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警:未成年性行为,双性,怀孕情节。
一个甜饼故事,我很喜欢,一些抛却沉重的部分的狐狸妖怪夏油杰和小天才五条悟~全文带番外2.7w,希望大家吃得开心
极深的寒冬里,屋内和屋外仿佛处于两种截然不同的季节。
五条的家宅当然时刻暖得像最好的春天,尚还年幼的继承人只着单衣,他背对着屋内燃烧着噼啪作响的暖炉,目光落在看似毫无防护的大院门口。
大雪落了几个钟头,平时理应有佣人来打扫积雪,清理出一条可以出门的路,但五条家向来默许这些洒扫的佣人在大雪降下的第一日休息,既是为安全,也算一条主人的额外开恩。原因无他,冬日的第一个雪天,那些无常的鬼怪会像寻找热源一般涌向屋宅。
而作为最古老的阴阳师一脉,五条家理所应当庇护附近的居民,他们在家宅内设下某种吸引鬼怪的阵,又有足够坚实的结界将其在踏入大门前彻底抹消。
五条悟是独子,从小就天赋过人,当然被众星捧月地长着,只有一点让五条家格外上心:五条悟天生双性,拥有两套性器官,完整发育,尽管五条悟外在表现仍然更像男人。在他们的领域里,这种体质好也不好,阴阳同体,五条悟既能够比同龄人更快地领悟那些术,也因此而导致五条悟从小就招鬼引怪。
好在他生于五条家,他们对年幼的独子照看得堪称严格,毕竟这么有天赋的继承人绝不能死于鬼怪;于是他们立下规定,五条悟在强大到能够接手五条家之前,禁止出门。
家宅就是五条悟的庇护,也像他的监狱。
八九岁的小男孩正是好奇心最旺盛的时候,更何况未来的继承人并非对外界一无所知,他很聪明,知道贸然闯出去只会惊动那些过分谨慎的长辈,他在学习,也在等。
五条悟甚至不用刻意学习,他是无可比拟的天才,在对自己的力量有认知时就能够干净利落地解决一只偷偷潜入的猛兽,没惊动任何人。
他知道自己已经能够避过结界,那么只要躲过那些说是“照顾”,更像在监视的佣人。
下雪的第一天就是个好时机。五条悟难得地安静下来,满怀向往地看向大雪覆盖的庭院时看起来像个普通的小男孩,平时照顾他的阿嬷见了,只是笑着说,“少爷也想玩雪。”
五条悟顿了顿,他回过头看向阿嬷,殷切地点点头,等待阿嬷为他披上保暖的大氅。
“要注意安全喔。”
阿嬷对五条悟也称得上是溺爱了,她仔细地为五条悟系上大氅的结,五条悟要求道,“我要喝热牛奶。”
即使五条悟看起来简直就是被惯出了坏脾气,阿嬷依然有求必应,五条悟看着妇人离开后便毫不犹豫地赤脚踩上木屐走进雪里,没有去正门,往平时佣人进出的偏门走了。
他踩进一掌深的雪里,谨慎地一步步走,随时预备被人发现的时候狂奔,让他们谁也抓不住自己。五条悟屏息凝神,在降低自己存在感穿过结界,真正走出家宅时,他好像头一次感到欢欣雀跃似的,轻快地跑了两步,又回头往自家威严的外墙比了个鬼脸,心想:谁关得住我?想都别想!
忽略自己是偷跑出来的大少爷心满意足,连冷到让人打哆嗦的大雪都赏心悦目起来,为了防止被发现,他先赶快飞奔了两步往外跑,跑到看不见自家的宅院后才停,这才有功夫思考:去哪里玩比较好?
下着大雪,虽然想要看看附近的居民有什么活动,但他们好像也不会出门啊。
并且雪铺得太厚,完全不知道有什么路可以走。但不管怎么说,能出来玩,总比在家里发霉好。
五条悟只能随便挑了个方向,越走就越听到有人群吵吵嚷嚷的声音,还有音调古怪的配乐,听起来诡异又悠长。不过这等小事显然吓不退五条悟,能见到人总比对着孤魂野鬼发呆好。就算不是人,五条悟也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
不过的确是人,他们似乎是有什么祭祀,每个人都裹着很厚的粗布麻衣,头发与肩头都落满雪花,他们偶尔交谈,更多的时候则是虔诚地望向临时搭起的台上那尊眉目低垂的神像,念念有词。
五条悟远远看过去,撇了下嘴:信那些神还不如信我呢。
但他决定看看普通人类是怎么寻求心理庇护的,大少爷往人群那边走,但他与这些惶惶的人天生就格格不入,被人看到,便要指指点点地议论。
大约说他是大户人家跑出来的小孩,靠近了就是在扰乱神明;五条悟听力敏锐,他想说你们才是被我保护的呢,还没说出口,人群中一个黑发狐狸眼的青年男性就开了口。
“你是谁家跑出来的?这么冷,你不怕吗?”
他说话声音带着笑,应当是非常友善的语气,但五条悟本能地反感,大少爷从来不会因为自己是小孩而对大人畏畏缩缩,他不得不仰着脸跟这个男人说话,气势倒是一点也不弱。
“问别人家在哪里,很像会图谋不轨的劫匪吧。你不是也不怕冷吗。”
那个男人被逗笑了。
他从人群里走出来,旁边那些面向苦闷的大人们就不管五条悟了,他们好像只对自己的神明感兴趣,至于这个莫名其妙出现、又丝毫不讲礼节的小男孩,谁爱照看谁看去吧。
五条悟看了一眼这些人齐刷刷背过去的样子,只见得到沉重的深色,他暗自想,真没意思。
那个狐狸眼还笑眯眯地看着他,这人表情很淡,也许是因为眉目细长,五条悟总是反感用大人语气跟他说话的人,不过这个……
虽然说话讨厌,但长相好像还不错。
大少爷决定屈尊降贵,和狐狸眼多说两句话。狐狸眼在五条悟面前蹲下,看起来相当好脾气,他笑着问,“五条家会允许你一个人跑出来吗,是不是偷溜出来的?”
竟然一眼认出了五条悟的身份。
其实五条悟的存在从未被遮掩过,五条家有个天赋异禀的继承人这事,有心的人总会知道,对附近略开了神智的妖怪也算是一种震慑,只是其中细节都被按下不表,当然没人知道五条家大少爷是双性,格外招那些“东西”。
五条悟在阴森的祈祷声里定定看向那男人。
他有细长的狐狸眼,看起来总带着笑,头发比普通男人要长,墨黑的,跟五条悟说话时就垂到脸颊旁。
大约是看出了五条悟现在年纪不大,再怎么天赋过人,对这一带流窜的妖怪也没有多少实际经验,狐狸眼对五条悟态度平常,甚至带了一点好奇的审视。
大少爷对这种情绪相当敏锐,正是对自我有认知的时候,他最讨厌别人这么明晃晃地把他当小孩子。
“关你什么事?”五条悟毫不客气地回嘴,然后他也上下打量了一会儿,定论道,“你不是人类。”
狐狸眼大大方方地承认了,他自己也没觉得五条家的继承人连这点感知力都没有,而后他想到什么似的,捧起了五条悟裸在外的手腕——五条悟想往外挣,没挣开,只好自顾自地看在他的手还挺暖和的份上,姑且批准他摸了——狐狸眼说:“手太冷了。你很容易被有些‘东西’找上门的。”
五条悟刚想说他知道,狐狸眼却叹了口气,接着小声说,“我学会化形还没几年呢,都没有你这么不要命。”
这人语气听起来很真诚,没在骗他,五条悟迟疑着打量这人的脸,雪花飘摇地坠在他的发梢和睫毛上,很快又消融了,五条悟仿佛这时才觉得冷,后知后觉打了个哆嗦,莫名心想,他说得好像没错。
但五条悟显然也不是那么容易就松口的,他有点犹豫地看了一眼人群的方向,显然还想玩。
被这大少爷贪玩不要命的架势震慑到了似的,狐狸眼顿了顿,他松开手,五条悟下意识还想去追那点暖意,被及时收住了,狐狸眼像是没看到这个小动作,他无声地作了个手势,五条悟没有发觉。
只看见有双毛茸茸的耳朵一闪而过——
似乎是狐狸。五条悟理所当然地把狐狸安在狐狸眼身上,最后大少爷仍然嘴硬:“不要你管。”
“好吧。”
狐狸眼耐心告罄,他重新站起身,头也不回地摆摆手:“那我就只能祝你好运了,小少爷。鉴于我们的立场不合,以后还是不要再见的好。”
“喂!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五条悟的叛逆心又被勾起来了,他追了几步,大声问,“你叫什么名字?”
哪有他知道别人名字,自己却藏藏掖掖的?狐狸眼脚步一顿,只留下了一声很轻的笑,什么也没说。
少爷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他又要追,却蓦然发现四周什么人也没有了。狐狸眼、小声祈祷的人群,连拙劣的乐器与台架都消失殆尽,只剩下冬日的风还在吹。
天色已经逐渐黯淡下去,在四处无人的荒地之上,周围本该平平无奇的景色无端生出一点可怖的意思,五条悟到底只是个小孩,即使手握无可比拟的力量,却依然本能地想要避开这境况。
现在是幻觉,还是刚才的人和狐狸眼是幻觉?
五条悟随便走了两步,他不太确定哪里是自己走来的方向,只能硬着头皮向前。
天色越暗越危险,五条悟心知肚明,他步伐越来越快,却只觉得周围越来越陌生,只有在踏过某一处时,他突然发现自己已经站在家宅的门口。
因为继承人突然失踪而乱成一锅粥的五条家混乱一片,有个焦急的佣人眼尖,看见他们的少爷全须全尾地自己回来了,赶忙飞奔过去大喊,“五条少爷!您去哪里了,我们找了一整天……”
到五条悟门口,这佣人犹犹豫豫地噤了声,因为他看到自家少爷脸色极其不好看。
五条悟咬牙切齿地想:被狐狸眼摆了一道。
这一次意外足以让五条家心惊胆战地意识到,对五条悟的防备已经不能像以前那么宽松了,他在一日千里地成长,那么看护就应该更加仔细才对。
拜狐狸眼所赐,五条少爷这一生都只有那一次短暂的出逃机会了。
倒也不是没出过门,只是非得有旁边里三层外三层的照看,五条大少爷已经有了足够的自我意识,他一边埋怨自己又不是不能打,搞得像娇弱的女孩子,一边深刻地恨起了狐狸眼。
尽管他知道狐狸眼那天也许是好意。
日积月累下来,原本应当只是一面之缘的萍水相逢,被记仇的少爷变成了什么深仇大恨,他逐渐长大之后才得到独自出门的许可,偶尔处理些寻常阴阳师处理不了的邪祟,在结束后却不急着回家,每每都要往家附近的山林里去,找寻当年那只害他不浅的狐狸。
但他到底只记得那双带笑的狐狸眼,细长,弯得像条桥,一看就不怀好意;能化形的妖多了去了,五条悟这么大海捞针似的找,当然没有结果——或许途中也见过几只相似的狐狸,但经大少爷仔细辨认,最终宣告真的查无所获。
好像那狐狸眼只是风雪里的一个幻觉——怎么可能?
