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五】在夜里我们谈论太阳(原著向已完结)by Madeline

夏五+五中心原作向,第一人称注意,全文1w8已完结,含有剧情车(作者醒脾堂堂放出xd)。五条老师生日快乐!
含有对角色经历和家庭背景的捏造注意:warning:
Warning:spanking

你很难讲好一个人的故事,就是很难。因为人每时每刻都像一次新生。每当我以为能讲出关于他的一个前后连贯、逻辑通顺的故事时,啊哈!这个脑子坏掉又爱出风头的家伙,他不是牵着俩小姑娘辍学跑路,就是乘着一只嘴巴很大的怪鸟,裹一身假和尚的衣服飞来高专大放厥词。

现在,他的时间停止了,他不快乐的人生终于不再分化下去,我因此终于可以开口,讲一个27年的人生故事。但是,大概没人愿意做一个臭名昭著的诅咒师故事的听众吧!我的时间还在流淌着。所以,我只好讲讲我自己,讲讲堂堂最强咒术师的故事不可。

12 个赞

在夜里我们谈论太阳

月亮的时间

你很难讲好一个人的故事,就是很难。因为人每时每刻都像一次新生。每当我以为能讲出关于他的一个前后连贯、逻辑通顺的故事时,啊哈!这个脑子坏掉又爱出风头的家伙,他不是牵着俩小姑娘辍学跑路,就是乘着一只嘴巴很大的怪鸟,裹一身假和尚的衣服飞来高专大放厥词。

现在,他的时间停止了,他不快乐的人生终于不再分化下去,我因此终于可以开口,讲一个27年的人生故事。但是,大概没人愿意做一个臭名昭著的诅咒师故事的听众吧!我的时间还在流淌着。所以,我只好讲讲我自己,讲讲堂堂最强咒术师的故事不可。

月亮是一块被啃得精光的鸡骨头。

这么开启一段故事好像有点诡异,但这倒也不是我刻意为之,只是一种追忆的寻本溯源而已。六岁那年,我第一次调动咒力,身边围着一圈喋喋不休的“指导者”,伸出一根根干瘪的手指,颤颤巍巍地嘟囔道咒力是什么、怎么感受它和操纵它。在我意识到自己有十根手指和两只眼睛以前,就认识咒力,这种夸张的力量将我孕育,构成我认知世界最基础和原始的维度,因此被这些行将就木的老头子们教导使用咒力是件十足滑稽的事情,就像有人教你怎么伸出手臂、怎么迈开腿走路一样,纯属浪费时间。

为了让这帮人闭嘴,我抬起手,物理意义上的那一只,还有咒力凝结的那一只。这一下我用力保守,在和室的松木天花板上开了个洞,好歹没把整座五条府邸震塌,把老头子们全活埋了。在掉落下来的灰尘和瓦砾中间,我透过这个窟窿看到月亮,是惨白又荒芜的一轮,喏,就像晚宴上被啃得精光的鸡骨头一样。

我被自己这个精妙的比喻逗笑了,转身去找老头子们。就像偶尔飞过的鸽子扑打翅膀,我只听到扑楞楞的声音,这些颤颤巍巍的老家伙们全数跪伏下去,将双手摊开额头触地,把我围在这座不详的跪拜祭坛中间。他们一两个都穿着五条家的浅色和服,在青白又阴森的月光底下,更像一群坠地摔断脖子的飞鸟。最前面的那个把头埋得最深,就像急切地要去舔地上的灰尘,我向他走过去的时候,甚至能听到他的上下牙齿互相碰擦的响声。

“我想在屋顶上开个天窗,就能看到月亮。”我说。

“六眼之子!”他没有回答我,只是急切地喃喃自语,带着某种几乎要透不过气来的狂热,他的双手就像得了癫痫病那样乱颤,甚至掉下几滴浑浊的眼泪,啪嗒一声打在榻榻米上。

和室里的十余号人低低地齐声应和:“六眼之子,六眼之子!”

后来,我就有了一扇天窗。事实上,我怀疑就算我开口索要天上的月亮,那群老头子也会颤颤巍巍地想办法摘下来。自然,关于咒术,他们已经教不了我什么。那些负责“教导”我基础咒力操作的咒术师们,从起先的每天都来,变得十天半个月不见人影了。即便身着华服上门拜访,也只是从衣袖中掏出破破烂烂的书卷奉上,说这是史书工笔,家族流传的秘宝,来自五条家的上一位六眼,一位传奇咒术大师。

我接过去,那老头子极恭敬地弓着背跪着,始终低着头,大气不敢喘,我只能看见他花白的鬓发。这样的气氛太无聊,于是我随口点了几样水果和蜜饯,把他打发走了。

透过天窗,鸡骨头月光再次将榻榻米浸成灰败的青色。我读着这位前任“六眼”的残卷,在脑中想象他呼风唤雨、举手摧城的招式,一边调集咒力凝集于掌心。这位百年前先人的字迹凌乱,满是涂改的痕迹,要解读他的记录无异于猜谜。倘若让一位造诣普通的咒术师来研究他的手迹,大概百千年都不会有任何结果吧。但作为同样的“六眼”,我能感受到咒力同频的翕动,术式和领域精密到分毫的构造在我们的眼中化作有形。

此时,门廊上响起压抑的脚步声。隐匿身形毫无意义。五条家的家仆不会在我面前使出这样拙劣的本事——难道是刺客?那人的咒力陌生,但不明原因地,在这青灰色月光冷漠的注视下,这样的咒力是我理应认识和怀念的……我听到有节奏的声音,那是心跳声,擂鼓般地从我的胸膛传出,所有感官被扩张到极限,如同一根尖细的银针钻凿着神经。

掌握你的情感,控制它、驾驭它,如此你才能操纵咒力本身。我后来从“六眼”的遗卷中读到这话,可当时我无知无觉,对一切情感照单全收,缺乏给这些感知和情绪套上辔绳的意识——在我明白过来自己正在这么做之前,掌心之间凝练的苍青色的咒力就挣脱我的控制,向门口刺去。

“啊!”门外响起玻璃器皿破碎的声音,紧接着是一个女人尖厉的惨叫声,她向前趔趄,跌倒下来撞开了和室的拉门,长发披散开来落在榻榻米上。她捧着的东西是一个果盘,被我的咒力击碎,像泼洒的水银溢出来。一串葡萄和几瓣石榴砸到地上,骨碌碌地滚到我脚边,剥开的石榴剔透的果实在惨淡的月色下冷冷地闪耀着。这是我白天吩咐过想吃的东西。

“你没事吗?”我立刻上前伸出手,想拨开她的头发看看伤势。

不料她忽然来了力气直起身,一下把我的手打开,尖叫声凄厉得像受伤的动物:“别碰我,你这怪物!”

