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五】不看对方死一百遍就出不去的地方

★不看对方死一百遍就出不去的房间,但狱门疆
★角色死亡预警

恢复意识的时候,五条悟觉察到周围仍是一片死寂的黑暗。

体内感知不到咒力,六眼也不似以往那般驱使着四面八方的嘈杂信息涌入大脑。身旁空空荡荡,只有自己平稳的心跳,一下,又一下。

他眨眨眼回想起一切,涩谷事变、缝合线咒灵、狱门疆、以及那个顶着夏油杰身体的冒牌货。他想他这失误绝对不应该,却还是忍不住在听到那声熟悉呢喃、望着那张熟悉面容的时刻失神。脑海中霎时闪过高专三年的很多很多,譬如他记得夏油杰说话时温温和和的嗓音、看他时略微眯起眼尾嘴角上翘的神态……他来不及理清在看到死而复生的挚友时,一瞬间纷涌而至的种种思绪,便被狱门疆制住行动,吞噬掉咒力。

原来最强也有个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死穴。

五条悟动了动盘坐得发麻的大腿,狱门疆内部像是一个独立的空间,黏腻又恶心的东西裹着他一层层往下压,像掉进深不见底的泥潭,底下是尸体腐烂的酸臭味。他吐舌做了个嫌弃的表情,在这里他感知不到时间的流逝,这种折磨也不知还要经受多久。

正觉得无聊的猫听见“滋滋”的声响,眼前浮现一块巨大的雪花屏,充斥视野,像鼓掌失真的电视机屏幕。五条悟的视线甫一与它相接,又一闪,一行血淋淋的小字突兀出现在上边:

“不看对方死一百遍就出不去的地方。”

被人窥视的感觉像勾连在身上的蜘蛛网,猫只觉得浑身都不舒坦但也没法摆脱。想着闲着也是闲,虽然看别人死一百遍来消遣听起来太过渗人,但也的确不失为一个去处。五条悟还没搞明白狱门疆内部究竟是个怎么样的规则、这个要“死一百遍”的“别人”又究竟是谁。既来之则安之,他姿态懒散地往后一倒靠坐在墙缘,模样不像是个阶下囚,倒像是来看电影的的观众。

雪花屏“滋滋”地叫了会后闪了闪,画面中出现一片湛蓝澄澈的天空,极远的山下蔓延着平整的田地,无数嫩生生的绿色幼苗摇曳着身姿扎根其中,四处是农忙的非咒术师,一派祥和的景象。

而后五条悟看见一个披散着长至肩颈的黑发的男孩,身量看着约莫四五岁的样子。他一看就笑开——原来杰小时候是这幅模样。

小时候的夏油杰背着小小的背篓在山间慢慢地走,不疾不徐,那种上位者稳操胜券的优越感在此时就已稍显端倪。五条悟记得硝子曾经这么评价过他们二人:他的骄傲是外在的,是那种明晃晃一打眼就让人想揍;夏油杰也傲,只是傲在了骨子里,把大义啊责任啊看作自己身为强者的使命,是优越、也是他的傲。这人傲也傲了偏还要挂着一副平和温文儒雅的羊皮。

男孩自然察觉不到他肆无忌惮的窥视,偶尔会因为沿途振翅的蝴蝶被吸引去目光。

那双眼睛里闪着干净、柔软又细碎的光,很久很久以前五条悟曾见过,很久很久以后五条悟都不曾再见过。男孩琥珀色的瞳孔在阳光下竖成一道细线,好若秋日晴空般澄澈。

他难得怔然一瞬。

也就是这么一怔,让五条悟忽视了密林深处的恶意。雪白到近乎的蝶翅断裂了、碎在地上,半截血肉模糊的身体哆哆嗦嗦地抖起来,温热的血染红纯白无瑕,捧着蝴蝶的手掌掉在地上,骨碌碌滚了一圈,又和蝶翼葬在一起。

蒙上阴翳的琥珀色里依旧倒映着纯净的蓝天,里头延伸了一角小小的蔚蓝,再也合不上。

你所说的曙光究竟是什么意思?