五条悟鲜少有做不到的事,他很少体会到挫败感,那一天的感受好似转变成一种新鲜的执著,他理所当然地认定自己迟早一天能找见狐狸眼,让他为自己的多管闲事付出代价,但具体怎么做,五条悟还没有答案。
在十五岁之后,五条悟终于能够接手大部分要务。
他们年轻的家主优秀、出色,强得无可比拟,十五岁在普通人类里应当还是贪玩的小少年,但五条悟已经足够接起重担,只是经验不足,那些需要耗费大量精神的杂事,只消慢慢接触。
五条家基本上是传统系最强的阴阳师一脉,理应手握更多的资源,五条悟被要求扩张家族势力:他自己或许还意识不到责任的概念,只是一切凭本能做事;好在五条悟做得不错,并且有一点值得强调,五条悟现在能够调动起大部分人力,他的“眼睛”遍布的范围极广,对周遭一带称得上是了如指掌了。
这些为五条悟所用的人都被下达了一个特别的任务,说是,多关注能够化形的狐狸妖,若有闲空,就布下标记,将画像回给家主。
……也许是大少爷爱好特殊,反正只是“闲时”顺带,不影响正事。
五条悟不相信那么多人,难道真的找不出狐狸眼?
或许得用上几年,但是大少爷耐心充足,完全耗得起,即使经过一个又一个沉重的、冰冷的冬夜。
五条悟在劈啪作响的火炉旁处理文件——古老的家族当然也需要经济支撑,但五条悟最讨厌处理这些莫名其妙的数字,已经被筛选过,他只要签上名字,表明自己看过,尽管五条悟自己也看不懂。这是冬日的第一个雪天,五条悟应当彻夜不眠地守在家宅,预备随时可能出现的魑魅。
下人也按照惯例休息了,此刻也许只有五条悟一个人醒着。
他被那些字搞得头晕,又因为室内熏得暖融融,五条悟有点犯困,他爬起来往外看,见到外面的雪已经铺了厚厚一层,好像比往年下得都要重。
比以前冷多了。他被迎面铺来的寒气冰得清醒了大半,仅仅是站在玄关,就感到裸在外面的指尖的温度飞快流逝,他捻了捻手指,准备回去时听到了什么动物的微弱喘息。
五条悟天生敏锐,甚至到让他偶尔觉得疲倦的程度,他理所当然觉得是那些雪夜常来的动物,实在没什么稀奇的,于是他转身,准备回到案旁。
三分钟后,五条悟踩进大雪里,循着那像是狐狸的微弱声音,找到了一处勉强还没有被雪覆盖的墙角。
这只狐狸受伤了,粗略来看,腿部与侧腰都有污黑的血迹层层叠叠,五条悟一眼认出是人类所为,也许就是这附近闲散的阴阳师。妖怪被阴阳师捕杀是再理所当然不过的事,毕竟他们不过是刚开智,兽性作祟之下,一切力量都不过是本能的欲望驱动,被人类驱逐也是理所应当。
而且伤得很重,不知道在这里待了多久,狐狸的绒毛都覆了一层薄薄的新雪,看不清楚,但大概不是他要找的那只。他气息很弱,看起来马上就要死掉了。
不如说,如果不救他的话,一定会死在这里。
五条悟并不算同情心泛滥,他见过太多,甚至亲手杀死的妖怪还要更多,而且这只狐狸大概只是循着本能来靠近。
他沉默片刻,无动于衷地看着这只狐狸的气息越来越微弱,过了一小会儿,他突然看到狐狸耳朵尖的一小撮绒毛,是墨一样的黑。
经过很多次寻而无果,五条悟已经不再有波澜了,他心想:姑且试一试,大不了之后亲手解决掉。也不会太浪费时间。
于是五条悟拎起狐狸的后颈,动作显然不是轻柔那挂的,狐狸挣扎着又叫一声,沙哑的,听着太可怜,五条悟只好笨拙地又把狐狸倒腾进怀里,用手臂替他勉强遮了一下洋洋洒洒的雪。
有五条家主的力量护持,狐狸没有被结界立刻杀死,它被抱进室内后还是意识不清的样子,暖和了不少后,盖着它皮毛的雪倒是都化了。
五条悟并没有照顾动物的经验,他把狐狸搁到火炉旁的地板,盘膝坐在旁边,思考该怎么样让这只狐狸活到能化形的时候。
他非得看看这到底是不是那个狐狸眼不可。
狐狸一动不动地躺在地板上,呼吸弱得五条悟几次以为它死了;五条悟淡漠地想:活不了就算了,找了那么久也没找到,这只大概率不是。狐狸眼当年能骗他,怎么样也不可能落到这个境地。
虽说大少爷忘记了当年的自己也才七八岁而已。
直到狐狸受伤的腿突然抽动了一下,像是要往起爬,它眯着眼睛看向壁炉的火光,然后才看到在一旁百无聊赖坐着的五条悟。
五条悟和那只狐狸对视,什么也看不出来。
他又开始烦躁,恨不得现在就把狐狸给丢出去,但又自己劝自己:算了,反正捡回来了。狐狸盯着五条悟看了一会儿,很轻地叫了一声。
五条悟想说“谁知道你在说什么啊”,但他鬼使神差地从那沙哑的声音里听出了什么,最后自己起来去热牛奶,倒一小碟在狐狸面前,也给自己倒了一杯。
狐狸的腿受伤了,用不上力气,只能躺着,很艰难地伸着脑袋去喝那一碟牛奶。但实在是太辛苦,只舔了两口狐狸就没有力气了,五条悟咕嘟咕嘟地喝完了自己那份,终于后知后觉地想起,要给狐狸处理伤口。
伤口这个词对五条悟来说几乎是格外陌生了,他很少受伤,顶多是自己不注意弄出的擦碰伤什么的,并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种深可见骨的伤口。
硝子最好还没睡。五条悟找了与他们家最熟悉的医师,听见对方含糊的、显然被打扰了好梦的声音,理直气壮地要求:“硝子——我遇到麻烦了,快来救命了!”
救命,指的是狐狸。但医师被这种说法误导,以为是金贵的继承人出了什么岔子,于是她带着医药箱进了五条宅,和地上奄奄一息的狐狸大眼瞪小眼,随后看向五条悟:“你说是这只狐狸?”
得到五条悟肯定的答复,家入硝子翻了个白眼:“我怎么觉得在梦里就被你们麻烦过无数次啊,难道我上辈子也没有被放过?”
家入硝子前世今生的遭遇不可考,但她没细问,只希望五条悟这种麻烦离她越远越好。
珍贵的医师经验丰富、手法熟练,为狐狸检查并清洗过伤口后替它包扎完成,给五条悟留下了药剂,嘱咐过什么一天几次、按时清洗的话后就逃跑一般离开了五条家,甚至没等五条悟客气地开口留她宿。
但不管怎么说,狐狸现在总算是脱离危险了。它还不能站起来,但精神好了很多,懒洋洋地靠在火边,五条悟试图跟它说话,但狐狸全都没听见似的,自顾自舔了舔爪子。
五条悟下出最后通牒:“你再不说话我就把你丢出去。”
狐狸顿了顿,无奈道:“你不觉得在非人形的时候说话很奇怪吗?五条家的大少爷在长大以后也依然……礼貌缺失啊。”
语气和五条悟记忆中的别无二致,甚至更加活灵活现地欠揍起来,五条悟感到自己心脏猛地收紧,像是终于落下了一块沉重的心事。
大少爷好像已经找到了扬眉吐气的机会,他不自觉笑起来,冲狐狸说:“你搞清楚现在状况,这里是我家——而且是我救了你的命。”
听了这理直气壮的威胁,狐狸倒是反应平平,不知他是有恃无恐还是真的不在意,五条悟猜狐狸知道这里是五条家宅——或许也只是本能被这里吸引,但无论如何,现在狐狸落到他五条悟手里,那是绝对要好好报复一顿的。
暖融融的壁炉熏得狐狸有点犯困,失血过多让他没法像五条悟一样精神奕奕地吵嘴,狐狸最后在地板上盘起来,毛茸茸的尾巴在五条悟眼前一甩,把自己圈成了个暖和的团,用行动明明白白地表达“懒得跟你计较”。
五条悟显然是没被这样拒绝过的,他根本不会考虑病号的感受,相当自我地一揪狐狸的尾巴,也没用力,但狐狸实在不厌其烦,险些就要张嘴去咬,最后自己忍住了。
狐狸勉强心平气和地说:“我知道,救命恩人,你想做什么?讨要报酬也得明天再说吧。”
得到狐狸的回应,五条悟洋洋得意起来,这时他看起来就更像一个十五岁的、讨人厌的大孩子,他想了想,提问:“你叫什么名字?”
