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辈子看了十年的英文文献的夏油杰,眼睁睁看着五条悟从柜子里拿出三瓶全英文标注的洗漱用品,一一介绍说,这是牙膏,这是洗面奶,这是护肤用的。
三个瓶子除了黑色的字,也没什么不同,夏油杰以为他这是贴心而为,沉默着不去打破这祥和的氛围,等两人结束在盥洗室的对话,来到餐厅,夏油杰才发现,事情远远没有最开始他以为的那么简单。
浅色大理石面的桌子上摆着两份一模一样的早餐,酸奶酱加厚切吐司,蘑菇炒鸡肉碎,水煮青菜,两个水煮蛋,外加蓝莓和切成片的橙子。丰盛但寡淡的风味让夏油杰沉默,他拿了一颗蓝莓放嘴里,还挺甜的。
这个举动引起五条悟的不满,虽然是宫崎骏电影里那个叫哈尔的魔术师似的温柔指摘,但结果还是指摘,夏油杰听到五条悟跟他讲解进餐顺序,尤其强调水果是最后才可以吃的。
触及到专业知识的夏油杰不满之情溢于言表,他皱着眉头回答,“进食顺序那么多讲究,妨碍它们最后在肚子里化成一坨吗?”
温柔外壳瞬间凝固的五条悟眉头动了动,又放松开来,他叹气声不重,足够夏油杰听清楚内含的情绪,“我知道你是因为我要结婚的事情闹脾气,我们不是说好了,等事情结束,我会带你去想去的沙漠国家。”
这种展开让夏油杰有点瞠目结舌,好比夫妻吵架,老婆说老公做事没结果,推三阻四,总逃避责任,老公张嘴就是卖惨,话里话外讲老婆的强势让他在外人面前提不起面子。其实呢,老公如果不总是逃避的话,老婆会焦虑到总催促吗。
五条悟现在跟夏油杰偷换概念,让本来应该是五条悟不对的事情延伸到夏油杰耍小性子,还去弱化现实,把自己跟男人恋爱还要去跟女人结婚这件事情说得理所当然,轻描淡写。
我虽然要结婚了,可是我还是会补偿你,你不是想去沙漠国家吗,等我结完婚就去。
推卸责任,转移目标,还画饼。
夏油杰被话里的讯息和五条悟的态度弄得无言以对,太多事情想说反而讲不出口,他逃避似的按照五条悟说的顺序开始吃早餐,搞不懂自己曾经做过多大的错事造成现在这个局面。
五条悟以为自己说中了夏油杰简单的心思,再次驯服了夏油杰躁动的心,不忘记安抚他相信自己的饼,说自己最近晚上都不会来,有阿姨上门做饭,他只需要像平常那样在家里打打游戏,看看电视就好。
从社畜的角度来看这个待遇还是不错的,夏油杰点点头没说话,得到回应的五条悟又继续说,“游戏里不好通过的关卡就把两个选项都选一遍试试,实在不懂的等我回来解释给你听,不要着急。”
夏油杰听到这里抬头看了眼五条悟的表情,他很奇怪什么叫实在不懂的等他回来解释,游戏这个东西还需要别人解释怎么打吗。
“不学英文没关系,还有我呢。”五条悟伸手摸了摸夏油杰的头。
曾经夏油杰看娱乐新闻的时候,知道李健改周杰伦歌词那会儿还觉得他矫情,周杰伦说自己高中三年没好好读书,他唱这句的时候非得改成别的意思,以证明自己高中努力读书了。从夏油杰的理解来看,李健的成就是既定事实,他成绩摆在那里,就是个好学生,没必要到处维护自己是好学生这个现实。现在经过五条悟的刺痛,他瞬间共情了李健的想法,有机会的话他想拿着自己英文成绩游街,让全国都知道夏油杰英语一级棒,看得懂听得懂全英文剧情,不需要有人回来跟他单独解释。
他不知道别人怎么理解五条悟的话,从他这里就好像五条悟用看小宠物的表情安慰他,没关系呀小废物,你可以不学习当个笨蛋,有我一个人聪明就好啦。
任何一个正常人知道自己亲密关系中的其他人有缺陷,都不应该主动说,没关系有事你找我,而是鼓励他突破短板,自立自强,五条悟跟夏油杰说不需要努力这件事情,根本就不对。
好像从来不担心夏油杰对自己讲的话有所疑问的五条悟没说几句就离开了,剩下夏油杰自己在这个充满美式复古风的房子里,他一个人跟挂在餐桌上的熊头装饰面面相觑,遗憾并悲痛地表示,自己穿越了,并没有穿越到别人身上,而是穿越到了另一个宇宙中的自己身上。
更闻者伤心听者落泪的是,他身边依然是有五条悟这个人存在的。
死亡系穿越也都是老生常谈了。根据夏油杰听来的某位十分了解穿越体系的女医生解释,穿越分成灵魂穿越和肉体穿越,再往下细分有灵魂进入别人的身体生活,还有灵魂进入其他次元的自己身体里生活。他是极东之地的男人,按常理来说穿越的位置应该是异世界,打怪升级那类的,不知道怎么还是到了自己的身体里,虽然死掉之前的世界并没有比现在好一点,但是这个世界的夏油杰跟五条悟的关系,着实让初来乍到的他满心悲痛。
怎么被五条悟包养了啊,怎么不知道自力更生啊。
他对自己的未来非常担忧。因为他之前死掉跟五条悟有密切联系,可以说成一个是受害者,一个是加害者。
那个世界还是秋天,气温骤降,冷风一吹,一夜变黄的树叶卷起尘土殴打无辜的路人,夏油杰出手术室冷得打寒颤,想着见面后跟五条悟去吃童年时候经常吃的牛肉面。
两个人从高中毕业后就没见过,各自在陌生的大学里学习,直到工作后几年都没怎么联系,但五条悟主动的话夏油杰是不会拒绝的,就这么两个人都从都市里舟车劳顿,相约在老房子里见面。
老房子不算是五条悟的老家,他在考上大学后找到亲生父亲,一跃成为城市里最有钱的那几位,养父没等到五条悟毕业就自然过世,老家只剩夏油杰的父亲。
父亲上了年纪喜欢去别人家里打牌,正午那会儿兴致正酣,草草吩咐晚上再聚,便不再打扰儿子跟童年好友。夏油杰则趁着五条悟来之前打扫房间,只剩单身老汉的屋子里总有种陈腐的味道,他拎着扫把翻出角落里的尘土,日头正烈的时候五条悟来了。
