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作向。只有尾声是261相关，可以跟正文分开看。
*bgm：青-ヒトリエ
summary：在为盘星教善后时，五条悟收到了一份来自过去的礼物。
or：你曾经有过完美的一天吗？
725活动文，全文9k。
OK↓
1 个赞
夏天，一切都浸淫在蝉鸣里。傍晚时分那单调的声音尤甚，高专又地处林海之中，把这所学校整个包围住，无论在哪都躲不过烦人的白噪音。五条悟用小指挠了挠耳道，还是没把那种令人不快的瘙痒赶出去。
“悟，怎么了？”蹲在他身边的夏油杰发问。
俩人此时此刻正一蹲一坐地立在鸟居之上，在走向高专前广场的那条楼梯中间的位置。五条悟之前说太靠外有高专结界以外的声音，太靠里会被夜蛾勒令在他们俩的四瓣屁股摔成八瓣之前滚下来，这儿人少，清净。夏油杰没像他一样坐下把两条腿搭在边沿上晃荡，他说鸟居顶端肯定从来没打扫过，太脏了。哪怕现在还摆着架子不愿意放下来，不过五条悟也没逼他就是了。他们一直黏在一起，仿佛进入高专多久就交往了多久，尽管暧昧期其实终结在高一的春末。恋爱关系迎来第二个夏季，五条悟自认很了解对方。看了一眼恋人的阔腿裤并没随风而动，他说：“没事——我总听到刮风的声音，奇怪。杰有没有觉得高处不胜寒？”
“鸟居也没有多高来着？平时做任务用虹龙或者蝠鲼飞得更高。悟没留意过吗？”
明知故问。dk啧了一声没再回答他，事实上虽然是黄昏时分，那晚却几乎没有风，四周的空气都仿若静滞了，气流微小到只有舔湿了手指举在空中才会有所感觉。大概是幻觉吧，正这么想着就听身边恋人低低地叫了一声，“啊，悟快看。”
五条悟边说边习惯性地循着夏油杰的手指看过去：“什么啊？”
他们所在的位置不高不低，正好能看见夕阳沉入一片茜色的晚霞，像庞然大物沉入海面，溅起泼洒的金色。云每时每刻变换着色彩与形状，大量信息流的涌入让五条悟抬起墨镜，低下头揉揉眼睛。夏油杰当然注意到了，侧头问他怎么了。
“没事，所以我不常看天嘛……云啊气象啊这些，带来的信息流太大了，六眼又无时无刻不在分析。”
“所以悟原来……连看着云发呆这种事都做不到吗？”
“小时候在本家看过很多。毕竟很无聊嘛。”他把墨镜带回去，扯扯嘴角傻笑。
“我要带悟去吃甜点。”
“现在立刻？”
“是的。”
“干什么？”不知所云的dk还是拍拍屁股上的灰站起身：“喂我说，你真是个怪人啊。明明是杰半个小时前坐车回来的时候，嘴里还说着‘美好的回忆不管什么时候都能创造’这种蠢话。”
还不是因为时间不够。从那边吃完甜品再回高专的话会耽误晚上的任务汇报——不过现在已经做完就是了。夏油杰暗自腹诽，而且踩点一家甜品店说实在的怎么看都是能轻易创造的回忆，称不上多隆重。但是每当到了这种悟不知不觉让他心里抽一下的时候，作为恋人夏油杰只能用对他好的方式来抚平这种宛如被竹席上的倒刺扎到的刺痛。自己的最强爱人还真是辛苦，但也真是迷人啊，不是吗？他笑眯眯地放出咒灵打了个转落到地上。
在他身侧五条悟的双脚先后轻轻触地，悄无声息、像是猫似的。抬头一看，整个天空已被火烧云染成粉紫的颜色，高专的树林也被附上了同样的色彩。就这样，刚才还呆在一般人绝无可能（也不会想到）爬上去的地方摸鱼聊天的dk们再次走在凡人踏足的地面上。五条悟感觉后脑勺轻飘飘的，长时间地浮在空中就是会有这样的感觉，但今天有点不一样。晃晃脑袋，软软甜甜的，好像布丁泡在融化成汤的焦糖里晃来晃去。他对银座那家店的烤面包片夹巧克力慕斯愈发好奇了。五条悟跟上去偷瞟一眼年轻的爱人，脸上迅速同步了夏油杰嘴角似有若无噙着的笑意：“走喽！银座gogogo～！”
