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六 天
12月23日。早上
被剥夺的休息日。今天一大早我就醒了。虽然没有看天气预报，但能感受得到今天比前几天都要寒冷。
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我边整理着衣着边浮现出五条和夏油的样子。
无忧无虑的笑着的，一如既往重复着愚蠢对话的两人。看着他们露出与前世别无二致的模样让我感到了些许安心。不，应该说是改变之前的模样吧。如果前世也是这样的话就好了。
虽然他们成为恋人的这件事让我觉得很搞笑，但也不算什么大事。对你们的感情来说无论是挚友还是恋人都是无法用简单的身份去概括的。他们在彼此的身边欢笑着。我还没见过年纪的他们在一起的画面。是我一直以来都想看到的画面。
可今世也不会那么顺利。一个人想要寻死，一个人虽然想活下去却要死了。
今天，五条的身体正发出悲鸣。
在五条偏移的基础上，已经不知道究竟会迎来怎样的结局。总之我决定今天早点去迎接他，就算是拖着也要拉他去医院。夏油似乎也是从心底里担心他的样子。如果是夏油说的话那家伙也会听的吧。
我这样想着向着夏油的公寓走去。
因为总是在夜晚的时候到访，所以还是第一次看见公寓外观的全貌。还是个相当大的公寓。是个稍微远离城市喧嚣的舒适好地方。
说起来是在西侧吧。
我只是这么想着。
既然不知道最终的结果如何就不能判定那家伙的计划真的被完全打乱了。我想趁着天还亮着的时候先去确认一下，因此没有向着正门走去而是沿着公寓外墙向着靠山的方向走去。
“……………………为什么掉下来的人是你啊。”
看着发出剧烈的撞击声倒在自己眼前的人。从嗓子挤出来的声音因愤怒而颤抖着。
我飞奔到倒在扩散开来的血泊中的五条身边，将双手放在他的身上。集中全身的咒力。
“…………”
能治好。这点我能确信。
虽然没有缺胳膊少腿但是全身的骨头都碎了，内脏也破裂了。但心脏还在跳动。即便如此也应该挺不过三分钟。还真是命悬一线。
不知是奇迹还是巧合，但不管是哪个都是意想不到的命运。
到底怎么回事这个世界。到底想要我怎么做啊。
我应该有成为我的理由。正因为重生转世了才有了留恋。
我唯一的念想。我就是为了消除这个念想才诞生的吧。
在遇到五条后我确信了。这样的话夏油应该也存在于这个世上吧。
我知道这两人要怎么做才能让我获得幸福。
可尽管如此，他们还是让我承担了一场试炼。
令人火大。
毫无疑问这是个不会按照五条所想而发展的世界。
虽然我觉得这和以前没什么不同。
这世上真的存在神吗。如果真的有的话那就太恶心了。
但我赶上了。是我赢了。
对我来说是幸运。可对五条而言说不定是不幸。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发展成这样。不过，真活该啊。
活该啊五条。是我赢了。我是不会杀了你的。
你的计划失败了。
“硝子！！！！”
“！”
我被他的声音吓了个激灵看向刚才走过的转角。
“……”
夏油面色焦躁地跑到我的身边。
怎么办？可是现在不能停止反转。没办法。真没办法。
夏油蹲在我旁边看着浑身沾满了鲜血的五条表情都扭曲了。他后悔莫及地握紧了拳头颤抖着低下了头，又马上将视线转向我。
我不能分散注意力，只能尽可能不去在意夏油。
“悟，没有意识吗……？硝子能治好吗？”
“…………嗯，我正在治你就等着吧。”
“啊……太好了……没想到……硝子会在这里……”
“…………、……”
“他到底是要做什么啊…………”
什么。充满违和感的对话。
你错了夏油。我没有和五条约好。
“我只是碰巧在这里而已。”
“！诶”
“……这家伙掉下来真的吓死我了。”
“……………………是、这样吗？”
“嗯。”
“…………”
满脸意外地睁大眼睛呢喃着的夏油，将视线转向我抬起的手。
这家伙，看见使用反转的我什么都没想到吗？
躺倒在眼前的是从这个高度跳下来的五条啊。
虽然有点动摇但我还是很冷静。我不认为五条会就这样死掉。
