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点岁差|通贩中 试阅 By.Aki

此为chapt1试阅、目前本子通贩中(但是店铺疑似被夹链接请见wb__Aki六音) 完售后择日传完

“So I will ask you once again.”

2005

五条悟的打工求职并不顺利,原想和夏油杰一起去影视唱片公司打杂,长得却太显眼,连带着夏油杰一起被抓去顶班什么系列剧的小小配角,拍单独画面一条过的尾巴还尚未翘起来,主演英雄从天而降的剧情倒是被立刻喊Cut:那两个龙套不行,什么都没干就抢镜,干脆送到隔壁去当模特算了。五条悟立刻大声嚷嚷什么他不要当偶像也不要当模特他就要当乐队男,夏油杰一把按住他的嘴连连道歉,一路把他拖走时还被此人在手指手掌胳膊都留下好多牙印,好在只是一些深深浅浅的压痕,不至于显得太难以解释。此时二人根本尚未交往,在公司后门丧气地席地而坐也还隔了一些体面的距离,夏油杰在左边抽烟望天,五条悟就在台阶另一边将棒棒糖咬得嘎吱作响。要是真论他们这个年纪倘若按部就班此时在某个高校就读,恐怕被赶出教室反思的场面也就是如此。

糖块全部迅速地碎了,五条悟暂时再没有别的自身噪音可以发出,此时显然已经濒临耐心枯竭,夏油杰的打火机擦起一点钴蓝色的火焰,在此期间他透过扭曲的空气往五条悟那边看过去,吐出烟的动作像在叹息。所以悟干嘛非要做可怜乐队男不可?乐队男总是各有各的不幸,只有那些殊途同归的、已经获得了未来的家伙才会过上那种十分幸福的日子吧。五条悟扯一些什么行业内幕规矩众多简直出狼窟入虎穴(但是特别申明他对这两种小动物并没有什么畏惧之心)的废话,又乱七八糟地引用了些不知哪本杂志看来的前人们的语录,最后还是轻轻松松地说:我比较想完全用我自己的名字载入史册啦。

一般对话进行到这种地步他应该反问夏油杰又是为什么选这种道路,但没有,摸不透是因为不好奇还是因为什么,毫无通俗社交礼节可言地略过这种符合眼下好像能敞开心扉地剖白、流泪、从此两人携手并肩走向远大前程的流水线作业,他无声地把融化到一半的细碎片咽下去,嘴里只剩下有点腻的甜味,两个人暂且还远没有到会考虑这样的唇舌接吻会如何的地步,所以他站起来拍身上的灰,也没打算递过去一只手拉夏油杰起来。

那天夜里他们照例去酒吧赶场,并不是"打工的店的老板的朋友的场地"这种方便的关系,两个人两把琴的组合在大部分时候抢不过自带鼓手甚至配置齐全的正统乐队,优势在于长得太过好看演出者也不反感唱点缱绻的情歌。于是从ONE LIFE唱到Let it be me,偶尔五条悟兴致莫名高昂还要逼迫夏油杰和他一起尝试一些国民金曲,比起搞摇滚确实更像等待星探的预备偶像。

很不幸当日五条悟将龙套工作的失败认为是对他们容貌的嘉奖,于是显得兴致格外高昂,甚至不介意接过一两杯台下递上来的酒,这就是坏事的开端。夏油杰两只手都黏在金属琴弦上,以至于无法阻止刚进副歌就开始变得含糊黏腻的五条悟再蹲下去接下一杯,然后十有八九变成借口,理由可能被闭塞空间闷得有些缺氧、或者酒精挥发到空气里变得很高浓度,总之五条悟晃悠着贴过来、在起哄声中含着半口酒吻他的时候,他的手依然没能重获自由。

于是夏油杰也一起坠入那种昏沉里,也许后来场面混乱、也不知老板愿不愿意时隔许久还结他们的演出尾款,连凌晨街头的凉风都没能让他们从云端落下来。五条悟醉得厉害,可能在路边还强迫他一起大声唱一些走调的真夜中少年突撃団之类的东西、躺倒在路崖乱指脉冲星的尸体,最终两个人双双跌入高级公寓柔软而静音的房间里——夏油杰头痛欲裂地醒来的时候,一度怀疑自己更不幸地被捡去做什么不可言明的行当。不过好在并没有有钱人把钞票留在枕边,他甚至还穿着可能浸过果酒油滚进过花坛的衬衫,并且胆战心惊地污染了纯白色的床单,而大床的另一半五条悟睡得十分遥远,睡相很差,竟然也能被夏油杰的细微动静惊扰到,在他还有些摇晃的视野里径自掉下去了。