五条悟想,他早就习惯了这种画面不是吗?丑陋狰狞的咒灵盘踞在失去生机而软软倒下的身躯上,散发着腐臭气味的尖牙利爪剥开皮肉、流出淡黄的脂肪、再混杂着浓稠的鲜血汩汩涌出。

虚幻的屏幕上只有可怖的画面而失却声音,他听不见男孩在生命的最后张开嘴喃喃出的究竟是求救还是尖叫,血液晕在草地上淹没残翅。夏油杰小小的身体抽搐了一下,慢慢的不动了。

五条悟发觉自己在这一刻比他所想象过的还要冷静。他无比清楚自己处在真实的世界里目睹了一场虚构的死亡,可他不会因为这些动摇。因为真正的夏油杰死在他的手上,不是在小时候死于低级咒灵,所以这个只能是假的。

他抿着唇老神在在坐在原处,连姿势都不曾变换过——一条腿习惯性地搭在另一条腿上,脊背向前弓着是没个正行的懒散模样。如果只是这样可是没办法击败他的,五条悟想。

抬眼后场景再度变换,这回出现在他面前的夏油杰比方才那个稍微长大了些,但依旧是散着头发的。五条悟这回看得很仔细——男孩的耳垂光洁平整,还没有出现耳洞的痕迹。

他默默比对了一下去年……大概是去年吧?那会他最后一次看见杰时的模样,不得不承认对方的扩耳实在是做得很成功。

那时他第一次见到杰,印象最深刻的是额前一撮怪刘海,再其次是那副戴在耳垂上黑曜石耳扩,怎么看都透着股暗骚。那时他很快就断定——这是个不良少年,电视剧里都这么演。

被他认作不良少年的少年实际上是个满口正论像个老头子一样唠唠叨叨的优等生。这种矛盾感让五条悟很好奇,也很着迷。就像猫咪总爱去扑腾那些色彩鲜艳的飞虫、或是迷恋于架在高处的毛线团,五条悟不自觉被引诱,一点一点陷进去。

所以说,好奇心,害死猫。这句话果然说的没错。

这一次夏油杰的死亡在他的意料之中:他死在第一次尝试着袚除咒灵、吸收咒灵的时候。这并不奇怪,咒灵操术本就是极其罕见的咒术,便是本身在咒术届资历雄厚的御三家都少有相关的记录。六眼固然珍惜,但到底是咒术师家系术士,上一代六眼出现在六百年前。而咒灵操术使说来更为珍惜,术式不可传承,且咒灵操术使在练就初期时是极为孱弱的,上一个有所成就的还是在千余年前。一个不足十岁的孩子贸然去尝试吞服咒灵,说起来简直是天方夜谭。

那只是一只连三级都达不到的低级咒灵,被咒灵操纵者扭曲成颜色奇诡的咒灵玉。万象初生的混沌,恶意浓缩后的黑暗化为黑玉吞入身体。其实五条悟曾经也向夏油杰询问过咒灵玉吃起来究竟是怎么样的感觉,但那时候对方只会笑着,轻描淡写的说,味道不太好呢。

瞳孔放大,面色一瞬间苍白。夏油杰捂着嘴巴干呕起来,那样用力,像是要把心和肺都呕出来才肯罢休。六眼轻而易举地看出男孩体内暴乱的咒力,青黑的咒灵肆意在脏器、血管处横冲直撞。他蜷曲身子,无助地痛哭——如被打掉的,还未足月的,堕落泥尘的婴胎。一团在子宫中蠕动过的模糊的血肉。

有什么,从口鼻眼耳流出、有什么,温热浸染过后冰凉刺骨。他惶然睁着一双还未被现实摧残的眼睛茫茫然往这头看,五条悟对上他的眼睛,心里像是也被冲撞了,收紧了。

五条悟想这只不过是一只四级或者勉强三级的咒灵,若换了以后的夏油杰,或者是这时候的他,都是眨眼便可袚除、完全不放进眼底的垃圾。却能如此轻易的要了夏油杰的性命,留一地狼藉的痕迹。他只是看着,只能是看着,无法干预故事里的故事。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明知是假,却忍不住想象。夏油杰的从前是不是真的如此,从孱弱无能的稚子成长为能够与他并肩的特级术师。他有多少次挣扎在生死边缘上与咒灵斡旋、有多少次强忍着痛苦和恶心吞吃下浓缩了极致恶意的咒灵玉?

