一阵冷里,我第一次有点想哭。
我走进浴室,打开水龙头,把头发冲走。黑发在水里一旋就不见踪影,消失得很干脆,跟头发的主人一个德行。我告诉自己,差不多行了。然后我躺回床上,看见墙壁上几道指印,记起来那一次我们都喝了酒,过量的酒,夏油杰很生气,因为我在酒吧朝人乱抛媚眼,他很生气,但又不说,回来后把我提到床上,对我说,悟啊,今晚我有些醉,麻烦你多多担待。
指印就是那晚上留下来的。
我看着指印,又硬了,我低头瞅它,它很精神,丝毫体会不到我的心情。我说,我他妈哪里去找夏油杰给你?
算了。我握住它,公事公办。最耐捱时我咬住被子角,忍了又忍,最后还是叫了夏油杰的名字。这名字从唇边落下去,砸在地板上,成了一些很轻盈的碎片,在整个黑暗的房间里浮荡。黑暗里有个幽灵,静静地笑,看着我。夏油杰。我闭上眼,努力保持呼吸。夏油杰。
后来我终于把这房间好好整理,能留的都收进纸箱,该丢的就丢。我收拾时戴着眼罩,不想看太清楚,却还是不小心看了好多不该看的。我想,如果一个人能够一声不响地离开另一个人,他就不该在走之前提前准备好那一年的生日礼物、圣诞礼物,还有足够吃到第二年的糖果。硝子站在门外看过几眼,她不走进来,严格地遵循着要保护好案发现场的规矩。我是现场唯一的警员,唯一的侦探,唯一的受害者和唯一的生还者。
我从高专毕业后,这些纸箱就跟着我到了新家。全世界再找不出更称职的保管员。我把这些东西留了很多年,说不清为什么,可能是等着他们的主人来认领,也可能只是在等一个真正的合适的结尾。就像是比较顽固的观众,电影放映结束后不会立刻离场,等在座位上,等到把电影整个地回味好多遍,等到全场只剩他一个人,等到所有的人名、公司名、致谢词一一滚动完毕,屏幕完全黑下去,等到这一刻才肯走。现在银幕黑了,夏油杰死了,我在座位上坐得也足够久了。
硝子倚在门边看着我。我搬动纸箱,挨个掀开查看。
有个箱子上标了“衣物”。我先扔这个。我弯腰抱起它,熟悉的味道还留着,抱着他像抱着夏油杰,抱着夏油杰一路走出房间、穿过客厅,踩过硝子留在门外的烟灰堆,最后把他抛进街角的垃圾箱。扔在有害垃圾那一处。他真的很会害人。
好多箱子。我每次抱一个,慢悠悠地像个老头,生怕闪着腰。硝子不说话。她看我的眼神还是很嫌弃,就跟当年在教室看我把夏油杰抱起来一路往外跑的眼神一样。好多箱子。好多夏油杰。我每次抱一个,抱到街角,扔进“有害垃圾”里。有只纸箱中途破了,哗啦啦泄了一地,我捡起其中一个,朝硝子挥了挥:“看,润滑剂。”过期了的润滑剂。
这一切都很好笑,说不出的好笑,我和硝子之间长久地存在着一个幽灵。而现在他真的死了,真成了幽灵,却又变得更加实体化,成了每一个我和硝子相对的眼神,我们所说的每一句,我们的每个动作,都在等待第三个人的回应。这一切都好笑。但硝子没笑,我也没笑。我觉得夏油杰也许会笑。他是那类笑点比较奇怪的人,从前我和硝子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捧腹大笑时,他就在旁边悠悠看着,很有耐心,而另外一些时候我和硝子不笑,他却要笑得背过身去,眼角泛光。如果他在场,看我和硝子对着一只过期的润滑剂发呆,他一定会笑,笑得直不起腰,靠在我肩膀,断断续续地念我的名字,说,五条悟,你别闹了。
我把润滑剂放下来,继续捡,一个本子摊在地上,就在我眼皮底下,不可能不看见。硝子也凑过来看。
