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守护弱者……
咒术师存在的意义，以及我存在的意义……
就是为了那样的家伙战斗，只是这样么？
每天都会有许多人死于诅咒和被诅咒，弱小的，没那么弱小的，傲慢的，更加傲慢的。
因为弱小所以傲慢，于是驱使较强者的咒术师为之战斗甚至牺牲。只是这么想着，一抬眼仿佛就能看见同伴堆积如山的尸体……那样的地方，才是真正诅咒的深渊吧。在这样的世界普通人尚且无法“正确地”死去，咒术师却也总是同样。
还要流多少血，牺牲多少咒术师的性命才足以守护那些等着他人拯救的，何等愚蠢的……
臭猴子。
下地狱吧……
九十九由基走了，摇摆不定的心此刻却终于平静下来。闭上双眼，眼前只剩一条路。路的尽头依然是不见底的深渊，那条路，是尸山血海。也是自由，是意义。
哪怕……
哪怕。
“小杰！为什么……”
母亲的惨叫停滞了，她缓缓倒在死不瞑目的父亲身上。血溅上高专的制服，却被深渊般的漆黑瞬间吞噬。这时手机铃声响了，是硝子。
“夏油，五条又喝醉了哦。”
“本大爷才没有喝醉！”
杰默默擦掉溅到脸上的血，窗外乌鸦飞散。沉默片刻，他才回应了电话那头。
“还是高专附近那家居酒屋吧。”
“那就拜托你快点来咯。”悟的杂音盖过了硝子的声音，他吱哇乱叫了会儿电话就被挂断了。
杰走到门边，最后看了眼亡亲才关上了门。他走到洗浴间洗了把脸，安静得水龙头的水声格外清晰。冰凉的水淌过手心汇聚成暗色的漩涡，好像过往即将吸收咒灵的时刻。将扔进下水道里擦拭过呕吐物的抹布囫囵吞下般的感觉令人作呕，而手上的血好像无论如何也洗不掉。
那就不洗了吧。
抬起头看着镜前的自己，心情五味杂陈。没有开灯，面前只有自己的黑影。杰下意识看向黑影一旁，什么也没有。
是啊……
什么也没有。
02
杰换了身常服，暗沉的天纷纷扬扬飘起了雪，落到赤色围巾上。这抹赤色就像洗不掉的血。居酒屋就在眼前了，暖光之下，悟喝得烂醉，不知什么事那么高兴。
“等你好久啦～”悟晃了晃开了的酒瓶。
“真是拿你没办法。”杰径直接过那半瓶酒，对着瓶口喝了下去，“回家了，悟。”
“嗯。”悟勾唇一笑，手十分自然地搭在杰肩上。硝子双手合十，用十分感激的眼神看向杰。
“那家伙明明可以不喝那么醉，也明明可以自己回家呢～但他非要你来，所以……”
“真是帮大忙了。”
走出居酒屋，冷风扑面。冰点的雨从天而降，一霎时越来越密集，雪依然簌簌飞舞。杰的目光落到深不见底的穹顶，想起镜前自己的黑影。悟的手还搭在肩上，他已经醉得垂下头了。
悟很少喝那么醉，除非自己一定会来。杰很清楚这一点，可越清楚心越是难受。苦涩的滋味似乎也从天而降，与飘落的雨珠一同溜至唇角。悟忽然一颤，打了个喷嚏。杰的目光移至悟那头白发上，十分自然地将围巾大半绕在悟脖上。
“什么时候买的，没见你戴过诶——”
悟抬起脸，澄澈的湛眸对上杰的视线，语调慵懒而放松。
“你喜欢的话，就送你好了。”杰笑得柔和。
“那下次来喝酒，我会戴的！要是也不下雨就好啦……不过下雨，也没关系。”悟看起来心情很不错，湛眸眯成了两道弯，状态全身心放松。
“嗯……”杰的目光再次落到阴云密布的黑天，醉鬼似的悟没有听到他轻如落雪的叹息。
“如果还有下次的话。”
杰撑开了透明的伞，即便足以容纳二人，雨太大了，还是更多淋湿了他半身。湿漉漉的感觉真难受，可说不定……
这是最后一次了。
以“我们”的名义。