五条悟和夏油杰遇见得太晚了,夏油杰从不提起过去,而他也从来没有追问过,因为遇见的时候,对方就已经强大从容到可以摒弃这些,再笑着说一声没什么。

第三次死亡,在与二级咒灵的搏斗中被挖去心脏。

第八次死亡,被困于某个诅咒所创造的生得领域。

第十四次死亡,啊,这次有点进步了,是被准一级咒灵给杀的。不过是一招秒,还得再接再厉。

画面再转的时候夏油杰的身量已经明显比之前长了许多,五条悟猜测时间点差不多已经来到夏油杰即将进入高专的时候。少年的耳扩已经戴了有一段时间了,额前标志性的一缕刘海还在,只是长发已经盘成丸子头,日益明晰的面部轮廓更显得俊朗清爽。

少年已经逐渐摸索出了咒灵操术的具体使用方法和与咒灵相抗的技巧。这时候他收服的咒灵大约有上百只了,每一次吸收咒灵玉的痛苦他都记得,每一只咒灵他都了如指掌。

他以拯救他人、保护弱小为己任,一边继续着生活一边尽可能不断重复袚除见到的、可以应付的咒灵,并收服它们,使之成为助力。

五条悟看到这里已经有些恍惚:这时候的夏油杰实在太有高专那时的既视感了,不光是从打扮、模样,更要说的是那种扑面而来的矛盾感。

矛盾,复杂。

如果非要让他选词语来形容夏油杰的话,一定是这两个。

夏油杰这人他看不懂,也从来没有看懂过。他曾经把对方看作自己的善恶指针,嘴上说着嫌弃的话却不由自主学着去锄强扶弱、保护弱小。转头来说出这句话的人先杀死了怀揣正论的自己。夏油杰杀死了那一百一十四名非咒术师选择叛逃,踏上了一条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道路。五条悟花了十年去试着理解他最终也是失败,他最后只能选择尊重。

有人说憧憬是距离理解最遥远的感情,五条悟想大概确实如此。他从不否认自己对于夏油杰的感情,喜欢就是喜欢,爱就是爱,这没什么好遮掩的。如果有人问起,他也是会承认的,只是从来没有人往这一块想过。硝子大概猜到了,但她从来不问。

这一次的夏油杰不是死于诅咒,而是死于如今的他一直想要保护的非咒术师。

他很强,却绝不是无敌。

颤抖的刀尖像扎进一块豆腐一样,轻而易举地推入那具毫无防备的身体。身前是虎视眈眈的咒灵,身后被他庇护着的非诅咒师却把刀刺入他的心脏。

他呕出一口发黑的血,低头看向胸口处露出的染血锐锋时满脸不可置信眼神刺痛,但还是强撑着从体内唤出咒灵相护。

“怪、怪物啊——”

危机情况下的普通人也能看见咒灵,超脱常理所能解释的存在被视作为异类,而随着异象所出现的夏油杰毫无疑问是异类中的异类。拥有常人所不能及的天赋能力也注定了终究不能为人所理解,这很残酷,这很现实。

第二十二次死亡,被非咒术师用刀具刺穿心脏而死。

第三十次死亡,被御三家提前发现能力,悬赏十亿日元,最终为术师杀手伏黑甚尔击杀。

这之后,夏油杰终于顺利进入东京都立咒术高等专门学校,成为五条悟的同级。

夏油杰被人引着走进教室,低垂着眉眼露出早早排练好的温和笑容,你好,我叫夏油杰——

突兀的笑声中断这场不伦不类的自我介绍,歪戴的黑墨镜下露出一双钴蓝色的眼睛。

哈哈哈哈哈,那是什么怪名字啊,还有你这刘海,是狠狠惹了理发师吗?

谦逊知节懂进退的假面在对上那双眼睛的瞬间碎裂成渣,血液里平息已久的好战因子在一瞬间被点燃。夏油杰皮笑肉不笑的歪了下脑袋,出去谈谈吧?

最终那场架也没能分出个上下来。在二人打得酣畅淋漓天崩地裂即将把高专一栋楼给打塌下的前一刻,夜蛾正道及时赶到给了二人一人一头槌。夏油杰和五条悟被大大小小咒骸追着胖揍了好一顿,鼻青脸肿相对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忍住都哈哈大笑起来。

喂,你的刘海真的很奇怪啊。

是还想再出去谈谈吗?

