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性背离

双叛逃if

天色已经很昏暗,不知道哪里来的乌鸦一声声地叫,偶尔传来树木枝叶间的窸窸窣窣,然后又重归于寂静。乌鸦也叫累了似的,不发出一点声响。

五条悟就在这黑压压的天和森冷的风里回来了。

每个人见到他的时候都问类似的话。

怎么,夏油杰没回来吗?

夏油杰居然没和你回来?

你怎么没把夏油杰带回来?

他一开始还能回几句,越走,越不想说话,不想动弹。心底有一份焦躁和反叛在悄悄滋生,和帐一样把他困在原地。他不想说话,不想行动,连思考都不想思考。

杰为什么要走?他为什么突然变成这样?谁告诉的他这样的偏激理论?无数个问题在他脑海里闪过,但他只静静地看它们过去,然后继续放空自己。

乌鸦又开始叫了,还有扑棱着振翅的声音,混杂着夏油杰对他说的冷冰冰的几句话,一起往耳朵里钻。

你需要休息。硝子说,态度强硬地把他拖进了房间里,按在了床边。

他把目光从黑漆漆的天转移到硝子身上,说好,然后让硝子离开了。

也许她说得对,他是该休息了,再不休息,他就要出现幻觉了,幻觉夏油杰现在站在他面前,对他伸出手,等他应约。

他躺在床上闭上眼睛,一闭眼又想起来夏油杰远去的背影,原本是浓浓的显眼的黑色,然后就慢慢地融入人流之中,变淡变浅,直到看不到一点。

他下意识地抬臂,想要挽留。可是六眼的神子从来眼高于顶,潇洒又傲慢,他被夏油杰的几句话打得溃不成军。他从神子变成了俗人,在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的重压下原形毕露。他剖开扭曲的心,悲哀地发现他不在乎他拥有的光芒夺目的一切,他可以不是六眼,也可以不是五条悟,但是他不能接受他是个没有了夏油杰的失败者。

他心底有一把火在烧,产生了一种偏激的后悔。他就不应该让夏油杰走,不该让他离开。应该把他绑住带回来,至于之后?随便怎么样,总之绑回来,那样他就只能留在他身边了。

乌鸦不叫了,房间内所有细微的声音都在放大,他被叨扰得睡不着,翻窗子跑进了夏油杰的房间。

一切都还在,但是没有人,所以显得空荡荡的。

他忽然软了身子,盘腿坐在地上不知道该怎么办。眼前的一切太熟悉,熟悉得让他又看清了自己。他舍不得,也做不到那样暴力地对待夏油杰。甚至没有思虑到遭遇他想象那一切的夏油杰会是什么态度,更不是因为恐惧夏油杰与他反目而放弃。只是因为舍不得,仅此而已。

他的情绪在这一刻崩溃,他从俗人堕落欲望的深渊,他彻底成为夏油杰最狂热的信徒。

夏油杰的原话是什么他已经不能复述,也无法去理解他话里的含义。但那又怎么样呢,真正的信徒只会皈依一个人,只要是那个人就可以。

他也要逃走,他要去找夏油杰。

夜蛾第二天派给了他新的任务,他没有露出任何异常,和以往一样抱怨几句虽然我是最强的,但也不能把我当驴使啊。

他迅速解决了这个任务,然后去到盘星教的驻点,他靠在门外一棵树上静静等待,等到夏油杰走出来,看见他意外地挑了挑眉。

他站直了身体,低声道:

我来皈依你,你要渡我吗?

说完他抬起蓝色的眼睛,紧紧地,一丝不错地望着夏油杰,适时地从眼里流露出一点彷徨和犹疑,抿一抿嘴唇,摆出最诚挚的模样来。

他知道的,夏油杰对他这样最是吃不消。

果然,夏油杰向前走几步,朝他伸出手来。

五条悟将手搭上去,很执着地又问一句:你渡我吗?