月光照耀着她凌乱的头发,几道蓝荧荧的血就像蜈蚣一样爬到她的脸上,她的五官因为极度惊恐而扭曲着,双眼底下各有一枚痣。没等我再看清表情,她就慌不择路地埋下脸,跪伏在我面前,白色的和服袖管被鲜血染红,嘴唇颤抖得只能发出含糊的气声:“请原谅我,……五条少爷,请原谅我……五条少爷……”

这个被我打伤的女人失魂落魄,匍匐在地上,不断嗫嚅着、重复着、啜泣着,要我原谅她。管事的家仆五分钟后赶到把她架走,并跪伏着向我道歉,说此人确实是五条家的家眷,擅自冒名顶替了送宵夜的女仆潜入主府,才发生这样的事故。那时我太年轻,带着点幼稚的天真,我问她会被如何处置,并急切地澄清——她从来没想要伤害我,反倒是我咒力失控,将她无辜牵连其中,理应要我去慰问道歉才对。结果管家语焉不详,只说已经把这肇事者调离到五条家的其他偏远府邸,受到监视永远不得离开。

我再也没见过这个女人。多年后,我趁着老头子和家仆们操办祝宴的功夫,偷偷溜进府邸的档案库,翻出那些凌乱的家谱和书卷,才明白她要冒名一位家仆来看我,以及我的咒力在那一瞬间失控的原因。我是她的儿子。

我盯着照片里这个女人的容貌,感叹六眼的家族潜在基因突变果真强大无匹,谁能想到我的生母一头平平无奇的黑发,双眼底下各有一枚小痣呢?是这个女人怀胎十月将我带来人世间,用她的血肉塑造了我的身体发肤,我全身涌动的咒力天生与她的血脉亲近,就像刚长出利爪的顽皮小兽狎昵地渴望与母亲玩闹一样。

而她因为这件事向我下跪,乞求我的宽恕。

我悄悄溜回和室,途中经过后厨,没有人注意到我。五条家上下正一门心思地为我举办一场晚宴,庆祝我“透彻研习前人的书卷”并掌握了术式顺转,同时邀请了禅院和加茂家出席,威慑的心思昭然若揭。

我呢,我的确读完了这位前任六眼的残卷,并笃定这是一位狂人。越到后面,他的字迹越发狂乱,万千世界的精妙肆意地在那些歪斜的天书里流淌,他用象形符号、用点线密码、甚至用倒豆子一般的二进制数位写作,臆症之间撕坏了的纸页比写完的还要多。在癫狂人生和咒术至高奥秘的终点,在这本微言精义和胡言乱语之书的最后一页,前任六眼只留下一句遗言。那是用狼毫写的,很难想象用如此细软的笔触怎能做到力透纸背。

他狰狞地挣扎着写道:恐怖啊,恐怖!

那依旧是个有鸡骨头般的月亮的夜晚。我坐在天窗底下,来回摩挲恐怖在纸上刻下的凹痕。我的这位先祖能在一念之间杀死任何人,保护任何人,毁灭世界或者守卫世界,但这究竟意义为何,前路为何,如今我是与他最为肖似的子孙,捡起他的才能,继承他的衣钵,站在一条风雨交加的通往至高和疯癫的荆棘小道面前,凝望的只有一轮鸡骨头一样冷酷的月亮。

——恐怖啊,恐怖!

我想到同样的月色下,那领头的老头子咒术师流下的浑浊的泪滴,还有同样潸然泪下的我的母亲。我曾经以为,至少期待过,那是因为我而喜悦的、自豪的或者思念的眼泪。可我又听到那老头子上下牙齿打架的咯咯声;我的亲生母亲打开我的手,厉声叫我怪物,他们蜷伏在地上颤抖着,等待我的——等待一个怪物和一双眼睛的末日审判。那是恐惧的眼泪。

12 个赞

玉子烧的时间

这真的只是一次意外。爱宕山脚下的旅馆临时客满,打电话取消了我们的预约。山田监督放在方向盘上的手攥紧又松开,转过头来支支吾吾地说,今晚可能、大概、应该没地方睡觉了,然后手忙脚乱地说再找找有没有旅馆还有空房间。她冷汗直冒地抓着地图册,给那些旅馆挨个致电,碰了一鼻子灰,绝望地唉声叹气。

“别担心,”我的邻座极有风度,“任务地点在爱宕山神社内部,山田小姐优先考虑自己借宿就好。我们也不介意在山里露宿一晚,对吧,悟?”

我其实无所谓,但单纯地对夏油杰这种好学生做派不爽,踢了一脚汽车座椅作为回应。结果,山田监督误以为我对她的工作失误耿耿于怀,欲哭无泪地说:“不,这明明是五条同学和夏油同学升上特级后的第一次外派任务,怎么能让你们睡在山里!”

“欸,”她忽然说,指着地图上一片灰白色的私有地,如蒙大赦地念出上面的名字,“五条宅……五条同学,我们周围都是你家啊?!”

所以说,这真的只是一次意外。实话说,我宁愿钻进深山老林里枕着马蜂窝睡觉,也好过回家。即便主宅已经迁至东京,不少人事流动和资金往来仍交由京都的分家管辖,因此京都府上仍旧收拾得井井有条。我们抵达时,远远就看到一排人恭敬地站在门口,卧房、晚餐、温泉浴一一备齐,山田监督在衣帽间转了一圈,战战兢兢地感叹这比她自己的公寓都大多了。

而夏油杰在看我。当时我正忙着吩咐管事的家仆,是六眼注意到他黏在我身上的目光,安静、专注,好像在沉思。我常搞不清他在想什么。我并不时常接受别人长久的注视,也已习惯了那些像受惊的鹿一样的表情,人们打量我,像打量箭毒蛙绚烂的斑纹,然后胆战心惊地把目光移开、颤抖着把头深深低下。在这一点上,我的母亲和赏金杀手没有任何不同。但是,夏油杰只是看着我。

我装作一无所知,忙着钦点京都的特色和果子做夜宵,大大方方地任凭他看。被人看着的感觉其实很好,我甚至有点期待他的视线,就像用眼眶把我固定在这个世界上。

“——直接说不就好了?”

“什么?”

“我说,要是你不愿意回家住,直接回绝山田小姐不就好了?”夏油杰说,把和室的门轻轻拉开,“你坐立不安的,像满脑子钻出铁笼逃跑的兔子。”

“谁想逃了?”我有点底气不足地反驳,跟着他走进和室。这里是我的起点。自六岁那年觉醒咒术,恍然间十年经过。看得出这里很久没有主人,摆放布置透露出十年前的怀旧主义,但有家仆定期清扫灰尘,米白色的榻榻米一尘不染,散发出阳光暴晒后的淡淡香气。

“悟是因为不想让山田小姐为难才答应的,对吧?”他发出那种令人恼火的笑。

我咬牙切齿,问他在笑什么。“其实悟的性格没有很糟糕吧?”他回答,“你只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关心别人。”

他一笑,我就感到一束奇妙的火在哪个不知名内脏里窜起来,劈劈啪啪地燃烧着,烧出好几个发烫发痒的孔洞,心跳也一并加快,使得我想要生气,又有点想继续和他说好久好久的话。硝子说这是绝症,反转术式也爱莫能助的那种,顺便向我抛来一个同情的眼神。

我指了指头顶那扇圆形天窗,告诉他那是我六岁那年初次掌握咒术的杰作。

“那这个位置就可以看月亮。”他说,干脆在榻榻米上躺下来仰面朝天。于是我挨着他躺下,一时间我俩都没说话,静悄悄的和室显得更加宽敞——好像有点挨得太近了。我们的手臂之间隔着薄薄一层热气,在夏夜山脚下骤降的气温里蒸腾,让我也莫名其妙地有点热。我扭过头,看到他脸上的棱角,鼻子、颧骨和眉弓就好像皮肤的悬崖一样从夜色中突出来,浸润在苍白的月光里,整个人好像在黑漆漆的水面上仰泳,浮起来又沉下去。这个笨蛋正全神贯注地看着月亮。

在这块鸡骨头——不,这块破月亮岁岁如是的注视底下,我泡在“六眼”遗留的疯言疯语里堪堪度过十年,它见证我逃走过很多次,又回来过很多次,因此对于鸡骨头月亮,我早就已经厌烦透顶,没什么可说的。可对于夏油杰,我忽然好想开口,就像六岁的夏夜因为想出一个幼稚的比喻而洋洋自得那样,把“月亮是块鸡骨头”的秘密告诉他。

和室外天黑,连成一片看起来无边无际,我们仿佛躺在一条搁浅的大船之中。我张开嘴,声音被黑色的海浪吮吸进去,脑子里是十年前在这间和室里的画面,一群干瘪老人围成一圈向我下跪——“六眼之子!六眼之子!”……海浪的声音此起彼伏,我恶狠狠地说:“闭嘴!”

