鸢尾雪松(医患paro)

《鸢尾雪松》

夏五。医患paro(28x28)

年少的时候没有相识的夏五,两人脾气都不太好,关系比较疏离。

夏讨厌人类,五目空一切。

情绪都不太稳定的大人故事。

“哦!醒了醒了。”明快的声音模糊地在耳边响起。白炽灯的光太刺眼,让他睁开到一半的眼睛又忍不住闭上。声音的源头却靠近了,在面前雀跃道:“真是顽强的生命力呀。”

胸口迟来的疼痛让夏油杰眉头皱起,他试图抬手,却发现四肢绵软无力,沉重到完全没法动弹。这时手背贴上了一截温凉的皮肤,让夏油杰微微一机灵。

“别乱动,你的伤口很长,我费了很多工夫才缝好,小心别崩开了。”

迷糊了半分钟,夏油杰终于完全睁开了眼,面前正对着一双青空色的眼睛,浓密的白色睫毛长长地垂下来,随着对方眨眼的动作轻颤着,一股雪松的清冽气息和着消毒水味幽幽地漫了过来。过近的距离让夏油杰暗自不适,可现下并没有将对方推开的力气。慌乱中他瞥见对方白大褂上挂着的名牌,于是迟疑着开了口:

“五条……医生?”

“嗯,什么事?”

“太近了。”

闻言五条悟才退了退,一米九以上的身体站直了,居高临下地看着病床上的夏油杰。他随意地拿起板夹在肩膀上敲了敲,“既然你醒了我就不守着了,之后听护士的安排就行,安心静养。”说罢头也不回地走出了病房。

前日,夏油杰深夜出门,路上遇到一群混混劫持高中女生。他仗着练过格斗技挺身而出,然而以一敌多实在难有优势,混乱之中他的胸口被匕首划了一刀。好在高中生在暗处早早地喊了警察和救护车,歹徒被绳之以法,也没有耽误对夏油杰的救治。

这天正好轮到五条悟值夜。他看着血迹斑驳陷入昏迷的夏油杰,浑身上下就没几块好皮。旁边两个高中生哭得梨花带雨,好像下一秒夏油就要魂归黄泉。五条医生不耐地让她们安静点,然后脚下生风地跑去换上全套手术衣装,和辅助护士一同进了手术室。

还好没有伤到要害,手术的过程不算太复杂。他在手术间隙看了几眼擦干净血迹的夏油杰,眉眼细长,鼻梁高挺,下颌清晰,面目像工笔画寥寥几笔,却很俊秀。

何必逞这个英雄呢。五条悟心想,操作着缝合镊子两手翻飞。也不是中二的年纪了,万一丢了命多可惜。

业务熟练的五条医生处理过很多次类似的刀伤,虽然花了点时间,但还是顺利结束了。等他终于推开门,两个高中生立刻围了过来。

“他没事了,你们回家吧。”五条悟有些疲惫地垂下眼,惜字如金,摘下手套和口罩转身想走。这时浅黄色头发的少女双手捧出一堆数额不大的纸币和硬币,嗫嚅着说:“这是我们所有的积蓄,麻烦给他用作医药费。”

五条悟顿了顿,小心地接下,然后在少女的发顶揉了揉。

收拾完已经快天亮了。年轻的外科医生爬上休息室那张狭窄的小床,用毯子裹住自己准备睡一小时然后回家。倏忽间他眼前又浮现起刀伤患者的脸,是叫……夏油吧。嗯。

确认还记得患者的名字以后,他朝内侧拱了拱,接着沉沉睡去。

翌日在家睡了半日后五条悟精神了很多,他用预制咖喱随意做了个饭填饱肚子,然后打开PS5准备推一下新游戏的进度。忽然脑子里闪过夏油的名字,医生挠了挠头,慢吞吞地拿过手机给值班的护士打了个电话。

“是我,昨天那个见义勇为的笨蛋情况怎么样?”

“噢,那还不错。”

“联系上家属了吗?……独身?父母双亡?”