几乎没任何犹豫,五条悟拿着西式菜刀插入夏油杰的胸口,位置不太好卡在肋骨缝隙里,夏油杰呼痛的声音还没结束,五条悟又用力拔出刀子,洞穿了夏油杰想阻挡的手掌心,横过的刀身狠狠刺进肺部,夏油杰吐出的血飞溅到五条悟脸上。
后来夏油杰用第三视觉回想,只能吐槽说五条悟用刀可真够利落的,刀刀没进半尺深,给他捅得浑身冒血,很像个脆生生的西瓜,抽搐着吐出红壤和瓜子。
几乎没力气挣扎的夏油杰瘫倒在地上,麻木的手松不开攥紧的扫帚。还有话跟他讲的五条悟扶着他靠在墙边坐好,用力抽出始终没挥舞出来的扫把,解释说为什么要在过了这么多年之后把夏油杰捅成筛子。
很简单,因为夏油杰是狗,而且是狗东西。
嘴里的血从鼻腔喷出去的夏油杰周围都是腥甜腥甜的味道,他努力让肾上腺素抑制住自己的痛感,清醒脑子去听五条悟讲话,结果第一句就是骂人的话。
夏油杰还没开始骂人,五条悟反而先对他开炮。
五条悟的恨意源远流长。他恨的是夏油杰从小就在做帮凶。
其实夏油杰跟五条悟并不是青梅竹马,从出生就认识,五条悟是在夏油杰五岁那年突然出现在邻居家里的。夏油杰的邻居是个单身的秃头胖叔叔,总是邋里邋遢,满嘴黑牙。因为跟夏油杰的爸爸是发小,所以夏油杰对他奇特的外貌有着很高的耐受度。
从来不受女人青睐的胖男人见到夏油爸爸的儿子越来越大,担心自己将来的养老问题,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小孩子,夏油杰也奇怪过,但是夏油爸爸的意思是,别人家的事情少管,可以跟五条悟一起玩,对他稍微好点没关系,不要问关于他的来历。
于是夏油杰从最开始就帮着大人欺负五条悟,跟夏油爸爸一起对浑身青紫的五条悟施以小恩小惠,维持表面的和谐,却从来不想让五条悟找到真正的家人。
五条悟能上大学全靠自己装失忆,认胖叔叔当爸爸,表示自己从来不记得什么荣华富贵,只记得养父和夏油一家,韬光养晦刻苦读书,熬死养父才有机会去找亲生父母相认。
在这个过程里,心里隐隐知道怎么回事的夏油杰把愧疚跟表面上的良好关系抵消,心安理得活到现在,被五条悟狂插十几刀,边吐血边听五条悟骂娘。
脏话都是跟夏油杰学来的,换上锦衣华服的五条悟嘴还能那么脏,怪不得憋到现在还想着报复,他本该有教养的童年都被他们三个坏男人毁了。
在谩骂声中死掉的夏油杰非常平静,觉得自己死得有理有据。等到再睁开眼睛,还凭经验担忧自己的身体机能,如果是插管太久的重度瘫痪的话还不如死透了,左手被五条悟插烂了大概率得截肢,他这瘫痪又残缺的身体肯定不能由老父亲来照顾,也不知道报警的人是谁,当然最好别是老父亲,他那高血压的老骨头经不住折腾。
想着乱七八糟的东西,夏油杰试图伸出自己左手,看看是否剩个光秃秃的杆子,不料自己才动一下,自己的手就被旁边的人拉走了。
他亲眼见到睡在自己身边的五条悟跟自己贴紧,自己的左手跟他十指相扣,一股成熟男人的香水味弥漫在他们中间,夏油杰猜大概是腌入味了,他是为自己肉体撒上罗勒叶的男人。
只是贴紧也就算了,夏油杰清晰感觉到五条悟在摸他的屁股,而且他那本该保持贞洁的屁股现在是毫无遮掩的状态,对方轻车熟路地将手指探入大腿缝隙,揉捏从来都没人主动碰过的,软软的,人类男人不得不暴露在外的,脆弱的部分。
夏油杰紧张,羞怯,呼吸急促,他想收紧大腿,但又不想夹住男人的胳膊,这对他这种处男来说有点太超前了,他以前都没想过自己会跟男人发生些什么,只能在天人交战间,任由五条悟抚摸自己阴暗的角落。
这种默认在五条悟这里有别的意思,他见夏油杰一直不回应,以为他还在为结婚的事情怄气,只好中途停止了动作,还没搞清楚状况如何的夏油杰黑暗中娇喘连连,心里大声质问他干嘛停下来,表面唾弃自己沉迷情色。
陌生男人的手给自己摸起来的感觉不一样,那种猜不透要怎么摸自己的感觉真让夏油杰着迷。
结果等天亮后夏油杰发现自己在这个世界里的人际关系也是危机四伏。
白天五条悟种种磨灭夏油杰心智的行为也就算了,等四下无人,真的准备打游戏度过这一天的夏油杰打开游戏主机后,发现整个设备里全都是外文游戏时,他非常痛苦。
学了英文不免会接触点西语,所以很多其他语言的游戏他也能认个七七八八。他痛苦的点在五条悟这个人,明明知道夏油杰不太懂英文,还要全部搞成外文,字幕权限都是锁着的,真的是不给夏油杰任何进步的机会,只能在他身边当个男朋友。
怪不得听到五条悟要跟女人结婚后还没分手,基本工作能力都没有,出门等于失去长期饭票,生活品质下降不说,再想回到现在的生活水平只能做梦,没实力没家世,除了跟五条悟闹脾气没别的发泄方式。
好一个娇男人。夏油杰对自己竖起大拇指。
体会过五条悟做的健身餐之后,夏油杰看到阿姨做得清汤寡水也没什么太惊讶的了。好歹有菜有肉,营养均衡,虽说比不上食堂大叔的罪恶糖油混合物让人堕落,起码能填饱肚子。
沉默的阿姨等待夏油杰吃完饭,一滴汤都不可以剩,清洗碗筷,打扫卫生,拎包离开。饭后两小时,健身教练敲门进来,督促夏油杰完成每日锻炼目标。
一直练到五点钟,让夏油杰肚子里的食物消耗殆尽,没有任何囤积的机会,健身教练才跟阿姨换班,算是结束了白天的修行。
夏油杰拿着勺子的手微微颤抖,完全明白五条悟对他本人什么态度什么看法,不仅得听话,还要盘儿亮条儿顺,才叫养得好。
就算不在家也不准夏油杰休息,如此忙碌的包养生活让夏油杰疲惫不堪,几乎丧失了生的希望,就在这个时候,转机来了,五条悟派人接他出去逛街。
能离开那个健身教练让他做什么都行。夏油杰按照五条悟的安排换上出门的衣服,变态到极致的五条悟连他在家穿什么都做好了规划,阿姨随时汇报,他晚换衣服半小时都要加练点动作。
