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咎狗之血paro。
一道闪电恰巧在那时劈开了阴云,照亮了戴着墨镜理着寸头的男人的脸。
迟来的滚雷之声中,身旁的黑衣女人轻声回答:
“任务对象已经确认。编号GS00Z72,夏油杰。夜蛾老师,可以将他带走了。”
夏油杰说不出话来,直到连墨镜上都流淌着雨水的男人转动比记忆中更加沧桑的面容看向他。
“杰,好久不见。”
*咎狗之血paro。
一道闪电恰巧在那时劈开了阴云,照亮了戴着墨镜理着寸头的男人的脸。
迟来的滚雷之声中,身旁的黑衣女人轻声回答:
“任务对象已经确认。编号GS00Z72,夏油杰。夜蛾老师,可以将他带走了。”
夏油杰说不出话来,直到连墨镜上都流淌着雨水的男人转动比记忆中更加沧桑的面容看向他。
“杰,好久不见。”
1
战后的东京,只剩下比废墟还要灰暗的灰色。
在这渺无人烟、甚至连偶尔出现的住宿者也只是蹲在门口静静抽烟的某个街区,这种死寂的氛围中隐隐透露出一种内在的蓬勃张力。
原因就在于一条隐蔽的小巷内部隐约传达而出的鼎沸之声。
伴随着某位单手插兜、吸着refresh的兜帽青年摇摇晃晃的迷幻脚步走入巷子深处,那谜一样的混杂声响越来越清晰。
拳拳到肉的打击声,交织的男人们野兽般的喘息声,被痛殴者的闷哼与惨叫声,还有牙齿带着鲜血和口水飞落到地上时观众们爆发般的叫好声。这等沸腾的狭窄空间之中,被呼喊着“杰”之名的青年从涂满了彩色涂鸦的墙壁和简陋的高台上直起身,看也没有看被他用大腿锁在地板上不留情的几拳打掉了两颗牙齿的倒霉蛋,随意拎起扔在地板上的黑色机车皮衣,然后将自己染血又散落的黑色长发拢到戴上了黑色耳扩的耳朵后面,表情冷酷却又带着些许不走心的微笑听着台下的观众呼喊着他的名字。
没有人管瘫在地上濒死的那团血肉模糊着哼哼的家伙。
在这个残酷的、模拟战场的格斗游戏之中,敢于挑战“王”的下场便是如此。
这是第四次世界大战之后,东京分裂的第二年。
夏油杰靠在小巷口,拒绝了朋友递过来的含了refresh的烟,自己在口袋里拿出一根,却没有点燃,只是叼着。
他出神地望着巷子之上笼罩着沉厚灰色阴云的天空,那是湿润到快要低垂的空气。或许之后会有一场暴雨,而夏油杰除了政府分配的那间狭窄的居室之外无处可去。
但现在他的生活也正是如此,除了街头格斗游戏“伊古拉”之外,没有其他容纳他血液中流淌的暴虐冲动和打发空虚时间的方式。
这已经是日本战败的第三年。原本将要作为人体武器被投放到战场上的夏油杰,在战争突兀的结束之后失去的任何作用。他们这一代的青年,尤其是像夏油这种自幼与父母失散的孤儿,从小就被作为士兵而培养。出生在战火之中的他们,被灌输了此生都要为争取国家的利益与胜利而抛费的观念,但是战争却在此刻突兀地终结。
他们作为没有使用过的武器,被无情地抛弃在了分裂的“国”之中。
渴望战斗的血液无处宣泄,人生失去目标、心灵空虚的青年们,将时间抛费在了被称为“伊古拉”的街头真人格斗游戏之中。
夏油杰就是其中的佼佼者。
他原本在军中的培训设施就算是特殊的兵种,近身格斗技巧就算是在战场上被称作绞肉机器的精英教官也被他屡次放倒。
如今退役后在普通的真人格斗里自然是如鱼得水的,就算是参加者基本上是跟他同龄的战场预备役们也一样。
仅仅是在身体忍不住躁动的时候偶尔去打几场,夏油也很快凭借强大的实力爬上了这个血腥游戏的顶峰。奥多摩地区已经没有能够击败夏油的参加者存在了——
这让偶尔应付些如今天这般野心勃勃却实力不足的挑战者的夏油杰,感觉到了一股由衷的厌倦。
就算是观众们依旧在为他欢呼,拳头下骨骼断裂血肉飞溅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但夏油却由衷地感觉到了无趣。
真的、非常非常无聊。
很难形容那种感觉,深知自己也并非在渴望战争,但如今一切的一切,都让夏油杰感觉到了空虚,就像他叼在唇间的这根没有点燃的、廉价却安全的香烟。
他的人生也像被雨水淋湿的这根烟一样没有燃烧、没有成瘾性,也没有任何意义。
只有一块被挖走了重要之物、永远也无法弥合的空洞。
巷口正如之前预料的那样,飘起了细细的雨丝。巷子深处的搏斗的欢呼声还在继续,观众们和台上的搏命者们并不在意逐渐加大的暴雨,而蹲在街口抽着refresh的老鼠们早就在雨落下时溜走,因为他们最害怕的就是能够给他们的空虚人生带来慰藉的refresh在雨水的濡湿下完全无法点燃,晾干烟草的那段时间对他们来说是足以自我了断的煎熬。
夏油杰站在巷口短短的屋檐下,摸着自己牛仔裤的口袋,却没有找到任何该在的打火机。
那是个银色外壳的、刻着GS的姓名缩写的旧式打火机,算是夏油还在军队时的旧物,是现在的战后日本罕见的高级货。这条街上的扒手是没有敢碰夏油的不要命的家伙存在的,夏油在自己的皮衣口袋里掏了一会儿,在无所事事中开始思考是不是不小心忘记在了住处的床上。
“给。”这时,一道沙哑的女声及时响起,“是在找这个吧?”