“什么倒霉鬼啊。”

“知道了,盯着点……算了,我等会儿就到。”

五条悟挂了电话,把手机一丢,叹着气后仰着往沙发上倒了下去。因为自己多余的注意而扰乱了心绪,这体验实在新奇。这种不懂惜命的傻瓜有什么值得关注的。他又叹了口气,换上衣服出了门。

夏油杰昏迷期间双胞胎姐妹又来过一次。她们在病房待了一会儿,然后在五条悟的办公室门口探头探脑。医生坏心眼地吓唬她们说人快不行了,回去给他准备后事吧,然后做了个鬼脸。姐妹俩心头一惊,两眼泛起泪花来。五条悟这才老实说情况挺好,只是苏醒需要一些时间。

对待这种没有家属的病人,医院自有其一套体系。作为主治医生的五条悟除了日常的查房、写病历和开药,并不用过多操心。他偶尔凝视夏油杰的脸,看着这个独活于世的男人安静的睡颜,好奇他明明孑然一身,到底是以什么样的心境去为了毫不相关的人以身涉险。

夏油杰醒后对医方的工作非常配合,只是不多言语,除了谢谢和麻烦了没有别的话。五条悟早上查房时翻着夏油杰的履历,决定不再多作老生常谈。他的病人很老实,让打针就打针,让吃药就吃药,可以称得上模范患者。如果所有的病人都和夏油杰一样听话,那医护的工作开展会得顺利很多。

“你的伤口恢复得不错,但还是不要过多走动。”五条悟在查房记录上龙飞凤舞地写了几笔,然后重新放回记录收纳栏,“再过两天可以出去散散步,省得肌肉掉太多。”他抬眼,目光在夏油杰身上逛了一圈,可惜全身都被病号服包得严实,连面颊上都贴了消肿贴布。

夏油杰淡淡地看着五条悟,点了点头,语气了无波澜:“知道了,谢谢您,医生。”

因为受伤加上连日输液,夏油杰的面色很苍白,嘴唇干干的,不见一丝血色。长发乱糟糟地披散在肩头,不显邋遢反添几分颓丧。他轻轻地转过头,目光像是被蓝得浓稠的天色吸引,一时间房间里只剩检测仪器发出节奏稳定的电子音。清晨的日光轻盈地落下来,有细小的尘埃在飘扬漫舞。夏油杰眉眼舒展,仿佛要融进这安谧得失却了生命迹象的方寸之间。五条悟歪了歪头,问道:“要帮你梳梳头吗?头发要打结咯。”

夏油杰回头看着医生,古井无波的目光停滞了一会儿,而后又转向别处。

“谢谢您的好意。头发碍事的话出院会剪掉,不耽误您的时间了。”

医院的楼顶视野很开阔,云絮低低地缀在蓝天边上,下面是翠绿的远山,再下面是水泥色的楼群。眼科医生家入硝子自从入职以来就喜欢在休息时间跑到这里偷偷抽烟。谁让吸烟区太远,要绕医院走整整一圈。五条悟虽不爱尼古丁的味道,但偶尔也会跑来溜号。运气好时两人碰上面,五条会分享最近吃的糖果。

熟稔地接过递来的糖,家入硝子将烟夹在指间,吐了口气问:“听说你最近收了个英雄病人?”

五条悟靠上围栏,看着曾经的同窗玩味道:“怎么,硝子有兴趣吗?”他挠了挠被风吹乱的白色短发,眯起双眼,“但这人是个闷葫芦,应该不是你喜欢的类型。”

“我不和患者恋爱。”家入摇了摇头,将手抄在胸前,“难道你会对患者出手?”

外科医生投降似的举起双手,笑着说:“没有没有,我可是有底线的。”

“毕竟我这万人迷要是有主了,多少少女要黯然神伤呢?”

“闭嘴吧人渣,上学的时候你祸害的少女还少吗?”

“你错怪我了硝子,难道你不知道都是我被甩吗?”

“谁让你性格那么恶劣。”

“和我交往之前她们是不知道吗?喜欢我就该喜欢我的一切不是吗?”

“别为自己的没有担当找借口了。”

五条悟揽过家入的肩头,眨着眼睛摆出一副纯良的面孔。“硝子姐姐饶了我吧,小悟知道错了。”两人又说了一会儿学生时的事,然后才各自回岗。

世家之子五条悟,天生一副明丽高挑的容姿,头脑也非常聪明,自小就不乏爱慕者,他乐得受人追捧,一向来者不拒。但他为人任性刻薄,很少考虑别人的感受。少女们前仆后继,却都难以忍受这人的高高在上,无一不铩羽而归。

除了自己,五条悟不爱任何人。他经常记不起交往女孩的名字,她们的面目更是模糊,张冠李戴稀松平常。他听过了太多女孩的哭诉,说他根本不喜欢不在乎,只是随口答应不负一点责任。五条悟虽自知理亏,但还是忍不住腹诽:我还是个处,我要负什么责。后来他厌倦了万花丛中过,从全盘接受变成统统拒绝。家入硝子最先松了口气:终于不用再为不知名的女人递情书了。