司机一路开车带他进入市区中心,从外表上看是个极大的商业办公楼的区域,地下却有着非常错综复杂的停车场,具体到每个电梯间都有停车位,以免尊贵客人的鞋子沾上尘土。
静音电梯迅速升高,开门后的世界充满窃窃私语,私人导购穿着比普通人要得体,倒是顾客十分随意,分布在全开放大厅内聊着八卦内容,买东西是顺便的,寒暄才是目的。
垂手等候在电梯外的是个挺拔的男人,金色头发一丝不苟,见到夏油杰来了鞠躬示意,引着他穿越层层分割区,到达最为华贵的礼服区域,五条悟正跟准妻子挑选着婚纱礼服,从夏油杰的角度望过去,俨然一副琴瑟和鸣的模样。
夏油杰第一反应是,自己该不该学着苦情剧里面的小三泪眼婆娑,或者学狗血剧里面的小三趾高气昂,当个绿茶也行。
五条悟的反应比夏油杰料想的有意思得多,他见到夏油杰走过来,主动揽着他肩膀到自己准妻子面前介绍,“茵茵,这就是我跟你讲过的那个弟弟,他最近在公寓那边住,婚礼当天他来做伴郎。”
“好啊,你来安排就好。”准妻子看起来不是能一眼惊艳的漂亮,以夏油杰的眼光来说,她只是个生活在有钱人范围内的普通人而已,褪掉许多人脑补的有钱人光环,她跟五条悟比起来要常见的多。
夏油杰点点头说你好,对方虽然也回应了,但是给夏油杰的感觉很奇怪,她的目光几乎没在夏油杰身上停留,直接越到五条悟身上,微笑着说,“给弟弟拿点吃的和饮料吧,感觉他没什么吃的。”
“他最近在健身呢。”五条悟随手挥开准妻子话里的冷嘲热讽,回到她身边用玩笑安慰,“控糖就别给他拿下午茶了。”
夏油杰当时感觉自己也不能说什么。他作为两个人之间的第三者,被正妻讨厌是应该的,关键时刻男朋友选择站在妻子那边也是应该的,他觉得自己难以接受的事情是,五条悟让他在结婚的时候去当伴郎。
这是人能做出来的事情吗?
一个交了男朋友的男人,告诉男朋友自己肯定要结婚也就算了,要保持结婚人设,还要情感自由也就算了,还要自己在外面不清不楚的第三者去参加自己和妻子的婚礼。万一事后败露,婚礼录像不就成了妻子永远的笑柄。
五条悟的心肝脾肺肾肯定都不是一个人该长出来的,他至少是从犬科那边偷来的。
从职场混久了不爱讲话的夏油杰假装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站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当木桩子,偶尔用目光表示出自己的疑惑,比较像初次降临人类社会的外星人,懵懂,不解,但很乖。
包括晚饭的时候女方看似亲昵地拉着夏油杰去吃西餐,实则强调夏油杰是乡巴佬,没吃过高端食材,容易得胃病啊癌症啊之类的,夏油杰边点头边吃饭,反正他确实没吃过,包括上辈子,被阴阳两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他遭得住。
婚礼当天夏油杰明显有点顶不住了,他以为在高端人士的场合起码没那么多对伴郎下黑手的人,毕竟有钱人最重要的就是脸面,结果有钱人更黑,过之而不及。
他们心里非常清楚夏油杰是五条悟怎么来的弟弟,个个对他亲热,拿着酒杯跟夏油杰畅聊没用的,一杯杯酒结结实实灌进夏油杰肚子里,眼神穿越人群到很远的五条悟那边,他果然在谈笑风生,一点儿酒气都没沾。更让夏油杰生气的是,完全没注意到夏油杰这边性命堪忧,只有某人的妻子对她报以神秘的微笑。
也许在自己饱受围攻的时候五条悟选择无视自己这件事情可以原谅,作为伴郎被用作挡酒工具未尝不可。有钱人的世界并非是外人看来的那么高尚纯粹,只要夏油杰这种没有后台背景的踏进去,其中的恶劣才能更清晰地表现出来。
排队来他这边祝贺五条悟新婚的人群络绎不绝,原本早上就有点头痛感冒的夏油杰忍着不适喝下一杯又一杯。
曾经在职场混迹的夏油杰并非不懂自己被整蛊,奈何人数众多,他也没有帮手,不想喝重复几遍,酒杯还是继续自动递到嘴边。
无奈之下夏油杰只能做出频繁的呕吐动作,引起身边人的不适,才跌跌撞撞离开大厅,穿着礼服一路狂奔。
有钱人家为了显示自己对婚礼的重视,仪式选择在地标式建筑里,外面不远就是中心公园,来来往往的人络绎不绝。夏油杰从小路摇晃到公园躺椅,惊起一群鸽子,没等他脑子里多点神经反射,人直接昏了过去。
酒精浓度过高让身体消化不良,夏油杰连做梦都是梦到自己认识的五条悟。在梦里五条悟还在他身上一刀一刀,只是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直直飙泪,眼泪打在刀背一分为二,跟夏油杰的血融到一起,盐分渗透到皮肉里,一阵生疼。
等醒过来时头痛欲裂,旁边叫醒自己的警官一脸担忧,来的时候天光灿烂,现在已经黑透了,头顶那盏冷光灯打在夏油杰面前,感觉有点萧瑟。
夏油杰边说着自己没事,边拿过警官手里的纸巾擦鼻涕,警官骑着小篷车送他去医院,完全不记得身份信息的夏油杰只说了名字,等化验结果下来扎针挂水,夏油杰捏着收费单额角青筋恨不得跳到天上去。
怪不得警官说什么都要亲自带他到医院看病,对他的个人安危看得比什么都重。
收费单上写着夏油杰的年龄是十九岁。
十九岁,本该在大学里读书读得欲仙欲死,情窦初开,每天春心荡漾的年纪,夏油杰却作为第三者参与了正妻和五条悟的婚礼,被客人们当做宠物灌得不省人事,只有警察善良带他到医院看病。
夏油杰本该存在的美好品德一无所有,他那善良的想法只存在了一瞬间——是不是这辈子来还自己欠五条悟的债,那也不是三十五岁的五条悟可以坑害十九岁夏油杰的理由啊!