夏油杰微微叹了一口气,十指弯曲包住他的手,用力一拉,将他带到自己身前,胸膛紧密相贴。他抬起手,也环住夏油杰的腰。将脸埋在夏油杰的脖颈处,颤抖着呼出一口长气。

夏油杰的声音就在他耳边,喉结的震动通过额角传递到他的知觉里,沉沉的一声我渡你。

他在夏油杰怀里抬起头来,不自觉地有落泪的冲动。夏油杰的指尖划过他的眼角,说我渡你,死生不渝。

胸口的压抑感豁然消散,仿佛重石落地,他不管不管地想要去贴夏油杰的唇角,被夏油杰捏住脖颈的软肉,喉咙里溢出一声笑来。

他说,好多人都在呢。

五条悟没有为此羞赧,飞快地碰了一下夏油杰的唇角,然后从他怀里退出来,倚到那棵树上,抱起手臂,活脱脱又是神圣不可侵犯的神子。

有一个小女孩来拉他的衣角,带他去了夏油杰的房间。他坐在床边,打量那个女孩,猜她是菜菜子还是美美子。

女孩不同他讲话,好像对他有点天然的敌意——如果她觉得他是来抢走夏油杰的,那么恭喜,她的第六感很准。五条悟低下头,忍不住笑了起来。

什么事情这么开心?夏油杰坐到他身边来,牵住他的手,十指从指缝间穿过,牢牢握紧。

五条悟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用另一只手攀住他的脖颈——他们又恢复了鼻尖相抵,唇瓣摩擦的姿势。

你说渡我,你要怎么渡我?

我永远在你身边,我在就是渡你。

五条悟笑,送上他的嘴唇,他们耳鬓厮磨,温柔缱绻,仿佛从未分离。

夏油杰的呼吸近在咫尺,这一刻终于治愈了他被抛下的心慌和胆颤。

我愿意把身心都献给你。被吻得迷迷糊糊的时候,五条悟想。

尽管在这里他们渡己又渡彼,但是高专都快乱成了一锅粥。五条悟执行完任务就不负责任地跑了,夜蛾手上的烫手山芋捧了太久,仍然见不到五条悟的踪影,总算后知后觉地发现,大概是出了事了。

硝子来问罪了呢。夏油杰站在门口,笑眯眯地说。

五条悟和他厮混了一个晚上,正是浑身酸痛的时候,夏油杰开门后漏出几缕微光,害他觉得刺眼,拽着被子就往头上盖,声音也闷闷的:你去同她说。

夏油杰走过来,连被窝带人的抱到怀里,隔着一层棉抚摸五条悟的侧脸,拍拍他的后脑勺,笑道:人家远道而来,你也太狠心了些。

我狠心?五条悟从被窝里钻出来,不顾头发乱七八糟,也不顾脖颈肩头全是牙印吻痕,拽过夏油杰的手把他抵在床边,脸色变得阴沉沉的。

我狠心?他重复一遍。我是这个世上最大的善人!你这样随便把人抛下的才是狠心,你无心无情!

夏油杰伸手按在他后背上,他吐出一口气,到底还是卸了力气,被抱进了怀里。

见一见硝子吧。

五条悟沉默了一会,还是慢吞吞地爬起来穿衣了。

他其实不是不愿意见硝子,只是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硝子。大多数时候硝子都是他们三个之中最冷静的那个,他该怎么向硝子解释他这样冲动感性的行为呢?

硝子也像他刚来的那一天一样,靠在树上,看见他走过来就抬起头,无声地打量了一下。

其实我没想到你会这么做。硝子说。有考虑过这个可能性,但还是觉得不大会有这种情况。没想到你恰恰做了。

五条悟靠到另一边去,扭头看着硝子,像在措辞。

今天的天很澄澈,白云都是随性的形状。有一点微风,还有清脆的鸟叫声。

他看着天,慢慢地说:想到了,所以就这么做了。我不能接受没有杰的日子呢。

那你也要跟随他的那套吗?硝子问得很犀利。

他反而笑了,回答得很快:坦白说我不知道。但是人人有苦衷,我只不过是选择了解开这个心结,无可厚非吧。

硝子扭过头来看着他,他笑得很坦然,所以硝子说得也很坦然。

你们俩还真是一样,一点都不成熟。很孩子气呢。

五条悟大笑起来。

硝子没有和他多说,也没有劝他。他目送着硝子远去,然后转过身,看见夏油杰站在他身后不远处,冲他伸出一只手,轻声道:

悟。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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