再次重申,五条悟前夜醉得厉害。但值得补充的是他并非断片失忆誓不认账的类型。所以一个半小时以后两人坐在餐桌前服用空气午餐(虽说公寓高级但冰箱空无一物)的时候,他秉持着偶尔会出现的良好教养向夏油杰宣布:我会对杰负责的,所以我现在是杰的男朋友了。语气听起来仿佛不到二十四小时前还在台阶上不自觉保持社交距离的不是他本人一样,理直气壮顺理成章的程度甚至没有预谋之嫌。夏油杰很想反驳,但鬼使神差地发现自己只记得五条悟吻上来时柔软温热的嘴唇,以及被瓷砖水泥硌得后背生疼时,五条悟为人称道的蓝眼睛里反射出来的、星芒一样的路灯光。于是他应允了,像漫画里高中生情侣社交的必然那样,在表白成功之后完成首要任务就是在夸张的氛围里接吻。

可是白炽灯很亮肚子很饿,两人甚至被迫用了同一支牙膏同一支牙刷,现在的口腔高度同化甚至像咬着自己的下唇,而且技术都十分笨拙,五条悟的牙齿没有好好收起,被探得深了就咬到夏油杰的舌尖;两个人理所当然都不会换气,憋到脸颊泛红,这倒是相当符合通俗作品里该有的样子了。五条悟几乎在温吞的缺氧中要闭上眼睛昏昏欲睡,但不由分神的回忆推进到不得了的情节,纯白的睫毛简直像要掀起飓风那样倏然抬起:不好了杰,我们要赶不上新干线了!夏油杰同样昏昏沉沉想说什么新干线,结果真的莫名从迅速被塞到手上的琴箱里摸出两张去鹿儿岛的车票,于是他话到嘴边问题又变成巴士和定期船票应该不会售罄。

他花一整个地下铁的时间回想事情为什么发展到如此地步,勉强记起五条悟唱到"向我的梦想突击向你的心突击"的时候突然拉着他的手说我们从冲绳一直唱到北海道,等看雪的时候一定已经成为最了不起的band了吧。就这样莫名地被鼓舞了,在五点的新宿駅掏空口袋买下两张小小的车票,事到如今就头脑发热地坐在了靠窗座位,用理智衡量的话简直是一夜之间变得一无所有,但突然横空出世了一个新晋男友。如果夏油杰没有被五条悟那一口灌得烂醉,他也不至于坐在这选择思考这样算不算乐队男大忌之队内职场恋爱,而是选择思考他们只买了车票,甚至忘记特急券,仅仅带上了吉他和贝斯,食宿未来一概不知的种种严重问题。但是话说回来,如果他没有醉得神智不清,事态也不会发展到如此地步,他应该继续在打工的闲暇随手写一些音符和文字,然后继续工整地使用敬语、向livehouse和酒吧双手递出CD,说请听听我们的音乐、请考虑让我们来演出吧。

不过后来他们并没有真的一路去到北海道,甚至一开始就并没能抵达冲绳,两个人靠在一起东倒西歪又侥幸地抵达鹿儿岛,八小时的距离足够醉酒的余韵消失,并且叠加夜行生物钟的加倍清醒,足以让夏油杰想起巴士和轮渡的营业时间、指出他们两个即将露宿街头,并且甚至可能已经凑不出返回的路费。五条悟没能戏剧性地掏出一张神奇的银行卡,像他戏剧性地住在隔音很好的高级公寓一样,但他现在至少确实身无分文,也并不是用力摇晃他的肩膀他就会拨打电话叫管家开着直升机撒下大把印着福泽谕吉的纸。