上一次不告而别、摆了他一道,五条悟还不知道这狐狸叫什么名字,那双狐狸眼于是成为五条悟印象最深刻的一个印记,这一点狐狸倒是慷慨地回答了,他似笑非笑地看着五条悟,这张真正的动物的脸和几年前那个年轻男人的神态相似,让五条悟感到烦躁的那一种。
“夏油杰。”
狐狸回答道。
五条悟记住了这个名字,他还想追问,但发现夏油杰已经睡着了。他把脸围在自己的前爪后面,绒毛还带着点凝结的血迹。
还没出口的话声就悄然止住,五条悟伸手拂了一下狐狸的脑袋,发现他四肢仍然紧绷着——想也是,那种伤口一看就是被人追杀造成的,现在无法放松也是理所应当,不知道夏油杰是为什么才被追杀。
这种欠揍的狐狸眼……却有意让当年尚还年幼的他回家,明明作为妖,将五条家的继承人就地杀了才算是合情合理。
他会为什么而招来仇恨?他也像那些妖怪一样,为了自己的修行而杀人吮血,仗着一点本事迫害普通人类?但人类捕杀他们,报复好像也没什么不对。
还有……为什么夏油杰不怕被五条家杀掉?
十五岁的五条悟还不够成熟,他见过得太少,大多数经验都只适用于普通情况,其中更多也只是长辈的言传身教,自己对这一切还认知得不够分明。
见到夏油杰,始终被安然保护的大少爷像窥见了外界的一隅,几乎称得上是新奇体验了。
五条悟屏息凝神地看了一会儿夏油杰,确认他没在装睡,把自己用来签名字的那张桌案搬到夏油杰旁边,砰的一声,把五条悟自己都吓了一跳,看到狐狸仍然安稳地睡着才放心不少。
他听得见火焰噼里啪啦的声音,还有狐狸很轻的呼吸声。
外面的雪仍然在窸窸窣窣地下着,天色蒙蒙亮。
五条悟几乎陪夏油杰坐到了晌午,壁炉的火已经熄了很久,他几次怀疑夏油杰已经死了,总要去扯狐狸的后腿,被不耐烦地挥一下才确认他只是嗜睡,最后一次夏油杰终于忍无可忍,整个坐起来,自己酝酿了一会儿,好像终于腾出一点对五条悟的耐心似的,平静地问:“你要做什么?”
毕竟继承人才十五岁,再不招人喜欢一点也可以理解。
就算他回答“闲着没事玩”,夏油杰也决定……但五条悟说:“你的伤口好像裂开了。”
狐狸这才看到后腿缠着的纱布渗出了新鲜的血液,他自己没太在乎,还想要反问到底是因为什么才会再次开裂,但五条悟自顾自地半蹲下身,动作不大熟练,但他的手很灵巧——照着昨夜硝子的手法替夏油杰将伤口擦拭干净,撒上药粉,换了新的绷带。
大少爷做得很认真,看起来没什么不耐烦,夏油杰看着五条悟雪白的发梢,他的眼睛很蓝,夏油杰蓦地想起那个传言。
关于五条家继承人的秘密,难得一见的雌雄同体,脆弱的天才。
夏油杰心想:他可一点都不脆弱。作为人类,即使是出生在阴阳师世家,被无数最好的东西笼罩,他成长的速度也叫人可望不可即。
并且……实在生了一副很漂亮的皮囊。
他不动声色地把少年懵懂的好意收下了,客气地说“谢谢”,对五条悟为什么要收留他闭口不谈。
外界不太清楚五条家的传统,夏油杰以为五条悟特地将下人屏退了,是因为家主帮助妖怪显得太不伦不类,才要这么做。但这不太像五条悟。
这一次就是夏油杰开启谈话了,他精神比昨晚好了很多,只是还不能化形,只好顶着狐狸的外形兴味盎然地问五条悟:“你家的佣人看到你收留妖怪,会向大人告状吗?”
“他们不敢。”
而且也不至于,大家都知道五条悟一直在找一只狐狸,不知道的也只有夏油杰本人而已。五条悟坦荡地回答,然后抛出下一个问题:“你干嘛去了?为什么伤成这样,是因为太弱了吗?”
夏油杰还没来得及消化那个“不敢”的意味,就被五条悟这理所当然的语气逗笑了,他是狐狸时也坐得很端正,大尾巴圈着自己的前爪,看起来总是游刃有余。
如果不是昨天那样实在太狼狈,五条悟肯定不会对这人有恻隐之心的。
“这两个问题我可以合并回答,但现在还没什么必要……总之,至少在普世立场上,我不愧对自己,大少爷尽管放心好了。”
夏油杰说得含糊不清,五条悟简直想把这种说话拐弯的大人揍一顿,但大概明白了“可以放心”,他追问道,“你保证不会给我们带来麻烦?”
“那可不一定,”夏油杰笑出声了,他看出五条悟并不是在意麻烦与否,而是就着那个普世立场要多问两句,他缓慢地重复确认道,“我也不会愧对你的好意。”
谁说是好意了?五条悟觉得自己只是顺手救他,说到底还是为了报复……哦,对,报复。
这提醒了睚眦必报的大少爷,他得意洋洋地一把拎起狐狸的后颈皮,得到了一个炸着毛的狐狸,夏油杰不知道自己戳到了大少爷的哪个点,他扑腾一下,发现五条悟没打算松手,又放弃了。
这种人家的继承人都这么反复无常的吗?
五条悟却心情很好地带着夏油杰穿过了五条家交错复杂的长走廊,到了他自己的房间,把夏油杰塞了进去。
夏油杰现在能自己走几步,虽然还是痛,但他向来擅长忍耐疼痛;狐狸自己慢腾腾地挪到了一个相对较软的坐垫,然后才有心情环顾四周。
这里干净、整洁,每天都有下人打扫,看起来完全不合五条悟的风格,他自己更像是在这种传统家族里非要塞进风格不符的家居——只全然出于个人爱好——的那一种人:还会把用完的东西往桌上随意一堆,除了五条悟本人,谁也掌握不了其中规律。
但现在太枯燥了。
五条悟才不管那些有的没的,他宣布:“从今天开始你就只能在我房间待着了。”
“为什么啊?”
“我乐意,怎么样?你逃得走吗?”
夏油杰和五条悟大眼瞪小眼片刻,终于意识到,这大少爷是蓄意报复。当年的狐狸眼肯定没想到,自己好心的随手之举,居然被五条悟记恨这么多年。
不过看了看五条悟的蓝眼睛,夏油杰觉得这样倒也不错。虽说不是蓄意为之,不过……靠近五条悟是件好事,任何方面都是如此。
他向来问心无愧,做什么事都力求坦荡,这一点称得上是凡尘的私心想来也没什么大碍,只有一点确实苦恼:五条悟今年才十五岁。他暂时不愿意把自己完整摊开在五条悟面前,但愿时间还长,能把这战线拉得再长一点。
作为狩猎者的狐狸,耐心、狡猾,在达到目标之前不会轻易放弃。
最后夏油杰回应道,“好吧,既然五条少爷盛情邀请。”
“到底哪里是邀请你啊?”
五条悟看见笑弯的狐狸眼,简直要跳起脚来;用来记仇的那笔账写了很厚一沓,非要给连本带利地讨回来不可。
报复的第一步,五条悟让夏油杰吃掉他不喜欢的蔬菜。仍然不能化形的狐狸叼着菜叶子,转头要往院外去看,被五条悟提醒:大雪的时候不可能有小动物出没。
看来时间确实还长。
夏油杰确信自己从来没受到过这种对待,大少爷说是在救他,但每天把他四处提溜着玩,说是报复吧,五条悟确实也勤勤恳恳地记得他每天都要换药——虽然是叫仆人来做。
大少爷自己当然没有悉心照顾受伤狐狸的耐性,能吩咐仆人已经是大发善心,否则夏油杰要康复很可能要靠自己的恢复力。狐狸卧在蒲团上,第一次看到仆人时几乎感到惊诧,那实在是不像“不敢”的意思,他们只是司空见惯似的扫了一眼过去,随后低下头,仍是毕恭毕敬的模样。
难道五条家的仆人都这么训练有素?
当然了,夏油杰不会知道五条悟这些年与各种狐狸的恩怨,他看五条悟和下人交代狐狸的伤口该怎么照护,倒也觉得格外新奇。
其实当伤口结痂时,夏油杰就恢复了多半,也能够化形——但五条悟没问,他不打算提。当狐狸有不少好处,比人形看起来更无害,也更不让人有警惕心,虽然也会遭遇各种不幸……比如被五条悟当宠物一样捋耳朵和尾巴,比如替五条悟解决掉他不喜欢吃的蔬菜。
不过五条悟自己也不大分得清对夏油杰的态度。他是想报复没错,但五条悟自己也明白当年的夏油杰是好意——这才是五条悟当初救他的真正原因。
五条悟也试图追问,到底是因为什么才被人追杀,他们在夜里挑灯,五条悟还在批那些日复一日令人烦躁的文件,狐狸则趴在一旁,借着光亮翻一本古籍,看完一页,用狐狸爪艰难地翻过去——有时候实在翻不动,就会叫五条悟帮他翻页。
照理来说,大少爷不喜欢被使唤这种小事,但五条悟心平气和地重复这类琐事——不知道是谁在驯化谁,已经成为了一种习惯,他盯着狐狸的眼睛,突然问:“你还没说你为什么会受伤。”
夏油杰先道了谢,才陷入沉思,过了会儿,他平静地说,“总会有那种……和你道不同的人,我只是做想做的事罢了,不愧于自己就可以。”
根本就是什么也没有回答,五条悟却没有像之前那么生气,他好像明白了一点,却仍然是困惑的。
“但我没遇到过和我‘道不同’的人。倒不如说我该做什么都是他们让我做的,超级麻烦。”
“因为你是五条家的继承人嘛。有最好的环境、最好的天赋,当然应该承担一点责任……”
夏油杰还没说完,五条悟就重重地打断他,他们在灯底下对视,五条悟说,“为什么我出生就要承担责任?”
这句倒是把夏油杰问住了。他作为妖,想要开智、修行都是很难的事,要过几十上百年,机缘、天赋与自己刻苦都缺一不可,但其中每件都不是容易事,他没能拥有五条悟那样得天独厚的条件,自然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因为你是五条悟,所以要承担责任?
“……不是的。众生在你身上施与了那些期望,你才负有责任。”
五条悟还想问什么是“众生”,他想接着追问,又觉得这答案应该自己寻找,于是将这疑问自己留存,转而把问题抛回到夏油杰身上:“你也是吗?一只野狐狸要做什么啊?”