来到住院部,五条悟双手插兜,皮鞋踏过反射着白色灯光的走廊。消毒水的味道激得他皱了皱眉,忽见迎面走来了推着吊瓶架的夏油杰。这还是五条悟第一次看见这位病人站着的模样,个子很高,和自己差不了多少。长发稍稍梳理过,额前留了一簇奇怪的刘海,脑后团了个丸子,剩下的头发披在肩头。宽大的病号服套在他身上却不显得瘦削,可见肌肉锻炼良好。随着他慢慢走近,五条悟停在对方面前,疑惑地问:“要上卫生间吗?铃木呢?让她帮你推着就好,别勉强自己。”夏油杰摆摆手道:“铃木护士负责好几个床位,不用一直在我这。我现在可以下床走动,这点事不用劳烦。”他难得说了这么多话,虽然表情没什么起伏,眉眼却涓涓流动起来,不再是静止的画。

医生只能点点头,他低头瞥见对方手背上被扎得密密麻麻的针孔,心有不忍,伸手接过吊瓶架,示意夏油杰继续走。夏油本想拒绝,但看到医生不容拒绝的态度便也不多说,慢慢往洗手间走去。

“枷场姐妹,见过了吗?”五条悟随口道。

“嗯。她们来过一次。”夏油杰点点头。

“做手术那天,她们守到很晚。你昏迷的时候也来过。”

“是吗?让她们担心了,真是很好的孩子呢。”

五条悟看了一眼夏油杰,然后问:“你们本来就认识吗?”

“不认识,那天是第一次见面。”

其实五条悟已经问过双胞胎当时的情况,夏油杰确实只是路过,之前并无交集。那群混混平时就在附近找高中生的麻烦,勒索点钱财调戏下少女。那天围住的枷场两姐妹嘴巴很毒,对他们破口大骂,所以想给点教训。谁知遇上了夏油杰这个硬茬,以多打一都没占到什么便宜,一时不服气血上涌才动了刀。

五条悟撇了撇嘴,难以想象这座淡漠的冰山会热心地英雄救美,看他那副拒人千里的态度还以为自己是哪里惹到了他。

怕不是在女人面前爱显摆的类型……

“那你可真是大胆啊,现在愿意见义勇为的人不多了。”医生表面夸奖,遣词造句却极尽讥讽。夏油杰听了并不恼,悠然道:“你不必这样,我出手并不全是为了她们。”

五条悟愣了,此时正好到了卫生间,夏油杰拿过吊瓶架,微笑着看向医生:“谢谢,五条医生。我自己进去就行,您去忙吧。”他不等五条悟反应,径直推开门走了进去。

夏油杰并不待见五条悟。

自己刚醒那天就凑上来一张大脸,实在难对此人留下什么好印象。就算是为自己实施手术的主刀医生,也该懂得所谓的距离感吧。好在对方没有再做什么出格的举动,每天按时查房、问问情况,剩下的工作都是护士接手。但夏油杰能感觉到,医生的目光时常在自己身上游离,难以分辨其中的兴味、疑问或是敌意,总之让自己不太舒服。

他不否认五条医生比自己见过的任何人都漂亮,尤其是那双不属于亚洲人的眼睛。但他懒怠细看,心道外貌都不过是骨骼的皮囊。人类,终究都是一个德性。

夏油杰庆幸这个病房只有自己一个病人,否则人来人往过于吵闹。每日应付医生护士就够了,他不想再跟多余的人产生交集。

还是草率了,也许当时就不该多管闲事。但是想起那晚拳拳到肉的快慰,心房还是会微微颤抖。痛快,比练习格斗的时候痛快很多。挥拳不必考虑后果,出招只要快准狠,血管里流淌的血液仿佛都奔腾起来涌向四肢百骸。尽管身上也挨了很多下,但是没关系,精神依然很亢奋。在他以一当三时,突然一人手中寒光闪过,他迅速支起手肘去挡,背部却被旁人一推,胸口立刻有冷意划过。他最初没有感觉到痛,回身几拳把人都打趴在地。那个时候身体终于到了极限,钝痛、撕裂的痛、流血的冷意,全部一拥而上,将他的意识击溃。若隐若现的警笛声也无法让他清醒,只感到下坠、下坠,身体很沉,接着一阵天旋地转失去了重心。

半梦半醒间,他发现有个白发蓝眸的人低头看着自己。那双眼睛里不见喜悲,无风无浪,让他想起曾经去过的乌尤尼盐湖,水天相接,上下通碧,风止云息,时间的流动都仿佛静止。

自己这是死了吗?已经看到天国的使者了?