“周一见面。下次是周五。”她念出了声,而且越念越大声:“这个月见了五次,约了下个月继续。”
她念得抑扬顿挫,痛心疾首,就差把“捉奸现场”刻在额头。
我把本子抢过来,又翻了几页,然后翻到第一页,在那里找到了一个地址。我心想,好啊,好啊,这个电影有彩蛋啊。我是个从一而终,很有责任感的好人,坐进电影院就要完完整整地把电影看完,哪怕简介和实际内容背道而驰,哪怕承诺好的设想好的在中途被掀翻,我也要把这电影从头看到尾,不管谁中途离场,不管谁死在街边。
我对硝子说,不好意思,今天就这样,我要去捉奸。
捉奸。硝子重复一遍,看我像看世界上最烂的烟民,抽烟抽到一半被烫了舌头还要不依不饶地抽完,她看着我,仿佛我正在把烫伤我的烟所剩的烟头嚼烂咽下去。这个中逻辑复杂,说来又轻巧,我只有这个烟头,以及,我还有这个烟头。她让出路来,对我说,去吧。
我撕下来的一页纸,纸上承着一处地址,也许有一个女人或者男人等在那里,和我一样,等了很多年,而现在我要去告诉他/她,夏油杰死了。就像当年别人告诉我夏油杰叛逃了一样。我要去杀人,用这一句,就像当年别人对我做的那样。
这地址离高专不远不近,我走着去,走着走着就跑了起来,风把我的头发往后吹,我取下眼罩,世界清楚得恐怖,太亮了,显得到处都是灰。我停在那栋小楼前,看见有人在花园里浇水,隐隐闻得到茶香。是个女人。好啊,夏油杰。我一笑,朝她打招呼:你好。
我还没来得及说出“夏油杰死了”这句,她就回过头来,那双眼睛把我的话堵了回去。
她看不见。眼睛很大很空洞,浅棕色,朝着我。我走得更近些。她对我笑,对我说了两句话,这两句话把我邀到了屋里去。
第一句是,你是五条悟。第二句是,夏油杰死了。
我心想,妈的,话都让你说完了。她领着我往屋里走,时不时回头浅笑。我知道她很多年前也是这样领着夏油杰往里走。走进会客室,先是一阵香味,我熟悉这味道,问她:占卜师还是通灵师。
她说是占卜师。她运气好。不然我当场让她通夏油杰。通个三天三夜,把这一人一鬼一起累垮。
太多事太多时间横亘在我们之间,我们知道太多,甚至找不到一处可以开口。她为我斟茶,分毫不差,动作慢条斯理,始终浅浅笑着。如果我问她为什么知道我是五条悟,会显得我很业余。内行人总有内行人的门道。于是我单刀直入:“你怎么知道夏油杰死了。”
“他告诉我,如果哪一天五条悟来找我,那么他就是死了。”
我仰头喝茶,茶很烫,顺着喉咙一路烫进肚子,像咽了团火,我放下茶杯,说,烫死我了,手背擦过眼角,烫哭了。我在心里骂夏油杰,骂他自作主张,还骂他自以为是。骂到最后变成骂我自己,这些年毫无长进,被他算得清清楚楚。但我又有点开心。我问她,夏油杰跟你讲过我吗?
失策。我该问她,夏油杰来你这里都占卜些什么,而不是像个被伤透心的愣头青跑到别人面前质问不成反倒心存侥幸地问那人有没有跟你讲过我。失策。但既然已经问了,干脆就问到底,我心一横,继续说:“他是不是爱我爱得要死,被我迷得走不动道,成天就来占卜我会不会永远爱他永不变心?”
她捧着茶,对我笑:五条悟,你究竟想问什么呀?
我想了一会儿,低头看着空茶杯,脑海里其实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有,但那个问题自然而然地脱口而出。我听见自己说:“他那时候,快乐吗?”