有人在对面屋檐的阴影中,划亮了一根火柴。
在闪烁的一刹那火花中跳跃起来的幽蓝橙红的火苗,照亮了出声的那个人。
那是一位一身黑衣的年轻女性。她身材娇小,看起来跟夏油差不多年龄,脸上的表情却很淡漠,深棕的短发在吹动火苗的湿润风里轻轻飘动着。
没见过的面孔。
夏油坦率地向她道了声谢,淋着雨走到另一侧的屋檐下,在女人手拢着的火苗前附身点燃了自己已经有点被淋湿的那根烟。凑近时,夏油注意到她虽然是冷淡的表情,但是眼角下有一点小痣,这让她平添了几分矛盾的魅力。
“……如何?”
夏油杰站在女人身边,只是默不作声地抽着烟。他吞云吐雾的同时,发现旁边的黑衣女人也点上了一支,只是夹在那纤细手指之间的烟草细而崭新,看起来是政府特供的高级货。
但夏油没有问。
他知道有些事情不问更好。他与这位女士只是萍水相逢,什么身份其实并无所谓,能在这黑暗的小巷和暴雨之中有一火之恩,已然足以让夏油对她身上的不寻常之处视而不见。
直到暴雨之中,从远处走来一位身披雨衣的高大男人。
那人淋着雨走近时夏油察觉出一丝奇妙的熟悉。他在来者过于雄壮的体格产生的压迫感之中站直了身体,却寻摸不到这份熟悉感的来处,直到披着漆黑雨披的神秘男人走到近前,雨水里传来雄浑低沉的中年男人的声线:
“硝子,情况如何?”
那声音如同闷雷响在耳畔,而夏油杰猝然抬头,看向摘下雨衣的兜帽后露出来的男人的面容。
一道闪电恰巧在那时劈开了阴云,照亮了戴着墨镜理着寸头的男人的脸。
迟来的滚雷之声中,身旁的黑衣女人轻声回答:
“任务对象已经确认。编号GS00Z72,夏油杰。夜蛾老师,可以将他带走了。”
夏油杰说不出话来,直到连墨镜上都流淌着雨水的男人转动比记忆中更加沧桑的面容看向他。
“杰,好久不见。”
“……寒暄就不需要了吧,教官。”许久的沉默中,夏油低下了头,将烟从唇齿间摘除,低声说道。他说到一半,又改了口,“不,应该说,夜蛾先生。”
他现在已经不算是夜蛾正道的学生了。
“怎样都好,杰。”夜蛾正道说,“跟我们来一趟,这里有特殊的任务需要找你。”
原本退役的夏油杰,已经不该再接受政府的任何委托了。
但是夏油杰无所谓。他的生命已经如此没有意义,抛费在何处,也都看他自己的选择。
于是,在随着身穿黑衣的两人走入连绵不绝的雨幕之中时,夏油杰的心里,在冥冥之中产生了某种强烈的预感。
也许他并不珍惜的、无聊而空虚的人生,会在出现一个真正的、奇迹般的转机。
2
“这就是你们的目的?”夏油杰拿起那张放在会面室桌面上的照片,随意端详了几眼,“让我去如今最为混乱的涉谷地区,找到那里的‘王’?”
“这家伙,也是全东京的无冕之王。”硝子还是没抽完那支烟,就是靠在单向透视的玻璃门上,懒洋洋地说着,“据说伊古拉就是他所在的组织发起的,你不感兴趣吗?”