“你说什么?”夏油杰问。

“没什么。”我心虚地说,不太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精神分裂,把话说出口了。

“好吧,”夏油杰很宽宏大量地不予追究,支着手臂撑起身来看着我,很是突兀地问道,“你饿不饿?”

我头一次跟不上此人跳跃的脑回路,看完月亮就是吃,好像眼球无缝衔接食道胃袋,晕乎乎地问:“……什么?”

“没什么。”他同样很心虚地说,又躺了回去。可我没有这么宽宏大量,能够不予追究,于是伸出脚踢他的小腿,拽着他的刘海,非要让他坦白不可。夏油杰被我扯得呲牙咧嘴,最终老实交代。

“你说,”他犹豫地说,“月亮像不像鸡骨头,被啃干净的那种?”

我哈哈大笑,捂着肚子在榻榻米上来回打滚,搞得他极为难堪,边骂我有神经病,边站起身来要拉着我进后厨,搜刮剩下的鸡腿肉。我没告诉他,其实,我笑的是硝子,想到她说“这是绝症,治不好”时讳莫如深的同情神色,我就笑得直冒泪花。我不是好骗的小孩。我喜欢夏油杰,我一直都知道。

我说过吧?你很难讲好一个人的故事。一段本应逻辑通顺、条理清晰的回忆,一说出口立马就走了调。但确实会有这么一个人,也只会有这一个人,让你不顾一切地想把那些缠结的、混乱又泥泞的话语一口气倒出来,摆在后厨抽油烟机鹅黄色的灯光底下。所以我说,夏油杰听。

我从六岁那年的鸡骨头月亮开始说起,一边心不在焉地靠在碗柜旁边,看他同样心不在焉地做玉子烧。说来奇怪,我当时究竟是如何向夏油杰回忆童年的,我竟然忘得一干二净,反而对他当时正在做玉子烧这件事印象深刻——我们没找到鸡腿肉,只找到鸡蛋。于是夏油杰打了三个鸡蛋,加了三次半个蛋壳的牛奶,还有白砂糖,拿筛网轻轻地抖落。

我说:“再加两勺糖。”

他翻了个白眼,又去加糖。玉子烧锅用小火烧热,用筷子夹着厨房纸蘸油,在锅底抹上薄薄一层,再浇上蛋液。滋啦地一声响,他用筷子抵着锅,握着锅柄的手腕轻抖摇晃,黄澄澄的蛋液就铺满了整个锅底。等到颜色金黄、底部凝结时,就拿筷子拨动蛋皮往锅柄方向慢慢地卷,用锅铲轻轻拍捻,再浇上蛋液,如此反复。当我说到母亲叫我怪物的那个夜晚时,热锅上受热不均的蛋液鼓起一个金灿灿的气泡,夏油杰怔了半晌,才拿起筷子把它戳破,又轻轻转一下手腕,把鸡蛋卷折叠起来妥帖地熨平。

我本以为十年的日日夜夜会是个漫长的故事,没想到煎个玉子烧的功夫就能讲完。他慢慢把蛋皮叠成一个立方体时,在鸡蛋的甜香味之间,有什么东西一点点地平静下来,随着他轻抖的手腕变得柔软而熨贴。

他改刀把煎好的玉子烧切开,后厨一下变得很安静,只有碗筷碰擦、刀刃在菜板上摩擦的声音。我后知后觉地有点尴尬,只好摸摸鼻子说:“你可别可怜我,夏油杰。本大爷好得很,也别说什么‘你不是怪物’这种话来安慰我……”

“我倒觉得,做个怪物也没关系。”他忽然唐突地说。

他放下筷子,拉过我的手,在手心拼写一连串痒乎乎的文字,“你知不知道,Monster这个词,起先在拉丁语中形容报告灾难、发出警告的神使?”

我嘴里塞着玉子烧,又被他那种装神弄鬼的语气震住,摇了摇头。

“因为这位神使常常和灾难一同出现,久而久之人们把神使视作一种混合信号,”他又带着沉思的眼神注视着我,慢慢地说,“危险的信号,和庇护的信号——唔,就像太阳一样。”

我把玉子烧咽下去,重复道:“太阳。”

“你想,太阳不是一颗百万摄氏度的燃烧球吗?它可以把任何人任何事烧得灰都不剩下,也可以滋养生命,地球上的你和我、咒术师、普通人,所有的生命……所以,对我来说,悟就像太阳一样。”他把这话说完,才意识到这好像是什么不得了的甜言蜜语,默默地红了耳廓。

我嚼着玉子烧,听他谈论太阳,身后是苍茫的黧黑夜空,将群山以及大小咒灵淹没其中,还有两三个小时,伴随一整座山的啁啾鸟鸣,京都夏季的太阳就要磅礴升起。我收拢手心,感到隐隐发烫,怪物的拼写被我抓在掌心——没关系的,我想,他说过,就像太阳一样。

20 个赞

没什么的时间

门没有锁。我直接推门走进去,夏油杰换衣服的手臂举在半空,顿了一下,又放下来,他盯着我看,却显得心不在焉,注意力好像被一个黑洞吸走,不发出任何大惊小怪的声响。自从星浆体任务失败以后,他就越来越多地……神游天外,我时常怀疑,和我住在同一屋檐下的只是一半的他,另一半已经佚失在天元的地宫中了。

过了快十秒,此人才反应过来我的意图。

“悟,我有点累了。等下还有任务……”

话说到一半就停住了。因为我把浴巾掀开,底下理所应当地什么都没穿,他跳起来去拉窗帘。狭小逼仄的寝室内只有一束刺白的顶光,滚落到我的胸前形成一个浑圆的光斑,乳晕好像颜色变深,鼓起来了一点。我听到他轻轻吸气。

“我想要杰摸一摸嘛,就一会儿。”我推波助澜地说,在他毫无遮拦的视线底下悄悄地挺起胸脯。其实这种欲求不满、恬不知耻的AV角色我甚少扮演,这么做心里没底,大腿根轻轻打颤,浑身血液往下半身涌,那根东西立即抬头,伴随着呼吸顶端就渗出湿滑的清液。我迟来地感觉很羞耻,忍不住夹紧双腿,他最好现在立马就抱我。