他有没有快乐过。我想知道。即使现在一切都成了过去式,我依然想知道,想知道我们的三年到底是不是一样的三年。无论得到什么答案我都不会开心。如果他有快乐过,这样的快乐没留住他,如果他没有快乐过,那么三年又算什么。她低头喝茶,小口地啜,茶沫被吹散,五条先生,她对我说,这事你该知道呀,除了你,难道还有别人知道吗?
我冷哼一声,反问:夏油杰来找你占卜,你也是这样给些搪塞人的答案吗?
她摇头。她说夏油杰并不向她提问,也不要她占卜。他来这里只是为了静静坐着,偶尔喝茶。因为她看不见,而他需要不被看见。不被看见就可以不必调整表情与姿态,不用伪装和掩饰。在他离开之前,他来得越来越频繁,一个人坐在茶几前,不说话,不喝茶,就只是坐着。和自己的内心交战。她轻声说,很感慨:他在和自己的内心交战。
那时候我在哪里,我忍不住想,想了半天也没答案,无非是些要处理的任务,一些课业,一些很寻常的事。就是在这些寻常的事里,我走得远了些,而夏油杰在这里做了他的决定。我环顾四周,屋檐低矮,室内素雅简单,我身前的茶几高度正合适,上面落着一只茶杯。我握紧茶杯,又缓缓松开。
她为我斟第二杯茶。茶满时我道谢。她说不用谢,这些年你过得如何。
我回答她我过得很好。
在夏油杰叛逃时,在他说完“想杀就杀”转身走入人群时,在他死在我手里时,我都没掉眼泪,完整的彻头彻尾的冷酷,在这点上我可以学他学得很像。很像,但还差一点。他的冷酷是温柔宽悯的,合情合理的。而我在得知他叛逃时想要杀人,大杀特杀,从那天一直杀到新年。想要滥杀无辜,杀了之后向他们家人爱人传达死讯,痛苦想要得到传递,痛苦比我宏大,太过宏大,我无法承受,如果不与人分担痛苦,我以为我一定会死掉。在他走入人群我也想杀人,杀了他,连带他身边的所有路人,杀了整条街上走来走去的人,杀了站在旁边抽烟的硝子。在他死在我手里时,我还是想杀人,杀掉这个凶案现场的犯人和幸存者,两个都是我。于是在最后我明白过来,我只是恨不得自己能死。
但我活下来了。因为我必须活下来。
我回答她我过得很好,一次都没哭过。她点头,说这也是他想要的。
我听了想骂人,忍住了,对她说,夏油杰什么都不懂。她摇头。她说夏油杰什么都懂,就是都懂了,才走掉了。她对我笑:你懂得比他晚,所以只能看着他走。
好,我对她说,好,我没什么要问的,这就走。
她拉住我袖子,我停下后她就松了手:“我和他打赌。我输了。所以按约定我要给你一样东西。”
我把盒子打开,里面是一粒纽扣。这纽扣很眼熟,我看了两眼,想起来是高专时我的校服纽扣。我盯着这枚纽扣看,心里想,完了,全完了。千算万算没算到夏油杰的最后一招在这里等着,观众从头到尾认真看了电影,无数次回味,等着名单致谢词公司制作方一条条滚动完,最后有彩蛋,彩蛋说哈哈看我他妈给你一拳。
纽扣躺在我掌心,好轻,我抖得几乎握不住它。
如果我说,这是一颗纽扣的故事,仿佛还有一段甜美青春校园故事可以看。我不想。我的大脑背叛我,我的心脏背叛我。我全想起来,我全都记得。记得那天我和他争吵,从教室吵到厕所,从厕所吵到食堂,从食堂吵到训练场,最后狠狠打了一架,名义是切磋,实际是调情。啊,不,调情这句是硝子说的。我和夏油杰那次打架名义是切磋,实际是痛殴,不讲究招式,不在意礼节,他拳拳用力,都他妈往我脸上打,狼心狗肺到了极点。我也没好到哪里去。打到一定时候他对我说,再不收手,下半辈子我都得自己打手枪。我听了这话,觉得这真的很惨,于是手下留情。现在想起来,当时果然还是该下死手。无论怎样,我打手枪的下半辈子没有改变。结束后我们去买东西吃。他吃冰棒,买两根,其中一根递给我敷脸。我接过来敷脸,趁机低头在他的冰棒上咬走一半。
