笼罩日本多日的乌云便莫名其妙的消散了,太阳挣扎着从云层中逃出来时,刚刚下过一场雨。是眼泪般晶莹的露水,悬于已不再晃荡的叶片,滴落在废墟里的水坑,倒映出风暴过后的点点生气。
“这是,结束了吧。。。”粉发少年低头喃喃,看着双手,也透过伤痕累累的双手看着洒在地上一滩不明物体上的明媚阳光。
无数生命堆积所触的阳光。
“你要在众人的簇拥下死去。”这是诅咒,却以另一种形式诅咒了他,他偏偏活着见证了别人的死亡。死于诅咒,大抵会被活下来的人永远留在回忆里,但生命无法逆转,加入高专的日子恍如隔世。
如飞萤扑火般赴死究竟有什么意义?
“嘛,因为咒术师就是要保护弱小啊。”战前虎杖问过五条悟,五条悟这样回答。
“难得见五条老师这么正经啊。”
“啊并不是,只是我的挚友这样说过,我借来用用而已。”
“五条老师的挚友是一个怎样的人呢?”
五条悟挠了挠头,并非是记不清了,只是不知道该怎样讲述。在工作中的忙碌压迫他在闲暇时拾起少年时的记忆反复咀嚼,直至苦涩。
“是个爱说大道理的人,比我无趣多了。”
“他没有和你一起选择教书吗?”
虎杖并不是八卦,他来时看到五条悟的背影,忽然意识到他对五条悟的了解并不多,五条悟说着“会赢的”可在众人讨论如何利用他的尸体时他自己却没说一句反对的话。虎杖不是不相信五条悟,只是未来的事,谁也说不准,人总要有些准备,像爷爷离去时那样。生命是易逝的雪花,稍有不慎便从指尖溜走。
“哈,应该在一个满地都是他大义的地方吧。”说到这里时五条悟有些讥讽,透过墨镜,如此黯然。
人在面对突然的分别总要有些准备,不然就像五条悟一样困在回忆。
2019年新宿。
仍是熟悉的地方,新宿总是充满了令人窒息的离别的空气。这场战斗的输赢对五条悟来说并不重要了,赢了,他依然是最强,依然在现实的日本穿梭,输了对他也是一种胜利,他终于可以追上夏油杰。
脑内轰鸣不止时,他咳着涌出的鲜血轻轻对一片黑暗说。
“好久不见。”
他一个人在黑暗里走了好久好久,由于失去咒力,他只能依靠感觉漫无目的的行走,这样的黑暗给他一种失去六眼的感觉。他只听到凛冽的风声化作树叶落地的沙沙声,接着是蝉鸣不止,一个人猛的拍了他的肩,黑暗忽的褪去,热浪扑面而来。
“悟,发什么呆?”
比蝉鸣更清晰,比热浪更灼热的声音,足以融化12年的冰雪。
2008年夏。
夏油杰的黑眼圈,在28岁的五条悟看来果然很明显呐。
那年夏油杰说的苦夏,五条悟后来才感到苦。苦夏从未给他留下什么,以至于他贪婪的从他身边带走什么,鼻腔酸涩难以下咽,是因为嗓子似乎被如薄荷糖一般的苦涩堵塞。他再说不出如十年前一般打趣的话了。
“喂,悟,你自己要陪我来的,怎么一路上都在发呆?”
“杰,我们要去做什么呀?”
“你脑子出门的时候被门夹了吗?我去做委托,你说来送送我,还让我给你买喜久福来着。”
“去做什么委托啊?”
“呃,你不会真的吃喜久福吃出毛病了吧?要不要回头找硝子给你看看啊?我去山上帮小村子袱除咒灵,据说挺封建的不太接受咒术师。”
五条悟知道这是哪一天了,老天保佑,让他不偏不倚回到这个时间点。一个足以让后来的五条悟痛苦一生的时间点,那天掉落的纽扣像水仙种子生根发芽,渐渐麻痹了五条物的神经,编织巨大的牢笼,将它锁在渺小的夏天。他活在现实里,牢笼外,是更高更大的牢笼,所以他控制不住去想,去想在人生这个巨大笼中,许多年前的某天,他是否自由?
夏油杰给予他时间,却未曾给予他机会。
五条悟以死亡换取到了世上唯一的后悔药,虽然这大概率是一场梦。
“不许去。”
“?”夏油杰叹了口气“这是任务,悟,不要任性。”
“没有”
“如果你不是哑巴,那就都和我讲,如果你是哑巴,我就带你去治。”
夏油杰呼吸停滞了一瞬,抬手想揉坐着的五条悟的脑袋,但最后只是拍了拍他的肩“我没事。”
五条悟有些生气,带着夏油杰叛逃时的愤怒,疑惑,十年间的茫然,无助,夏油杰死亡时的懊悔,无奈,五条悟一拳打在夏油杰的面门上。
夏油杰踉跄着退后两步,啐一口血沫,低着头不说话,不制止,也不逃离。
五条悟又一拳冲上去,夏油杰重心不稳倒在地上,五条物跨坐上去一拳一拳发泄着自己的不满。过了“今天”再没有人能纵容他的任性。
过了一会儿五条悟没有继续,夏油杰闭着眼睛躺着,忽然感觉下雨了。睁开眼时却见五条悟转了一个方向,背对自己,夏油杰有些好笑,从包里摸出两张纸来,缓缓坐起来,从后环抱着五条悟,用纸巾轻轻擦五条悟的脸。
“打就打嘛,不要哭啊悟”
趁着太阳还未落下,天边的一点点光亮,夏油杰买了喜久福,两人在甜品店附近找了一个安静无人的地方坐下来。静静等待着天光逝去。
委托大抵是做不成了,夏油杰发消息让夜蛾安排别人去做了。
“悟……我……”
“你什么时候开始这么觉得的?”