干嘛,你怕寂寞啊?才不要。

……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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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写的好好:cry::cry::cry:,好想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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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标题啪一下点进来了!非常美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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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条悟从来没想过原来从第三人的视角来看年轻的自己干的事会这么尴尬,本来过了这么久他都快忘了最开始遇见夏油杰时二人究竟是怎么样个情形,这下倒好,不管不顾故事主人公的意见强行让他回忆了一番。看着自己那张拽得二五八万的脸,五条悟居然难得和夏油杰共情了一番:不揍一顿实在说不过去。

这干得惊天动地的一架,二人就此算是认识了。

那年头的夏油杰有一副很工整的自洽感,打从乡下进了高专也是一副适应良好的模样,不出了两天安分就迅速和五条悟狼狈为奸,硬生生从卷生卷死的好好学生堕落成人厌狗嫌的街溜子。同期的硝子抱臂看着频频过招双双被送来医治的二人,一开始还听了老师的话想着好好给同级治伤外加团队合作教育,后来发现这俩是一天不惹事就手痒的主,干脆一脚把再拖着一身伤走进来的两人踹出门留下一句自求多福。

到底是小孩。夏油杰看着沉稳比五条悟更可靠得多,但两人一凑在一起就注定是个能搅得风云变色的。大概是哪次出去任务,夏油杰喝了点啤的,五条悟不能沾酒,只抱着杯果汁盘着腿慢吞吞的坐在一遍喝。夏油杰看着他的眼睛眨呀眨,好像也掉进了星星,醉醺醺地分出两道影子,喔,这就是六眼,他恍然大悟。

伸手去摸摸白得像雪的眼睫毛,问,悟,你来高专是为了什么。

还能是为了什么?五条悟咬着吸管莫名其妙看他,一副“家里让我来我就来了啊”的样子。夏油杰想起入学时被夜蛾正道那个问题挨得好一顿打的自己,失笑,万恶的资本主义。

你来高专是为了什么?夜蛾正道这样问。

为了保护非咒术师,保护弱小,匡扶正义。

中二得有够可以。

五条悟看着屏幕里意气风发的人儿一时间无言。他惯来粗神经,不愿意花费本就少得可怜的脑力去思考意义。如他所言,为力量背负上责任,将会是一件很可悲的事情。

可夏油杰不同,他这人死脑筋,又执拗。五条悟笑他像青春期的女高一样热爱胡思乱想,夏油杰面色严肃,飞斜的眼尾微微向下敛起,意义是很重要的,悟。

形而上为道,形而下为器。夏油杰对他说,弱者生存,这才是社会应有的常态,锄强扶弱。

听好了,悟,咒术是为了保护非咒术师而存在的。

明明是你自己说的大道理吧?怎么先反驳的人也是你自己啊。

这一次死亡是在星浆体事件里,再次为伏黑甚尔所杀。

五条悟沉默地注视着他胸口那两道深可见骨的伤痕,鲜血浸湿黑色的高专校服在身下蜿蜿蜒蜒流出蛇爬一样的痕迹。夏油杰闭着眼,俊秀的脸上也一片血红。所以那时也是这样吗?他被莫名的情感驱使着伸出手想要摸上,指尖从虚构的屏幕穿过,触手只有一片冰凉。

所以杰身上的那道疤,是在这个时候留下来的啊。

第四十八次死亡,与五条悟共同屠戮盘星教教徒后叛逃,数年后自杀。

第五十四次死亡,执行任务时同时遭遇四只特级咒灵合击,不敌,重伤致死。

第六十二次死亡,执行小山村任务后,屠戮一百一十四名非咒术师,自杀身亡。

夏油杰牵着两个女孩往外走,漫山遍野的尸体堆在村口,他挥手清除一条血淋淋的、向前的路。

他脸上都是血,像地狱里爬出来的杀神。眼神却还是软的,蝴蝶凝固在那一汪琥珀色里,他说,别怕。

女孩子牙关发抖,细胳膊细腿也跟着抖,但还是跟着夏油杰的脚步往前走。他回头看她们,苍白的脸上找不到一点血色,眼泪滚在眼眶里转呀转。但眼睛是亮的,他能看见她们眼神里的希望,和他不一样。

