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演员au｜一个因戏生情的小故事
“他就是另一位男主角。”
夏油杰顺着助理指的方向看去，外景中央的樱花树下，白发蓝眼的男子穿着一件月白色衬衫，正靠在树干上低头看手机，神情有些懊恼。月光洒在他的肩膀上，并不是很亮，和氛围灯的光线混杂在一起、分不清楚。这是五条悟的第一个单人长镜头，导演喊“卡”了之后他才抬起头，与夏油杰的视线相撞。
夏油杰在来之前就看过五条悟的照片、杂志、参演作品等等，但是见到本人的感觉还是很不一样的。他形容不上那是种什么样的感觉，总之整个人都呆了一瞬，被导演叫了自己的名字才回过神来。
“听说这位五条先生不是很好相处……夏油，你应该没问题吧？”
“嗯。”
夏油杰虽然默默记住了助理的忠告，但实际情况里他似乎根本用不上。五条悟看到他走过来，第一个动作是扒拉掉粘在他头顶的樱花花瓣，距离一下子就被拉近，两人好像都没有反应过来。夏油杰往后退了一大步，堪堪扶住身旁的设备：“……谢谢。”
“没事。”
五条悟没和他多说什么，转身去补妆了。夏油杰望着他走远的背影看了一会儿，接好助理递过来的剧本，去和导演还有别的工作人员打招呼。
今天和五条悟拍的第一场对手戏是初遇。他们要演的桥段说来也算俗套，失意的、年轻气盛的画家恰巧碰上阵雨，身体被淋成落汤鸡的同时心情也被浇了个透心凉，而正下班赶回家刚好路过的好心作家在便利店买了一把雨伞，偶然间瞥见站在公园里淋雨、且疑似凹造型的中二陌生人，最后没忍住上前将伞借给了他，从此开启一段令人哭笑不得的感情纠葛。
便利店是剧组提前包好场的，就在樱花树的不远处。五条悟拉开玻璃门，冲到放着冰柜的角落，试图立刻买一瓶果汁，被他的助理手忙脚乱地拦了下来：“五条先生，这里现在不能买东西。”
“哦……”
“五条先生，你应该继续站在樱花树下面。”夏油杰看他完全没有要自己走出去的打算，只好上前提醒。五条悟笑嘻嘻地点了点头，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自顾自走出去了，他的助理——好像姓灰原——对夏油杰表示了感谢，便又跟了上去。
一切准备就绪，夏油杰撑着伞走进了雨幕中。视野里，月亮的光线几乎淡得看不见了，人工降雨反射着聚光灯的光线，有些晃眼睛。五条悟站在黑暗处，按道理来说夏油杰应该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他旁边的路灯刚好能很巧地照亮五条悟的侧脸，夏油杰一时之间忘记自己的台词是什么，只记得感叹“好漂亮”。愣神的瞬间，五条悟朝他挑了挑眉，剧本上没写这样的表情，但五条悟觉得夏油杰的反应就应该这么配。等夏油杰重新进入状态——也没有过很久——他走到五条悟面前，说出第一句台词：“没带伞吗？”
五条悟心说导演这选角确实选得很好，夏油杰的眼睛抬起来看他的时候他的心莫名悸动了一下，他清楚地意识到这不是属于佐藤君的心动，而是属于五条悟自己。不过他好歹也是专业演员，剩下的对手戏当然是轻松地、没露出一点破绽地录完了，只是在结束的时候转身转得快了点，仿佛在逃避夏油杰的眼神一样。
……怎么了？
夏油杰下意识觉得五条悟有点不对劲，但具体哪里不对劲他也说不上来。还没想出些所以然，他的助理七海建人走到他旁边将矿泉水递给他：“今天还剩下两场戏就能结束了。”
想要下班的心情简直呼之欲出。