他心里嘀咕着,无奈眼皮太重,再一次沉沉睡去。

后来他才知道,那时朦胧间看见的人正是自己的主治医生五条悟。可对方并非印象中的高远谪仙,反而目下无尘,性格顽劣,搞得护士和医助每天惴惴不安,生怕触了五条的霉头被冷嘲热讽。

在走廊慢慢散步时,夏油杰也阅览过五条悟的看板。名牌大学医学部毕业,留洋镀过金,各种竞赛奖项密密麻麻地罗列在下,生怕难以显示得主的优秀。他听过护士们背地里的八卦,五条医生年纪轻轻就当上了副主任医师,在医院中虽然资历不足,却因为手术成果出众、研究课题屡屡发表,正是如今炙手可热的人物。

他看着照片上面无表情的五条悟,仿佛能看到一个天才平步青云的前半生。烈火烹油,鲜花着襟,一切都为五条的恶劣和任性作了注解。正是因为有资本挥霍,才敢肆意妄为。

夏油杰不甚在意地转过身,慢悠悠地走回了病房。

六七点的千代田区总是车流如潮,五条悟下班后准备来这附近尝尝新上市的甜品,在路上就堵了半个小时。终于停好了车,他凭着自己黑卡贵宾的身份直接进店买了份新品,然后提着盒子回到停车场。

“你别过来!”

就在这时,不远处忽然响起女性惊恐的声音。五条悟停下脚步,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一个穿着连帽衫的男人将一个女性堵在车旁的角落,不知道在嘀咕什么。往前走几步,能看见他的手里提着一个酒瓶,整个人也晃晃悠悠,明显在醉酒状态。五条悟安静地躲在一旁的柱子后面观察着情况,暂时按兵不动。

喂喂喂,不会吧!医生抽了抽嘴角。我又不是夏油杰,这种事为什么被我碰上。他本想悄悄地溜走,但脚却始终迈不动,心里有个声音总说着,再看看。

“美纪子,你现在过得挺好啊?开着……豪车,住着别墅,却没想过……我过得多么落魄啊?”男人断断续续地抱怨着,一步一步地靠近着瑟瑟发抖的女性。美纪子不断后退,很快撞上了背后的墙壁。

“上次不是已经给你钱了吗?为什么还是纠缠不放?”

“花完了啊。”男人打了个酒嗝,“在马场花了两天就没了。真是的,再给点啊?”

“你就不能去找份工作吗?一而再再而三地问前妻要钱,太过分了!”

男人沉吟了一会儿,像是睡着了。忽然又抬起头狞笑着凑近了美纪子,威胁道:“你不肯给?没关系,我可以去找你的好丈夫。他是那个什么……神田会社的部长吧?他知道你结过婚吗?知道你流产过吗?”

美纪子惊恐地抱住头,哭喊着:“请你别去找他!但我现在也没有钱,你给我几天时间……”

“不行,我现在就要!”

“我真的没有……”

不等她说完,男人一把抓过美纪子的喉咙,语气凶恶:“你敢忤逆我?”说着举起了手里的酒瓶——

五条悟猛地抓住男人的手臂,冷冷道:“够了吧。”他箍住男人的手腕,转头对美纪子说:“你快走吧。记得让你丈夫好好保护你。”

美纪子如梦初醒,甚至忘了道谢,急急地坐进车里启动引擎。就在她的车子将要从两人身边驶出,男人气急败坏,用另一只手接过酒瓶,猛地向汽车掷去。

入夜,夏油杰正躺在床上准备入睡,忽听门外一阵惊呼。就在他疑惑出了什么事准备出去看看,病房的门被推开,一个高大的男人闯了进来。只见五条悟右眼缠着绷带,白色的刘海都被齐齐撩起,满脸不爽,一屁股在夏油杰床边坐下。

夏油杰愣了,盯着医生看了半天才问:“你……眼睛受伤了?”