他叹了一口气,在口袋里摸了半天,翻出两颗糖。

是柠檬味的。黄澄澄的黏汁融化了凝固在彩色的玻璃纸上,看上去放了有好些时日,他快要想不起这究竟是五条悟在什么时候放进来的了。

五条悟这人怕懒,又爱吃糖,说着是为了补补六眼消耗的脑力,随身总要带着各式各样的糖果。后来有几次他洗衣服的时候忘了把口袋里的糖给拿出来,大早上光着腿哭丧个脸“咚咚咚”的来敲夏油杰的门。顶着一头乱发的夏油杰揉揉眼睛问他干嘛,猫惨兮兮举着被黏了糖汁的裤子卖惨,我没裤子穿了,杰你把你的借我一条吧。

好在那会二人的身量差得不大,刚好夏油杰惯穿的款式也比较宽松。要非得说有哪里不好的话,就是那一整天家入硝子看他俩的眼神都特别奇怪,表情像是在看一对奸夫淫妇。

再之后五条悟就不往自己口袋里放糖了,他理直气壮地说,杰的裤子口袋很大嘛,帮我装一下又没什么。笑嘻嘻扯着猫咪脸大把大把往里塞糖,还要叮嘱夏油杰不许偷吃,我可是数好了个数的。

不信任我的话就不要往里面放啊……夏油杰无奈地看着对着自己裤子作恶的猫,感觉负担重得他有些迈不动腿了。

五条悟趁夏油杰不注意往他嘴里塞了一颗糖,看他被偷袭呛到连连咳嗽的样子没忍住大笑起来,一副诡计得逞的样子。

手指搭在裤缝擦掉沾上的那一点糖汁,他温和笑着把糖递给瑟瑟发抖的女孩子们。是甜的,尝尝吗?

……太甜了。

……

五条悟看着顿足在新宿街头的夏油杰,那时候的他已经不再高高把丸子头扎起,只松松垮垮纨在脑后。他熟悉他那样,因为此后他回忆起杰都是那个模样,眼下的黑青、了无生机的眼,像一具鲜活的尸体。

他说,如果是你的话,一定可以办得到吧。

自己能够实现的事情,却要对别人说不可能。

你太傲慢了,悟。

想杀就杀吧,悟。

五条悟想他好像有点明白了。于是看着夏油杰的背影一点一点没入人群,年轻的那个自己抬起手,又放下手。夏油杰选择的路是渡众生,他选择的路是放过。没有谁对谁错,只是选择不同而已。

第七十二次死亡,病入膏肓,不治而亡。

第八十六次死亡,被国内外咒术师围剿,不敌后自尽。

第九十九次死亡。

五条悟想时候终于是到了,他站起来,发觉自己站在巷口前,黄昏在远处拉成血的颜色,边缘透出紫。

他眼前是捂着断臂的夏油杰,微微偏着头笑着看他,你好歹骂些诅咒的话吧,悟。琥珀色依旧清清浅浅氤氲着温柔细碎的光,眯成一条荡漾的河。五条悟赤着脚踩进湖底,里面只有一条死去的鱼、一条瘦骨嶙峋的黑鱼。河水慢慢地溢上来,那里面的悲伤决绝淹没他。

杀了我吧。

那一声求救,五条悟没听见,却看见了。

你还有什么遗言吗?他只是问。

那人摇摇头低下脑袋等死。五条悟伸出手像他曾经做过的那样,将顺势术式「苍」和反转术式「赫」重叠……

虚式•茈——

血肉被穿刺时只来得及发出很轻微一声轻响。夏油杰猛地咳起来吐出一口老血,难以置信的看着自己下腹那道指甲盖大小的伤口,震惊出声,才过了多久你的准头已经下降到这种程度了吗?还是说真的有这么恨我死之前都还要给我去个尘根?