不过这种窘迫恐怕也是前夜酒精亢奋中的两人所预想的必备的氛围,只是这个两人乐队首演的地点从冲绳改成鹿儿岛,至少中心駅的周围还勉强称得上缩小版的老旧都内,五条悟把琴箱摊在地上,把歪歪扭扭的宣传海报和信息贴在上面。同样是昨晚睡前大作,只画了看起来很得意的墨镜和一撮刘海,甚至没写什么。这时晚上九点,还勉强有些人来人往,五条悟在行人的侧目里摘下墨镜甩甩头发开始弹琴,从一开始就选择自己写的还全然名不见经传的曲子,搞不好路人就会因为这种前卫的新鲜而驻足停留、记住他们的名字、在琴箱里放钱。夏油杰担忧五条悟有可能没有好好背下他写的略有晦涩的歌词,然后就会导致和声的惨烈失败,但声音已经在路上木已成舟,就算五条悟临场编点嗯嗯啊啊都能糊弄过关:反正除了他们两个,没有人知道这些歌正确的样子。

不过五条悟竟然记得完完本本,连偶尔才轮到他的歌词分段都确切合拍,明明看起来随心所欲,却一个字也没有修改夏油杰的心——这个世界上大概有两种情歌作者,夏油杰显然属于道出自己的那派而非假想别的某人,两个人尚未交往的很长时间里写的那些思绪,事到如今和突然坠入热恋的男朋友公开路演,多少有些令人脸颊发烫。五条悟向来热衷出言不逊,还总是同他因此吵闹甚至演变成当街斗殴,总之一副叛逆青少年的样子,跟夏油杰在这些笨蛋情歌里描述的幻想根本毫不沾边,而最终五条悟弹得高兴抱着吉他凑到夏油杰的面前,原本用来盛放岛国南部繁星的蓝眼睛在层叠喧闹的人群中只是一次次地、笔直地看向他。逐渐有路人开始鼓掌,留下一两张在夜里模糊不清的照片,五条悟会特意对着闪光灯笑,他没有余裕将手指向夏油杰并列出现,便惊世骇俗地在取景框里突然凑去亲他侧脸。

弹到一半的时候这场没有报备的演出终于被警察发现,远远跑来之前五条悟毫无留恋地把吉他塞进满是硬币的琴包,胡乱拉上拉链就扯着夏油杰一路狂奔,直到人声和小小危机都远远地被抛在身后。他们跑得太匆忙,根本没记住路牌与上下的分岔路,回过神来好像已经站在了城市与自然的分界。五条悟本来提议过要不然我们想办法去指宿看看海吧,或者连夜去爬樱岛的火山,结果理所当然也都没能成行。最终他们气喘吁吁地在路灯下大笑,始作俑者最终装出好声好气征求男朋友的意见:睡马路还是睡海边?夏油杰再次意识到事已至此木已成舟,家家户户大门紧闭连酒店灯光都熄灭的窘境时真的彻底到来,于是在这种没什么差别的小事又被带偏,拖着长长影子沿着海岸线一起走下去的时候,嘴里还压着五条悟明显敷衍的应声,教育他心血来潮不计后果的下场一二三四。

明明杰昨天晚上特别热情、特别兴奋,我说我们去全国巡演的时候你还说要不然现在就飞去美国呢。夏油杰完全失去那段记忆,听五条悟躺在沙上信誓旦旦就直觉他在胡说八道,但又觉得倘若真是那样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好,毕竟那姑且也算是成功的乐队男的必经之路,于是他从与一大堆硬币纸币的搏斗中勉为其难地顺着他的意思问,那我们现在为什么不在悟位于旧金山的泳池别墅里?五条悟居然沉默了,似乎真的在想这件事为什么没有发生,太过可疑,以至于夏油杰竟然有种不妙的预感,怀疑已经露宿幸运晴夜月光海滩的自己其实本来真的可以入住海景酒店的顶层。

而现实是琴箱里被扔进的零钱最大面额不过五百,一大捧硬币枯燥地数到加起来竟然也有几千円之多。夏油杰正想说这也算是起个好头,他们明晚就不必这样露宿街头,说不定半个月他们就能攒出回东京的车票,又搞不好还能结余出刻录新CD的部分。与此同时五条悟好像终于想明白了他们没去成冲绳也没去成LA的前因后果,他说:泳池可能没放水…我没钱交国际话费所以没法让那边准备,就像我们没去成是因为没钱买机票吧?夏油杰竟然下意识觉得他确实在认真烦恼,虽然这段话连起来有些过于前后矛盾天马行空,于是错过了吐槽的时机,不得不顺着他的意哄些届时拜托大少爷之类的话,然后就在光天化日之下趁着夜色无人黏腻接吻,这时候倒觉得好在从街道走得够远,即使就这么乱弹乱唱着等日出也不会有人投诉噪音干扰。