五条悟没好气地嗯了一声,用手托着下巴,忿忿地:“太蠢了,被嘲笑了好久。”他一想起家入硝子边包扎边笑“笨蛋会传染”的样子就想给夏油杰来一拳。可惜这人的伤口没好,不能给自己平添额外的工作。

夏油杰小心翼翼地看着五条悟的脸色:“伤口严重吗?怎么弄的?”五条悟斜了夏油杰一眼,随意道:“没事,就是眉头被碎玻璃扎了,手挡得及时没伤到眼睛。包成这样一是因为范围有点大,二是我同事的恶趣味。过几天就好了。”

听到夏油杰轻轻松了口气,五条悟揶揄:“怎么?你也会担心我?”忽然想起都是被夏油杰搞得自己做这种多余的事,面色又变得不善:“都是因为你,我才会受这个伤!”

这回轮到夏油杰不爽了,他端起一副假笑的面孔,额角的青筋却在抽搐:“五条医生,我已经很多天没有出过这栋住院楼了,今天查房后就没有和你见过面,你受伤和我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了!”

五条悟来回比划着讲完了傍晚发生的事,夏油杰用拇指揉了揉眉心,语气无奈:“你能见义勇为是好事,那位女士一定非常感激你。但不是我逼着你去的,这件事与我无关。”五条悟却不依,凑上前用手指点着夏油杰的胸口道:“一定是和你在一起呆久了,才会让我染上这种多管闲事的风气,结果让五条大人完美的脸受伤,简直罪大恶极。”

“那从明天开始你可以不做我的主治医生。”

“哈?你这家伙害了我还不想负责?”

“这件事我没有任何责任。”

“我不管,你必须对我负责!”医生揪住夏油杰的领口还在胡搅蛮缠,门外忽然有人敲了敲门。

“五条医生您在吗?外面有个叫神田的先生要见您。”

五条悟挠了挠头,放开夏油杰的衣领,不耐地答了一声知道了。他转头看了看表情不太友好的夏油杰,犹豫了再三还是小声说了句:“但这种感觉,好像还不赖。”

说完,他脚步极快地出了病房,留下一头雾水的夏油杰坐着发呆。

不坦率的家伙。琢磨了一会儿,他莞尔。

这天的天气很凉爽,惠风和畅,住院部的花园里来了不少散步的病人。刚开完会的五条悟板着一张脸气冲冲地穿过花藤连廊,走过之处都带起一阵风,卷起几片落叶。他忽然他停在尽头,双手握拳,低声嘀咕:“几个臭老头,只会论资排辈,耍什么威风啊……可恶!”环顾左右无人注意,他赌气地躺到了一旁的长椅上准备翘班,翻开笔记本挡住脸,开始小憩。

多日没出门的夏油杰此时也在花园里溜达。长时间不运动让他很不习惯,但动作幅度稍一变大就会拉扯到胸前的伤口,不得不格外小心。如今不用一直打点滴,在病房里呆久了属实无聊,于是他遵照护士的建议来到花园,边散步边看风景。

医院的绿化做得很好,树影重重,曲径通幽,长椅附近绿荫笼罩。各色的花朵恰到好处地点缀在树丛之中,空气里也弥散着清甜的花香。夏油杰沐浴在自然的气息中,感到久违的心旷神怡。他慢慢地踱到长廊,感受微风裹挟着草木的清香,阳光透过花叶间的罅隙落在肩头,温暖又安适。

忽然,夏油杰看到不远处的长椅边露出两只穿着皮鞋的脚。本想下意识避开,又感觉这双皮鞋似乎有些熟悉,便耐不住好奇,走过去想看个究竟。只见一个身材颀长的男人姿势嚣张地躺在长椅上,两手枕在头下,铺在脸上的笔记本已经沾上了片片花瓣,胸腹随着均匀的呼吸平稳地一起一伏,两条长腿有些委屈地交叠着。

一阵微风拂过,几片树叶飘飘悠悠地落在了医生的衬衫上。夏油杰几番犹豫,还是弯下腰准备帮他把树叶拿走。这时,笔记本忽然下滑,露出了五条悟的脸。树影摇晃,绷带被书本压过,微微有些散了。医生的眉眼舒展着,睫毛轻颤,嘴巴无意识地微微张开。这副不设防的模样把夏油杰看住了,手停在半空忘了动作。正在迟疑着,五条悟慢慢睁开了眼,苍蓝色的左眼盯着夏油杰。

“噢,夏油君怎么在这里?”许是刚醒的缘故,他的嗓音有点哑,语气也懒懒的,没有了平时的骄矜。夏油杰愣了愣,停在半空的手伸到医生的额前,拈起一片花瓣。

“脸上,沾到了哦。”夏油杰捻了捻,花瓣绵软的触感贴缀着指尖,凉意丝丝缕缕。

五条悟向上看去,树影斑驳间,夏油杰的脸部线条柔和了很多,不再如往日般漠然。于是他起身坐好,往身侧拍了拍,示意:“来,坐着歇会儿。”

出乎意料,夏油杰没有拒绝,他掏出纸巾在椅子上擦了擦,然后落座。

“夏油先生的职业是什么?”