狐狸被逗笑了,他没再看书,记下了自己在看哪里后就合上这本书,专注地和五条悟说话。
五条悟意识到自己喜欢被夏油杰这样“专注”对待。
夏油杰悠悠然说:“我自己选择的,你这种小孩子长大后才会懂。”
他们之间的第无数次战斗开始了,程度仅限于打打闹闹,用来无所事事地消遣过每一段枯燥的时间。
在休憩时间,五条悟和夏油杰刚大战结束——快要十六岁的大男孩和身手矫捷的狐狸凑在一起简直就是家居噩梦,狐狸闪转腾挪,几下就能从桌案转移到最高的书柜之上,五条悟随手抄起各种武器试图让狐狸认输,最后险些动用了术式。
还是仆人听到屋里拆家的声音赶来,他们才暂且休战。
五条悟的家仆一定待遇很好,否则谁动辄也受不了这种惊吓。
他战战兢兢地推开门,却发现里面多了个陌生男人:长头发,细长的狐狸眼,带着笑弯起来,穿着相当朴素的长袍。
夏油杰坐在自己一直窝着的那个蒲团上,坐姿端正,肩颈笔直,笑吟吟地看向推门进来的人。
神态和狐狸一模一样,倒是不难认,但普通人当然接受不了那只狐狸大变活人,甚至根本没往那个方向想。
此刻震惊的还有五条悟:他到底什么时候能化形的?一直以来都在骗人?
这时夏油杰的报复目的才达到,他慢条斯理地享受了其他人惊讶的目光,然后若无其事地朝仆人道,“我添麻烦了吗?不用收拾了,等下我来吧。”
那可怜的仆人将目光投向五条悟,看见五条悟也一副灵魂游移的表情,更不知道该怎么办,最后五条悟咬牙切齿地应了。
“对,你先出去吧。没事。”
又被夏油杰摆了一道。五条悟用来记仇的小本子厚厚一沓,够让八个夏油杰变成狐狸毛大氅。
仆人再度战战兢兢地退下了,夏油杰仍然端庄地朝五条悟笑了笑:“很惊喜吧?我特地挑了好时候。”
那双狐狸眼像一道桥,乍一看有点佛像慈眉善目的意思,仔细观察,却见他眼角扬着,神色得意,五条悟和夏油杰对视,怀疑自己都要喷出火来,拍案而起。
“你耍我?”
指的是康复多半,却依然不肯化形这件事。
“那倒也没有,只是……”
夏油杰没有再笑了,他静静地看过去,五条悟蓦然明白了夏油杰言中的未尽之意。
大少爷很会自我开解,他看着狐狸,就能主动把夏油杰总有一天会恢复原状,到时他也不可能把夏油杰留在五条家这一事给选择性遗忘,但这一天总会到来。
他们并不只是“五条悟”和“夏油杰”,还是阴阳世家五条家的家主,和这座山上的一只狐妖。
夏油杰见到五条悟脸色越来越难看,不知戳到了这少爷哪个点,他几乎要怀疑五条悟准备等他好转了就动手——但最后,五条悟说,“那有什么啊?”
“……只是恢复了不少,我不能化形太久。”夏油杰决定暂且避开那个话题,转眼间又是毛茸茸的狐狸了,没有力气装腔作势,又很虚弱地躺下去,窝成一团。
夏油杰不想再继续,或者是化形真的耗费了太多精力,竟然没听五条悟说话,就自顾自睡着了。
午后的太阳格外暖和,五条悟偏过头往外看:夏油杰在他这里待了有一整个季度,冬与春都要过去,即将要入夏了。
这一次五条悟罕见地没有因为夏油杰自己睡觉不理他而生气,他盯着狐狸耳朵尖的一撇绒毛,开始思考:怎么能让夏油杰留下来?
至于原因五条悟暂且没想明白,但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并不希望夏油杰在伤好之后离开五条宅。偷偷把夏油杰再伤一次可行吗?大少爷的目光转向狐狸不用再缠着绷带的伤处,手都快要伸过去了。
……直到有仆人慌张地叫他大人,说是门口有一系无门无派的阴阳师来闹事,说是五条家作为此地最古老的一脉世家,却私藏恶妖。
五条悟当然想得到这是在说夏油杰,他自然更要偏向与自己朝夕相处的狐狸——根本就不像是什么恶妖,他才不信一只狐狸要吃人还要摆出端端正正的架势,说“这是自己选择的路”,又不是西方电影里食人癖的怪人。
他们在无数个夜里攀谈,更多时候互相嘲讽,只有偶尔,五条悟才能窥见夏油杰的一点点真心。
或许是随意说自己不曾后悔过,或许是五条悟说附近的山村最近总是有邪祟,这段时间好像越来越多了,夏油杰不曾宣之于口的不快。
这种……就算他是妖怪,又怎么会为了一己私欲害人?更何况夏油杰看起来根本没用私欲。
当然,实际情况下,夏油杰的那点私欲就是五条悟,只是狐狸藏得太好,五条悟一无所知。
大少爷面色不快,眉眼间还没褪下去的青涩感也一并沉了下去,他快步跟着仆人匆匆往门口走去,心想要是那群人胡说八道得太厉害就全都就地杀了算了。
五条悟长了张娃娃脸,而且自己年纪也不太大,看起来怎样都缺了一点威严似的,门口闹事的阴阳师自然没把他当一回事,只假模假样地行了个礼,高声说,“附近村民前段日子总受恶狐所害,迫于无奈才来求我们帮忙,谁知那狐狸狡猾无比,竟然逃窜入五条家宅中,相信此地最有声望的阴阳师世家不会不辨是非……”
“少放屁。”五条悟言简意赅地打断了,他面对自家人都不太客气,更何况一个胡说八道的外人。他盯着为首那人的眼睛,半点惶然也没有,反倒逼得那不知修了几个十年的阴阳师后退半步。
“张嘴就说别人害你,我要指证你偷了我们家的传世珍宝,你敢辩驳么?”
年轻的家主有张漂亮的脸,从小就心高气傲,看谁都带点轻蔑的盛气凌人,对面那阴阳师年纪不小,换是谁都应该叫他一声前辈,可惜这是五条悟。
假如真要论水平高低,他也未必比得上五条悟,故而即使深感被冒犯了也只敢怒不敢言,他看了一眼五条悟,显然是没想到那野狐狸会有五条家庇护。
五条悟半点不让地跟他们对峙,跟在那阴阳师身后的人或许只是来壮胆充数的,一句也没敢说,但想必也没打算善罢甘休,为首的阴阳师脸色阴沉,冷冷地说:“既然您要证据,总会有的,届时可别忘了道歉。”
随后他一声令下,领着那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又走了。
五条悟看着他们的背影,读出了里面气急败坏的狼狈,他身后的仆人全程大气不敢出,生怕自家少爷脾气上头就跟这群人动手,但现在好像是和平地解决了……大概。
仆人正要上前问少爷,却听见五条悟蓦地笑出声来。
那仆人不明所以,只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日子似乎是越来越不好过了。
五条悟没打算理他,大少爷回头,不紧不慢地往里屋回去。玄关处,身着素色袈裟的长发男人格外疲倦似的倚在门侧,像是在强撑精神,细长的狐狸眼低垂,神色却相当平静。
只有在五条悟走向他时,夏油杰才被惊醒一般抬起眼睛,看向五条悟。
“你是不是?”
五条悟没头没尾地询问,看不出他是开玩笑还是真心怀疑夏油杰,他没等夏油杰回应,就在夏油杰身旁跟着坐了下去,还向夏油杰贴近过去。
看得懂眼色的下人悄然退下,这里恢复万籁俱寂的宁静,太阳已经沉沉西垂,马上就要入夜了。
夏油杰要开口回答,话声却被堵了个严严实实。
困惑的五条悟在某一刻真的动摇了对夏油杰的信任,但当他感知到夏油杰一声不吭地坐在玄关,看着那些阴阳师陈词激烈地要讨伐他,只想把那些真正意义的“同类”全都揍跑。
五条悟放弃冗余的念头,遵循内心所想,凑近去,用嘴唇贴上了夏油杰的唇。他对接吻这事没有概念,知之甚少,只知道要这样贴在一起,下一步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还是夏油杰回过神来,不轻不重地探出舌尖,勾着五条悟的唇缝扫过去,哄他张开。唇齿交错的吻节奏温和,更像是在照顾五条悟的感受,五条悟勾着夏油杰的舌尖要咬,后者就笑出声来,呵出很低的气音,教导道,“记得呼吸。”
他们吻得专注,全然不在乎是不是会被别人看到。吻毕,五条悟这才发觉自己都整个歪进了夏油杰怀里。
暧昧的气氛逐渐冷却,他们后知后觉有点尴尬,五条悟抽身想走,夏油杰却用了点力,收紧手臂要把五条悟抱回来。其实也没怎么用力,五条悟只要想走,夏油杰就会松手。
但他只愣了一下,没再动弹了,脸颊往夏油杰的颈窝里埋,想装死。
夏油杰的呼吸也有点不稳,他回答那个问题:“如果我是的话,早就应该被你们诛杀了。”
“不是‘我们’!谁想跟那种人混为一谈?”五条悟立刻反驳,那种游移不定的怀疑一扫而空,但觉得这个理由还不够充分,还要再多问两句出来不可,“你怎么确保自己说的是对的?”