夏油杰笑了笑，没说什么。他往五条悟的方向看了看，试图找到机会在开拍之前和五条悟先对一下台词。作家早川君说话总是文绉绉的，有时候略显矫情，画家佐藤君则心直口快，一点都没有艺术家的感觉。他将剧本直接翻到告白的那一页，盯着自己早就看过、但是再看一遍还是觉得太扭捏的段落，最终还是走到五条悟面前。抛开演员的身份，他本人还是更喜欢简单一点的表白台词，直截了当地表达自己的心意……
“夏油老师，有什么事吗？”
看到他走过来的五条悟发出了疑问。不知为何，夏油杰先假装很忙地乱翻了几下剧本，才开口道：“没什么，就是来找五条老师对一下台词。”
工作状态中时间过得很快。剩下两条都是一遍过，七海建人如愿以偿没有加班，开开心心地给夏油杰收拾东西去了。正要离开的时候，夏油杰听到身后传来五条悟和他的助理谈判的声音：“现在能去买果汁吗？”
“不行……五条老师，等会儿回酒店一定给你买果汁！”
“这还差不多。”
夏油杰想要转过去和五条悟打声招呼，但不知怎的，直到他坐上了保姆车，那句“再见”都没有说出来。
夏油杰认为他和五条悟的第一次合作一开始算得上很顺利。对手戏基本上不会反复ng、对于角色的理解也大致相当。但直到早川君和佐藤君的暧昧期来临，五条悟演戏上的缺陷也逐渐暴露出来——他根本不会演任何感情戏。
佐藤君搬进早川君家里之后的第一场戏五条悟就重拍了五次。第六次的时候他脸色不太好地将剧本拍到桌子上，灰原雄就立马赶到导演那里好说歹说了一顿，让这场戏推迟半个小时再重新拍。五条悟一个人窝在化妆间里不出来，夏油杰想了半天，轻手轻脚地打开门，对他说：“五条老师，我进来了。”
……也没给我拒绝的机会啊。
五条悟像个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瘫在椅子上，眼睛直直盯着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什么。
“五条老师，你以前从来都没有演过感情戏吗？”
“……没有。”
难怪。夏油杰扶起化妆台上东倒西歪地放着的几瓶果汁，打开其中一瓶，喝了一大口：“其实我也没有，但是我受过这方面的训练。五条老师，我认为我们可以在演戏之外的其他时间多做一些练习。”
“什么练习？”
“情景练习。比方说，如果现在是五条老师你暗恋我的情况，那么你应该怎么办呢？”
“……我怎么知道。”
五条悟耳朵的轮廓红了一圈。
夏油杰耐心地为他解答：“暗恋一个人的话，发现他靠近的时候会不自觉地紧张。如今我们在一个封闭的环境里，所以你的第一反应应该是往后退……”
五条悟闻言，乖乖地往后缩了缩脖子。
夏油杰不禁失笑。传说的混世大魔王，如今在他面前乖巧地询问：“然后呢？应该怎么演？”
很奇妙的感觉。
他继续往下教：“这时候我会疑惑：五条君，为什么要往后退呢？于是我就会凑过来。接下来，你应该要摁住我的手，阻止我的动作……”
五条悟一一照做。他握住了夏油杰的手心，温热的触感让他愣了愣。夏油杰手上的果汁瓶盖没盖牢，在他松手的时候摇摇晃晃地渗了一些果汁出来，洒在夏油杰的手掌上。那黏黏腻腻的感觉并不好受，夏油杰连忙将自己和五条悟交握着的手抽了出来，颇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抱歉，我疏忽了。”
五条悟一句多余的话也没对他说，只是耳朵仍然红红的：“情景练习，可以每天都有吗？”
“什么？”
“……没听到算了。”
夏油杰失笑，收起了自己无伤大雅的玩笑话。
“当然可以，乐意奉陪。”
出了化妆间之后，五条悟拍这场戏的第七条终于过了。导演高兴地拍了拍五条悟的肩，被他一把推开也不恼：“五条老师，演技突飞猛进啊！”
五条悟低着头没说话，倒是夏油杰，今天不知道第多少次莫名其妙地笑了起来。