“庭院设计师。”

“诶,就是给院落做布局的设计师吗?枯山水?”

“是的。”

“很适合夏油先生。”

夏油杰侧了侧头:“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啊,你是个与孤独相伴而活的人。”

五条悟歪着头,直直看向夏油杰的眼睛。这是一种与生俱来的共鸣。医生从小到大虽众星捧月,却始终形单影只。他自幼便很难接触到同龄人,大学前的课业都学自家庭教师。大学和硕士是跳级录取,身边的人碍于种种也不与自己交心。但没关系,他是五条悟。能力低下的人只会碍事,没有结交的必要。“最强”的脚步太快,一般人也跟不上。当看到夏油杰时,他第一次在别人身上见到那股熟悉的冷傲气质。有点执拗,又有点轻狂。尽量他们全然不相似,但五条悟知道,他们是同类。

夏油杰静静地看着医生,沉默良久才慢慢开口,目光悠远,不知停在何处。

“我17岁的时候,父母带着我的两个双胞胎妹妹自杀了。”

“是一氧化碳中毒。他们给两个孩子服了安眠药,一同睡在客厅里。当时我在修学旅行,回到家时已经是死亡后第二天了。”

“没有找到任何遗书,法医判定是自杀。”

“有的时候我会想,我究竟是逃过一劫还是被丢下了?我的父母明明在我走的时候还微笑地说着路上小心。他们到底是临时起意还是蓄谋已久?我不知道。”

“我的妹妹们又做错了什么?她们如果还在,应该和枷场姐妹一样大了吧。”

“为什么只剩我还活着呢?我是该感谢父母不杀之恩,还是恨他们留我独活?”

五条悟震惊地看着他,这一刹那天地之间仿佛只剩下了他们两人,巨大的恐惧和孤独吞噬了这条长廊。夏油杰却神色松弛,像是在讲别人的故事。十年之间,这些回忆他独自咀嚼了千万遍,最终消化在五脏六腑。每天他睁眼,都会不无遗憾地想又活了一天。他不是没有想过死,电车飞驰的月台、一望无垠的海、深不见底的悬崖,他都去过,也动过了结的念头。但这些风景又让他感到挣扎,生而为人不是他的过错,父母的选择不该让他一起付出代价。姑且,姑且活着,生死有命,终极会在合适的时候找上门来,不必着急。

这一切都解释得通了,失去了两个妹妹的夏油杰不可能放任枷场姐妹在自己眼前受人欺负;而他明知以少打多极度危险,却依旧欣然前往,因为他抱的是求死的心。

五条悟长久地凝视着夏油杰的脸,眼中忽然滚下泪来。他疑惑地摸了摸脸,眼角以下水迹蜿蜒。为什么自己哭了?他本不该是这种矫情的人啊。他自诩共情能力极差,才能在手术台上保持最稳的手。可现在算什么呢?

夏油杰倒像个没事人,拿出手帕为五条悟拭泪。他湛色的眼睛被泪水打湿,更显出一种剔透的质地来。夏油杰忽然心下一片柔软,未曾想这个坏脾气的家伙也会露出孩子气的一面。

“抱歉。”五条悟别过眼,“让你见笑了。”

夏油杰摇摇头,仔细擦净医生的脸后把手帕收回口袋。

后来两人再见时,气氛明显不似之前那般剑拔弩张。五条悟会有意多陪陪夏油杰,还偷偷塞糖给他(虽然夏油并不喜欢吃),甚至自说自话地喊起了杰,而不再是姓氏。夏油杰也不再端着一副生人勿近的面孔,会和医生聊一些过去的趣事。

很快到了拆线的日子。夏油杰按时到了处理室,护士让他先坐上治疗椅,等五条悟过来。大概过了十五分钟,门外才响起匆匆的脚步声。

“抱歉啊,门诊有个病人缠了我好一会儿。”五条悟打开门,皱着眉道歉,看到夏油杰后点点头权当打招呼。如他所说,他额头的伤并不严重,很快就拆了绷带。护士掩嘴笑起来,打趣说又是哪个被五条医生迷住的女士?医生扯了扯嘴角,迟疑了半天才接话:“不是!有个肌肉大猩猩看完了病,突然说我像他分手多年的前男友!非要跟我东拉西扯,啊啊可恶!”他像是有些气恼,手在金属盒子里丁零当啷地乱翻着,准备器械的动作都重了很多。

夏油杰侧头看他,发现医生的耳朵微微红了。这有点不像他,明明平日对任何玩笑都能插科打诨糊弄过去,今天被病人无理取闹纠缠了一番就恼了吗?