“我不能给出证据,请大少爷自由心证。”
夏油杰从容回答,他是真的没有证据支撑自己的话,但态度坚决、立场明确,五条悟仰起头,看见那双总是弯着的狐狸眼收敛了笑意,难得严肃。
五条悟也不知道那个吻是否真心,是狐狸为了得到他保护而出卖色相也不一定。五条悟陷入沉思,只先起身,要回到自己的里屋去。
力气耗尽了似的,夏油杰重新化为狐狸,毛茸蓬松的尾巴一甩,不紧不慢地跟着五条悟回到他的房间。
夜色已经逐渐深了,五条悟看着那只几乎已经完全行动如常的狐狸,更焦躁地走来走去。不仅是因为那个真真假假的攻讦,还有……夏油杰要是康复了,他肯定没有理由再留夏油杰在这里。
夏油杰对五条悟突然频率增高的视线也有所觉,他大约能猜出来大少爷为什么如此焦躁,有心处理,但觉得尚且还不到时候。
狐狸趴在五条悟柔软的床铺上甩尾巴,看起来相当闲适,五条悟一看就气不打一处来:难道受那个吻影响的只有自己?——恨不得再跟狐狸来一场大战。用那种小孩子的解决方式。
说干就干,五条悟立刻扑过去要动手,夏油杰对他这架势也算驾轻就熟了,当即就化形回人,把扑过来的五条大少爷抱了个满怀。
夏油杰问:“你们都这么喜怒无常的……”
话音没落,被五条悟重新用唇堵了个严严实实,原本剑拔弩张的气氛蓦然消散,夏油杰拢着五条悟的后脑,手掌插在毛茸茸的发间,突然感到心脏沉甸甸地跳动,好像从没有一刻如此深切地认知到自己活着。
他怀里抱着的这个人,鲜活、温热……目中无人,却又如此让人移不开眼。
那点私情原本只是随手就能扑灭的火苗,现在却突然熊熊燃烧起来。
皮肤接触能够交换彼此体温,那个吻在开始应当是一时兴起,但五条悟执意拒绝停止,于是吻变成了开端。他们俩都亲得气喘吁吁时分开,夏油杰与五条悟对视一眼,竟然难得默契地接收到了对方的想法。
这里不会再有别人来,不过就算随时都可能有人推门而入,他们俩也不在乎。
夏油杰托着五条悟的脊背,手臂收得很紧,听到五条悟闷哼才知道松手,他决定在长久的修行中短暂地放弃“克制”,现在只要遂自己心意……
五条悟才不管夏油杰在纠结什么,不过他也不太清楚接下来做什么才好,只知道要扯夏油杰的衣襟。夏油杰本来就穿得单薄,被这么一扯,更是裸了大片的胸膛出来。
“至少守一下基本法啊,大少爷。”夏油杰笑出声来,他看起来不太介意,相当纵容。
五条悟则理直气壮地说,“我又不知道该干嘛!”
当然只能是夏油杰来主导,他不禁欲,却也很少做这种事;他摸进和服的衽里,动作轻缓地替五条悟解开了一切碍事的衣物。
此刻夏油杰倚坐在墙壁,五条悟还保持着扑在他怀里的姿势,跨坐在夏油杰身上。这姿势做什么都不大方便,但实在容易让两人视线交错。起初总有点莫名的尴尬,习惯了以后,五条悟反而一定要盯着夏油杰的眼睛才行。
大少爷难得安静下来,让夏油杰替他褪下层层叠叠的厚重衣物。五条悟正处在长个儿的时候,故而有点精瘦,夏油杰一臂能将他拢在怀里,正好能腾出一只手做别的。
他想起来那个关于五条悟的传闻。
但还不急着拆开这个礼物,夏油杰用手掌一点点捋过五条悟的脊背,安抚小动物似的,然后绕到胸膛前,轻轻蹭了一下颜色浅淡的乳头。
五条悟还未体验过这种感受,又酥又痒,他短促地喘了一声,下意识要躲,被夏油杰牢牢按了回来。少年的皮肉单薄,夏油杰能摸到肋骨的形状,他一点点往下摸过去,抵到小腹,随手拢着五条悟半勃的阴茎,又试探性地往会阴探去。
真的摸到了两瓣肉感柔软的阴唇,夏油杰顿了顿,用手指拨开肉唇,碰到了一手黏腻的水液。
或许是太敏感,五条悟对这陌生的快感本能地感到不安,他知道自己与常人不同,不过从来没放在心上,现在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但夏油杰的神态专注,认真地用手指按过他每一处敏感带,五条悟就想:果然没什么大不了的。
夏油杰倒是觉得很惊喜,毕竟这样能省很多麻烦,而且也更不容易让五条悟受伤。不过他还是小心翼翼地扩张,五条悟埋进夏油杰的侧颈,居然安静下来。
手指每擦过一次阴蒂,五条悟就不自觉发颤,女穴涌出一汪淫液来;五条悟的感度很好,夏油杰耐心地来回按着肉核揉了几次,直到整根手指都被五条悟泌出的水液浸了个透湿,才不紧不慢沿着肉缝磨过去,抵在了未经人事的、紧窄又青涩的穴口。
夏油杰把前戏时间放得很长,为了让五条悟在初次体验只有愉悦。
但被这缓慢节奏折磨得不太耐烦了,五条悟从夏油杰碰他的时候就觉得燥热了,现下女穴的入口被他一碰,就更是觉得里面空空。
就算是第一次……也没必要这么小心吧。
大少爷全然没想到这是夏油杰有意照顾,只是张着膝盖自顾自着急,他揽着夏油杰的脖颈,张嘴就要啃他的耳朵——夏油杰则看在五条悟是初次的份上,难得多了不少耐心。
整个下身已经被五条悟自己弄得湿漉,他本能地小幅扭着腰去蹭夏油杰的手指,要吃进穴里,夏油杰笑着说他“这明明是第一次吧”,五条悟恨恨地一口咬在夏油杰的耳垂,以示报复。
双性,并且还是未成年,女穴理所当然发育得没那么好,即使已经足够湿润,依然只能从一根手指开始扩张。
仅仅探入一个指节,夏油杰就感到自己的手指被穴肉裹着、挤压,五条悟明显绷紧了小腹,呼吸也越发沉重起来,他头一次被这样侵犯,得益于夏油杰的耐心,没怎么不适,感觉却好到过分。
被填得满满当当的感觉,指腹蹭过层叠的媚肉往里抚摸过去,几乎能感受到手指的纹路……五条悟仅仅是被手指操就好像要高潮了似的,夏油杰当然不允许这种情况出现,第一次要有足够的仪式感。但扩张同样必不可少。
“……接下来可能会稍微有点痛,不会哭吧,大少爷?”
夏油杰当然也在忍耐,只是不希望五条悟受伤,五条悟会逞强绝对是在意料之中的事,他草草用两指剪状地扩张两下,确认五条悟已经不像一开始那样紧涩后,便换了已经硬热的阴茎抵上去。
只有在此时,五条悟终于后知后觉地有点紧张。
他还坐在夏油杰胯间,能够清晰地感受到龟头的热度。五条悟盯着那双狐狸眼,觉得“疼也不是不可以”。
夏油杰的手很稳,托着五条悟的脊背,按着他往下,让五条悟以一个近乎主动的姿态吞吃性器。
在龟头抵开一小圈紧窄的肉口时,五条悟就已经感觉到相当勉强了。夏油杰关注着五条悟的反应,但进入后就无法再忍耐被紧紧吮吸的快感,他贴上五条悟的唇,而后毫不留力地扣住少年人精瘦的腰身用力往下一按。
五条悟蓦然抬高的呻吟被夏油杰用吻堵住,只溢出来一点模糊的气音。太深、太满了,粗长的性器完全拓开收紧的穴肉,这姿势能让五条悟完全将阴茎吃进去,他觉得痛,好像整个人都被贯穿,脚趾都蜷紧了,但是与此同时,有更多快感攀附而上,让少爷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几乎都要顶到最深处柔嫩的隐秘的入口,五条悟一开始只觉得疼,身体内部器官被顶弄的感觉则让他失控,夏油杰被吮得也足够舒爽,他扣着五条悟的腰,等待五条悟能适应后再动作。
还是第一次。即使如此小心,五条悟也疼得要命,毕竟他还不算发育完全,而夏油杰又太大了。
不过好强的大少爷不会说出口——再说,爽也是切切实实的,过了好一会儿,五条悟才找回声音,出口却哑得不像样,他湿漉漉地瞪夏油杰,催促:“还不动啊?你不会这样就结束了吧。”
看起来状态良好,夏油杰慢吞吞地摸到交合处的下身,触到一手湿黏的液体,他低下头去看,闷闷笑出声来,“处女血哦,大少爷。”
五条悟也跟着去看夏油杰的手,他不觉得第一次做爱出血了是什么大事,但暗红的一层薄壳覆在夏油杰指尖,无端让他有点羞耻。
“要你管?不做我就走了!”
倒用不着五条悟催,夏油杰又凑过去亲他的唇,而后慢腾腾地抽出一点,缓缓地抽送、顶弄。
其实这节奏只是为了让五条悟适应,夏油杰更想直接劈开柔软的肉壁,让五条悟为他呻吟,最好哭出声来……但残酷的本能欲望之下,夏油杰仍然希望五条悟能够得到快感。
不过仅仅是这种小幅的研磨,也足够五条悟受的了。
他的身体还没有完全习惯为夏油杰打开,穴壁仍然紧紧夹着阴茎,讨好般吮吸茎身上突起的青筋。五条悟搂抱着夏油杰的肩膀,闷闷喘叫,他双眼都有点涣散了,只知道吮着穴里那根阴茎吞吃。
没过多久,夏油杰就加快了向上顶弄的幅度。这姿势不好发力,但五条悟坐在他胯间,每次落下时都重重地撞到宫口,五条悟就发出声崩溃的泣音,可是发着抖,显然是爽的。
他泌出的淫液已经把两人的下身都浸湿,泥泞的穴道让抽送不再有任何阻碍,五条悟几乎没力气再支撑自己了,不得不抱着夏油杰的脖颈随他顶弄的节奏颠簸。
整个穴肉严丝合缝地被阴茎操干得发软了,五条悟几乎夹不住腿,夏油杰则没那么失控,耐心地观察五条悟的反应,在擦过阴道内壁某一处时五条悟仰着脖颈,呻吟蓦然拔高,带着甜腻的尾音。
夏油杰这便有数了,他托着五条悟的后脑和脊背压倒在地面,五条悟还迷迷糊糊的,本能地就张开腿扣住夏油杰的腰身,难得看起来乖了不少,全心沉浸在性中。
他们俩没人说话,五条悟已经被操得失神,喘叫着的也不过是哽咽着求饶,要夏油杰“慢点”、“好舒服”、“喜欢”之类的,粗重的喘息交融,比一切言语都要滚烫。
他还想要那种极度的快感……只有夏油杰能给的。
五条悟一开始连名带姓地喊“夏油杰”,后来可能是嫌麻烦了,换成了“杰”。亲昵的称呼让夏油杰心脏发热,他低声地应,悟,被淹没在甜腻的呻吟里。
很快五条悟就如愿以偿了。夏油杰同样对媚肉痉挛般地收缩着吮吸的快感食髓知味,他有意调整角度往那处顶——这姿势也更方便发力,五条悟被操得几近崩溃,不住在夏油杰脊背上乱抓。
权当是小猫闹脾气了,那点疼痛甚至能够成为助兴。五条悟哪里承受得住针对敏感带的进攻?夏油杰只操了十几下,就听见五条悟断续的呻吟蓦然停滞,随后变成了带着哭腔的喘息。
在品尝过这样的快感以后,再也无法离开夏油杰了。
夏油杰耐心地等待穴肉高潮的抽搐结束,他忍着将那快感享受尽了,才缓缓地动两下——五条悟已经说不出话了,小腹也绷着发抖,每被夏油杰顶一次,穴里就往外涌出一股淫液,他感到夏油杰将龟头磨到最深处,宫口的位置。
五条悟睁大了眼。
第一次做就被精液灌满宫腔,五条悟错觉自己的肚皮都要隆起来了。夏油杰本来不想内射,但他盯着五条悟出神的、恍惚的脸,本能的欲望仍然胜过了理智。
在射尽了以后夏油杰才慢腾腾地把阴茎抽出来,立刻收到了五条悟的抱怨:“痛死了!而且现在也在痛,肯定肿了,被你搞坏了!”