情侣嘛，约会时在各式各样的咖啡厅坐坐也正常。虽然大多时间在甜品店就是夏油杰看着他进食，到快餐店则是两人一起对着碳水炸物埋头苦吃，分享的快乐却是一致的。他们从郊区出发，勉强错过晚高峰，一路坐着电车顺利地到达市里，最后在车站前找到了那家棕底黄字招牌的、泛着温馨的鹅黄色光辉的甜品店。坐进那几个红色皮质座椅的时候，外面开始下雨。证据是老板娘在拿出菜单后的下一秒就念着“坏了坏了”赶忙去把开着的后门关起来，门口悬挂的迎客铃铛迎风叮铃作响，没有客人来。
不消说，五条悟不看菜单都已经做好了决定，而夏油杰这边也不负众望地只点了一杯果汁。但在前者喊出他要的那份诱人甜品的时候，老板娘抱歉地双手合十说：对不起啊小伙子，那个已经卖空了。实际上你们来的时间有点迟，大多数甜点都卖光了呢。
也是。dk们在桌上的玻璃花瓶旁边对视一眼，天都黑了，不卖光才不正常吧。难怪现在店里只有他们一桌人。好不容易点完东西五条悟就开始脸色阴沉，都怪杰，非要收那只咒灵！收到手才说勉勉强强算二级，表情还超臭屁！夏油杰本打算跟人针锋相对，想到悟没吃到甜品还辛苦忙任务也就作罢了，最后用来开玩笑的赔罪是他一勺一勺喂五条悟吃圣代，最普通的草莓圣代。
大概是因为后厨有冰激凌机和草莓酱的缘故，什么时候都能打。反正喂上几勺五条悟也就玩烦了，夏油杰是这么想的——在隔着桌子喂到第二勺的时候，老板娘掀开后厨的布帘——她什么时候进去的？——撞见这个场面轻轻“啊”了一声。
两个dk的动作同时僵住。
在此处有必要说明一下二人学生时代恋爱的处境，虽说在高专内部这是不需要特别说明的共识了，但是作为一对同性恋人，夏油杰还是会劝五条悟在外多少收敛一点。通常情况下后者才是肆意妄为的那个，但今天稍有不同，夏油杰的耳尖迅速窜红，但手上一切如常，还是把那坨粉红色的冰激凌递到了五条悟嘴边。五条悟脑筋没转过来，很可爱地偏着脑袋看看，张嘴含住了。老板娘径直走过他们身边，夏油杰干脆把勺子遗弃在五条悟嘴里，回头一看她是把门口的牌子从open换成closed，赶忙站起来好像掩盖什么似的说：“啊悟你看，这里营业时间已经到了，我们就不打扰……”
“不用不用，二位请慢慢来。”老板娘挥了下手钻回柜台后的厨房，不久便响起水龙头的声音。
夏油杰呆呆地坐回去。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既希望又不希望是——老板娘的脸上有笑意。
“哇，我跟杰是情侣呢。”五条悟呆呆地把勺子从嘴里拔出来，“真是没什么实感……但被人认出来还挺高兴的，为什么啊？”
方寸大小的店面连腿都伸展不开，两个男高中生却吃吃地轻笑起来。复古款台灯在风雨飘摇的东京一角绽放着，一如两位人尽皆知的最强和他们不为人知的恋爱。
急急火火乘电车跑到市中心是日暮时分，走出店面的时候世界已经彻底沉入黑夜，夏天的黄昏一个不注意就会溜走。四下看看，夜晚的城市倒是还非常热闹。夏油杰环顾四周，看周围人流适中恰好能挡住他们的手，趁机探出小指挠了挠五条悟的掌心。两人心神领会地把手牵住，沿着指缝扣在一起。
“晚点要不要去唱KTV？可以把硝子也叫上。”
“她今天被叫走了，来不了哦。”