设想一下,一个被关起来哄骗着不需要学习的小孩,离开五条悟连份工作都找不到的小孩,只有区区几年青春,等五条悟心情不好了,赶他走,那他青春没了,也没谋生手段,在大街上喝风吗。
夏油杰头晕目眩,他的感冒不仅没减轻,还加重了,重在心里,重在这份沉痛的现实里。
挂水到凌晨的夏油杰精神萎靡,负责任的警官期间还给他带过一份便当,等时间差不多,警察联系到了五条悟,新婚之夜喊他出来接夏油杰回家。
夏油杰嘴里咬着三明治心想妙啊,这下他绿茶的形象算是彻底坐实,以后正妻不杀他砍他都是圣母下凡,乐山大佛让位置那种。
也可以推脱不来或者叫车让夏油杰自己回去的五条悟十几分钟就到了,先是顾及到警官的心情,感谢加上物质补偿,然后才是夏油杰,注射室内没几个人,五条悟讲话声很低。
他对夏油杰说,“我一直在家里等你。”
你今天结婚,你晚上在公寓里等我?夏油杰心里咆哮,表面平静,这双面煎熬的日子他是彻底适应了。“哦。”
“我知道你在怪我不帮你。”五条悟穿着低调的休闲衣,颜色是很暗的蓝色,纹路张牙舞爪像碎裂的玻璃。“这种事情我保证不会再出现第二次,出国的事情我已经准备好了,等你病好就可以出发。”
夏油杰在承认自己是个傻子和承认自己吃醋两个选项中,选择了前者。他已经受够了在五条悟的感情陷阱里浮浮沉沉,宁可智力低下到相信陪蜜月期的新郎能陪着小情人出国旅行,也不会再让五条悟觉得自己还拿他的感情当回事。
当然承诺和实践是两码事,五条悟虽然做好了带夏油杰出国旅行的打算,可毕竟是在蜜月期内,正妻的一句话,五条悟就要顺理成章地后推计划,俨然是另一个先画出来后实现的饼。
对此完全不意外的夏油杰仍然是做那个乖巧听话好用的小情人,微微笑送走忙碌的五条悟之后,在公寓的浴缸里放满水,特意找出来偷藏的抗凝血药剂,躺进去,一边用刮胡刀割手腕,一边在心里怒骂这个烂男人。
爷不伺候了,十九岁的花样年纪陪你这个老男人,半夜做噩梦去吧你。夏油杰骂骂咧咧看着血溢出来,想了想这么搞还不够,又从家庭药箱里找出来安眠药和泻药,混着吃进去,他想知道网络传言中的双重强制是什么感觉。
这样丧心病狂的做法也没有让命运放过夏油杰这个苦命人,他再次穿越重生到自己身上,好在是还没遇到五条悟的自己,重回五岁的身体体验匆匆而逝的童年。
五岁的身体三十来岁的灵魂,夏油杰的爸爸有点诧异夏油杰一夜之间的变化,昨天晚上睡觉前还想第二天吃炸淀粉肠的小屁孩,第二天早上起床就跟爸爸商量将来去哪个小学更有学习氛围。
莫名其妙的,夏油爸爸心想这是看了奇怪的电视剧,笑眯眯地听夏油杰顶着五岁的娃娃脸跟他严肃分析,从心理年龄上来说,现在的夏油杰比他爸爸还要大。
父子之间虽说不会敏感到以为里面换了个人,夏油杰还是意识到自己需要冷静点慢慢暗示,遥想自己老爸年轻时候干得糊涂事,不包括气走老妈和包庇混蛋叔叔这两件,只能说自己老爸或多或少是有点智力缺陷。
再次装傻降低智力的夏油杰轻车熟路,从幼儿园出来举着炸肠飞奔回家看北斗神拳,爸爸作为附近的修理工,工作时间很自由,给他留好饭继续出门做工。
夏油杰乖乖送走老爸,就从自己的卧室窗户偷看隔壁楼的叔叔,算算时间五条悟应该已经到了。
老住宅区基本都是筒子楼,灰扑扑采光差,小面积的房子互相挤着,常常只有小窗勉强透气,里面藏个人完全不是难事。
夏油杰趴在小窗户里偷看叔叔家的侧窗,果不其然看到一点点五条悟的头发。作为经历过一次的人不像曾经那样不敢确定,成年人的道德底线稳稳接住自己的良知,夏油杰杀回来了,势必要拯救那个容易误入歧途的少年。
五岁的小孩在两天内摸透了叔叔的作息时间,并且在做客的时候偷偷拿走了叔叔家的备用钥匙,趁着叔叔外出做工,轻而易举地到储物间找出堵着嘴的五条悟。
身上已经有虐待痕迹的五条悟看到一个小孩保持波澜不惊的表情用刀割开他手上的绳子,脚上的绳子,嘴上的绳子,示意他莫惊慌,莫出声。
两人大摇大摆地从叔叔家走出来,完全不顾及五条悟刚刚脱离魔窟胆战心惊的感受。夏油杰在小区门口招了一辆黑摩的,给他自己攒下的十块零花钱,风驰电掣到派出所,让五条悟给爸爸妈妈打电话。
五岁的夏油杰坐在民警旁边,说朋友被隔壁学校的同学打了,要喊家长。民警觉得五条悟肯定是因为长得白净被学校流氓霸凌,点点头不再盘问他们家长在哪儿。
五条悟父母来得飞快,不到三小时开车出现在这贫困地区,夏油杰赶紧跟五条悟说把这里的事情忘掉,永远别回来,这里没有一个好人,趁着大家不注意离开派出所。
躲在街道角落确认五条悟是被自己的亲生父母带走后,夏油杰如释重负,感觉自己的人生大事着落一半,晚上破天荒的多吃两碗饭。就算半夜叔叔被抓走得动静那么大,他也是跟爸爸说了句自己太困不想动搪塞过去。
因为五条悟家财力雄厚,叔叔受到的惩罚格外严重,还当成恶性事件大范围报道,给整个住宅区打上标签,就算多少年后叔叔还能回来,周围邻居也不会再欢迎他。