他们后来一起看过很多日出,从黎明返程的街道或是透过劣质窗帘的缝隙,此时此刻他们也是这样认为以后的,所以五条悟违反常规地没觉得有多特殊感动,自然也没有因为景色美丽且恋人在侧而突发灵感涌流、就此写出什么旷世之作。虽然他确实拿夏油杰当桌板、垫着他的脊背歪歪斜斜地记下几张纸的音符,但是当然也没有用那些段落论月论爱,后来的杂志采访也没能编出点什么煽情句子,只说那天晚上的蚊子竟然没有咬杰只是意图将他一个人拖走服用;那天早上日出的时候他已经趴在夏油杰为人称道的胸肌上睡着了,做了一个他们两个1969年碰巧住在约翰列侬隔壁的梦。后半段都是谎言,他们日出的时候尚且清醒,盛夏的凌晨四点半不至于消磨光16岁的五条悟的精力,他猜想夏油杰有些他无法理解的浪漫追求,于是特地等到晨曦被越过地平线的太阳照得几乎消失时侧过去吻他,难得显出某种紧张的柔和。尽管他的唇瓣几乎都要因为前半夜过量随意的接触而泛红肿起了,在极为明亮的天光中,五条悟纯白色的睫毛还是近在咫尺地不断颤动,像困在两人此刻腹腔的蝴蝶。

夏天快结束的时候他们终于如来时仓促地回到东京,因为夏油杰租住的小公寓房租到期,必须赶在最后期限将物品一口气塞进纸箱,要说除了必要衣物也不过是两把琴和众多词曲手稿,即使前一天通宵巴士也能残留把简单物品全扫荡出房间的力气。五条悟还在路边消灭第三个小蛋糕、喝第二杯果昔,他那在九州岛简直获得加倍锻炼的强壮男友就一次性背着两个琴包、抱着两个纸箱,竟然还能拖走一个大号行李箱地找他会合。完全没有帮忙的意思,五条悟半真半假地惊叹杰真的太厉害了呀,然后十分体贴地把吸管凑到他嘴边催他快补充一点热量。

经过一个月全然的朝夕相处,五条悟已经迅速从情窦初开好像纯情男高的状态转变为可以接吻做爱外加真爱无敌的叛逆挚友。他左看右看最终把冰棍塞到夏油杰的嘴里,好在不剩多少,一只手继续端着塑料杯,才得以将另一只手伸过去摸夏油杰因用力而相当显眼的手臂肌肉。十分可恶,同样是在盛夏南国天天打工外加傍晚开始在车站固定位置接受残余紫外线的洗礼(像某种未来东京生活的适应期),夏油杰晒黑的程度甚至可以谎称去日光浴度假,而五条悟竟然毫不受影响地保持他那白得像要发光的一切——这只冰凉苍白的指尖在触碰的第一下就被汗水沾湿,沿着肱二头肌的起伏一直向下,到小臂为止,又转移路线沿着凸起的筋络行进,到手腕还恋恋不舍地屈起来点几下薄薄皮肤覆盖的圆润的豆骨,他的指尖远没有看起来的欺骗性那样精致柔软,弹了许久吉他的指腹早已经磨得一半坚硬,新长出来的茧在皮肤上划出一些相当精细而亲密的痛痒,在夏日炎炎中当然感觉是一种微妙的勾引。夏油杰终于艰难吞咽完那支汽水味的冰棍,不管是话语还是当街还击都来不及,捣乱的手倒是恰到好处地收回了。搞不好在夏油杰奋力装箱的时候五条悟已经在啃着冰棍蓄谋,仗着此时忙碌胡作非为。

车鸣好像某种惊扰美梦的闹钟,骤然将他们拉回现实,短暂地,毕竟特地叫来座位舒适的搬运车辆无论如何也不能算回归东京千万贫穷乐队男之一该有的待遇。夏油杰坐在柔软恰到好处的座椅上,想好好教育五条悟不该铺张浪费在这种地方,但是张嘴先说大少爷你不是如今穷困潦倒了吗?五条悟完全不以为意,看起来坦然又莫名其妙,他说他家就在车程二十分钟,他回去房间又莫名翻出当时带来的一点……不、对贫穷乐队男来讲的挺多钱。