“好烦。”五条悟如是评价，夏油杰不知道说什么，再次挠挠他的手心：他们的好同学家入硝子因为术式特殊，总是会被班主任叫走然后消失一整个晚上。来回几次他们也就明白了，多半是被高层纠缠，或者单独练习自己的能力。
但既然同学有事忙，二位男生也就不必担心会让女同学遭到冷落了。今晚大概只有彼此，两个人都带着一种勉强逃脱的侥幸。默然一阵，等到他们对硝子的默哀时间过去之后，夏油杰说：“两个人去唱歌也很冷清吧？”
五条悟说：“入学之后好忙，很多事情都没时间做了。”
“明明是悟上一秒还在说下一秒就抛在脑后吧？”
“是啊！”五条悟斜他一眼：“最强可是很忙的，哪有那么多时间管零零碎碎的事情！”
“嗯嗯，都忙着抢我的咒灵了。”夏油杰了然地点头，入学后人生头一次被冠以最强的名号，他可太懂这种爽感了。
“喂！”
两只手臂像迎风的柳枝晃来晃去。暖风在人群中交错着时不时扑到脸上，两个人步子很大，闷头漫无目的地走了好一阵，抬头居然能看见电车的轨道了。也是时候回去了，还要洗澡、洗完去杰的房间打游戏吧。五条悟叹口气，仰着头看那节铁轨，说：“杰，我突然觉得自己度过了完美的一天。”
高专没有寝室宵禁，因此他们那时候没急着回学校，正站在车站前的一家便利店门口蹭冷气。但夏油杰半天不说话，五条悟奇怪地转过头去，发现他一脸认真地研究着便利店的招牌。
“可是我们没做什么特别的事吧。”
“别问我，我也觉得挺怪的。还以为杰能解释这种感觉呢。”
“比起这个，悟是以什么为判定标准说出这种话的？”
“就是觉得啊，怎么说呢……嗯……我大概很久之后，也会想起这一天吧。”
“啊啊，这样。”夏油杰还是目不转睛地盯着便利店那堵玻璃墙：“我在想，用便利店的面包和巧克力蛋糕可以做出悟想吃的那种甜点吗？”
“我才懒得弄，你自掏腰包买啦。不过为什么？”
“悟完美的一天还有遗憾不是吗？”
便利店的灯光下，五条悟一愣，接着爆发出一串大笑，侧头去亲夏油杰的耳朵：“那种事情无所谓啦——我们回去吧！”
明明就在人行道上，明明少年们汗湿的嘴唇都咸咸的，夏油杰却没有像平时那样推开他。
五条悟在回去之后开始了一项企划，他想把两个人说要以后做的事都记下来。还扯了一张地图煞有介事地钉在墙上。如今只记得那清单延伸得很长，大概有三十多项，麻烦程度也参差不齐，从彻底清除高专寝室的白蚁到去北极旅游一趟皆有之，还有更多的甜品店、甜品店、甜品店。至于为什么现在只剩下回忆，那自然是因为从新宿回来那天五条悟把寝室里大多数东西都搬出去在前广场烧掉了。高专方对此几乎没有意见（只有夜蛾骂了两句，因为清灰太麻烦），在此之后也没有人——也可以说只有五条悟身边的人——对五条悟住进夏油杰的寝室这件事发表了异议。同级生都是住在隔壁，门牌号只差一个数字真的很难发现。所以直到他的生命结束，这都是咒术界最强五条悟的住所之一。
五条悟从没对任何人提起过这种奇异的感受。从新宿回来的路上，他觉得这个世界的一切真是如此奇怪。走路像是踩在云上，他惊讶于电车站的人居然还在正常地来来往往、高楼大厦仍然矗立、太阳还会东升西落、夜晚仍然降临。坐在高专门口长长的台阶上看着黄昏，直到那抹橙色也彻底消失在视野里。这样巨大的空洞压在身上，这样不合常理的事情居然发生了，而这个世界竟然还在正常运转。多奇怪啊！难道不是他两眼一闭，整个世界就都会陷入黑暗吗？难道世界上没有人在为了杰的离去而像他一样生气吗？……不，现在那家伙杀了好多人，想必有很多人正在哭泣吧。但是这又跟他有什么关系呢？有谁知道他失去了什么呢？反正五条悟自己不清楚。