他确实这样做了。我把额头抵在他肩膀上,听着他陡然加重的呼吸喷洒在耳边,一双胳膊将我环住紧紧扣在怀里,我的乳首严丝合缝地贴着他的胸膛,在一件质地粗糙的棉麻衬衫上来回磨蹭,那里向来敏感,传来的刺激令人脊椎发麻,几乎站立不稳。我喘息出声,于是他心领神会地伸手托着我的屁股,不安分地向下滑动,摸索柱身和囊袋,指茧在两球之间凹陷的位置摩挲抠弄。我发出一声惊喘,下意识地并起腿,拿大腿根去夹他的手掌,却被他伸出膝盖强行分开。按揉我囊袋的快感近乎疼痛,这下我完全站不住,几乎把全身重量挂在他身上。

他托着我的腰,将我的后背抵在墙上,然后将我两腿分开,矮下身张嘴含住我的那根东西,他含得很深,温热湿润的喉管紧压着伞头收拢再松开,口腔细细密密地来回吸吮,发出寡廉鲜耻的咕啾响声。为了站稳,我双手扶着他的肩膀用力向下按,手指发狠地扣着他的肩胛,感觉到骨骼凸起,肌群随着反复动作在我手底下翻滚。

——他很明显地瘦了。这个模糊的念头一闪而过,我满脑子想着被杰口交的羞耻事实,意识被深喉的快感激烈地冲刷着,我半眯着眼睛,用力咬着嘴唇,抑制不住的喘叫仍然泄漏出来。这时候杰从我的胯间抬起头,我们眼神相交,他嘴里仍含着我的东西,常年舞弄刀棍的右手揉捏敏感的阴茎根部,这幅光景令人头晕目眩。

“要去了,杰,要去……”我哽咽道,更用力地按着他的发顶往胯下按,大腿无法自抑地抽搐,滚烫性器在他喉咙深处一跳一跳地抽动。这时那只在我阴茎根部捏弄的手忽然松开,向后摸索到那处隐匿的、泥泞的肉穴,在穴口的褶皱周围轻轻打圈。我双腿瘫软,脱力地直接往下跌,浑身上下唯一的着力点是他扣着我屁股的指节,指腹用力地剐到内里敏感的前列腺点,破开绞紧的穴肉瞬间钉穿到最深处。

随后的几秒钟,我确信自己失去了意识。等到我从眼前一片漆黑中回过神,自己正高高后仰着头,张开嘴急促地喘息,唾液顺着嘴角往下淌,夏油杰及时掐住我的腰向上提,我才没有很难堪地跌坐到地板上。我就这么射在他嘴里。柔软的舌头包裹着垂软下去的性器,把浓稠到好像浆糊的一大堆刮到嘴里。然后他张开嘴,无声地向我展示口腔中滚动的白色浊液。我在射精快感的余韵中呻吟,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他就面不改色地直接咽下那些脏液。我瞬间脸颊爆红,下意识将他推开,说:“唔、杰……”

他顺从地退开一段距离,认真地问出这番情事之间的第一句,也是唯一的一句话。他问:“可以吗?”

我点点头,伸手抚摸他的下颌,曾经这里能揪起一层软乎乎的皮肉,现在就像铁那样锋利又生冷。何止是可以呢?我呼吸急促、恨铁不成钢地想,插进来吧,操我,射在我体内最深处吧,把这件老好人的伪饰揭下,告诉我你最本真的面孔吧,把你神游天外、昼思夜想的事情与我分享,让我们合二为一吧。肥皂剧里说,互诉真相的时刻和拿刀互砍无异,我已经准备好去接你的白刃,只要你告诉我……

我倒吸一口气,因为他的手正握着我的阴茎根部,熟稔地打出余精。我浑身颤抖地抱住他,他伸出另一只手扶着我的脸,接着亲——其实是在咬我的脖子,我能感觉到他的齿列叼起软肉,甚至感觉到脆弱的血管在他的牙齿之间突突跳动,与我的心跳声吻合。我趴在他身前,忽然迷迷糊糊地想,我尝起来会是什么味道,他又是什么味道?会是汽水的甜味还是汗水的咸味,或者是苦的,就像他所谓的“苦夏”那样,那是怎么样的滋味?我歪过头,一下接着一下轻轻舔他扶着我耳侧的手指。我身后的人动作一顿。

我想要了解他,就像夏油杰了解我一样。我在心里大声说,如果唯一能把我们相连的是痛苦,那就尽管来吧。我只想要和他一样的东西。

然后,那两根手指夹住我的舌头,指甲边缘来回蹭到敏感柔软的上颚,这下我连唾液分泌都控制不了,口涎很是难看地顺着他指缝滴下来,落在床单上。我想说话,却只能发出呜呜声,含着他的手指在嘴里深深浅浅地进出,深的时候碰到喉头,咽反射让双颊火烧火燎——不需要镜子,我都能想象一片淫靡的坨红色。而他火热的东西就抵在我的股缝间。上下两张嘴都要被操的幻想令我的后穴一阵阵收缩,光是想象就让一股清液涌出,我下意识地想转身看他,却被夏油杰用拇指抵着下颌角,钳制着扭回头按在床单上。

床垫凹陷下去,这一微妙倾斜让我意识到他在挺身,而后是撕裂身体般的痛苦,就像闪电劈开树梢,让人条件反射地咬紧牙关、屏住呼吸,却被手指无声而强硬地撬开齿关,发出难以自抑的嗬嗬喘气声。我的知觉全集中在下半身,在那里我们彼此连接,肠壁的褶皱紧紧吸住他的肉刃,那是长而粗的一整根,头部粗壮浑圆,我甚至能想象出盘绕其上青筋的形状,贴着我的肉壁突突弹跳。

他不声不响地把那根东西往里推了三分之二,然后停了下来。我跪在床单上浑身发抖,除了屁股里塞进来的这根异物无暇他想,颤着手去摸下腹——平日里他操到这么深就会被我勒令(好吧,有的时候带了点眼泪和求饶)停下。但现在我们都沉默着,这是个危险的默许信号。

没等我有所反应,左侧臀瓣上忽然挨了一记火辣辣的掌掴,又惊又痛得我几乎塌着腰趴下。他取出塞在我嘴里的两根手指,口涎在他指间淫荡地拉丝,那只手转而去摸我的胸乳,掐弄摩擦乳晕那处微微凸起的粉色皮肤,然后用食指和中指夹住发硬发胀的乳粒,几乎是粗暴地向外拉扯,再用指甲戳刺乳孔。被亵玩乳头的快感刺激得眼前发黑,我下意识地挣扎拧转,张大双眼呻吟道:“杰,不要,杰……呜啊!”