“理子死后吧,或许更早。”
“为什么?”
“不为什么”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他开始思考飞萤扑火般赴死有什么意义“悟,你不觉得荒唐吗?我们在保护的究竟是什么东西啊?没有意义的话,咒术师是什么样的存在?”
“你不是说为了保护弱小吗?”五条悟笑了笑,不知在嘲讽谁。
“咒术师也有强有弱,灰原死的时候我就知道,高层的猴子只拿我们当工具,成为咒术师的那一刻开始,我们的生命就不在自己手中了。”
“所以你选择杀死所有平凡人?”
“嗯,我前不久和九十九讨论过了,我认为这是最优解。”
“嗯?她告诉你的。”
“不全是,她只是提醒了我一点,后来我自己也想了很多,咒灵因负面情绪产生,咒术师像投入海中的盐,根本是送死。在这个无解的题中,唯一办法是更改题目。”
“你一个人做不到的。”
“我知道,但能是我自己,我想过让你和我一起,那样的话你一定会同意的。但你的人生属于你自己,我不能因一己私欲拉上你。”
“所以抛下我就是你的做法吗?”
“不是这样的,我已决定了我生活的方式,与其闷苦不如自由,更何况像我这样的邪恶法师是活不长久的,必须有人要杀死我,你知道那个人是谁。”
“呵,你早就预料到自己不会成功的话,和送死有什么区别?”
“给自己找一点存在的意义吧,我想保护的东西其实太多太多又太少太少,有点想法总比以前的热血少年好。只靠激情是无法长久工作的。”
“我就是靠你留的那一点点激情打了十多年工啊。”五条悟小声嘀咕。
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城市中是看不到星星的。零零散散的几颗苟延残喘。五条悟很久以前和夏油杰感叹过这件事,夏游杰问他为什么想看星星?五条悟说因为看起来就很好吃,后来五条悟生日,夏油杰送给他一罐金平糖。
“你去年送金平糖是什么意思啊?”
“看到了就买了而已。”
“我现在送你一颗金平糖,你会留下来吗?”五条悟转过来盯着夏油杰。
“真抠门啊悟”
在这之前,夏油杰总是以荒谬的笑话劝自己顶着可怖的如乌云压境的想法去上课与执行任务。他并不坚定,总告诉自己,如果悟发现了,我就带他走。另一面他又坚定相信五条悟一定会在粗神经中过滤掉夏的苦涩。
但28岁的五条悟不会。
“好”
五条悟没料到夏油杰会答应,他只是说着玩玩,新宿大战中绝大多数人同意利用他的尸体时,他和现在一样茫然无措,只是没有过多的表现罢了,他已经是28岁的人了。只可惜18岁的躯体装不下28岁的灵魂,他变得有些幼稚了。
这是一个没开什么花的地方,只是有浅浅的风从这头吹到那头。五条悟站起来挠了挠头,昏暗之下,夏油杰看不清他的表情。但那苍蓝色的眼睛在长夜中闪烁的独属夏油杰的真正的夏天。他不说话时那样神圣,流淌着夏油杰注入五条悟内心的温柔,亲手栽种下的太阳,从那片夏天向外流淌。
不知是不是夏油杰的错觉,天空似乎越来越近,五条悟略急促的呼吸均匀的铺洒在夏油杰脸上。带着些许毛豆生奶油的甜味,温暖使夏油杰沉醉其中,一片温柔的略带些凉的花瓣,在夏油杰的嘴唇上轻轻点了一下,接着快速掠过。夏油杰只闻到了五条悟淡淡的由内而外令人安心的甜味,睁眼时见五条悟满面的如樱花般的薄红,衬得雪白的皮肤有些可爱。像小猫的肉垫那样的粉红,从脸颊一直到了耳根。
18岁是一个容易做出冲动选择的年纪,28岁也是。
夏油杰也跟着一起红,像秋日里撒在麦地上的夕阳般,在一个夏天,一个第二次的夏天,五条悟说“我喜欢你”
夏油杰的脑子有点烧,暗恋对象水灵灵的主动告白了?暂存的理智让他木讷的说“悟,这句话你说过很多次了。”
“那不一样的,我的意思是我从很久以前就喜欢你了,很久以后我也还会喜欢你,我想和你再过很多很多个夏天,想和你一起在高专教书,暴打无知的小朋友,想和你……”
只不过是在强调那个人必须是你而已,从18岁到28岁,到很久很久以后。
夏油杰不敢想自己会以这种理由留下来,但此时此刻他真的很想重头再来一次,亲自走到五条路描述的未来里去。
他并不是走投无路,回头看一看,他已一意孤行了太久,以至于什么都抛下了,制服,灵魂,五条悟。
“不仅仅只有你呐”五条悟从前面稳稳的抱着夏油杰“我,硝子,夜蛾,娜娜米都会帮你的。”
“别扔下我就好。”
2018年夏。
“让我们一起欢迎一下新老师!”
“同学们好,接下来由我担任我班体术老师,另外与你们五条老师一起负责思教。”
“夏油杰老师可是很严格的哦,你们就等着吃苦吧,哈哈哈哈”
_完_
可能有一些错别字,老师泥萌看到了记得提醒我
还有一些对于夏油心理的揣测,ooc致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