这也是之后几天家入硝子总是在各种奇怪的地方发现他的原因，倒挂在鸟居、在走廊的地上躺着，还有藏在课桌下面，像地震防灾演习那样。拍（他一度天真地以为换个视角就能把以前的回忆都置换掉）。家入实在不胜其烦，劝他试试喝酒抽烟，他拒绝了，继续吃甜品。他其实不是不知道杰的叛逃对夜蛾正道是个大麻烦，在这个时候，高专的顶梁柱就只有他了。少年的救世主情结嘛，大家懂的。
后来他狠狠地发泄怒火。连他都被审问了，高层问他为什么没有一起走，是因为没有跟杰一起出任务吗？他气得把椅子砸碎，把手捏在手里，红着眼睛质问：你们怎么敢把我跟他相提并论？他自己突然发疯就算了，凭什么认为连我也会认同那家伙……那家伙的变态观念啊？！
他就被赶出来了。
躺在走廊上看出去的高专跟平时也挺不一样的，但人总得站起来走开的。五条悟忽觉无趣，靠在墙边猛笑。原来哪怕再大的失落感、再大的创伤也会像秋天的雁子一样越飞越远。在那时候，他突然觉得自己比起刀枪不入的救世主，更像是刀枪不入的大人。这种感觉有些讨厌。
做完任务后五条悟通常都会去附近的店里逛逛，哪怕辅助监督催得再紧也会如此。曾经有一个不太会说话的家伙抱怨“五条先生明明什么都不买，却总是要去那些店里浪费时间”。得知此事的五条悟带着陷入濒死状态的他进了一家奢侈品店买下了十五万元的衬衫给他，并且留下这样的台词：“比这件东西更贵的，是在这里花掉的时间。懂了吗？”
说老实话他没懂。五条悟也觉得他不会懂，连这件衬衫都一次没穿过，只是挂在衣柜里。这样的话再怎么仔细打理都没有意义。当然，这只是他的意义罢了。最强先生如今已经慢慢地了解一件事，那便是意义这东西对每个人来说都不一样——所以那个人不久便离职了。高专的面孔更替是常有的事，在告别那位辅助监督的那天，还发生过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五条悟在一家CD店门口遇见了夏油杰。
邪教教主那时不是一个人，身边的两个小女孩他也认识，还狠狠腹诽过怎么连这么小的孩子都拉入教会。高专内部会共享诅咒师的信息，第一次在幻灯片上看见夏油杰的时候他噎了一下，好不容易才习惯这件事，现在看到他本人穿着那件袈裟，好像外星人，不得不再度经历一次这种不舒服。
“悟，好久不见。有件事想拜托你。”
幸好他还算单刀直入。五条悟走下楼梯，孩子们躲在他背后，很怕生的样子。“该不会是这俩小鬼吧？”
“可以拜托你托管她们一下午吗？晚上在我给的地址见面就好了。她们很乖，不会给你找麻烦的。”
五条悟一时间想到很多话，又在脑袋里一一否决掉，那一刻他佩服了一秒钟家入硝子跟刚叛逃的夏油杰发生简短对话的能力，他就得长篇大论地按着人家骂五分钟才解气：“……总之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周围有眼线？”
“怎么可能呢。”夏油杰指了指他的手里，他看看，是一张唱片，收录了该乐队的摇滚乐十五首。
“啊？”
“银行卡。”他摇摇头，“悟……你忘了吗？我们开过共用的工资卡。刷那张卡的时候，我会收到信息。”
“……你还在用？”
“悟为什么也在用？”
片刻沉默。五条悟总是从钱包里随便摸一张卡出来刷，他以为学生时代的工资卡早该停掉，但自己亲手拿着ID去银行开的又怎么可能借由外力停止呢。总有些东西要自己掐断的吧，大概。他搔搔后脑勺，“那为什么非得是我。你的同伙们呢？不是挺多的吗？”