夏油杰开始顺顺利利的学业生活,曾经学习能力就不差的人,重来就更有了学习动力和学习目标,他凭借着新的脑子新的眼睛一路高歌猛进,高中考上了上辈子从未考虑过的重点学校,经历过幸福的假期后,夏油爸爸意外离世了。
妈妈不知所踪的夏油杰彻底成为孤儿,置办葬礼时他魂不守舍,周围没有一个帮得上忙的人,死亡证明下来后医院劝他直接火化,看他年纪小小就丧父,火葬场还免费给他找来骨灰盒,一夜之间夏油爸爸被夏油杰捧在手心拿回家。
开学那天家里所有的事情都被他处理干净,好在住宿制学校能填满夏油杰突然空虚的生活,虽然拯救一个人的代价要付出另一个人的生命,就算生气难过也只能接受现实。
埋头学习的夏油杰再次得到极高的回报,他考上顶级的大学,靠着成绩斐然也相应减免大半学费,父亲留下的存款足够他整个大学生涯。如此尘埃落定,他便把老房子出售了,彻底离开这个灰蒙蒙的地方。
手握人生财务大权的夏油杰比上辈子还要节俭,同龄人追求品牌的时候他还保持着朴素的实用观念。好在专业依然是医学,带着操作记忆的夏油杰出类拔萃到没人在意他的衣装普通。
就这么顺理成章被老教授钦点成关门弟子,早早出入校内附属医院积累经验,心无旁骛到教授操心他个人的精神状态。
夏油杰开始借口说自己经历的多,成熟的早,后来总连个朋友都没有,老教授不希望见到自己最满意的学生英年早逝,托老同学举办联谊会,起码给夏油杰交友的机会。
业内顶尖自然是少不了权贵阶层的相互介绍,老教授有意无意带着夏油杰去交往私人医院的院长,给他找个不埋没的地方栖身。来来往往间夏油杰认识一大票二代,都想让夏油杰来自己家医院上班,高级的打工往往跟普通的打工没什么区别,夏油杰不想那么早上班,总是推脱。毕业的时候终于推脱不掉,他需要一些好点的履历,挑了个关系普通的二代家,从最简单的做起。
不料半年未到,二代说他们家果然还是不会经营医院,告诉医院转手了,这里也要升级为高级的私人医院,他有帮夏油杰问过能不能留下,新院长似乎知道夏油杰,没有把他裁掉。
还不如直接失业的夏油杰觉得莫名其妙,他不仅要面对大范围变动的同事关系,还要硬着头皮去跟新院长打交道,还没彻底拥有独立的工作经验的夏油杰满腔哀怨,第二天憔悴上班。
大面积整修的医院满目疮痍,夏油杰踏过满地装修材料摁电梯,跟工人们挤着到顶楼院长室,走廊上摆着淘汰掉的绿植,从长势来看很健康。
推开门后新旧院长正在里面谈笑风生,熟悉的银色闯进眼睛,夏油杰瞬间ptsd疯狂发作,甩上门狂奔摁电梯,迟迟开启的电梯门后是他难以忘怀的身影。
看来自己终究是棋差一招,本以为躲过的是五条悟本人,不料躲过的是五条悟的爸爸。
夏油杰身体僵硬在原地,五条悟似乎没看出来他是谁,礼貌地让出电梯,示意他别急。
差一步就可以远离曾经的重蹈覆辙,夏油杰迈开腿,听到五条悟轻声问,“夏油杰是吗,我是你大学的学长,我们在联谊会见过,你还记得吗?”
怎么可能。夏油杰眼睁睁看着电梯门关闭,去往下层,只能跟五条悟寒暄,“不记得。”以夏油杰身体里的五条悟雷达来看,任何一种场景里有五条悟,他肯定会发现,不存在忽视的可能。
五条悟应该是在撒谎。
“是见过的。”五条悟的表情很微妙,指指自己茂盛的头发,“当时有个包纱布戴墨镜的人,就是我。”
夏油杰万念俱灭。他千算万算也料不到五条悟这个人会以其他的形象出现在他的生命中,他再怎么迟钝的人也不会忽略掉五条悟刺眼的标志,谁能料到他恰巧头部受伤,受伤了也要在大雪纷飞的日子参加联谊会,交流罕见的病情。
“啊——”夏油杰点点头,露出麻木的微笑,“原来是这样,真是失礼了,五条学长。”
五条悟的表情变得微妙起来,“但是我没跟你打过招呼。”
夏油杰眼神犀利地扫射五条悟的衣服,发现他没有挂铭牌,赶紧撇清关系说,“我记得老教授讲过您的事情。”
“原来你对我感兴趣。”五条悟这话值得咀嚼,“那么以后就要一起工作了,希望我们能相处得来。””
一句话让夏油杰失去了辞职的机会。夏油杰不得不跟五条悟握手,两人肌肤接触时,夏油杰久违地回想起三十五岁的五条悟抚摸他的感觉,他赶紧收回手,低头说自己还有事,跑进楼梯间当鸵鸟。
人生按照自己所想进行十几年的夏油杰遇到曾经两次绕不开的人生困难,情绪还勉强算得上稳定。他抱着侥幸心理骗自己,这辈子可能不太会被五条悟看上,一觉睡到工作日早上。
可能顺遂到头了,人生开始给夏油杰出重拳,他感觉见面不多的五条悟,很轻易地对他展开了情感攻势,一击毙命,在两个人换衣服的时候问他,还记不记得小时候见过面。
夏油杰看着五条悟半敞的衣衫,手腕的旧伤疤,如果不仔细看的话嘴角那块也有点凹陷,新肉填补的部分比其他皮肤亮一点,他难得沉默,很久才回复一句记得。说完就想扇烂自己的嘴。
得到回应给了五条悟巨大的鼓舞,他直接把夏油杰摁在换衣柜上壁咚,凭借身高优势表达自己内心深处的情感,“我喜欢男人。”
夏油杰想钻手臂的缝隙逃走,视线左右摇摆,语焉不详,“啊,啊?是吗?”