五条悟很冷静地甩了下手,说,没关系,稍微有点失误,下次一定。

你还想有下次?!夏油杰难得慌了一下,又在他伸手瞄准的时候视死如归地闭上眼。五条悟的手上上下下晃了好一阵,最后相当随性的一发打进一边的墙壁。

夏油杰眼睫毛颤了颤最后还是没忍住睁开眼,你就是不想杀也不用放水放得这么明显,悟。我没被打死倒是差点要被你吓死。

他抬了抬那只还没断的左手搭在五条悟的手腕上,失血过多使他的指尖变得冰凉。被碰到的瞬间五条悟下意识抖了一下,以为还像在高专,大冬天冷得冻死人的时候,夏油杰冷不防把冷冰冰的手伸进他衣领子里,冰得他起一身鸡皮疙瘩又鬼哭狼嚎着叫喊。

不过显然现在的五条悟不再会有那样的反应,他只是抖了一下,然后很乖顺地任由夏油杰握着他的手,移向心脏的位置。

“在这里,悟,瞄准这里哦。”

“不要再打偏了。”

有如诅咒的一句落下,伴随着闷哼和极轻的破风声。男人染血的唇角慢慢勾起露出苍白的笑容,他张开嘴大概还想再说些什么,却没想到刚刚在他面前泰然自若八风不动的家伙忽然哭了起来。那双湛蓝美丽得不像话的眼睛,滚落出大滴大滴的眼泪,晶莹的、剔透的,也被璀璨的天幕染成绚烂的颜色,再砸进混了血肉的尘土里。

五条悟浑身发抖不能自抑,只是一只手死死捂住嘴巴不肯泄露出软弱的抽泣声,另一只手仓皇地去捂住夏油杰胸口那个不断往外渗血的伤口,指缝间沾了满手的粘稠。他哭得凄凄好像被打的那个人不是夏油杰而是他。

他说,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你不要死啊,杰,一定很痛很痛吧。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现在就去叫硝子来。

压抑的哭声慢慢变得嘶哑痛苦,五条悟就着满手的血、满手的眼泪,急促呼吸着去摸夏油杰的脸。那张脸瘦削,硬朗,早就没了很久很久以前的婴儿肥,这些年你一定吃了很多的苦吧。他越说越难过,眼泪不要命的往下落。夏油杰完全没能明白过来这人的脑回路,却被这眼泪给劈得魂不附体。五条悟是什么人?天生无下限六眼、忍术界最强。高专那三年里他从来没见过对方掉一次眼泪,也想象不出这个人究竟会在怎么样的情况下掉眼泪,现在他终于见到了。

别哭,他说,现在的我可没有办法帮你擦眼泪。

夏油杰想说的是他没了右手不方便,表达出来的是一个意思,让五条悟听进耳朵里又是另一个意思。猫哭得更加稀里哗啦了,嘶声在他耳边说,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让你这么痛苦的啊。

对不起对不起,不死可以吗?留下来可以吗?

一直以来,辛苦你了。

夏油杰叹一口气用残存的左臂把人抱进怀里,感受着对方一下一下颤抖的肩膀,轻轻说,悟,你有自己的路要走。我只能陪你走到这里。

我很开心,能看见你找到自己的路。

真的。很开心。

……

“老师是不是要醒了?我刚刚好像看见他眼皮动了一下。”

“好像是!我刚刚也看见了!”

“是吗?我去叫乙骨学长来吧!”

五条悟醒来时第一眼看见的是晴朗的天空,蔚蓝蔚蓝的,一点儿云都没有。他的学生们目光炯炯地盯着他,脸上满是关切和担忧。

五条悟后知后觉地想到,哦,只有九十九次,因为很久很久以前他就看过一次,不光看过,那次也还是他亲自动的手。

“您终于醒来了,五条老师!”

“还有哪里不舒服吗,老师?”

他微笑着坐起身,适应了一会还有点晕眩的大脑,望向一旁叼着烟但没点燃的家入硝子。

没事吗?五条。

五条悟觉得她好像不只是在问自己的身体状况,顿了顿,抿着嘴角露出大大的笑容:

“当然没事啦,”

“我可是——最强!”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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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悟哭的稀里哗啦的,我本来忍住了,倒是后面梦醒悟平静的样子和话让我崩不住了:so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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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在杰的面前才可以是自己……( •̥́ ˍ •̀ू )

1 个赞

谢谢宝宝喜欢www

非常喜欢这个设定!(为了吃醋包了盘饺子哈哈哈)感谢你的喜欢!

是和平之小猫老师的梗吗!ww特别特别催泪,好难过

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