“……嗯，该怎么说呢，我惹到了难缠的诅咒师帮派，现在正在经历追杀。”夏油杰把手探进袖子里，毫不忌惮于在小孩面前提起，“我可以保全自己，但很难保证她们不会被波及到。这时候呢，我就想到悟了。这两个孩子是相当有潜力的咒术师，也未曾犯下过罪行。高专没有理由不庇护她们吧？”
“话是这么说，但一旦被接收了再想要接回去可就困难——啊，我懂了，你是想让我杀掉那帮人。”
回答五条悟的只是沉默。线索连了起来，脑袋上裹着绷带的教师漫不经心道：“杰还是忘不掉天内的事情呢。”
CD店是个狭小的店面，以五条悟的个子只能弯腰进去。站在贴满海报的墙边，夏油杰读着那些花花绿绿的纸面，后街男孩、绿日、还有blur和falloutboy……一双双的眼睛看着他们，世界跟以前也没什么差别。他叹口气，“我很庆幸悟还在高专。”
“哈哈，是啊是啊。有我这个最强顶着，你就不必跟老同学老朋友正面交锋了。”
“你这不是明白吗？”他笑笑，轻推两个女孩的后背，“去吧，跟他一起没关系的。要记得去那个地址等我哦。”
夏油杰刚走，五条悟一手牵着一个孩子，直接到他短信发来的地址坐下，给孩子们点了冰激凌干坐一下午。这怪不得他，他又不知道该怎么哄小孩儿。不过她们确实很乖就是了，乖得有点反常，他问知不知道夏油杰是干什么来的？她们就说夏油大人对我们很好，是把我们从那个地方救出来的人。五条悟说，哦，那挺好。
六眼一直在四周观察，是相当平静的下午，没有诅咒师打过来，看来他们还是冲着夏油杰去了。夜幕落下的时候铃铛响了响，他在等的人从玻璃门钻进来。教祖大人愣了愣，没想到会跟五条悟一对一对峙上。
“……只有悟？孩子们呢？”
“血擦干净了？让小孩儿见到那么血腥的画面多不好啊，让辅助监督先把她们送回去了。”
“你知道我的住址？”
“哈哈，瞧不起谁呢？你都知道我去哪里了，我不能摸一摸你的底细啊？”
夏油杰明显下意识地想拿出手机联络部下，但他顿了顿，没有这么做。坐下之后他招手要来菜单，接着“啊”了一声。
“没有了。”他说。
“毕竟易主了嘛，这家店面。”五条悟云淡风轻地说。他当然记得这个地址，毕竟曾经在这里度过完美的一天。虽说他的青春没能圆满结束就是了。
“但悟之前应该有空来过，没有点吗？我记得你很想吃来着。”
“之前那段日子感觉到处都是杰的痕迹，所以做的基本都是没跟你做过的事。和硝子去假装成年人喝酒、去公用场地跟不认识的人打羽毛球、学女高拍大头贴什么的。也幸好没来得及做，该怎么说呢？这样的话，我就有避难所了。”五条悟玩着桌面上的银色叉子，慢慢说，“也来过这家店，想着吃点别的就好——但又想到已经不是我们共同的回忆，有点生气。没能跟你一起试的东西就干脆赌气再也不要去试好了。……不过，”看到他的眼神五条悟又低头笑笑，“不用为我感到难过哦。因为我后来发现那东西根本就没什么特别的嘛，只是烤过的面包片夹巧克力慕斯而已，无数个甜品店都出过类似的东西，想吃的话有很多机会啊。”
“……这才是悟该说出的话呢。”
“以后有机会的话，还想把我们没做的事情都做一遍。”
在杀掉夏油杰之后，五条悟本以为他还会像少年时代那样食不知味一段时间，但他抱歉地发现所有的甜点都还是挺好吃的。他还会做有色彩的梦、还会舔勺子上的草莓酱舔得津津有味、还会被人形烧噎到而灌下一大杯京都校那边寡淡的焙茶，会不知不觉打了两小时无聊的消消乐游戏。圣诞节那天也是，他居然还晓得这是节日，体面地祝了一圈所有人节日快乐，就像他不知道高专满是废墟或医务室里躺着夏油杰的尸体一样。