“但是传说中的两面宿傩也盘踞在那里。现在涉谷可是真正的三不管地带,各种势力混杂,恶鬼和活人们各自为王。”夏油杰没有什么表情,虽然看上去也不是很在意,出口的却是实打实的质问,“只有一张模糊的照片,你就想要我找到那位连真名也没有的‘六眼’?恐怕就算是我,也很难做到。”
硝子瞥了眼那张被夏油杰扔回桌面上的照片。
“他的警惕心虽然不强,但洞察力却是一流的,而且行踪不定到了诡异的程度。”她也没有什么表情,更没有情报部门的能力被冒犯了的不快,只是实事求是地表示,“这种程度的照片已经是极限了。”
看出硝子说的是实话,夏油杰再次看了眼那张聊胜于无的照片。
那里只拍到了一个黑色的高大男人的背影。雪白的后脑勺,银色短发被黑色的眼罩竖起,宽阔的肩膀,小半在模糊的像素中也难掩优越轮廓的侧脸。
旁边的白衣少年倒是挺清晰。他背着狭长的布包裹,不难看出里面是把古老精致的杀人凶器,垂落的黑发掩映着的清秀侧脸能看出带着些许为难和无奈的神色。
“六眼旁边的是哪位?”夏油本着聊胜于无的心情再次询问道,“这位看起来很有前途的年轻人,似乎有些面生。”
“他也不过就比你小两岁而已,别说得像什么毛都没长齐的小孩。”硝子吐了个烟圈,沙哑地表示,“那是乙骨忧太,出身仙台。现在已经是几乎跟六眼还有两面宿傩齐名的强者了,要不是只是刚上高中的年龄,风头还会更盛。传说他跟六眼似乎有些秘密的联系……你想从他下手,确实算是好主意。”
“杰,你考虑得怎么样了?”夜蛾正道在桌子对面看了夏油和硝子一问一答许久,终于抱臂出声,他的长相让他蹙眉时很有威慑力,“召回你是不得已的决定。我们这边的成员已经在涉谷折损了好几个,也有去了就杳无音讯连死亡都没办法确定的……除了你之外,恐怕没人能够完成这个任务了吧。”
“我有个疑问,教官。”夏油捏着照片的一角,凝视了许久,才缓缓问道,“你们想要从六眼身上得到什么?”
“……没什么。”夜蛾沉默了一阵,难得沉下脸来,面无表情地回答说,“只要你找到了他本身,把他所在的地点和情报发过来,就算是完成任务了。”
什么都不要,只想知道“六眼”的所在之地?
有什么秘密情报,连身为任务执行者的我也不能告知的吗。想到这里,夏油杰突然有些想笑。这些高层还是老样子,看来我之前的前几任,连什么都不知道就变成了尸体。
“能够告诉你的情报也就这些了。”硝子想了想,终于把抽完的烟头丢掉,垂着眼睛说。她的表情有些微妙,但几秒后抬起来的榛子色的瞳仁,却直勾勾地盯着夏油杰的方向,仿佛看透了他心中所想,带着些笃定的、宿命般的意味,“虽然是这样的任务,但是你会答应的吧,夏油?”
夏油杰在还没有散尽的缭绕在封闭室内的烟雾背后看着她,最终,带着并不真心的笑意,点了点头。
一个小时之后,被装甲车秘密护送回政府分配的住处的夏油杰,在简陋到难以被称作是“家”的室内收拾好了过于简单的行李。
他在枕头下面找到了那个外壳冰凉的银色打火机,坐在雪白的床单上,用大拇指指腹摩挲着上面被刻上的两个字母,GS。
自从夏油从战场上被昏迷着送到后方时,这个打火机就一直跟在他的身边。可惜的是,他根本不记得它是从哪里来的了,只能确定,似乎就是他的东西。
只是刻上的那两个字母的字迹……唯有这个,对它没有任何记忆的夏油很确定。
那根本不是自己的字迹。
那么,这到底是谁刻上去的、字迹的姓名缩写呢?