因为我能使用反转？
是想起来了吗？有记忆了吗？
不，现在还不清楚。
“……怎么会变成这样。”
“全都是我的错。”
“…………”
“我把、悟逼上绝路了……”
“……”
我将视线从差不多治好的五条身上转移到夏油。他现在也带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盯着五条，看不出是有什么用意。
“五条他很清楚，自己动摇的这件事。”
“！……”
“也不全是夏油的错吧。”
“…………”
“如果不是你推动他的话，那多半是他自己的选择，你不用想太多。”
“自己的……选择……”
好像想到了什么似的，夏油睁大了双眼垂下视线，为了不妨碍到我，握住了离自己近的那只没怎么受伤的五条的手。
“这样啊……”
“…………”
“但……我不认为那个选择是正确的……”
“…………”
“虽然由我、这么说有点奇怪。”
“还真是。”
搞不懂。你要怎么选。
“今天……本来我们说好一会要去医院。”
“……诶？”
“我感受不到……悟的体温。”
“……”
“硝子，悟能救好吗？”
“外伤是、已经治好了。”
“……”
“这家伙今天吃了几个硬糖？”
“！……这么说来我还没看到他吃东西。”
“啧”
看着五条的胸脯缓缓地鼓起又缓缓地下沉。没有声音但可以自主呼吸。还来得及。
“夏油，你会开车吗？”
“诶、嗯。”
“把这个笨蛋搬到我的车上，我送他去医院。”
“！我知道了。”
“我必须待在这家伙旁边，你来开车吧我会指示你的。”
“嗯！”
说完我站起身来，夏油抱着五条快步走向车上。将后排的座位放倒让五条躺在那里。真想把那双现在只能叠着放的长腿给砍掉。真碍事。
“悟……对不起……”
“………………”
你在想什么啊夏油。你真的在担心他吗？
“……夏油，去驾驶座。”
“啊抱歉。”
“去○○ 医院，直走后向右转。上了高速后就快到了，我去打个电话。”
“我知道了。”
“…………嗯是我。我现在要带急诊病人去。把我需要准备的东西交代他们。”
我将带来的机器安装在五条身上，一边准备打点滴，一边用夹在肩膀上的手机向护士下达指示。夏油则在这段时间里开着车。
“……一想到硝子要是不在这里我就胆颤心惊起来。”
“我也是这么想的。”
我边赞同着从驾驶座上传来的这句呢喃，边擦拭着沾在五条身上的血迹。点滴连接在如同石头般冰冷的五条手上，稍微加快了点点滴的速度。
我看着倒映在后视镜里的夏油的表情。
“……是夏油提议去医院的吗？”
“嗯。”
“五条同意了吗？”
“嗯。”
“这样……”
“那就是、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现在的我能明白了。”
“…………”
“我真的、好没用啊……就算回顾这一周，也只能得知自己一直都在伤害着悟，好讨厌。可尽管如此我还是那么担心他，希望他能活下去。”
“…………”
“我真的好没用啊……”
并不是在等待安慰般说出的话语，他皱起眉头，声音听起来非常的寂寞。即使安慰他说不是你的错也还是陷入了无法自拔的状态。既然都已经这么沮丧了就由他发泄情绪让他直接沮丧到底的话应该会更好。
而且最重要的是，现在的夏油感到了迷茫。
他需要用来思考的时间。所以我无法给他建议。
“哎硝子，硝子知道我的事吧？”
“……诶？”
“虽然我没有知道的必要，但我觉得已经用不着隐瞒了。”
你、没有记忆吗？
只是因为陷入了混乱导致的短暂记忆溯洄吗。诶、那
“……你、在我治好五条的时候什么都没感觉吗？”
“诶？………………啊、确实。好厉害的力量啊，那是什么？”
“…………………………………………………………魔法少女力量。”
“魔法少女力量……”
随口胡扯了一句。
刻意避开了使用咒力这个词结果却走进了奇怪的方向，算了。
这样啊。他没有想起我的事。关于诅咒的事也是。
就算这样随便说出来似乎也没让他灵光一闪，不过既然都让他亲眼看到了那他也得相信了吧。
“有从五条那里听说过什么吗？”
“……不，悟到最后都什么也没告诉我。”