他的回应是又一记快而用力的巴掌,落在右半个屁股上,我羞耻地感觉到臀瓣上的软肉海浪一样抖动,然后迅速地发红发胀,连吞着他阴茎的肉穴都可耻地发烫、一阵阵收缩吮吸,传来一阵尖锐的痛感,和夹在其中近乎陌生的爽快。我随着他打屁股的动作向前一下下挣动,又被玩弄胸乳的那只手掐着腰按回去,阴茎在没有任何抚慰的情况下充血勃起,随着来回动作一甩一甩。我在令人眼前发黑的耻意和快感里抽噎起来,在他啪啪连续不停的巴掌声中间,甬道里咕啾咕啾的淫靡水声响起来,紧闭的肉道向他松动。

就在我前端即将绝顶的时候,他毫无留恋地把那根东西抽出去,龟头离开被撑圆红肿的肉道时发出“啵”的一声。没等我因为肉穴间骤然空虚的感觉而夹起双腿,最后的一记掌掴就不偏不倚地落在翕动的后穴正中,响起清脆的一声。在滚烫又混沌的情欲中间,他禁锢着我的胳膊往后拉,粗暴地挺腰把一整根没入。

甬道被他填满的瞬间我抖着腿又要射,结果被他握住充血的阴茎,拇指毫不留情地堵住精孔。我的一切思考都终止,彻底变成他的一枚肉套子,发出丢盔弃甲、歇斯底里的胡乱呻吟,眼泪鼻涕口水很脏地在脸上糊成一团,再滴到床单上。夏油杰另一只手掐着腰窝,把我钉死在那根滚烫的东西上,肉棍深深浅浅地进出,换着角度撞开哆嗦不止的肠肉,重重碾过前列腺点。

我的手臂彻底没了支撑的力气,被按趴在床单上操干,随着他的一次次顶弄摇晃身体,发出崩溃的抽泣,敏感的乳头蹭在床单上,爽利得近乎疼痛。他插得太深,我好像听到阴囊拍在我屁股上的声音,听到床铺发出不堪负重的吱呀响声,听到他伏在我耳边粗重的喘息,听到自己含糊不清的哭喊,伸着舌头软倒在床上,涎水汇成小小的一洼。我被操得看不清东西,满眼糊着泪水,感觉自己像一只狂风骤雨底下黯淡的旧灯泡:被填满时亮起,他拔出去时熄灭。舷灯渺然,颠簸的世界只有明暗两种颜色,也只有我们两个人。

他深呼吸,把我的屁股抬高,整个上半身按进床单里,再发狠地快速抽插十几下,最后抵着甬道尽头内射出来。精液有点凉,我神智不清地抽搐一下,发出一声含糊的呜咽,甚至能感觉到他肉棍上的青筋凸起,磨蹭着燠热的穴肉。他托着我的胯部,维持这个姿势很长时间,阴茎顶端粗大卡住穴口,使得那些粘稠的液体无法外流,我迷迷糊糊地半阖着眼,感觉下腹垂坠下去,沉甸甸的好像真成了他的精液罐子。

夏油杰把抵着我马眼的手挪开,我被圈在他的双臂之间,任凭他抱着我慢慢躺回到一片狼藉的床上。这根被欺负得久了,一时竟然射不出任何东西,可怜巴巴地磨蹭着床单涨得通红。他揽着我的肩膀,在后颈的皮肤上轻缓地打圈,另一只手滑过我沾满淫液的下腹,慢慢地揉捏前端,指腹轻巧地按过精孔。

于是我抓着他的衣领,抽噎地弓起身子慢慢泄出来,大概是射了好久好多,大腿根和床单都成了湿滑黏腻没眼看的一片。我大脑一片混沌地埋下头,想看把杰的床折腾成什么惨样,结果被他揉进怀里,一下接着一下地轻轻拍背,就这样意识模糊,慢慢地睡过去。

“悟?”我听到他沙哑地说,又好像没有——这也难怪,我实在太累了。“……你还醒着吗?”

我没动弹。一方面我浑身上下连一根手指都挪不动了,另外我也明白,有些话对一个清醒的人是不能说出口的。他等了一分钟整,数次吸气吐气,把他那个鲜血淋漓的秘密艰难地吐出来又咽下去。空气里充斥着刺耳的沉默,我在等待一把刀和一个真相。

即便闭着眼睛意识模糊,六眼还在运转,因此我仍然能感觉到他垂下眼睛,目光久久黏在我的脸上。某种热烈的、绝望的感情在他的视线之间升腾起来,跟他的痛苦像两辆车门贴着车门、并驾齐驱的马里奥赛车。我听到他咬紧牙关,牙齿碰擦发出的咯咯响声。

“……没什么。”他最终沉沉地说,一锤定音,“一会我有个任务,地方挺偏远——好像在什么小山村里——大概两三天不能回来。到时候再说吧。”

床垫又陷下去,再弹回来——他撑起胳膊离开了房间。那后来,我数次回想起这些细枝末节,这个床垫浅浅凹陷下去又弹回来的时刻,那是我们的最后,我本人青春放映录像带上的一个小坑,然后整盘磁带光荣卡带,迎来一个不太光彩的尾声。每一次我都会想,如果我从那个陷下去的床垫里弹起来,就像在京都分家榻榻米上那样踢他的小腿,死搅蛮缠地硬要他解释清楚这个“没什么”,一切会怎么样?

总而言之,那之后发生的事情,杀一百余人、叛逃、在新宿远远地遇到变得陌生的他,这些事情要么在咒监会犯罪档案里详实记载,要么我已经原原本本地上报给夜蛾,对此我没有任何可多说的。等我从高专后面的石阶上站起身,拉伸一下坐久了变得僵硬的四肢,打算回寝室睡觉的时候,远远地看到高专后院的晾衣杆上,那张柔软的白床单还在落日余晖下随着晚风飘摇。

临走前,夏油杰把这张沾满体液的床单换下来,扔进洗衣机。我醒了以后便取出来,挂在那根晾衣杆上,结果这两天连轴转任务,加上他的这些……事,竟把这条床单抛在脑后,忘得一干二净。我站在晾衣杆底下,古怪地和一条床单对峙,它就像风中飞舞的一面白色旗帜,一个柔软的投降信号,一个褪了色的吻。很不争气地,我又开始回想这张床单上的故事,想象着一个头发湿漉漉,散发出散装肥皂味道的夏油杰,他轻悄悄地扯下床单,不吵醒我。

但那已经是没有意义的事情。

我盯着床单看了一会,径直走回宿舍。路上经过夏油杰的房间,房门敞开着,粘着两根煞有其事的禁入封条。我听说咒监会那帮秃鹫似的玩意在今天下午已经搜查过他的“罪犯住所”,收缴一批“问题物资”,一些他们暂时搬不走的东西就一片狼藉地散乱在地上。

我看到一张光盘横尸门前,已经摔裂了,在夕阳底下反射出炫目而冰冷的五彩光晕,上面拿红色记号笔写着“重要”,标三个感叹号。我一想到那帮老头子将会严肃地讨论夏油杰的这张邪恶的“重要”光盘里包含怎样的歪理邪说,就忍不住微笑起来。那是我最喜欢的喜剧电影。但不管怎么说,这张光盘已经摔得四分五裂了。于是我抬腿跨过光盘碎片,回自己的房间去了。

那天晚上尤其燥热,房间里像水藻过度繁殖的绿池塘。我正翻来覆去地在床上烙饼,忽然窗外一声惊雷,夏秋交界的第一场暴雨就轰轰烈烈地砸下来,打在高专宿舍的屋檐上,发出敲鼓一样劈劈啪啪的响声。我听了一会,又对着窗外看了一会暴雨的水雾,忽然一拍脑袋。

我一下跳起来,穿着睡衣拖鞋,在深夜的宿舍走廊一阵狂奔,中间踩到该死的“重要”光盘,险些滑一跤摔倒。这等动静当然引起民愤,硝子甩开房门,在我身后远远地骂了一句:“还睡不睡觉了,搞什么名堂?”

我急着冲下楼,三级台阶并成一级迈,大喊:“杰的床单在外面!”