情景练习进展得很顺利，早川君和佐藤君的故事自然而然拍得非常流畅，使得接下来几个星期剧组的效率都非常高。两位主演第n次溜到角落里偷偷对戏的时候现场没有一个人管他们，用七海建人的话来说，“他们说五分钟小话，下一条就有百分之九十的概率一遍过，何乐而不为呢？”
今天五条悟的脸又是红扑扑的。夏油杰发现，自从他给五条悟开小灶之后，五条悟脸红的频率比戏里早川君为了佐藤君晚上不睡觉熬夜写情诗结果第二天还要全都扔到垃圾桶的频率还高。五条悟站在楼梯与楼梯之间的平台上，夏油杰往下站了一阶，使得自己只能仰视面前这个人：“五条老师，继续练习吧。”
“今天的奖励是什么？”
练习得久了，五条悟还学会了一项新技能：得寸进尺。夏油杰知道，自己不说出点奖励来五条悟是不会配合的，于是他说：“给你买果汁。白桃味的怎么样？”
“没听清！”
夏油杰又踏回了上面一阶阶梯，凑到五条悟耳边，小声说：“给你买果汁，白桃味的。”
五条悟的后背一下子绷直了，手不自觉地握成了拳状。窗外有一盏路灯，昏黄的灯光洒在夏油杰脸上，照得他眼睛幽邃又明亮。
“好。”
五条悟觉得，今天的情景练习已经结束了——再不结束，他的脑袋就要冒烟了。
拍了一个月，终于拍到了早川君鼓起勇气向佐藤君告白、然后两人幸福地拥吻的桥段。开拍之前夏油杰和五条悟不出意外地又跑到角落进行情景练习，但今天的氛围和以往很不一样。
“我……我是第一次拍吻戏。”
“……我也是。”
两人在诡异的沉默中不约而同地别过了脑袋，一个人看向了黑漆漆的树丛，一个人抬头望黑漆漆的天空。早川君选择的告白时间同样是个夜晚，没有下雨，月朗星稀。浪漫细胞充足的主角准备了一整套惊喜，烟花、彩灯、玫瑰，什么要素都没缺少。夏油杰看着称得上是晴朗的夜空，捂住了自己的心口。
这是早川君对佐藤君的心跳，还是夏油杰对五条悟的心跳？
夏油杰自认为是经验老道的演员，但此刻他也分不清。直觉告诉他，五条悟探究的视线就在不远处转了个弯重新朝向他，青涩的，雀跃的，很明显不是专业的演员面对自己的工作搭档时的眼神。
“说真的……一开始我根本没想过自己会接这样的剧本。”
五条悟率先打破了沉默，以一种自嘲的口吻开始说起自己没进组之前的心路历程。
“虽然现在很流行演这种电视剧，说是卖腐很吃香？但我还是很……”
“那为什么后来又接了呢？”
夏油杰第一次不太绅士地打断了五条悟说话，有些急切地问。五条悟又偏过头，但这次没有停下话匣子：“我也不知道。”
“……”
面对这样一个无厘头的答案，夏油杰不知道自己应该作何表情。五条悟似乎也被自己的回答逗笑了：“很奇怪不是吗？但这就是事实。我自己也搞不懂。”
“……其实，我有点理解。”
五条悟把头转过来看他。夏油杰伸出手揉了揉五条悟拾掇规整的头发，将造型师精心打扮的发型揉得一团糟之后又举双手投降装作无辜的样子：“五条老师，你看起来很紧张……放松一下。”
五条悟知道夏油杰是在转移话题，但他没有拆穿，反而接过他的话茬：“夏油老师，我也有一个独家的放松方法，你要不要试试？”
“什么？”
趁夏油杰好奇地将头凑过来的时候，五条悟飞快地亲了他的脸颊一下。唇瓣柔软的感觉一触即分，夏油杰简直就像被美杜莎看了一眼一样定在原地如同石像般一动不动，而五条悟早就一溜烟跑没影儿了。
这算什么？这绝对是五条悟对夏油杰的吻而不是佐藤君对早川君的吻吧！
回到聚光灯下的夏油杰仍然觉得自己的脑袋晕晕乎乎的。站定在他对面的五条悟一脸正色，仿佛刚刚发起袭击的那个人是他的第二人格蹿出来了一样。开始演戏之后，夏油杰快速调整了自己的状态，强迫自己回到早川君的情绪里——激动、紧张、小心、兴奋。
倒也是和真实情况下的他重合了呢。
所以他的表演天衣无缝，除了脱口而出的人名有点问题之外。