成熟如五条悟可以直面回避状态的夏油杰,看过资料才知道他比夏油杰要大上两岁,当年七岁的自己是被个五岁的小孩子救了,不免对夏油杰多了一份怜爱之心。
他单手捏住夏油杰的牙关,让他跟自己对视,桎梏下鼓起的脸颊肉让夏油杰多了一份无措,眉眼跟脑海中的小孩重合,五条悟克制的吻在他眉心,其他的话倒是不说了,转身穿上衣服离开。
夏油杰跪在原地颤抖不已,他的眼泪早已流干,命运的报应来得如此迅猛,一切都是有代价的。
魂不守舍的工作一天,医院装修期间不仅没有减少病人,还因为墨菲定律,病人比以往都要多,私人医院的男科排起长龙,夏油杰站在主任身后准备检查器材,默默听着主任辱骂病人。
作为男科顶尖人物的存在,主任的模样跟普通的中年妇女无疑,坐在诊室不怒自威,很多在外面雄赳赳气昂昂的男老板见到男科的女性主任都会一蔫,随后不满,还要挑刺。
主任通常话术都是拍桌而怒,完全不给他们社会上的包容感,字字戳心地反问他们,要不是不检点怎么会得那个病,好好儿的人会自己生病吗。
本来在私人医院看诊就想留点尊严的病人们安静如鸡,开始对主任言听计从。
夏油杰最近上班都在男科,陪主任查房的时候需要用酒精给男同胞们消毒,一路从超大到oversize再到茶壶嘴,他清心寡欲与世无争,冷眼面对男人们的尴尬以及无地自容,心里反复回想上次遇到的五条悟究竟有多烂,以抚平自己躁动的心。
男人这东西自己见的是在足够多了,怎么可以还在同一个男人身上坐牢。
午饭时间夏油杰终于认识到五条悟家雄厚的实力,虽说曾经院长的实力也不差,对比食堂装修,直接订购知名餐厅外卖给医院所有员工吃的院长,他还是第一次见。
夏油杰看着扫地阿姨跟自己吃一样的饭,心里颇感欣慰,一抬头就撞上五条悟刚拿到饭盒,退无可退的情况下,他们凑到一桌开始吃饭。
夏油杰很焦灼,他低头扒饭,脑子里反复放映五条悟颇具肌肉线条的上半身,还有嘴角小小的月牙疤,每次讲话的时候都会随着动作弯上去,明明小时候看没那么明显,长大怎么也不去做消痕手术。
五条悟则游刃有余地多,他主动夹住夏油杰饭盒中的炸虾,放进自己嘴里,明目张胆抢员工的饭。
见夏油杰暂时没反抗,又夹住一只,一共三只虾,海鲜爱好者夏油杰瞬间急眼,筷子压住五条悟的动作,质问他是不是侵犯员工权益。
五条悟点点头说,“没错,是侵犯,你报警抓我吧。”
侵犯这两字咬得有点暧昧,夏油杰愣了愣,上下打量五条悟一番,他经历过阴郁版的五条悟,绅士版的五条悟,流氓版本的,还是第一次。
一时之间难以招架的夏油杰松开筷子,打算暂且吃了这个亏,敷衍过去,不料五条悟夹起炸虾,主动塞进夏油杰嘴里,还用筷子暧昧地夹了一下夏油杰舌尖。
当夜夏油杰噩梦缠身。许久不曾梦到过的,用游戏的模式来解释,就是属于他跟五条悟最疼痛的那条故事线中,深埋在回忆中的细节突然借用梦境混合情愫对他本人卷土重来。
那是五条悟即将得知高考分数的假期,看起来跟夏油杰关系最好的五条悟,照例在夏油杰房里躲避着自己厌恶的养父。
趁着夏油父亲不在,他撺掇夏油杰准备了几瓶啤酒,只当饮料喝的东西谁都不会醉。
早已消磨掉愧疚感的夏油杰心思粗大,嘲笑着才喝掉两罐啤酒就流泪哭泣的五条悟,任由五条悟在他身上扑压,回应他暧昧的呼唤。
两人夹杂着酒味的呼吸越来越深,五条悟主动吻过来的时候夏油杰心里根本没有意外,唇舌纠缠生涩努力,吮吸之间酒味越来越淡,夏油杰趁着间隙又喝进两口酒,已然骑到夏油杰胯间的五条悟舔掉他嘴角的残渣,反复问他到底喜不喜欢。
这个问题大概是梦境的填补,夏油杰觉得如果五条悟真的对他讲过这样的话,他大概不会逃避才对,毕竟高考成绩出来,就是五条悟褪去他们这层肮脏躯壳的时机,问夏油杰喜不喜欢他,就是在给夏油杰赎罪的机会。
从结果来看五条悟把夏油杰碎尸万段,不管夏油杰当时反馈怎么样,五条悟都不会原谅夏油杰给他带来的痛苦。
这个梦境除了发春的部分,其他都是没头没尾。夏油杰睡醒后心情并不好,从未消失掉的债务重新压回自己身上,看来家破人亡也并没有赎罪完毕,业障还是业障。
今日的换衣间骚扰是升级版的,笃定夏油杰不敢在路人面前肆意挣扎的五条悟,拉开衣柜门象征性地挡住路人视线,依然用壁咚圈禁的方式表达自己见到夏油杰的欣喜,亲嘴伸舌头只是情难自抑。
这个身体的实践不多,但刻在灵魂上的经验不必多说。夏油杰当即为五条悟表演什么叫真正缠绵悱恻的湿吻,不仅口舌,还有双手顺着内裤缝去挑逗五条悟,指甲刮蹭腹肌下方的三角区域,引得五条悟把持不住,只能暂停捉住夏油杰的双手,低哑着声音让他别闹。
余光瞥见路人已经离开的夏油杰反手抓着五条悟摁到墙角,膝盖顶到五条悟胯下脸色凝重,裤子里有点凸起的五条悟受制,立场倒转飞快。
“我可是不会让你压着我的。”夏油杰表明立场。
初见端倪的五条悟没忍住笑了一声,点头称道,“我明白。”
声明也没声明个各种来由的夏油杰还是飞快地跑了,他不知道怎么面对这个五条悟,要是他足够坏,足够奇怪的话,也还能强硬拒绝,但现在只能说没拒绝,还有点像欲拒还迎。
午饭拜托同事帮他拿到诊室的夏油杰心情低落,觉得自己被五条悟骚扰的有点脱敏,实在是不应该。
晚上梦见那个五条悟也就算了,白天跟五条悟调情,脑子里想的都是成熟的五条悟跟自己温存的破事,虽然成熟的五条悟有着商人极端的自私,可是他本身的风味真的很特别,夏油杰心如死灰地承认自己被三个五条悟玩弄在股掌之间,先是愧疚,后是愤怒,再来一份衷心喜欢,好诡异的感觉啊,好上瘾。
理智逐渐随着身体的习惯而改变,夏油杰甚至想,任何一个人跟命定的男人纠缠都会像他这样难以割舍,虽然丢掉了两条命,但在第三条命时跟正常的五条悟恋爱,稳赚不赔。