她不吭声了。我顾不上那么多,直接往瓢泼大雨里钻。暴雨就像一千根高高扬起的鞭子,甩在术式生成的无下限上,发出震耳欲聋的齐刷刷雨声。整座高专湮没在密集的雨帘和弥漫开来的水汽之中,我纯粹是凭着方位记忆才跑到晾衣杆底下。忽如其来的一道贯穿伤把夜空扯裂,在惨白的天光下,只剩一根光秃秃的长杆伫在暴风雨里。

树影在狂风暴雨底下惊惶地挣扎着,落叶掠过我的头顶,被风裹挟着吹向高专北方,那里是一座遍布树林的山丘。床单一定是吹跑到那里去了。

这是我第一次尝试在这么大的雨里动用咒术,但愿有无下限,我的脚不至于陷进后山的层层淤泥里。我双手合掌,立即调集咒力,心里想着后山交叠的树冠准备瞬移。

这时候雷声吞没一切,浑浊的声音在低矮的云层和群山之间回响,我松开双手,六眼运转,在令天地震颤的雷声之间捕捉到另一个细微嗓音。我转过身。

“——别找了。”硝子又重复道,声音沙哑。她就站在那,在我有记忆以来东京级别最高的台风里,像片树叶被吹得东倒西歪,被雨水浸透的头发黏在脸上。她和我一样,只穿睡衣拖鞋,手里拎一台手电一把雨伞,伞面业已被暴风雨摧毁,嶙峋的伞骨很夸张地突出来。

我扯着嗓子喊:“你在这干嘛?赶紧回去,我再去后山看看,那家伙的床单铁定是——”

“他不会回来了,五条。”这人怎么那么固执!

“我知道,你先——”

我真的知道吗?或者说,我真的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我一下愣住,在瓢泼雨帘之间和她短暂地对视,硝子缓慢又坚定地摇摇头,随后被风吹得一个踉跄。我走过去扶住她湿淋淋的胳膊,无下限术式随之延展,狂风倏地静止,将雨点和掉下来的残枝败叶打开。

等到硝子洗完澡,时间已经到了后半夜。我坐在楼梯口,手里把玩着一截树枝,屋外雨也将停,啪嗒啪嗒打在台阶上。她正拿毛巾裹住头发,看着洗衣机的滚筒一圈圈周而复始地旋转,我忽然说:“一看到那家伙笑,我就浑身难受。两年前我跟你说过这事儿,你还记得吗?”

她没搭腔,只是从轰隆隆的洗衣机那里回过头,表情复杂。

我又说:“你那时候说,我得了绝症。你是不是……”

她打断我:“我没想过,从来没有。没人能预料到这样的事,五条,即使你是最强也一样。”

不,我心想,我本可以。这并非因为我是最强的那个,而是因为我们同是最强,我爱他,他也爱我,在那间“罪犯住所”里最后的一分钟,他痛苦地把他的秘密如同刀片一般吐出又咽下的时刻……我本可以,我本可以!为什么我没有追上去呢?这时候楼梯口旁边忽然闪烁一下,我才发现夜蛾房间的灯还亮着,丝丝灯光透过底下的门缝渗出来。

“他忘关灯了?”我问道。

“笨蛋。”硝子用口型说,“他也睡不着吧。一连几天了,我半夜溜出去抽烟的时候,灯都亮着呢。”

“哈?夜蛾吗,那个肌肉脑袋?”我问。硝子露出无奈的表情。

“听说,本来下周就要正式任命他做校长了。结果出了这样的事……夏油跟你不一样,不是什么世家的小孩,是夜蛾一手招揽过来培养成特级的,结果……三个特级,一个不接任务,一个跑去做杀人犯,他心里难受姑且不谈,咒监会那里早就闹腾得乱套了吧。”

我看着她的手指缠住毛巾又松开,忽然明白过来狂风骤雨之间闪过的诘问是什么意思,才懂得“他不再回来”这件事对我们,对我都意味着什么。当我放弃去找那张床单,转身拉住踉跄的硝子回屋时,关于要肩负什么,放弃什么,我就已经做出了选择。——因为你是五条悟,所以最强?还是说因为你最强,所以才是五条悟?我的目光从她困倦的面容前移开,掠过夜蛾紧闭的房门,望向翻滚着铁灰色的阴沉夜空,忽然感觉到呼吸变得沉重,就像一片被雨水浸湿的羽毛,向漆黑的大地垂坠。但我并不感到茫然。

某人曾说过,我是一个危险的庇护信号,“就像太阳一样”。我在任务里有意无意保护过的人不可胜数,但这次不同,我忽然感觉到足以掀开旧屋顶的力量,那强大和如影随形的分量:在滚滚的大洪水之中,有人要挥动刀斧,为同僚和后辈们劈凿出一条方舟的责任。像太阳一样。杰也有过一样的心情吗?我心想,却并不期待一个回答。我要自己去找这个答案。

夏天结束了。

18 个赞

太阳的时间

“有时候,我感觉做太阳真是糟透了。”我说。

“为什么?”夏油杰问,没去关心为什么我忽然把话题从暴龙兽进化引到这里来。那时候我们十六岁,把手机关机人间蒸发,正躲在任务地点隔壁的快餐店里大吃芝士巨无霸汉堡。小店里空调坏掉,我看到汗珠从他的脖颈淌下来,流进喉结底下那个小小凹痕里,闪着幽微的光。

“你想,”我说,把嘴里的牛肉饼咽下去,“太阳把大大小小的行星都照亮了,把它们全看一遍,唯独看不到它自己,这多惨啊?”

夏油杰若有所思地看着我。

“干脆你也做太阳好了,”我又拆开一个汉堡,随口说道,“两个太阳,就像镜面一样对称,那多有意思啊!”

他笑起来:“天上怎么能有两个太阳?”

怎么就不能?可我嘴里塞满了汉堡,只能发出恼怒的呜啊声。他问我,有没有听说过旅行者1号的故事?那是一架美国在1977年发射的人造飞行器,发射时恰逢176年一次的行星几何排列,只需少量燃料进行航向调整,其余时间可以利用各行星的引力在星间平稳滑行。如今,它已经在茫茫宇宙空间拍摄相片,执行任务快要三十年,比我们的年纪还要久得多。旅行者1号携带了一张铜制磁盘,目的是向“外星文明”传递人类的问候。

“我就要带着这张磁盘。”他说,把汉堡的包装纸团起来捏在手心,“装上太阳的各种照片,等我遇到你,就原原本本地把照片给你看:你是方的圆的,红的绿的,挂在宇宙的哪个位置。……我会全部告诉你。”

这时候汉堡、小店里嘈杂的流行乐和夏油杰都忽然化作泡影消失,我猛然惊醒过来。小型飞机就像一颗陨石,直直砸进荒废的沙土地里,扬起铺天盖地的黄沙,乒乒乓乓地敲打着舷窗。广播宣布飞机成功抵达乞力马扎罗机场,机舱里响起一阵稀稀拉拉的鼓掌和欢呼,庆祝飞机成功降落。

我环顾四周,晕乎乎地反应过来现在是2018年新春伊始,坦桑尼亚正值旱季,大地龟裂冒烟,我带着学生来这,寻找夏油杰在盘星教的旧部。旅行者1号仍然在阒寂冰冷的星际空间穿行。

五年以前,它越过太阳圈,脱离这颗燃烧着的恒星的支配,迈入深空。一周前的平安夜,夏油杰发动名为“百鬼夜行”的暴乱被镇压,他本人被我杀死,一击毙命,没有反抗,也没留下什么值得记住的遗言。现在,汗味、水果腐烂的味道和彩色烟雾刺鼻的化学气味在燠热空气之下混合发酵,我们从座位上站起来,用力拍着巴掌,大笑出声,庆祝自己仍然活着。

米格尔其人并不难找。既然百鬼夜行那天晚上我能把他放走,就自然能循着咒力痕迹把他找出来,再轻轻松松拿饶命恩情威吓一通,再加上那么一点点武力震慑,他们就同意了留下忧太。这帮人汗出如浆,拼命拿眼神示意忧太救命,我这学生咒术造诣不赖,可脸皮忒薄,经不住央求,面露难色地来劝我少说两句。

“哎呀,忧太你太善良啦。为师这是怕你在这人生地不熟,受人欺负!”