夏油杰被逗笑了,他用手掌贴了一下阴唇,确实摸到可怜的小穴被操得红肿,于是没办法抵赖,只好跟五条悟解释。
“只是没忍住……没关系的,不会坏的,”话到一半,夏油杰顿了顿,蓦地想到什么,神色怪异起来,“你会怀孕么?”
精液还在穴里一点点往外淌,场面淫靡,五条悟躺在地上想了想,又自顾自往夏油杰怀里拱,一副累坏了的样子。
他说:“有什么所谓?”
夏油杰把五条悟稳稳当当地抱进怀里,轻轻替五条悟摸脊背。
“如果我真的是他们口中的‘恶狐’,你又怀孕了……虽然前者我保证不是,后者我想也没有那么大的可能。”
“那我就杀掉你。”
五条悟回得很快,对一切都无所畏惧,他抬起脸,看着夏油杰细长的眼睛:“用不了多久就会有结果的。”
夏油杰没有应声,只是抱着五条悟,他们沉默了一会儿,久到夏油杰以为五条悟睡着了,却听见五条悟小声喊他。
“杰。”
于是夏油杰也应声,“不会让悟失望的。”
五条家的人果然效率很高,他们没等几天——用五条悟的话说,就是“还没做到爽”——就有人带来了据说是受苦的村民。
与那群阴阳师一起来的。鉴于他们对五条家仍然有点忌惮,于是将会面场所定到了那个村的祠堂中。
夏油杰原本打算独自一人前去,但五条悟非要跟着,说是这事儿已经跟五条家扯上关系了,他怎么能甩手不管?没等夏油杰同意,五条悟就兀自换好了衣服,理直气壮地跟着夏油杰一起踏出了门。
“不然难道再等着在家门口等着捡受伤的妖怪?”
“那一次是特殊情况,他们没那么容易伤到我的。”
“反正杰没我能打。”
像小孩子那样拌了两句嘴,夏油杰压着的阴翳心情也好转不少,他倒是看得出来五条悟想黏着他,也全都不动声色地包容了。只是……他没法确信自己能好好解决,只是不想再给五条悟带来麻烦。
这些担忧全被隐去了。到了约定地点,五条悟松开扣着夏油杰手掌的手,像个真正的、能够做主的大人一样站在前方,夏油杰恭谨地退了半步,让五条悟先进门。
在外,还是要给家主大人应有的尊敬。
实在是不知道这个破败的庙堂到底是怎样容纳这么多人,五条悟扫一眼过去,见到了一片黑压压不敢抬头的脑袋,前方没低头的那几个他认识,正是前段时间来找麻烦的阴阳师,穿着狩衣,模样看起来倒是挺严肃。
五条悟露出了一个显而易见的嫌恶表情,他打断了那些人假惺惺、又臭又长的什么看似守礼的开场白,毫不客气道,“你们要用几张嘴才能把误会说清楚?”
夏油杰这才不紧不慢跟来似的,他扫视一圈,很轻地笑了一声:“好大的阵仗。”
他们俩只有两个人,却一个比一个气定神闲,还有心情嘲讽;把那几位阴阳师说得脸发绿,却都敢怒不敢言,毕竟五条家是无论如何也得罪不起的对象。
那个狐狸就不一样了。肯定只是倚仗五条悟,而只要是个正常人就不会冒着那么大的风险包庇一个恶狐,除非五条悟敢背下千夫所指、家族背弃,非要把夏油杰保回来不可。
矛头理所应当指向夏油杰,为首的那个阴阳师上了点年纪,不敢正面说五条悟不是,只能面朝夏油杰,冷笑一声:“早就听说狐狸妖怪擅长魅惑人心,连五条家主都一时受蒙蔽,你要是主动认罪,或许还能留个全尸。”
从小就被众星捧月的五条悟哪里被这样说过“蒙昧”?他再没跟这人周旋的耐心,恨不得直接杀了了事,手臂刚抬就被夏油杰轻轻拍一下脊背,无声地制止了他,五条悟姑且偃旗息鼓,神色沉沉地低下来,盯着那不知好歹的阴阳师。
“今天不是来说清事实的?何必急着定罪。”夏油杰看起来倒是全然不在乎,轻描淡写,目光则越过了为首的几人阴阳师,落在他们身后深深低垂着脑袋的村民。
他很轻地皱起眉,却又转眼将情绪压下去了,只是等着他们陈述。
阴阳师哼了一声,不想再与他们多说,动作相当粗鲁地去扯离他最近的村民,让他出来说。
夏油杰端详了一会儿那人脏兮兮的脸,看着不过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五条悟和他年纪相仿,与这人却完全不处于同一个世界。
而五条悟也鲜少这样认真地打量普通人,甚至带了点好奇,他等着村民说出事实,然后赶紧把这一庄子烂事结束,好能回家和夏油杰待在一起。
少年畏畏缩缩地抬头看了一眼五条悟,很快又收回视线,被阴阳师不耐烦地催促了才低声说,“我、我……我们村子里前些日子总有狐狸出没伤人,我们抓了几次,每次都只见到一个人,就是和这、这位一样。”
夏油杰很低地叹了口气,无奈般的。
那阴阳师一听就得意起来,当即高声道,“村民已经指认了你,还有什么好分辨?你不要仗着自己乃狐妖,就如此作恶……”
被这一番宣判塞了一耳朵的五条悟简直烦得要死,这谁看不出他们早就串好了说法,只待着安个虚名把夏油杰就地宰了——但五条悟还慢了一步,夏油杰还打算说点什么,一直安静着的另一位阴阳师却突然发难,雪亮的刃尖一指,直接冲着夏油杰捅去。
对方的偷袭彻底惹恼了五条悟,他在这一瞬匪夷所思地想:还真有人敢当着我的面玩阴的?
但他还未来得及出手,夏油杰的反应却更快,他轻飘飘地往后让了半步,伸手一捻,竟然精准地握住了刃光。阴阳师自然不是真的靠肉搏与武器作战的,这刃也被符咒施加过特殊咒法,能教其更加轻盈且不可被人察觉。
被夏油杰轻描淡写地止住,那偷袭的阴阳师脸色极差,他没想与夏油杰纠缠,立刻抽手要出下一击。
电光火石之间,五条悟抬手转势,直直往领头那个阴阳师去。他甚至没使用符咒,只想速战速决。
阴阳师一派,调和五行,动态平和才能驱除邪祟,而这些人走得太久,连本心皆丢弃一边;看似功法深厚,在五条悟眼里,不过是一群为老不尊的祸害:手无缚鸡之力的穷苦村民当场,他们真要动起手来,势必会牵扯到普通人。
而究其缘由,只是为了给夏油杰定罪。
五条悟原本自认是真的被夏油杰的狐狸眼迷过心智,现下会来也是想讨一个实在的真相,但一切不言自明,面对蒙昧的同胞,他几乎升腾起一股无言的怒火来。不知是对阴阳师恨铁不成钢,还是因为夏油杰被误解、被追杀。
非要被“除之而后快”的夏油杰本人倒是平和得很,他像是早有预料,神色平淡,与那阴阳师拆了几招,便有意将他们往庙堂外领。
遭受牵连的村民自然惶惶,生怕被他们争执间牵连,一开始那个指认夏油杰的少年神色晦暗,既像担忧,又仿佛在自责。
他张口想说些什么,低弱的话声却被扯散在蓦然而起的冲突间,没人听见。
五条悟知晓夏油杰意愿,足尖一点就也飞身往外,袍袖猎猎,半点没阻住他动作。
他自知那些人不过泛泛之辈,根本用不着使出全力,招架的姿态游刃有余,没急着先将对方制服,反而急着要往夏油杰那边看去。
夏油杰倒也相当轻松似的,未正面对上五条悟的几人有意围攻他,还抽得出余裕来向五条悟一笑,无声地说“别担心”。
阴阳师的目标主要在于他:大约是真的没人胆敢对五条悟出手。夏油杰轻巧躲过一枚飞来的安神符,抬手起落之间,一侧手臂化为兽爪,在素色袍袖下探出来,往离他最近的一人抓去。
这招被人躲过也在夏油杰预料之中,但夏油杰攻击的角度很寸,被他抓向的阴阳师要躲,就只能往五条悟那方向去。五条悟随即意识过来,一个手刀正劈向那人后颈,随后拎着这人衣领,用他肉身堪堪挡下一个拍来的符咒,肉盾仅用了一次,就被五条悟踢向一边了。
他是死是活,就看同伴下手够不够重了。
领头的阴阳师见已有同伴倒下,脸色更加难看,他显然比其他人都更年长、更有经验些,比起自己近身,他始终保持着一个安全距离,仅用召出的灵体与符咒来攻击夏油杰命门。
所幸夏油杰对付得还算得心应手,他所有的攻击手段不多,也偏偏以肉搏为主,利爪寒光凛凛,却有毛茸茸的爪子与看起来格外柔软的肉垫。
五条悟短暂地走了个神:这个肉垫捏起来手感还很好。
村民都缩在庙堂里,看起来暂时不会被波及到。夏油杰被几人围攻,腾挪躲闪间难免无法控制落点,最年长的阴阳师趁他不慎将后背面朝自己时,猛地呼出最猛烈的式神,携阴狠的攻击冲去。
但这一刻,夏油杰要躲,那攻击就必然会落到他身后的村民之上。
五条悟见得分明,急忙要脱身去替夏油杰招架,但原本守着夏油杰的几个阴阳师竟然也都默契地挡住五条悟——只要能挡得住一时半刻,夏油杰就会不得不用肉身承受那一击。
他早有预料!夏油杰根本就不会为了自己而置普通人于危险之中,他的同伴也早知如此,默契十分,都不需主使人指挥。
夏油杰显然身形一顿,他比谁都反应更快,却仍然不慎落到这个境地。
至少要挡去一些……夏油杰抬头望一眼在诸人围攻之中显出一丝慌忙的五条悟,心念电转之间,飞速掐诀、唇齿翕动,勉强召出一枚还未成型的灵。
只要能挡去一部分,不致命就还有机会……
夏油杰望向冲着他而来的狰狞式神,突觉可笑:上一次他受重伤,也是由于如此。
可惜,学不会吃一堑长一智了。
他自生出灵智、开始修行至今,便自觉要担下责任,潜心修禅,入世时便从未对人动过恶念;在被自己救下的村民反咬一口,以受苦而诱他进入圈套,被自诩正义的阴阳师追杀时,才有些微动摇。
他们或许觉得“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或许觉得夏油杰多管闲事,引得普通人不再那么依赖他们几个要村民供奉的阴阳师。万物有灵,怎么就容不下一个未曾作恶的妖怪?