夏油杰不知道。
唯独这点,他的记忆里也丝毫没有线索,只有一片空洞。
夏油杰坐在昏暗的室内光里,手里握着那个打火机,思索着什么。
这两年里,他已经养成了用指腹摩挲着那个GS的刻痕的习惯。昏暗的光线遮掩了他脸上沉思的表情,而等到冰凉的金属外壳被浸透到有了人类的体温后,夏油杰在随行士兵敲门的催促中,站起身,离开了自己居住了数年的住所。
被装甲车送到了距离涉谷不远的一片废弃大楼群落之中,夏油杰就带着食物清水还有自己少得可怜的一点随身物品下了车,为了隐藏行踪和目的徒步在废墟中向着涉谷进发。
他边走边跟幼年时期早已模糊不清的记忆对比,发现这些原本繁华的地段早已在战火带来的波及中废弃。被炮火轰炸毁掉大半的楼宇露出陈年伤口般狰狞的水泥钢筋,蒙上厚厚灰尘的店铺的招牌在头顶摇摇欲坠,挂在外墙的的灯牌也再也看不清字迹。
夏油杰小心而迅捷地在这片废墟里穿行,避开了游荡在此处的手拿钢管的青年、在空空的针管和滚落的小玻璃瓶子边失去意识的流浪汉以及在缝隙里到处穿行的偶尔发出吱吱声的鼠群,谨慎地隐藏了自己的行踪,只是向着涉谷地区的周边进发。
穿越了这片高楼林立的废墟群,呈现在夏油面前的世界豁然开朗。
知名的涉谷站前十字路口,现在早已经没有了几千人同时在红绿灯中穿越路口的情形。被青年自治组织和各种势力盘踞的涉谷,如今变为了另一幅样貌。
倾颓的大楼上,被涂鸦上了不知名的组织的纹章的巨幕屏放映着不知所谓的充满暴力和色情的电影片段,男人的低吼和女人的尖叫作为背景,有个青年乐队在巨幕下演奏。主唱的声音混着曲调跳跃的电子旋律在吟唱着不知名的歌谣,被团团的青年男女们围住,无数的空铝罐扔在地上被人群踩扁出清脆的声响。
各个路口延伸进的巷道中挂着各色各样的霓虹灯,有旧日店铺的灯牌在亮着,有看的出被珍惜擦干净,但是上面的店名被油性笔涂改成了其他的字迹,有的就干脆在旧灯牌上贴了张纸,夏油远眺了一会儿,看清上面写的是“各色刺激猛料”,下面还有一行并不隐蔽的小字,“那什么有货”。
那什么大概就是refresh,夏油没用半秒就领会了并不隐晦的意思。现在在国内,不管是东政府还是西政府制定的条例里,贩售和服用refresh在军队和监狱之外都是犯法的。
但是显然,居住在涉谷的人们都并不在意这点。这种小小的玩笑般的隐晦指代产生的隐蔽效果连一张遮羞布都不算。
不用仔细看,路口各个方向的建筑的墙根边,都蹲着抽着混入低浓度的refresh的香烟在吞云吐雾的家伙。他们各自歪倒在那里,眼神空洞,表情迷幻,也不知道是在药物带来的幻觉中看见了什么,口流涎水,偶尔发出痴痴的笑声。
有更多的青年们穿着五颜六色甚至有些嘻哈的外套,成群结队地在路口穿行,从一条巷道走到另一条路上,手里拿着钢管,有的领头的腰间衣物下甚至还有明显的鼓鼓囊囊。
枪支。
夏油看了一眼就确定了这里的不少组织都是有武装的。他装作没有注意到那些嘻嘻哈哈拿着武器聊着天的青年们,背着包穿过十字路口中心聚集的人群,假装被巨幕之下的那支乐队所吸引。
但他还没能走到人群的中心,那支乐队的主唱就不唱了。背景的音乐还在跟电影的音效混在一起,主唱却停了演唱,对着话筒随心所欲地大声说了什么,音量也近乎于吼了,但在人群骤然而起的浪潮般失望的叫喊中却并不清楚。
夏油因为这个变故停在原地,眯着眼睛穿透劣质又闪烁的灯光效果向着乐队演奏的空地上看,却只看见戴着做工拙劣的特摄英雄塑料面具的其他成员在各自抱着贝斯和键盘之类的乐器、挥舞着手臂说着什么安抚着周围的人群,而本该在立麦和音响之前的主唱却不见踪影。
夏油叹了口气。
他觉得主唱唱得不错,被吸引也不算完全是为了避开那些武装势力的伪装,而贝斯和鼓则没有什么听头。
他失去了兴趣,正要后撤,随便走进一条巷道,却在没走几步后撞上了一个人。
“哎呀。”那个人与夏油同时闷哼一声,用手扶住了他的肩背站稳了身体,反应很快地关切问道,“你没事吧?”
夏油回首看去,不由得怔了一下。
将手靠在他肩膀上、关切地凝视着他的青年,有一头雪白的短发和清澈的蓝色眼睛。他穿着很是时尚,肩膀上背着一把吉他。夏油注意到他有着连一米八六的自己也不得不仰视些许的、在日本人中相当罕见的身高,目测大概是一米九往上,与其用英俊来形容不如说是人偶般的漂亮的脸蛋旁挂着匆匆拨斜的迪迦奥特曼的塑料面具。
就是这样奇妙的一个人,歪着头用那双比晴朗的天空还要罕见的透彻蓝眼睛看着愣在原地的夏油,疑问道:“哎,这位怪刘海小哥,你怎么不说话?”
非常好看!期待后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