但至少有一件事没变：五条悟在圣诞的清晨拉开窗帘，对这个世界竟然还在运转这件事生出一丝讶异。虽说这种情感不如曾经那般山崩地裂，他也确确实实感觉到了，像走在海边时被一块小石子硌到脚底；幸好还穿着鞋。
他开着车，一个人去到已经空无一人的盘星教总部。虽然这十年里他跟夏油杰是在私通没错，拜访此地还是第一次。大门的钥匙昨天被转交到他手里，他开门，走进院子里，走过宣讲室，绕到后院，从左手边第一间房间看起。
铺着竹席的和室里干干净净，正中放着一张矮几，旁边都是整齐的分格书架，墙角有一摞泛黄的本子堆到了天花板。它们码得密不透风，五条悟看了看，走过去从中间抽出来其中一个，紧接着所有本子都失去平衡，从天花板劈里啪啦撒到椅子脚。
好家伙。倒塌的灰尘有半分钟才落到房间里竹席各处，五条悟在大概尘埃落定的时候看了看表。现在这里一点也不整齐了。
最强先生盘腿坐下，随手捡起一本翻了翻，意识到，这是盘星教每一年的账本，再平庸不过的东西。入账支出，贿赂和假户口。他丢下手里的本子，发现旁边散落着的一张有点不一样，是一页薄纸，展开有A3大小，而且最重要的是纸上竟然有高专的纹样。五条悟俯身去捡起来，一愣：那是一张泛黄的东京甜点地图，煞有介事，用手写测评和杂志剪报拼贴了一半。剩下的一半字迹工整，不知道是被谁完成。
他当然记得这张纸了。完美的一天结束的方式便是他立下豪言壮志明天要把这张地图完成，标记好所有想去的甜品店，再跟杰都踩点一遍。之后，五条悟当然是把它抛之脑后了。如今它的再度出现甚至有些奇幻。
几乎是共识的事情便是在跟朋友闹掰、恋人分手之后，人们总是会一股脑把跟那个人有关的东西都扔出去。但在那之后呢？之后的事情，也有人教过他吗？反正很难说五条悟在烧掉跟夏油杰有关的东西之后没有后悔。一开始你总是算账，脑子里反复想着那个人有多不好多丑恶，但一段时间过后，好像这个糟糕的结果慢慢淡去，留下的还是跟那个人一起的大部分美好的过程；你又开始觉得他其实不赖。但那些东西早就找不回来了，人的确是有这种讨厌的习性，不是吗？五条悟坐在地上，来来回回翻着那张纸，早已不再鲜亮的杂志打印纸哗啦啦作响。一部分的心里在叫嚣着快把它扔掉，扔掉吧扔掉吧，放手吧，但他想着，也许这次会把这份地图留下。他其实撒了谎，那天之后他再也没见过跟那家店的那个甜品一样的甜点。真是太蠢了，明明是再平常不过的东西组合在一起，但世界上居然独一无二吗？清理杰的冰箱的时候他也找到了吐司片和慕斯，只要简单地组合在一起兴许他就能创造出来代替，但他没有，一股脑儿地全都扔了，就好像连这两样东西存在都是对过去回忆的侮辱一样。
那份过期的慕斯，应该吃掉的啊。五条悟有点苦涩地笑了起来，明明是再普通不过的搭配，为什么再也找不到了呢。看向窗外冬天里白亮的天空，这是第一个杰再也看不见的早晨。哪怕发一次烧、闹一次肚子，也无所谓了。让我在这个冬天痛快地生一场大病，接着就永远健健康康、长命百岁吧。
END…？
4 个赞
【尾声】
风声忽然拍击窗棂。
是要下雪了吗？五条悟从回忆中抽身而出，把那张纸放在桌上，穿好鞋走到门外。但走出来后没有一丝风的声音，天气风平浪静。有点冷就是了。他搓搓胳膊，转头看见后院与前庭的连接处站着个人。
“五条先生。”七海建人在这种天气还西装革履，他拿着一束白色的花，对五条悟点头。