终究还是敌不过命运,夏油杰微笑着想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缓慢吃光午饭,迎接明天五条悟对自己身体的触摸。
同事们都学会提前离开给他们留足时间,于是夏油杰干脆锁上更衣室的门,要求直接在此刻坦诚相对。
哪怕他觉得我外在正经内在破棉絮呢,觉得我表里不一赶紧甩手离开。夏油杰还能欺骗自己。
五条悟一副早已料到的波澜不惊,上下衣脱得干脆利落一丝不挂,骑在夏油杰腰间单手卡住他的咽喉,“今天不做完别想出去。”
身体还算初次的夏油杰完全不被五条悟信任,不知道哪里听来的夏油杰感情史,百分百断定夏油杰是处男,防止他表现不佳,五条悟用手测试夏油杰的耐久度。
出乎夏油杰本人意料的是,敏感的性器官被五条悟稍微挑拨几下就完全射出,粘稠的体液飞溅到地板,五条悟连续实验几次,最后都是早早结束收场。
看着五条悟掌心充满自己不持久的罪证,夏油杰心里五味杂陈,难道是因为太刻苦读书所以身体不健康,或是单身太久身体不想浪费太多精力在繁衍上,偷偷退化了那个机能。
恨不得马上就放弃了的夏油杰眼眶湿润,高潮反应跟情感反应交替,在哭泣的临界点反复横跳,终于在干性高潮来临前,忍住了冲动。
五条悟筋骨分明的手指缠绕着半透明的体液,他给自己扩张,嘲笑夏油杰青涩的身体,“笨死了,跟小孩一样,只知道自己爽。”
哑口无言的夏油杰咬紧下唇,眼睁睁看着五条悟准备好之后主动用骑乘的姿势开始交合。
年轻的身体成熟的语气,夏油杰不免想起来最初那个可怜的五条悟,如果他没经历人生的节外生枝,是不是跟现在的五条悟没什么区别。
夏油杰用舌面的肉刺去舔舐五条悟敏感的乳晕,年轻的五条悟从来没受过这种刺激,虽然现在看起来是他有经验,也仅仅是学来的,体会终究是首次。
初次体验的敏感和刺激还有羞耻感,五条悟肌肉绷紧也就绞紧了夏油杰,痛是痛但动作不停,夏油杰轻咬乳首后又嘬吻,湿热感带着拉扯的刺痛,奇异的感觉让五条悟身体绷紧又松开,如此性器更进入身体一寸,完全嵌合的五条悟动弹不得,搂着夏油杰脖子呻吟喘息。
还好有记忆加持的夏油杰在抽动时懂得先照顾五条悟,开始酸胀感严重的五条悟在夏油杰的拓宽下慢慢松懈,逐渐绷紧的性器吐出粘液,随着夏油杰的动作涂抹在他腹肌和大腿间。
信任感上升的同时身体也从内而外热起来,五条悟开始的小声喘息变成无意识的呻吟,最后发展到夏油杰不得不跟他深吻才能把声音限制在换衣间。
骑乘的姿势还是不够满足五条悟,夏油杰让他躺倒在矮沙发上,用最省力的方式得到最满意的体验。
短暂的空虚感被更剧烈的热填满,重新插入的瞬间五条悟的性器流淌出精液,随着夏油杰抽动溢出越来越多。白色液体滴落在五条悟的皮肤上,也粘在夏油杰腰腹,半失神的五条悟咬住夏油杰的舌头,感觉夏油杰用力揉捏自己的胸部。后穴的冲撞感越来越强烈,每次皮肉的撞击都让身体内部最深处惊慌失措,来不及收紧的肌肉被大脑传递的快乐信号安抚。五条悟凭着惯性寻求攀附着夏油杰,两具身体开始各自绷紧拉扯,吻已然忘掉,只剩唇舌勾连,快感促使身体更快更用力,最终积蓄的东西溢满喷薄而出,五条悟十个指甲掐住夏油杰肩膀,高潮感持续足足半分钟,等身体的颤抖停止后还喘息不停,夏油杰抱起他安抚,五条悟才终于射精,两个人把换衣间弄得大乱,矮沙发上也全是痕迹。
做都做了收拾现场也就不着急了,五条悟躺在夏油杰怀里用手摸他的眉眼,摸着摸着又要索吻,浅吻两下又缠着要深吻,夏油杰越吻越动情,手不自觉去捏五条悟胸口,两人互相用手爱抚半天才意识到在工作场所,再有一个小时就要吃午饭,五条悟从衣柜里拿出换洗衣物,夏油杰正在重新扎头发。
性爱气氛稍微变淡点的时候,五条悟问他怎么不联系自己,夏油杰沉默很久才说,“我觉得你不应该记得那么多。”
“伤疤都留下来了,还怕什么心理阴影。”
“联系你的话,你不是还要睡我。”夏油杰说。
“明明是你睡我。”五条悟摸了一把他的屁股,“没想到你这么厉害。”
霎时间有些哑口无言的夏油杰赶紧穿上衣服,用柜子里的消毒湿巾擦遍换衣间的大小角落,趁午休时间还去仓库拿来酒精喷壶,里里外外清干净自己犯下的大错。
当天的缺勤没有引起院长的注意,医院施工期加紧,院长决定先暂停营业,让医生们暂时带薪休假,加紧施工完成大轮廓,再让大家回归岗位,下午不到四点就让夏油杰回家休息了。
身体冲动完又能独处的夏油杰没跟五条悟联络,他躲在家里反复回想着两个人几辈子的兜兜转转,不明白自己是延伸自第一次的愧疚还是三次相遇的妥协,他觉得自己可能并没有多少对这个五条悟的恋爱感觉,如果是被前两个五条悟所影响的,那这个五条悟未免也有点太可怜了。
外面连续下了三天的暴风雨,乌云结成一层一层,每天昏天黑地,夏油杰闷在屋子里精神萎靡,不想出门也没消遣的人眼睁睁看着时间流逝,等夜晚雨声稍微小点,楼道里传来砰砰地敲门声。
夏油杰开门晚了,打开的时候五条悟正在被邻居盘问,从发梢到裤子都在滴水的五条悟脸色苍白,对邻居的态度相当冷淡,还是夏油杰解释两句后赶紧拉着他进玄关。
一居室的出租屋还算宽敞,夏油杰物欲少,买的东西用得上才有,五条悟站在门口一眼望到这房子的尽头,堆在地板的医学书和仅有的矮桌是客厅所有的家具,客厅后面是卧室,实用面积不超过四十平,算个狭窄的鸟笼。
五条悟问他在这种地方住不会觉得压抑吗。
夏油杰否认,并让他脱掉衣服,自己去拿毛巾和干衣服给他穿。
五条悟弯腰连续几拳打在夏油杰胃部,强大的冲击力让夏油杰吐出几口酸水,咬牙切齿的五条悟拎着夏油杰的头发不让他倒下,真正的问题说出口夏油杰只觉得头皮发麻。
“你到底是不是第一次见到我?”