“呐，悟。我们……”杰欲言又止。
“我们啊，是最强的。”悟一如既往。
不……
你是最强的。
03
“我没有聋！”
“每个字都听得清清楚楚了，我是说……”
“杰，他不可能会做出这样的事！”
“绝对……”
“是不可能的……”
脑海里全是杰。“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他”这样的话响彻脑海，是自己的声音。
他到底是出于什么理由……
不对吧！无论是什么理由都不可能啊。
为什么……
今天，本来是想和杰一起去居酒屋的。可他却不知道哪里去了。
硝子……能联系上他吗？
手机响了，是硝子的来电。她说见到杰了。
手机差点摔到地上，悟的双眸里仿佛藏着静止的时间。他用最快的速度赶了过去，硝子已经没和杰一起了。
在哪里，在哪里，到底在哪里啊，杰……
杰，出现了。
再熟悉不过的身影即便走在人群中也能一眼辨认出来，只要是他的话。
“想杀就杀吧，悟。”
“你的选择都有意义。”
杰没有回头，直到他在人群中走远，悟到底没有追上去。他几乎失力地停在路边，心情很糟，脑子很乱，好像所有东西都一瞬间爆炸了似的。炸的开花，炸的什么都不剩了。
他这才发现自己其实并没有想象中那么了解那个人。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他不知道。只是一天时间，有些东西就是无法回头了。这样的懊恼就像盘踞心头无法散去的诅咒，天越来越黑。
意义，什么是意义……
什么事必须有意义？
我已经 ，不知道了。
下雨了。
悟抬头望向青灰色的天，雨夹着雪落到头顶，一阵阴冷。以前不会想起带伞，因为杰会带能容纳两个人的伞。雨声淋漓，还站在原地不肯走的悟被淋成了落汤鸡，赤色的围巾也湿透了。
04
硝子打了个电话给悟，今晚去看电影。心情好的时候可以去看电影，心情不好的时候也可以去看电影，以前总是三人一起的啊。
悟一如往日买了满满一桶爆米花，一杯可乐。
“你现在复仇成功了，释怀了，还是更难过了……”
“你在哪里，现在又在想些什么……”
电影男主角的内心独白让人动容。悟在包场影厅默默吃爆米花，很罕见如此安静。只是胸口同样发闷，第二句话，不正是内心此刻的想法吗。
“我无法丢下你一个人的……”
“因为我……”
“是那个唯一！”
“唯一”这个词像个激灵瞬间穿过悟的脑袋，还是杰。想来想去反复涌入脑海的，还是杰。
唯一么……
英文字幕是one and only，那句有且仅有。
电影散场悟还坐在那里。硝子不爱吃爆米花，悟还是习惯性买了双人份份量。爆米花剩一半，可乐也剩一半，今天本该三人在这里的。
“还去居酒屋吗？”硝子问。
“不去了。”悟低下头。
05
“我会睡的，可你也该醒了吧……”
“还要任人摆布到什么时候，杰！”
确实有什么东西醒了。
嗯，我在。当初你最后也没有说出诅咒的话，即便是现在这样的处境也没有改变么，悟。
同样也是，我唯一的挚友。
魂灵不被任何人看见，呈现在悟面前的只有杰的手突然激起紧掐脖子，似乎用尽所有气力。简直是灵异现象，可悟到底被关进了狱门疆，这次他也没听到杰的叹息。
无能为力。
不过……
如果是你一定能办到的吧，即便如此。
因为你是最强的，悟。
所以，会赢的。
或许有一天……
还会再见吗？
狱门疆外表的数目转变成流泪的湛眸。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