“哦，是七海海啊。处理东京那边的咒灵辛苦了哦！”
“嗯，不过现在我是为了悼念夏油先生来的。”男人弯腰将花束放在门边，又补充道，“以个人的名义。”
“放心啦～不会说出去的。我正要走呢。”
经过七海建人，五条悟向大门走去，旁边的灌木丛似乎又闪过一个影子。谁？他转头，没感受到人的气息，也没有咒力波动。灌木丛上摆放着一个腰包，他捡起来，意料之外地沉甸甸，好像放着什么金属。
“喂，把那个给我。”
“？”五条悟转头，身后一个栗色短发、高中生模样的小姑娘对他伸手：“我不小心掉到这里了。”
难道是盘星教的成员……之前没见过啊。送走小姑娘，他沿着石制的小径向前，额头被一个东西触碰。抬头一看，是那个黑发小姑娘的咒具布娃娃，不知道为什么拴在树枝上。
之后拜托米格尔还给她好了。五条悟抬手解下来，拿在手上继续往前。风声忽然变得格外浓烈，他宽大的外套也鼓着风推着他前进。
当他在盘星教大门口遇见围着围巾的夜蛾正道的时候，五条悟一点都不意外。“呀，夜蛾老师怎么在这里？你也是来吊唁杰的吗？”
“悟，你知道这是什么情况。走过这道门的话，就再也没有回头路了。”
“嗯…”五条悟想了一阵，“我想我知道。走过这里就会见到杰，对吧？”
“……即使如此你也想前进的话，那就去吧。”夜蛾正道侧身，让开了路。
“能见到真不错，之前都没能好好告别呢。”他挥挥手，扔下手中的东西，“再见啦，老师！”
“……这就是你的遗憾？”
冲绳机场。夏油杰睁大眼睛。
“是啊。早知道人死后还有这么久的听觉，在杀了你的那时候我该多跟你说说话的。”
现在五条悟都知道了。原来推着他向前的风正是在他躺在地上濒死之际听到的、圣诞节在东京街头呼啸的声音。毕竟他的身边没有别人，但这样就好。
“那悟会说些什么呢？”
“哈哈，不是内容重要，而是这个行为本身啦。”
“悟也珍惜着以前的美好回忆吗？”
“是说没有被你后来做的事情污染？这是理所当然的，因为‘过去’并不等同于‘结果’。非要比喻的话，就像是大浪淘沙却也打磨了亮晶晶的鹅卵石一样。”
“说的也是。”夏油杰一拍膝盖，站起身：“现在我们该走啦。”
“去坐飞机？”五条悟跟着站起来。
“不是。七海、灰原他们要踏上下一段旅程了，但我呢，想跟悟离开这里。要和我一起吗？”
“乐意奉陪！”
五条悟和夏油杰于是一起走了。向大家告别之后，两位少年从机场的紧急通道走楼梯下去，到达停机坪，走过宽阔的水泥平地，走进齐腰高的草丛中，遇到划定机场边界的铁丝网。网已经被藤蔓侵蚀得七七八八，他们相视一笑，接着便托着彼此从上面翻过去，跳进外面湿润的泥土。
已经离海滩很近了。循着海潮的声音，他们终于走到了海岸边，视线所及之处只有灰色的滩涂、白色的泡沫和无边无际的海水。
“走吧！”五条悟最后回望了一眼，机场几乎已经消失在地平线。
夏油杰满眼都是爱人年轻的面庞，他笑着摊开掌心，“好。”
在故事的最后，回忆的伤痕已经抹平，世界上再也没有他们的痕迹。两位少年拉着手走进了过去、现在和未来混合的海水当中，走到了谁都无法观测、谁也不能知道的地方。
海浪冲刷着砂石，砂石闪闪发光。
END
—
*人死亡时，听觉是最后消失的感官。
*结尾参考《苏菲的世界》
*感谢阅读
4 个赞
一直好喜欢老师的文字 特别温柔和细腻 虽然结局很美好但是不自觉就哭了w
1 个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