唯有五条悟,自小出世,带着澄澈通透的一双眼,从未被世俗桎梏。
夏油杰沉默地伫立在原地,等待那熟悉的痛楚再度席卷而来,却见五条悟在匆忙中也召出一个式神:真正的、强大的阴阳师的式神比他这妖怪召出来的灵要厉害得多,与那阴阳师的攻击相撞,真的消去不少。
夏油杰最后只被击得退出几步,甚至还能站得直,他猛地弯下身呕出一口血来,却在笑。
五条悟较真起来,解决几个杂鱼也就是顷刻间的事,他一只手上沾着温热的血,不知是哪个倒霉鬼的,淅淅沥沥地往下流,比夏油杰更像一尊恶鬼。
年轻的家主走向天人五衰的阴阳师,后者被其威压镇得跪倒在地,心有不甘,却不敢再挣扎,只能恨恨地低下头,五条悟居高临下道:“你认不认错?”
这是他头一次接触到家族荫蔽之外的事物,五条悟从小被众星捧月地长大,理所应当地认为善恶就是分明,这事说简单也简单,说复杂,他不能理解为什么阴阳师要将一个从不作恶的狐妖赶尽杀绝。
夏油杰步伐很轻地走过来,呼吸不稳,身上带着股浓厚的血腥味,在他身后,被狐妖庇护的村民瑟瑟发抖,生怕这两位动怒。夏油杰看了一眼地上跪着的阴阳师,又重新将目光放回到五条悟滴着血的指尖,他说,“普通人总有求于阴阳师,他们自诩高人一等,却也需要别人的崇拜、信赖,现在换了一只妖怪不计回报地做他们做的事,不情愿也是理所当然。”
“你胡说!你生为妖怪,谁知道安了什么心?伪善的皮囊还少么!”
阴阳师听到夏油杰说中了他的心事,立刻声嘶力竭地反驳起来,被五条悟一眼扫过去,又偃旗息鼓了。
他的怀疑无可厚非。但夏油杰无法自证,他问心无愧,别人却看不见他的心。
夏油杰沉默了半晌,最后回头,遥遥地望向那个清瘦贫苦的少年,蓦然间心灰意冷地想:我何苦?
最后五条悟决定放过那阴阳师,他自己觉得此人死不足惜,夏油杰却认为没什么必要,他们两个旁若无人地争执了一会儿,五条悟听了夏油杰的话,为他愤愤不平,“他们把你好心当成……你还这么护着干嘛?”
“没有把我好心曲解的,不是还有你吗?”
五条悟因此而心情大好,终于要原谅那些人。只有一点,他难免担心夏油杰因此受挫,从此发誓与人类为敌……敌不敌的都好说,这可是他才捡回来的狐狸!跑了怎么办?
百年狐狸夏油杰心里那点弯弯绕当然是五条悟琢磨不透的,他记得那些人愚昧却澄澈的眼睛,也记得他救过的少年嗫嚅着说的“对不起”,声音太小,在五条悟捕捉到前就消散在风里,只有夏油杰看见了。
他想:人就是这种生物。愚蠢、麻木,人云亦云,可是……
他见过人类的那一点真心。
五条悟领着夏油杰堂而皇之地进家门,仆人们倒是已经见怪不怪,给他们俩处理伤口的下人几乎都已经成为熟练工,这点小伤连硝子都用不着请。
夏油杰的伤原本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不过又得消消停停地养上几个月,五条悟还在发愁怎么样顺理成章地留下游历的狐妖——虽然夏油杰也在想怎么顺理成章地留下。
他们俩各怀鬼胎,谁也没跟谁说,直到五条悟有天突然把准备出门溜达一趟的夏油杰堵在玄关,气势汹汹的。
夏油杰披着很薄的玄衣,外面天气不错,他被五条悟拦住时眉梢一挑,准备看大少爷又准备下什么吩咐。
“你知道我们调和阴阳,比普通人更能感知自己身体的变化吧?”
“我知道,然后呢?”
“我怀孕了。”
夏油杰刚还在想五条悟竟然也学会铺垫了,下一秒就被他的发言震得呼吸都没顺上来,他先是盯着五条悟看了好一会儿,确认这不是他一时兴起的恶作剧,然后视线一寸寸挪到了五条悟尚还平坦的小腹。
五条悟看夏油杰没立刻转头跑路,他自顾自地要接着说,被夏油杰不可思议地打断了——天证明,夏油杰出生至今,还没有如此慌忙的时刻。
“你的……家族同意吗?我能做什么,我们的孩子……也会是妖怪吧,但是你……”
“我和他们说过了,”五条悟一脸轻松地挥手,夏油杰刚松了口气,就听到五条悟接着说,“他们没打过我。”
“我们结婚,在两个月以后。我已经叫他们去安排了,两个月后我可能会被看出来,所以你做女人。你会化形吧?”
五条悟宣布道,相当得意,为自己先斩后奏的决策沾沾自喜,这样正好能把夏油杰绑在身边,怀不怀孕的才无所谓。
夏油杰站在玄关,表情看起来是已经看透了未来三百年的生活,他头一次感觉到情绪有点失控,不知道是喜悦还是担忧,酸胀的从胸膛里饱胀、饱胀,几乎要炸开了。
然后五条悟甚至没等他说话,可能是怕夏油杰拒绝,总之连这个机会都没给他,说完就一溜烟地大步走了。夏油杰盯着空出来的路走了两步,到院门口了才反应过来五条悟刚刚在说什么。
他在空荡荡的山上转了一下午,甚至路过随手救了两个迷路的小孩,抓到一只野兔,又因为刚吃饱还不饿又放回去了,直到天黑才重新回到五条家宅门口。下人们记得夏油杰,熟稔地跟他打招呼,夏油杰恍惚地想,好像还挺顺理成章……
百年的狐妖终于被这件事迎面砸倒,他看见五条悟从房间探出头来,大声质问,“你怎么才回来?我还以为你又被什么东西抓走了!”
夏油杰看了看五条悟,蓦然间觉得自己的心脏好像被塞回去了,他没答五条悟这句话,只是看着五条悟的蓝眼睛,说:“好。”
五条家向来行动效率极高,婚期定在两个月之后,居然真的紧锣密鼓地安排起来,甚至发了请帖,收拾了家宅,按他们惯有的家族习俗来让夏油杰像个真正被迎娶回家的五条夫人。
也许真的是。
夏油杰在定下婚期后才第一次见五条家的家长,他还问五条悟用不用先化形成女人,五条悟纠结了一会儿说不用,反正家里人已经知道夏油杰的来龙去脉了,连村民那事他家也有人参与,发现夏油杰还真不是什么作恶多端的妖怪才没出手干涉。
但他还是当了相当一阵子的女人,五条悟要求的,美名其曰“提前适应”,只是觉得夏油杰做女人的时候相当漂亮,比他本人讨喜多了。
五条悟日渐显出一点怀孕的端倪,但不影响大少爷上蹿下跳地到处找麻烦,他扒着自己“未婚妻”的肩膀,一低头就能看见和服底下裹着的柔软胸脯,登时心驰神往,对夏油杰说“能不能这样和我做”,被夏油杰好气又好笑地拍了拍手腕。
“即使悟很想做,但是怀孕的时候不可以吧。而且,你想被女人操吗?”