像是想要好好正式向迅速开始同居且(自认为)包养的男朋友兼男同事展示跟他交往的众多好处之一,大少爷一手一个纸箱就往电梯里跑,夏油杰得来喘息余地就顺便绕去信箱,把从来没处理过几乎要塞爆的纸张全拿出来准备去找暂时收件人抗议投诉。走得匆忙而原样搁置的房间至少没有忘记关窗,已然是薄薄一层浮灰落在家具表面,五条悟帮他拆开混乱的行李纸箱,一边嘀嘀咕咕说家政竟然没有按时前来打扫,又正想借屋主之题狠狠得意发挥,说些杰被包养就该把他伺候得舒舒服服绝对不许玩过火搞得乱七八糟的话,地位就岌岌可危:夏油杰从那堆通知里找到几张房屋所属会社的最后通碟。

这间一年前不谙世事大少爷豪掷千金的空荡住宅也终于即将变成无力续租的往事,好在半个月的路演和临时打工攒出了能容纳两个人的一居室的房费——这是夏油杰会立刻想的内容,五条悟已经迅速溜进卧室钻入柔软大床全权交给夏油杰处理了。他的这种坏习惯迅速在第一个吻后疯长,在那之前他还尚且要参考什么过于遥远的成功者历史制定未来,并装模作样与夏油杰争论得你来我往,在那之后则干脆自顾自地将夏油杰的梦想拿来使用:好吧,反正我们总会成为世界第一的,这些形式的设定就交给杰、那些方向性的东西也交给杰,不管是幸福的还是不幸的字句,我都会为它们认真谱曲、好好和你一起唱出来的。

于是夏油杰拿出到一半的行李又不得不干脆重新塞回纸箱里,五条悟倒是意外的没有什么用品,整个房子不过一种巨大的空壳。他的电脑他的几种琴都要一直见光到最后一刻,他终于从乱塞的角落里把出走携带的最后几叠纸钞翻找出来,唯独似乎昂贵的衣服倒是没什么用而提前进了打包行列。

这时候立刻面临最后七天租期,打工似乎对刚返回东京的二人不甚友好,Livehouse和酒吧也不至如此仓促,结果就好像偷来了一小段时光,用速食填满冰箱就可以开始过感觉醉生梦死的日子。

五条悟的行李打包起来也不过两三个纸箱,早早堆在客厅角落便显得更空旷萧条,第二天就好像都要预支空房落尘一样灰蒙蒙一片,接个吻都要避开空气中的白色尘埃。好像那种用来拍摄少儿不宜内容的样板间, 他们也确实在那里昼夜颠倒地、吵闹地、荒淫无度地,若非抱着乐器在纸上奋笔疾书,就是厮混在床褥(或其他位置)间好似要融化那样,于是不止一次调笑说:涩谷的这栋大楼里也要成为Make Love Not War的历史遗迹啦……我们名垂青史的时候,一定编个故事宣称这是我们的重要时刻。实情确实没那么崇高,只不过是一种不玩白不玩的末日狂欢——令人隐约觉得说不定是一种预兆或隐喻,尽管五条悟并不会这样感怀,夏油杰对这些蜉蝣般的气氛嗅觉灵敏,便要深受文采从各处涌流所带来的焦虑的反噬,不过好在这种心鹜八极只存在于几个瞬间,剩下的时候尚未来得及多发散思考便又坠入意乱情迷的亲吻里去了。

在最后一晚漆黑的寂静中,五条悟打破呼吸的垄断,突然想起没头没脑地问,可是杰做音乐又是为了什么啊。这条岛链上的人好像生得也同整个板块一样扭曲,要是放在其他大洲说不定这个问题可以随便充满F-word可以说很多鸡毛蒜皮的玩笑话,但是夏油杰脱口而出:因为需要。需要拯救、需要幸福、需要…五条悟在他短暂的沉默里皱起眉毛,想起这和最初那段时间夏油杰冠冕堂皇的发言根本没有区别,他早就大喊过无聊、说这种庄重感人的话还是等上了那种官方的热血积极型舞台再说吧,但这一次出乎意料地有些懒得调笑反驳,也许是因为事后多少残留点缱绻旖旎的氛围,他还软化着,于是改口说,如果杰是这样希望的话。