……有点可爱。

五条悟将双手消毒后,接过护士递上的剪刀。他回过头想叫夏油杰把上衣脱了,忽然看见这人嘴角尚未褪去的浅笑。

这不是他第一次见夏油杰笑,但以前都是周全礼数的假笑,像一副面具,见人时会自动戴上。产生幅度的是皮肉,波澜不惊的是灵魂,他的眼睛极少流露出鲜明的情绪,让见过无数病人的五条悟都感到心惊。普通的病人会担忧、会希冀,包括家属也会经常询问病症的情况以求心安;绝症的病人则两极分化,或乐观或绝望,会更频繁地向医护人员寻求心理上的安慰。夏油杰不属于其中任何一种,他对诊治抱持听之任之的态度,全权交给医方,给予十分的信任。看起来是最温顺的病人,不如说是对生命最不在乎,能痊愈就痊愈,顺其自然。如果哪天对他下达绝症诊断书,他怕是只会淡淡地点头,感谢你向他传达这一讯息。

原来他也会露出这种表情啊。五条悟心说。

护士调整了一下治疗椅的靠背,以便医生操作。她为夏油杰脱去上衣,长长的刀伤露了出来。从锁骨一路到达胸部以下,可以称得上狰狞。五条悟凑近了,手指轻轻按住伤口附近的皮肤,一边用沾了酒精的棉签擦拭着一边说:“拆的时候会有一点拉扯的痛,稍微忍着点,很快就结束了。”夏油杰低头说好,医生便点点头:“那就开始咯。”

五条悟弯腰埋头在夏油杰的胸前,手脚麻利,最小幅度地挑动线头然后啪地剪断,不多时已经拆了一半。他全神贯注地拣选着自己亲手缝上的线口,轻悄悄地在夏油杰胸口呼吸着。虽然知道医者对人类的裸体见怪不怪,但夏油还是对这暧昧的姿势感到尴尬,痒痒的,反而忽视了线头被扯动的疼痛。记忆中的雪松香气又漫了过来,将他的嗅觉团团包裹。

忽然,医生的动作迟滞了一下。他停下剪刀,微微转头喊道:“抱歉啊铃木,有个东西帮我去拿一下……在……”护士闻言,不疑有他,开门出去了。五条悟这才慢吞吞地继续,手却不老实起来,在夏油杰鼓鼓的胸肌和腹肌上流连。

“今天拆完线观察一下,明天你就可以回家了,记得三日后来复查。”医生故作轻松道,“注意清淡饮食,不要剧烈运动。”夏油杰点了点头:“知道了。”

医生细致地剪着,似是不在意地问道:“杰有女朋友吗?”

“没有。”

“那男朋友呢?”

“……也没有。”

“那你觉得我怎么样?”

五条悟抬起头,越发逾矩地靠近了夏油杰的脸。这次夏油杰却没有露出难堪的神色,他自若地望进那双苍色的双眸,里面再不似往日般云淡风轻。他抬手,曲起食指勾了勾医生的下巴,笑说:“论姿色,五条医生确实是上乘,只是性格嘛,一般人可能无福消受。”

被反将一军的五条悟愣了,羞愤的红晕慢慢爬上了他的双颊。他低头三下五除二拆了剩下的线,有意将线头扯了扯,成心要病人痛得呲牙咧嘴。可夏油杰只是看着他笑,仿佛只是看着孩子撒娇。

低估这个人渣了。五条悟站起来背过身,暗自抚了抚砰砰直跳的心口。他故作镇定地把剪刀擦净,挤了点免洗酒精胡乱搓了搓手,看了夏油杰一眼后离开了处理室。刚拿了东西回来的护士一脸茫然,对夏油杰叮嘱了几句就往五条悟的办公室去了。

等护士走远后,夏油杰长吁一口气。看到平日趾高气昂的五条悟在自己面前吃瘪,夏油杰心情大好,脚步轻快地回了病房。

第二天夏油杰准备出院,因为没有别的衣服,只能穿来时的那套。虽然被洗干净了,胸前却留下了一条裂口。就这样走上街似乎有点过于前卫,这时护士走过来递给他一件T恤,说是五条医生给他的。

夏油杰看着深色宽松的衣服挑了挑眉,这人能这么好心?无奈之下也只能换上,等复查的时候再还给他。

办完出院手续,夏油杰走到五条悟的办公室门口想找他道谢,却发现人并不在,只能作罢,独自离开了。

三天后,夏油杰如约来医院复查。他坐在门诊的等候区,发现外科门诊的女性格外多些,而且都难掩兴奋的神色。

……搞什么,又不是粉丝见面会。夏油杰压了压帽檐,心中叹气。由着她们占用医疗资源真的没事吗?