“这是谁在欺负谁啊?!”米格尔大声吐槽。

总而言之,忧太搬进米格尔的屋子,我作为人民教师帮着搬了两件行李上楼,那是一排闲置放着陶瓦罐子的空房间,房梁都是现成的木桩子,窗棂上挂着随风慢悠悠飘起的白色纱帘,床头是藤编的。陈旧的房间和附着其上陈旧的咒力残秽,太过微弱,几乎散佚在太阳暴晒下,凭着一双六眼都要感知不到。

我记得他有个咒灵,能拴在床架上当床头灯使。那只咒灵去了哪里呢?我想象着他靠在床边读书的模样,长发散着潮气,指间滑过书页的声音像鸽子扑腾翅膀。——你最后还有什么话要说?夏油杰,我们已经走了太远,太远了。

我把学生的行李放下,回头看到米格尔站在二楼的露台,对着落日抽烟。我走过去,他没讲话,往旁边挪了挪身子,很是不计前嫌地邀我共赏风景。我正心烦意乱,一时想不到话说,他跟我也从来没有任何好话要讲,露台上一片死寂,扎人的沉默嘶喊着,喊第三个人的名字,一个死人的名字。

他吐出一口烟雾。这样吞云吐雾的阵仗我向来受不了,也讨厌烟草的臭味,于是打算趁早回房间了。我动了动,米格尔大概误会,本着一种不能吃独食的高尚心态问道:“来一根?喀麦隆的烟叶,好抽。”

“我不抽烟。”我说。

这下他吃惊地把视线从地平线的落日上挪开,扬起眉毛打量着我,说道:“你不抽烟?我以为你也……”

他及时把话音掐了,撇嘴叹了口气,露出一副古怪表情,眉毛向内拧,嘴角下垂,反正不是那种我很熟悉的恐惧的神色。也什么也,夏油杰身上坏毛病一箩筐,和我有什么相干?

“他偶尔得闲,就来这儿住,在这里抽抽烟、看日落。”米格尔过了一会又说,“他说这地方人烟少,乐得清净,还有长相滑稽的咒灵。”

我盯着他,忽然读懂他的古怪表情是什么意思。十年以前风雨交加,硝子从一排轰隆作响的洗衣机前回过头看我,那是如出一辙的神色。他们可怜我。可怜我?一周以前,倘若我的咒术偏离一毫米,他就被我埋在东京钢筋混凝土玻璃写字楼的仿真圣诞树底下了,现在他全胳膊全腿,站在这吞云吐雾,可怜我。恬不知耻。可怜我?那是网球比赛权当安慰的亚军奖杯托盘,只有失败的人才会被怜悯,而我一生未尝败绩,无论对面是谁。我捏紧拳头,想象着飓风般的狂怒漫上四肢。

但终究没有,它们匆匆涨起,又像潮水般褪去了,留下的只有一个空洞。那些热烈的情绪,不论狂喜还是盛怒,都被某个人可恨地抽走,随着圣诞清晨的融雪消失了。

我伸出手,硬梆梆地说:“烟,给我一根。”

“看着你抽一口,咳得惊天动地,然后浪费掉这么好的烟?算了吧,没用的。”他瞥了我一眼,“不过,我还真有东西要给你,他的东西,你收不收都无所谓,不想要就扔了。他一定也是这么想的。”

他掏出个雪茄盒,长方形的。我接过去,他又说:“那个乳臭未干的小咒术师,我和拉鲁会看着的。这下是真的两清了,五条悟,事办完了就早点回去吧。”

他说完就离开了露台。雪茄盒重量很轻,想必这家伙的遗物不是什么价值连城的非洲香烟。我打开盒子,抖出一沓落叶似的照片,那一瞬间我还以为那是高专的老相片。这些玩意太消磨志气,我很不争气地手一抖,最上面那一张掉到地上。背面用遒劲的笔迹写着:“2012年8月25日,探索者一号进入了星际空间。”

——我就要带着这张磁盘。他说,在一个燥热的夏天,手里攥着的汉堡包装纸散发出牛肉饼和芝士的香味。

我把它捡起来。那是日落的照片,其他几十张也一样,一些旁边有火烧云,一些没有,一些底下草木丛生河流淙淙,一些大地枯槁,密密麻麻的创口那样皲裂开来。照片背面一一标着日期,偶尔写一两句话,大多数时候保持沉默。我一张张翻过去看,想象着一个道貌岸然的邪教头子一笔一画地写下“今天太阳很大很圆”这八个字,忍不住狂笑。这东西很没营养,很像小孩子。很像一个神色紧张、掌心汗津津的十七岁高中生。——你是方的圆的,红的绿的,挂在宇宙的哪个位置。……我会全部告诉你。

我一直都知道的。

我放下照片,向露台外望去,看到地平线尽头巨大的落日,顺着奔腾的云点燃了整片天空。在沸腾的金红色云浪底下,太阳独自裹挟着火焰,一点点沉向黑漆漆的大地。家里的老人们管此时此刻叫“逢魔之时”,唠叨说黄昏时刻百鬼出行、徘徊人世,最容易摄人心魄。而如今我呢,站在现世隐世的边界线上,孤魂野鬼,忽然明白自己归属于哪里,也同时不无悲哀地明白,自己再也去不了那个人的身边。我想要追上他。

我不为任何事情感到后悔。但唯一一次地,杰……我感到挫败。

我仰面躺在榻榻米上,无所事事地瞪着天窗,鸡骨头月亮的位置在云层之间缓慢移动着,我盯着它判断梦境的时间。我该讲的故事已经讲得差不多,离天亮居然还有整整三个小时。做老师带学生的时候一直睡得不够,各种光怪陆离的梦境总是匆匆中断,现在好不容易有了睡饱的机会,却陷在这么一个百无聊赖的梦里!

平安夜前的这几天,我一直在梦里回到京都府邸。这里是我作为咒术师的起点,夏油杰做玉子烧的地方,见证过一切错误和一切正确,它或许也将成为一个终点。过去的三个晚上,我也躺在这里,把脸泡在青灰色的鸡骨头月光底下,听着那些干枯的五条家老朽们窸窸窣窣地鱼贯而入。对这些老人的脸我实在一点印象没有,因此在梦境中产生了一系列微调,他们中的很多人现实中已经死了几百年了,有人可能还靠呼吸机勉强活着,我也说不准。

总而言之,梦境里的所有人跪倒在我面前,跟我六岁时的记忆如出一辙,言辞恳切,声音凄厉。您的的确确是史上最强大的咒术师不错,他们几乎流着泪说,可那是两面宿傩,那怪物就是咒力之源头、洪荒宇宙之本身,再技艺精湛的航海家,该怎么杀死大海呢?家主,请您三思啊!