天才也不是通行券,虽说原本钱可以是,但理论上能做到这一点的大少爷离家出走终于在共同分担两大租金和琐碎的压力下将近身无分文,痛失包养夏油杰的最后希望。鹿儿岛结余的微不足道的赞助变成新生活首次登上Livehouse狭窄的舞台,走两步路就捉襟见肘,两个人只好假装一种过度的亲热,挤在一支立麦前故作出致敬的姿态。但好在五条悟生得太过好看,往下跳再多的水也会被挤到前排的观众照单全收,架势简直像是其实售卖见面会握手券一样。其实五条悟也不是没有提出过周边加卖他的大头贴还有夏油杰的肌肉照这种糟糕提案,没等夏油杰反驳就自己否决:他又不是来当偶像的!于是又把画出来歪歪扭扭两人的封面草稿揉成一团取消,习惯性向后抛掉的纸遗憾地正中夏油杰的手臂,这才意识到他豪掷几万日元租下的高级公寓已经无力承担。两个人搬到拥挤一居室的第一天,说得好听一点大致就是拥抱接吻都变得相当方便,夏油杰在打开门的那一瞬间就想好用这种说辞或许可以安慰大少爷的落差,但五条悟好像根本毫不在意这种小事,他只是稍微有点在意、想信任夏油杰绝对会唠叨着去把它扔掉,但身后竟然是极为缓慢地、小心翼翼到不希望他发现的、拉开皱纸的声音,于是他没有回头。

他们只有几首在路演中真的成熟成型的歌,但五条悟已经用最后的巨资购买新的键盘和电脑,热火朝天地要投入专辑制作工作,自称亲自折起自己设计的纸壳、把自己刻录涂鸦的CD放进塑料袋里,既是此刻绝妙的省钱主意也会是他们两个扬名立万多年之后超级天价的收藏品啊。我会先给杰保留的那两张上画满男朋友特供的小爱心,要不要唇印?明天演出之前我去买一支大红色的口红吧?

夏油杰本来下意识觉得那画面惊悚,但因无法幻想又觉得说不定也可能是相当美丽的景象。于是他探过身去双手按在五条悟的脸颊,五条悟眨眨眼睛正想顺势来点甜腻过头的撒娇调笑,就被想象力突然匮乏的词作者极用力地亲吻,伴随着相当不客气的啃咬,好像再多一分力气他的唇瓣就要破皮流血,原本只是想看过分红艳的色彩在他的嘴唇会是何种效果,但某种魔盒因此突然莫名打开,其中喷涌而出的各种欲望就将这点幼稚打闹抛得九霄云外。而终于学会接吻睁眼的大少爷被男朋友暂且还很少见的掠夺者姿态勾引,宽宏大度地决定不作反击,甚至一瞬间想到:或者干脆就被杰吃掉好了。但那样的话,杰就没有办法同样被他吞入腹中了吧。

那天晚上他们挤在狭小的床上也不得不相贴,起初五条悟趴在夏油杰的胸口抬起脸,露出小狗一样可怜的上目线亲热地撒娇,说什么初秋而已已经凉得厉害的瞎话,要从他身上通过热同化汲取温度,结果后来就大汗淋漓黏腻得一边尖叫一边要他等下把床单换掉。可惜一居室的浴室也小得可怜,大约半畳大小也做成浴缸,长手长脚身高已经在向着天空树进发的两个人再如何昏沉亲昵也塞不进去,夏油杰先占领淋浴器获得主动权,于是成功把五条悟赶出去。他也不过仓促冲掉斑驳的泡沫而已,硬要凑合地说他已经洗完了才不像杰那样传统风范,走之前还把已经在发梢冷却的水甩几滴到和水流一起散发着热气的夏油杰身上。

水声很大,好可惜没听到什么开头。隐隐约约地早有一些音符传到好像固体一样的密闭空间里来,但是夏油杰没来由地决定并不需要为此就破门而出,因为是五条悟…五条悟会记下他认为好的一切事。但他出去的时候五条悟已经停止了演奏,不知是已经充分记载在纸张还是脑内,但他正在把他用新买的天蓝色翻盖手机拍的不知多歪七扭八的照片上传博客。说不定还拍到了夏油杰在磨砂玻璃后根本看不清楚的裸体,都不重要,他的配文复杂不堪,但从那堆颜文字中仅有的有用信息是他在弹不会发布的歌,是不是超级可恶。完全在挑衅最多只有三位数的粉丝吧,夏油杰没地方坐,只好又回到乱七八糟堆在地上的脏床单上,鼻子里全是浓重的体液的味道,两个人的,熏得他几乎眩晕。五条悟按下发送就不管社群小范围的潮水滔天,又跳回去房间另一边的琴凳上坐下。钢琴凳配电子琴实在不伦不类,何况他根本没穿上衣,头发还在滴水,但煞有其事,甚至回过头去对夏油杰点头致意,搞得像马上就要弹奏一些十分高雅的古典音乐来,很滑稽,但是也许电子琴确实可以在他一个人手上变成一整个管弦乐队吧?