他不计较,装得很大度,对我说:五条悟,你衣服烂了。
我一看,真烂了,纽扣被扯掉好几处,勉强靠线头挂着。数了数,我对他说,夏油杰,我掉了一颗纽扣。他说不关他的事。我很生气,咬掉了他剩下的那半个冰棒。夏油杰把木棒扔掉,笑着朝我走过来,别小气,要懂得分享。他这样对我说。靠着栏杆,阳光映在我背上,把一切都烤得暖意洋洋,他亲吻我,舌头递进来,尝半根冰棒,推来推去,最后化在舌尖。我本来还要继续生气,但我在这吻里偷偷睁眼看他,看他细长的眉眼带笑,很好看,夏油杰像块玉,不是玉坠也不是玉戒指,他就是块很沉很亮,不经雕琢,看上去美丽,收在怀里收不住,落到头顶给你砸个血窟窿的玉,我睁眼看他,感觉这十几年活到现在好像还不赖,从前的烂事以后的烂事都可以一笔勾销。我有夏油杰。
这之后我对他说,夏油杰,帮我找纽扣。
不找。
找了有报酬。
说来听听。
我和他一起沿着走廊往回走,我对他说,如果找得到,我就告诉他一个秘密。一个他一直想听的秘密。夏油杰回头看我,云淡风轻:没有那种秘密。
怎么没有?我把他推进楼梯角落,按在墙上恶狠狠地亲他,咬他嘴唇,咬他下巴。我想对他说些好听的话。说一些我们从来不屑说的话。说一些他应该知道我应该知道这个世界应该知道的话。但在吻与吻的间隙我们额头相抵,他闭着眼,微微地笑,我明白过来他其实早知道了。纽扣的报酬是一个夏油杰早就知道的我的秘密,好听的秘密,我想告诉他的秘密。
纽扣的事不了了之。学校太大,打架的地方太多,谁知道它滚去了哪里?在我换新校服的那天,他下巴上的牙印也消了。
我攥紧纽扣,感觉到它一点点陷入手掌,疼痛是真实的,提醒我我还活着。最后我只能干巴巴地说:“噢,他找到了纽扣。”
我问她,你们打什么赌。
赌你会不会杀他。
然后呢,夏油杰怎么说。
他说你会。我不赞同,我觉得你们相爱,爱让人软弱,五条悟下不了手。
我不想继续问,也不想听下去。但她没有等我提问,她只是很忠实地把一个故事讲完,讲到结尾,像个合格的电影放映员,哪怕观众已经迫不及待要走,还是把尾声交代在他面前。我听见她的声音,对我讲:他说你会杀他。因为你远比这勇敢坚强。他还说了什么,我有些记不清。
我笑了,替她补充:因为我是最强的。
她欣然点头,说,就是这一句,丝毫不差。我把纽扣揣进包里,走出门,她送我到花园,挥手作别,祝我健康,祝我快乐。我沿着街往回走,手放在包里,纽扣在指尖晃来荡去。我轻声说,夏油杰,你想知道那个秘密吗。
在和风里我的头发往后扬,这一时刻我感觉到肩膀被轻轻一碰。黑色长发拂过我脸颊,细长眉眼,轻轻在笑,他伸手揽住我,说,悟,我一直知道呀。
噢。我点点头。说知道就好。然后我掏出手机打电话给硝子。她一接起来,我就对她说,迫不及待,仿佛沉冤昭雪:硝子,硝子,你千万不要可怜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