根本不等回答的五条悟单手卡住夏油杰下巴,反复质问他为什么这么做,一旦夏油杰产生反抗举动,就会被五条悟踹膝盖,两个人就保持了一站一跪的姿势。
“为什么不救我?”
“不是讨厌我吗,怎么还跟他交往?”
“你是怎么做到现在还心安理得的?”
“不是说要我忘掉吗,怎么还跟我纠缠不清?”
问题接踵而至,夏油杰不知道自己现在面对的是一个人还是很多人,他头脑清醒但身体不听使唤,五条悟踩着他的手指,夏油杰只能跪在原地沉默,找不到插嘴的机会。
语言系统紊乱结束后的五条悟终于冷静下来,他蹲下身子跟夏油杰平视,阴郁的成熟的和健康的人格终于达成一致。
“我最近做了个很长很长的梦。我梦见我们很早就认识,第一次的我把你杀了,第二次的你把自己杀了。等第三次我们遇见,你终于知道救我。”
五条悟眷恋地抚摸夏油杰的脸,仿佛在借用现在皮囊去回忆其他时间里的夏油杰。
“第一次的我早就发现了你,你总是在房间的窗子里偷看被绑着的我,最开始我以为你没发现,后来你确确实实看到了,却帮助犯罪者。后来我发现,就算你心里有对我的喜欢,也不敢正视那份喜欢,因为你不曾为我努力过。”
“我太恨了,全世界我最恨的就是你,你怎么那么懦弱,你怎么可以对我的痛苦视而不见。”
“我把你杀了之后跟你的父亲对峙,他不觉得意外,他只求能带走你的全尸。但我不同意,我把你的全身的骨头都带回家,做成了高大的烛台,每天都为我支撑蜡烛。”
“第二次的我被你救了,我们年龄相差十六岁,才小学的你帮我从绑架犯那里逃出来,没等我后来再去找到你,你就因为遭到绑架犯报复离开家乡。再见到的时候,你初中辍学,在工厂上班。”
“那个时候我已经踏入社会好久,不希望你埋没在底层,想办法带你到身边养着。你重新入学,复读初中,考上高中,你的世界不只有我,开始有老师,同学。”
“我问你将来要去哪里上大学,你告诉我想去很远的地方,想离开我,要工作来回报我的恩情。但是未来并不存在我跟你。”
“怎么会这样,我想得到的不是这些。我怎么能让你走,你都不知道你对我有多么重要,学习并不是为了给你离开我的能力,而是为了让你知道我是多么的需要你。”
“我逼你退学,我让你跟我交往,我们相处的很好,只要那场婚姻维持几年结束,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可你为什么要在婚礼之后自杀,我跟你解释过了都是假的,你为什么要自杀,剩我自己该怎么办。”
“前两次都是你抛弃我。”五条悟的拇指摁紧夏油杰嘴唇,无意识地将自己的嘴唇贴上去,冷得夏油杰寒战,“这次怎么突然答应了?你不是受不了我吗,总想离开我吗,怎么做爱的时候那么认真?还是我现在有什么过人之处了,你才会大发慈悲救我离开那个地方,现在还跟我交往?”
精神状态混乱的五条悟又开始自言自语起来,夏油杰的回答他根本听不见,闭上眼睛昏了过去。
沉重的一米九多的成年男子失去意识,夏油杰费尽力气脱去湿透的衣服,半抱半拖到自己床上,用热毛巾擦干人,盖上被子。
本想在客厅等待天明的夏油杰才关上灯,苏醒了的五条悟就披着被子跑出来,要死要活要发瘟地要求夏油杰陪他睡觉。
还不能穿衣服。
两人脱得赤条条盖着夏油杰的被子相拥而眠,五条悟人躺在夏油杰怀里,手摸着被他打出淤青的某人腹部,睡睡醒醒,似乎是怕夏油杰猝死。
完全睡不着的夏油杰整夜换姿势,左边胳膊麻了换右边胳膊,左边屁股麻了换右边屁股,五条悟死赖着,无论惊醒多少次都坚持不走。
暴风雨还没走的白天,原本是净土的夏油杰卧室被五条悟侵占,不知道是吃哪里来的飞醋,五条悟一定要拉着晨勃的夏油杰做爱。
照五条悟的解释说,他作为第三个五条悟,可以嫉妒前两个五条悟得到的东西。可做爱的时候他又能想起其他五条悟记忆里的感受,第一次的五条悟喜欢腻味一点的做爱方式,第二次的五条悟喜欢强硬一点的做爱方式,五条悟要求夏油杰全都做一遍,以证明现在夏油杰最喜欢他。
不知道怎么解释的夏油杰只好一一照做,完事在厨房吸烟,反思自己到底该怎么说才能让五条悟满意。
“你说,你是喜欢那个十九岁的我,还是喜欢现在的我?”夏油杰突然说了这么一句。
“当然是十九岁。”五条悟立刻回答。
“凭什么?”
“凭你现在回不去十九岁。”五条悟开始喋喋不休那天夜里讲过的论调,“每个人都会喜欢得不到的那个。”
本想借机扯平的夏油杰愣住,迅速回忆起经历过的那两个五条悟,如果条件允许的话他还是会选择现在的五条悟,毕竟他不但挽回了五条悟的生命,现在两个人接触起来,比从前要舒服得多。
虽然有点卑鄙,有点不负责任,还让其他宇宙里的五条悟孤单。
可他觉得自己现在能肯定的就是和五条悟一起,也挺不错的。
“要我选的话,还是现在的你比较好。”夏油杰到底还是说出口来,“不为什么别的,只是我面对你的时候,没有太多愧疚。要是我明知道事情会变成什么样,还要坚持不拯救你的人生的话,我肯定是不敢面对你的。”
“我不知道以前不好的结局有没有因为我后来的选择改变,我只希望你能回到应有的人生剧本里去。不管你以后想怎么样,我面对你的时候,至少是问心无愧的。”
五条悟沉吟片刻,说,“其实没什么的,我沉浸在过去的感情中,只能感受到他们很深的痛楚,一开始错了后面就一错再错,即便有感情也是扭曲了的,没有办法复原。现在的我明白了,你究竟为我付出了多少,我们两个能够顺利长大,平安相遇,有多么不易。我不会太过沉溺在过去的事情,我想跟你走向未来。”
“那个未来我还没去过,不知道是什么样子的。”夏油杰说。
五条悟笑得意味深长,“两个人的未来不用你一个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