旋律响起来,大抵正是片刻之前他即兴写的曲子,但是明明吉他就在伸手可得的地方,他偏要弹琴模拟,多少对于乐队人来讲又怪又大逆不道,但他无知无觉地弹了很长一段,长到发梢的水都从颊侧流到肩膀,再顺着赤裸的脊背一路沿着骨骼的轨道淹没在布料里了,然后他好像终于想到有什么音节适合搭配一如既往完美的曲调一样,开始忍着笑数落更早之前的事情,从第一次见面好奇怪的刘海开始,然后是最初装模作样的礼貌、迅速暴露的啰嗦暴力狂本性、杰在好几次演出都把某几个音弹错了啦,简直像是特地找茬,要不是他临时谱的曲子理所当然又好像能兼顾爆红的要素和所谓的摇滚艺术,夏油杰现在就想让他知道什么叫暴力狂。又是临界,微妙的临界,五条悟把胡编乱造的主歌终于唱完,再多几句恐怕真的要从恶作剧变成值得追究,他在最后一句唱"即使如此啊",然后就口风一转地开始用足以载入史册的旋律唱好喜欢你、好爱你一类放在其中显得十分愚蠢的句子,但又实在明显情真意切,令这首愚蠢情歌主角在感动和感慨暴殄天物的中间不知所措。

即使如此啊、尽管根本说不出什么道理给不出什么定义,我们要连上一世的份一并说过吧,说到让下一世的我们不得不再发明新的爱语吧。诸如此类的东西,想到哪里就说到哪里的荒诞或者智慧过头的情话,编不下去的地方就继续唱点喜欢之类的词汇或者他们两个人的名字加以填充,最终变成乱七八糟的简直像取笑严肃情书一样的一首歌。那就是所谓的不会发布的曲子吗,夏油杰在称赞和吐槽之间摇摆不定,理智让他想说旋律太好了我重新写个歌词发布吧,但又想起五条悟的博客写这是可恶的秘密。

这点沉浸在混乱里没来得及鼓掌的时间引起告白者的不满,还以为五条悟是以德报怨才凑过来吻他的,于是夏油杰无论如何先满心缱绻地闭上眼睛、伸出舌头去细细地轻柔地舔舐他干燥的嘴唇,虽说触感似乎略微厚重奇怪,但还是先跟乱七八糟的歌词一样搁置一旁,意欲要一直亲吻到呼吸都失败从而落下泪来的程度,结果五条悟真的故作玄虚地又捂住他的眼睛,变得湿润柔软的唇瓣离开了、迅速变得有些冰凉了,反而凑下去又亲他的脖颈、锁骨、胸膛,堪堪停在又擦枪走火的边缘就停住。总是让人疑心五条悟是不是不仅生了过分敏锐的耳朵,也同样长了可以看穿一切事的眼睛呢。

结果五条悟先一步发出不合时宜的某种得逞的笑声,前一秒那双唇明明还柔情万分一样地在夏油杰危险的胯骨上流连忘返地蹭着呢——夏油杰重获光明的时候就警铃大作,重新适应亮光期间认为自己掉以轻心,结果果然先看见五条悟微肿的嘴唇上真的有明显不是因接吻而起的艳色残骸,而它们的正体理所当然大多给夏油杰画出滑稽的厚重红唇,连带着刚刚洗净的身体也留一串乍一看暧昧无边的印记。毫无疑问这是五条悟对于刚刚浴室战败的报复吧,要他干脆三更半夜连带着那堆床单一起再洗一遍的战果。根本没力气跟他打架,只好认命地拖着一大堆棉布去浴室,去之前夏油杰恶狠狠地作出之后算账的预告,在五条悟得意洋洋的笑声里关上浴室门。不过在水流响起之前,他似乎听见五条悟又回到电脑前去敲敲打打的声音。

2 个赞

wk,超绝乐队pa

乐队男好文明!请入教(虽然这篇文因为通贩原因距离发后半段要等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