“是吗。”
“我和悟……还有硝子，是在什么时候遇见的？”
“……………………”
不是在怀疑。如果就像夏油说的那样，夏油将自己的心几乎全都交给五条了的话那么说什么应该都不会有问题。
但我并不想重蹈覆辙。还是再看看情况吧。
“你们，一周前的那次见面就是第一次了。”
“已经够了这套说辞，我知道这是在说谎。”
“……什么意思。”
“悟也跟我说了好几次，我们是第一次见面的这件事。”
“……”
“每当我问他的时候他都是这么回答的，这怎么可能。既然如此硝子和悟又是怎么认识我的？”
“……、……”
“我有时会对他的表情感到怀念，有时会因为悟对我说的话而想起以前从没见过的画面……自从悟来了之后发生了很多不可思议的事情。”
“…………”
“可是悟却一直坚持说不知道。”
“他说杰已经知道全部了。说在我家里与我度过一切的就是我们的全部。”
“………………、……”
“……硝子？”
我将目光转向沉睡着的五条。
是这样啊。原来是这样。
那还真是、痛苦啊。
“………………是吗……那是、我的错啊……”
“诶？”
“是因为我。……是啊，这也成为了他痛苦的原因。”
“……”
“对不起啊五条。”
“………………什么？怎么了？”
沉睡着的五条宛如人偶一般。即使这样他也依旧是个会为了他人而行动的人啊。
你是为了我才选择不说的吗。说不出口吗。
“……五条没有说谎。”
“……诶？”
“毫无疑问，一周前的那一次就是你们的第一次见面。”
“……这怎么可能。那悟为什么……”
“五条也是一样的，只能感受到自己不知道的记忆而已。”
“……哈？”
“他什么都不知道，和你一样。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五条并没有你想要的记忆。”
我将视线转向夏油。夏油睁大了眼睛说不出话来。
“………………那、为什么、”
“因为那是我告诉他的，他只是知道这些事而已。可即使这样他也没有恢复记忆。”
“………………”
“全都记得的人，只有我。”
夏油沉默地颤抖着呼吸。在下一个十字路口处向右转，他眨了下眼睛转动着方向盘。我继续说道。
“我把我知道的全都告诉了五条。明明是关于自己的事可五条听了也什么都没想起来，就好像在听童话故事一样。”
“…………、”
“但五条并没有嘲笑我脑子有问题，也没有远离说这些奇怪话的我，而是理解了我拥有前世记忆的这件事。”
“…………”
“在这之上，为了不让我产生和那个童话故事里一样的心情开始寻找素不相识的你。虽然这也是五条为了自己，倒不如说这边才是他的本意。”
“为了自己……？”
“这家伙一直这么说着，打从心底里讨厌你。”
“……、……”
“……结果发现了你的人是我，但选择去见你的是五条。”
“…………”
“我开始闭口不谈童话故事了。虽然五条听了没能想起来，但也不能直接断言夏油听了不会想起来。因为死期将至的你不知道会因什么契机而想起来。”
“……”
“他无法讨厌你，就算对你抱有多么特别的感情，就算知道你提出的问题的答案也没法告诉你的原因，都是为了我和你。”
沉默了片刻后的夏油，突然向我问道。
“……过去的我、都做了什么？”
“………………”
“有什么能对悟说的，但不能对我说的什么事吧。”
“没错。”
“…………”
我凝视着夏油。夏油也从后视镜里瞥了我一眼后又将视线移回前面。
“夏油你，打算明天就去死吗？”
“……”
“不用勉强回答我，你现在大概有点动摇了吧。对我而言，这既是一种救赎的同时也是一种涵盖着危机的事。现在的我只能说出这样的话，不过这些已经都无所谓了。”
“…………”
“我和五条都不打算阻止你的选择。就算阻止了也阻止不了吧？”
“……”
“你现在，还有选择的时间。”
“………………”
到达医院的紧急入口时，五条被转移到了准备好的担架上。被数名护士包围的五条被送往了紧急治疗室。
我把满脸担忧地看着我的夏油拉回了自己的研究室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