我明白过来,鏖战在即,捎来这些警告的不是别人,正是我的六眼。它由五条家代代相传,继承了所有先祖的所见所思,以及面对前所未有的敌人最为原始的情绪,恐惧。这时候为首的老人忽然向前一步,一头枯草似的白发,暗淡浑浊的双眼狂乱地张大,勉强可以推测它们曾经是湛蓝色的,他说:“你不应该,你不应该!”

我摸到什么东西硬乎乎硌得慌,于是把它从身下抽出来。那是前任六眼的遗作,翻开到最后一页,一切微言精义和胡言乱语在“恐怖啊,恐怖”的尖叫中戛然而止。在无数个类似的夜晚下,我曾阅读并反复揣摩这些古老卷轴,它们的作者现在就在我眼前,怒目圆睁地望着我。

他说,恐怖啊,恐怖!

二十年前,我把母亲的照片胡乱塞回档案库的厚相册里,匆匆逃回房间。那时候的我以为,在度过漫长到令人生厌的岁月以后,自己也会留下这样的遗书,也会成为这些干瘪老朽的其中一员,对着我以后的下一任六眼,神神叨叨地述说这些恐惧,咒术之道的恐怖、人心的恐怖、他人的恐怖、自己的恐怖。

现在,距离我的二十九岁生日刚过去两个礼拜。我撑起身子看着他,这位神色惨败的至高六眼咒术师和纯粹的疯癫之徒,只感到心情平静又温和。我明白我和他流淌着相似的血液,我继承了他的才能和天赋,却能成为截然不同的人。正如曾经有个古怪的家伙问我,因为你是五条悟,所以最强?还是说因为你最强,所以才是五条悟?

我怀有过很多野心和愿望,有些通过钻研实现了,有些得到了天赋和血脉的赠予,也有很多还没来得及实现或者永远无法实现,但现在,它们已经不再重要了。某人说过我像太阳。我杀过很多人,也救过不少人,培养过好几个勤奋而善良的学生,他们会迅速地成长起来,在战后成为珍贵的“未来”。

十余年前的那个夜晚,就在这间如同搁浅大船般的和室里,我不可救药地爱上了某人。从中我了解到这世界上竟然存在着如此纯粹又毁天灭地的力量,也明白爱将如何塑造一个人,又将通往何方。现在,我有了要去做的事情。我会追上他。

我注视的东西可远远不止一轮鸡骨头一样的月亮。

我松开握着卷轴的手,那些扯碎了的纸页,连同着眼前跪伏的一群人都在一瞬间悄无声息地消失了。梦境重新变得空荡荡的。我独自一人,闭着眼睛徜徉在黑漆漆的和室里数着分秒流逝,想象新宿的混凝土森林,玻璃楼面反射着炫目的日光,而我会迎来一场不问前路的酣战。

和室的门被悄悄拉开,柔和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我根本不需视物,仅凭着本能的怦怦心跳就能明白来者是谁。身边的榻榻米几不可察地凹陷下去,我很熟悉这个席垫凹陷的瞬间,十年以前,它曾宣告我青春的尾声。而此时此刻,我们要再次启程。

我微笑起来。

END

31 个赞

REF:
“恐怖啊,恐怖!”来自康拉德描写刚果殖民时期的小说《黑暗之心》,是库尔茨少校死前怒目圆睁的遗言:“HORROR!HORROR!”
“旅行者1号”(Voyager 1)是美国国家航空暨太空总署(NASA)研制的一艘无人外太阳系太空探测器,重825.5kg,于1977年9月5日发射,部分功能截至目前依然正常运作,并持续与NASA的深空网路通讯。它是有史以来距离地球最远的人造飞行器,也是第一个离开太阳系的人造飞行器。2012年,旅行者1号离开太阳圈,进入星际空间。

3 个赞

看似波澜不惊 通过五的视角娓娓道来 又走了一遍来时路 看到他还是幼年时期 看到他和杰的那几年 我总觉得他两的心是残缺的 只有合在一起才是一颗完整的 杰走了以后 五就成了无悲无喜的神 充满了人外感 决战前夕 他好像准备好了一切 身上好像充斥着【虽九死其犹未悔】你终于追上他了:smiling_face_with_tear:

2 个赞

太震撼了……

小五…是毒蛙是太阳,第一视角实在太痛了,补充的细节让爱和遗憾都更加生动,从鸡骨头月亮到床单,而长大后的时间他更是处处留痕,前后的呼应太棒了,好完整的结构:face_holding_back_tears:

1 个赞

像是在看一篇日式散文

1 个赞

读完第一感受,夏说了很多庞大的精妙比喻,但是五最能记住的其实是那些细碎幸福的日常。比如说玉子烧,窗外的景色,搞笑影碟,夏带给他的幸福感受。
本来以为五既然作为太阳的意象,又看到出现的月亮,总让我想起之前wb上有人说的
“月亮代表的金属元素是银。很多人觉得月亮这个意象代表着残缺、悲凉,其实它本身的意思衍生出来是错乱癫狂、疯狂得不可一世,拥有能够震慑世间一切生灵却又令人看不清摸不透的痴狂。并且它本身有一定的宗教性,这就使月亮的疯狂更多了几分在神明的审判下肆无忌惮毁灭的滋味。”
这一切都发生在一轮静静的明月之下,咒术回战本身的世界观、夏五本身多方面的设定也与佛教息息相关,想必多年以后对于五来说,虽然月亮依然如“鸡骨头”一般,在杀死老橘子的时刻也终于窥见了这份月背暗面中的坑洞、疯狂和不堪吧。

而夏说五是太阳,他并没有成为传统爱情故事里为了爱情而自我奉献的殉道者,没有做拥有蜡烛翅膀的伊卡洛斯,无限靠近太阳然后陨落。
他是旅行者1号,有自己的独立完整故事线,为了自己的理想可以无畏地进入深空,他并不是被动的、某种留给世人缅怀的凝固符号,他的一生、他的思考都是主动的、栩栩如生的,他搭建了自己的舞台,描绘自己的故事,从来没有在如此逆境中还能够主宰自己命运的人不是吗?
五被夏定义,但并没有完全被他覆盖,他记得自己是太阳,能够为他人建造方舟,但也不执着于成为永恒的太阳,因为他更因为被夏带来的庞大的爱与震撼所驱动,找到了自己真正的非世俗而遵循内心的道路与答案。

爱是虚无的,爱是好东西吗?
就像五身旁陷下去的坐垫,天上的月亮,玉子烧的味道,他不会再去追寻暴风雨里面无法寻回的那条床单,他会托举容纳这份巨大的爱。
最后还有一点其实刚看完我脑子里是:但是先看完想到的不知道为啥是,果然夏油杰是文科生,五条悟是理科生。
夏油杰知道记录下太阳的样子,人类探索宇宙的时刻也许有一天作为痕迹被五看到、被更多人知道外面还有更大的世界,但是五抬头凝望夜空想着月亮像一块被啃得干巴的鸡骨头www
感谢带来这么好的作品,太爽了!

6 个赞

还有一点怪物的解读漏了
高专时期尚且算是无忧无虑的青少年在美丽的月光下仰望月亮,夏把五比作太阳、说做个怪物也没什么不好的。
夏说当个怪物也没什么不好,就像是对着五说,也像在劝解自己面对内心,迈出面对自我大义的下一步。

6 个赞

啊啊啊看行文风格精准识别了老师:sob::sob::sob:好震撼

看完只觉得百感交集,太震撼了,又觉得好难过。

1 个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