终于轮到夏油杰时,他走到门口敲了敲,里面五条悟应了句请进。“早上好啊,杰……”医生从病例中抬起头,见到夏油杰戴着口罩和帽子的装扮不由得一愣,“你这是怎么了,感冒了吗?”

夏油杰脱下帽子扯开口罩,随口道:“没有。医院人多,预防下罢了。”

医生失笑:“这里是外科,有病也传染不了你。”

“嗯。谢谢你的衣服,我洗干净带过来了。”夏油杰拎出一个袋子,感激地点点头。五条悟不在意地接过,放下笔转向夏油杰。

“把衣服撩起来,我看看你恢复得怎么样。”

夏油杰沉默着拉起衣服下摆,坦荡地迎上医生的目光。五条悟像上次一样脑袋凑近了,仔细地看着那道伤口,假意检查,用指尖轻轻抚着夏油杰的肌肉,满意地点头道:“挺好,也没有增生,没什么大碍。不过大概率会留疤,我给你开个去疤的凝胶,你每天按时涂,让疤痕尽量浅一点。”说着,他调出夏油杰的电子履历,噼里啪啦地输了个药物的名字进去。然后他从抽屉里取了一张名片,和诊疗单一起递给夏油杰,“有什么问题可以联系我。”

夏油杰看了一会儿名片上的证件照,低着头貌若无意地问:“晚上有空吗?一起吃个饭。”

五条悟一愣,然后狡黠地眨了眨眼:“好啊,你把地址发给我。”

吃饭当然不是单纯的吃饭,两人吃完就去了夏油杰的家。夏油打开门,让五条悟先进去,自己的脚刚踏进门槛就被抓住领口吻了个严实。五条悟的呼吸很沉,唇舌也很急迫,毛头小子只知道横冲直撞不得章法。夏油杰感觉好笑,但又为这份急切的渴求感到兴奋,他将手伸进五条悟的上衣,顺着胸肌之间的沟壑抚过,舌头用力地挤进了他的嘴,舔舐着他甘甜的口腔。很快五条悟就软了腰,伏在夏油杰怀里细细地喘着气,对密集的亲吻应接不暇。他隔着衣服揉捏着夏油杰的肌肉,然后用食指虚虚地划过伤口的位置,笑着咬牙切齿:“你知道吗,曾经我看你这副样子特别火大,恨不得开个药把你毒死算了。”夏油杰闻言,指缝夹紧了五条悟的乳尖,逼得他重重喘了一下。“你也很惹人讨厌啊五条医生,住院的时候要不是怕扯到伤口,我真的很想狠狠揍你一顿。”五条悟大笑起来,越发陶醉地撅起嘴感受着夏油杰的吮吻。双唇早就被舔得湿润,舌头也动得酸了。他终于败下阵来,靠在夏油杰肩上休息。

“我说,你谈过几个女朋友啊?怎么这么熟练?”

“如果我说就一个,你信吗?”

“啊哈,她不害怕你突然有一天去死吗?”

“她不怕,因为那时候我才15岁。”

夏油杰摸索着开了灯,看见五条悟满脸旖旎的春色,平时咄咄逼人的眸子蒙上了一层雾,多了几分笨拙的天真。他耐不住吵人的心跳声,捞过五条悟的腰,边亲边带着他躺到了沙发上。

“夏油患者,还不可以剧烈运动哦~”五条悟枕着夏油杰的手臂,手指不老实地在他胸口画圈。

“都听五条医生的。”夏油杰乖巧地点点头。

“但是如果有需求不要和上次一样憋着哦,五条医生可以为你服务。”说着,医生的手滑进了夏油杰的裤子。

于是溺水者找到了他的扁舟,可喜可贺。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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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喜欢,双方都终于找到了想要为对方活下去的另一半,因为对方这个世界才是彩色的!拜托了,这次一定要狠狠地幸福下去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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