大少爷想了想那场面,还挺跃跃欲试,被夏油杰哭笑不得地按住,带回房间去了。
照理来说,神前式婚礼应当在神社里举办,但五条家由于其特殊——故而在家宅中举办。婚礼当天来的宾客不少,大家都好奇五条家的夫人是何等人:他们本以为五条悟会和哪位世家女孩子联姻,却没想到这名头落到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女孩子身上,竟还让五条家上下都同意了。
家入硝子自然也是被邀请的其中之一,作为五条悟的私人朋友,她在今天出门前总觉得预感不佳,但她还更好奇会突然和五条悟结婚的是什么人。
五条这种世家的婚礼理所应当地肃穆、一切皆有严格的礼数与流程,家入硝子本来还在暗自笑五条悟有一天也能落到这种局面,她看见五条悟挽着妻子的手远远自庭前向神像走去,便探着头仔细打量。
或许是太久不见面,硝子总觉得五条悟好像比上次见面时胖了一点,又或许是黑无垢有点宽松,显出的一些错觉。
魔王似的好友确实有副好皮囊,五条悟的皮肤被一身肃色衬得更白,他步伐有点慢,和自己的妻子稳稳握在一起。他的妻子……
家入硝子转头去看,见到白无垢下一双细长的狐狸眼,带笑,她总觉得有熟悉感,好像下一秒这双狐狸眼就会缱绻地扫过来,可那位新人神色端庄,目光专注地往前看。是她在迁就五条悟的速度。家入硝子意识到。
不是五条悟挽着,是她在托着五条悟的手,小心地照看五条悟。
怎么看都有点不对劲。
敏锐的医师重新把打量的目光放回在好友身上,来回扫视,终于看出宽松礼服下的端倪。
她倒吸一口凉气,想起来那种熟悉感从何而来。夏油杰此时好像感受到了来自医师的注视,他——现在姑且应该称作“她”,没作出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不动声色地抿起唇,露出点笑意。
五条悟与夏油杰握手握得很紧,他们倒是没人在紧张,更多只是好奇,不知道普通人类到底要用什么契约才能将彼此的一生约束。
家入硝子毛骨悚然地率先跑路了,没有参与接下来的流程,五条悟作为新郎在神前宣读誓词,许诺,会给出一生。
番外
也许是自然的生理反应,五条悟在孕后越来越容易发情。
三四个月的时候已然有点显怀了,小腹隆起来一圈,夏油杰比五条悟本人还要更紧张他的身体:对夏油杰来说,那个未成形的胚胎什么都不算,他是开了智的妖,已经不再会有生殖和繁衍的生存本能。
但五条悟才不管夏油杰那些弯弯绕,只要发情就会讨要。
他们在午后的阳光底下像往常那样看书。有时为了应付客人,夏油杰会化形为女人待客,这一次他没急着化回去,也许会有其他事需要他露面,故而现在只有他们两个人时,夏油杰也仍然是女性。
准确来说,只有夏油杰在看书。五条悟的目光不知不觉就从那些繁杂的文字落到了夏油杰发丝垂落的侧脸。
作为女人的夏油杰依然有双细长的狐狸眼,五官线条则柔软很多。五条悟盯着夏油杰的眼睛,几乎是条件反射地觉得下身湿润起来,往外溢出一点水液。
夏油杰察觉到五条悟的注视,也去看五条悟。只一眼,夏油杰就合起书,不轻不重地向他笑了笑,“怎么了?”
……他明明知道!五条悟被夏油杰这副装不懂的样子搞得有点咬牙切齿,今天天气还算暖和,他们都只披着单薄的里衣。五条悟也不管那些文件了,挪了两步,凑到夏油杰跟前。他们俩对视一眼,两个人都忍不住笑出声了。
“我们做吧,你不想吗?”五条悟理直气壮地贴着夏油杰的耳垂亲了声响的,黏黏糊糊地要求,还没等夏油杰回应,他就伸手去揽夏油杰的腰。
女性的身体果然好抱多了,还有柔软的胸脯。
夏油杰知道五条悟容易发情,他也不舍得看五条悟忍耐得太辛苦,低低应一声就随手将书放下,托着五条悟的脊背把他抱紧了,然后腾开另一只手,往五条悟的下身探去。
已经湿得濡湿一块布料了,五条悟肯定是不会忍的,是身体自发在这短短时间里为夏油杰泌出淫液。因为孕期,乳头胀得难受,五条悟又是只披了里衣,薄薄布料底下什么都没穿。
夏油杰耐心地引着五条悟躺在地面上——他不想压到五条悟的腹部,跪坐在五条悟身旁,俯下身亲了亲他的眼睛。
“会让你舒服的,乖一点。”
五条悟自发地分开双腿,湿哒哒的阴唇随动作被扯得分开,露出嫩红的肉缝。
果然已经湿得很厉害了。夏油杰随手将鬓发捋到耳后,然后撩起那布料,不紧不慢沿着五条悟的腿根往里摸了摸。他神情专注,五条悟边看边想,真是赚了,结一次婚,可以得到两个妻子——
他乱七八糟的思绪被夏油杰的手指止住了。
夏油杰对五条悟的身体已经相当熟悉,他绕过了五条悟硬着的阴茎,仅仅是拨开肉唇,抵着阴蒂揉了揉,五条悟就忍不住张着唇喘息。
底下溢出来的水都积了一汪,五条悟仰躺着、发着抖分开膝盖,下意识地要用下身去磨蹭夏油杰的手指。淫水都亮晶晶地覆在夏油杰的指尖,润滑似的。
过了一会儿,五条悟好像不大满足一样小声喊夏油杰,说里面太空了,要他进来。
夏油杰用手指在肉缝来回蹭了蹭,两根手指按着穴口确认过这肉口已经足够湿润,才慢慢将一根手指送进去。
穴肉将手指紧紧绞着,还在不住吮吸。五条悟喘息着,主动晃着腰身要将手指吃得更深,夏油杰按住肉壁往里找五条悟的敏感点,磨到一个手感显然粗糙不少的地方时五条悟叫了一声,双腿都忍不住夹紧了,夹得夏油杰的手腕都不能动弹。
“腿分开。你还想不想做?”
夏油杰冷静地命令道,五条悟呜咽一声,勉强将腿分开了,重新露出发红熟软的穴。
也许是女人的手指太细了,只一根完全不够,五条悟无意识地喘息,试图收紧穴肉,但怎么样都比不上真正的阴茎。夏油杰将他的反应都看在眼里,却抽出手指,顺手用五条悟的腿根擦了擦指尖的淫水。
穴里蓦然空了,五条悟先难耐地自己蹭了蹭,本来就觉得不足,现在连手指也吃不到了,五条悟几乎急得逼出来一点眼泪,抬起腿就要去踢夏油杰,被夏油杰捉住脚腕,捏了两下。
五条悟这才发觉,夏油杰重新化为男人了。
他的长发还像之前那样松松垮垮地扎着,五条悟看着散落的发丝,忍不住伸手要夏油杰俯下身来,然后五条悟扯了扯夏油杰的发梢,漫无边际地问道,“你能不能当女人,然后长那个再做?”
夏油杰本来耐心地低下头,小心翼翼避开五条悟怀着孕的腹部,听见五条悟的要求又笑着拍了拍他的脑袋,“哪有这种好事?看来你对我现在不太满意,那我就走了,五条少爷自己解决吧。”
五条悟偃旗息鼓,乖乖分开双腿缠上夏油杰的腰——他现在动作不太方便,还得靠夏油杰帮忙托一下,认输道,“知错了!”
非得教训一下才会乖乖听话的小少爷。夏油杰自己其实也硬得不得了,平时在帮五条悟处理完之后,五条悟会为他口交,算是两人都潦草解决过情欲,但今天……
好在五条悟的身体一直不错,自怀孕至今从未出过岔子,现在大约只要不太粗暴,也不会有事。更何况五条悟催促不已,现在眼巴巴地看着他。夏油杰还记得五条悟的穴既软又湿,紧紧地吮着手指的触感。
现在五条悟也已经湿得一塌糊涂了。
夏油杰只用了一小片刻就屈服了,嘱咐道,“如果弄疼你,记得告诉我,不可以自己忍耐。很重要的。”
“知道了知道了——你好啰嗦!快点进来啦!”
就好像第一次做的时候夏油杰很怜惜一样。五条悟才不管夏油杰是不是在担心自己身体,他馋了太久,腿根都湿漉滑腻得合不住,恨不得夏油杰现在就操进来,重一点也可以,捣坏他也可以。
当然了,夏油杰是不允许这种事发生的。
他的阴茎硬得发疼,好像嘱咐五条悟疼的时候及时告知就用尽所有耐心,所幸五条悟现在已经足够湿了。夏油杰托着阴茎抵到穴口,用龟头慢腾腾地磨着肉缝蹭了两下,直到茎身都蹭上亮晶晶湿漉漉的水液。
这也算是一种润滑了,他慢条斯理的动作让五条悟都要生起气来,满心觉得夏油杰就是在欺负人!不然怎么会这样吊着他?
但夏油杰当然认为五条悟的安全最重要,再次用手指确认五条悟足够湿,才将龟头推挤入穴口——五条悟即使已经怀孕了,也依然很紧,被夏油杰插入时满足地叹息,空了很久的穴终于吃到心心念念的阴茎,在穴里存着的淫水几乎都泡得肉壁发酸了。
刚刚插入,五条悟就已经爽得要高潮,夏油杰克制自己想要立刻用力抽送的念头,仍然一点点地撑开肉壁,直到整根没入。
实在是被插得太满,五条悟两眼发直,满心都是被操弄的女穴,被填满的快感能胜过所有愉悦。
大少爷甚至因为从来没有用阴茎体验过性交,在提起做爱时,只想着被插了。
夏油杰也被吮得呼吸沉沉,扣着五条悟腰身的指节发白,显然是在极力忍耐。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试探性地往里顶了顶,能轻易抵到宫口,逼出五条悟破碎的呻吟。
五条悟被干得有点尿意。胎儿本来就在成长的过程中会压迫到膀胱,让五条悟解手的频率都高了不少,这次加上夏油杰操弄,他更想去厕所了。
可惜大少爷的脸皮出乎意料地薄,他不好意思和夏油杰要求,天真地想在做完后再去也一样。
夏油杰是不知道的,他观察着五条悟忍耐的表情,只当是他也在期待,轻轻地来回抽送几下确认五条悟状态无异,便放心地加快速度。
由于五条悟的穴实在太湿,被夏油杰操时还源源不断地泌出讨好的淫水,更方便夏油杰顶弄。
但夏油杰操得越狠,与快感一并攀升的是越来越重的尿意。可是也好爽……五条悟被操得脚趾都蜷起了,他有点分不清快感与膀胱的酸胀感,只好照单全收,一个劲儿地呻吟,胡乱喊夏油杰的名字,要接吻。
这姿势不方便接吻,要亲的话必然会压迫到腹部,夏油杰哄五条悟:“稍微再忍一下……你乖乖听话,我就亲你。”
他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过酣畅淋漓的性爱,这一次几乎有点失控了,每次操弄都重重往里捣,好在五条悟确实状态稳定,破碎的神态更像是因为被操得实在太爽。
在来回插弄数十次以后,五条悟蓦然发出一声抬高的呻吟,随后像是终于无法忍耐一样,呜咽起来。
他在高潮的时候失禁了。还是用女穴。
尿水淅淅沥沥地流出来,打湿了夏油杰的小腹。夏油杰这才搞明白五条悟为什么说不要,好气又好笑地抽出阴茎,尽数射在了五条悟光洁的小腹上。
他把五条悟抱起来,安抚一样去亲吻丈夫的额头,吻去他的眼泪。
“没关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