“悟……不对！”
导演及时喊了“卡”。夏油杰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向五条悟道歉：“不好意思，五条老师。”
“……有什么好道歉的，我喊错名字的情况也不少啊……”
五条悟的眼神闪躲，看起来比他还要心虚。
第二次开始，夏油杰顺利地、富有感情地演到了早川君即将说出那句“我喜欢你”的前一刻。
“……今晚的月色真美啊。”
夏油杰突然抬起头，看向了挂在天边的圆月。五条悟不明所以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见在场没有一个人停止这段已经出现错误的情节，回应道：“是啊。”
今晚的月色确实是客观意义上的美丽，不仅仅是夏油杰突发奇想想要引用一下名人名言而已。不过这句话也确实是一句快要被用烂了的告白词，于是导演、编剧、以及其他工作人员都选择了静观其变。
然而意外总是要比惊喜先发生。最近确实是阵雨多发的季节，在夏油杰和五条悟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两人双双被淋了个透心凉。夏油杰比五条悟的动作稍微快了一点，他脱下大衣，将它披在自己和五条悟的头上，跑回了旁边临时搭起来的摄影棚里。其他人在急急忙忙抢救设备的时候，夏油杰反倒趁别人不注意把五条悟那么大一个人塞进了角落没挂几件戏服的衣柜里。五条悟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一边疑惑地照做一边出声问他：“杰，你干什么？”
夏油杰认为自己现在神经兴奋得有些超出了常理。他维持着手上奇怪的动作，反问道：“悟，你觉得早川君对佐藤君是一见钟情呢还是日久生情呢？”
这算是……情景练习中的随堂测验吗？五条悟思考了一会儿，认真地回答：“应该是一见钟情吧……不然为什么会莫名其妙捡一个大男人回家？换我我肯定不会啦，我只会……”
我只会捡杰。
这句话“恶心”得有点不符合五条悟的认知，他默默吞下了这句话，惊讶于自己竟然想说这种换以前绝对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的东西。
夏油杰看起来是在思考，可实际上双眼甚至没有聚焦。他扒拉开即将飘过来挡在五条悟脸上的佐藤君的常服，在五条悟的额头上印下一个吻。
五条悟呆在了原地。
没有人能够分析此刻夏油杰的心路历程，因为那是完全混乱的、毫无逻辑可言的。他的脑海里似乎只剩下了一句话：
今天是要和悟接吻的，不能被打断。
突发事件过后，告白的这场戏在隔天进行了重拍。夏油杰和五条悟在酒店“冷战”了两天之后，又站到了面对面。
说实话，夏油杰并不觉得这算什么冷战。以前的他们，除了情景练习之外也不会多说什么话——尽管他们就住在紧挨着的两间房间里。但五条悟心里就乱七八糟想了一大堆了——
“这是早川君对佐藤君的吻吗？”
“……不是。”
那天夏油杰是这么对他说的，结果说了之后又一副翻脸不认人的样子。如果是原来不通情爱的五条悟，一定觉察不出夏油杰的逃避、并且能就此放过他；但现在的五条悟是夏油杰亲手通过一次次情景练习而教会了什么是爱情、怎么去爱的完全不同的五条悟，他对夏油杰这几天的所作所为表示——强烈谴责！
于是他气呼呼地不想去看夏油杰的眼睛。
而夏油杰则面无表情地、无限趋近于机器人地念出了那句“我喜欢你”，成功地ng了好几次。
“夏油老师，早川君怎么会是这种情绪呢？你得找一下那天说‘今晚月色真美’的感觉……”
夏油杰努力想要去寻觅那一天的、和五条悟仿佛心跳共鸣的感觉。可惜的是，因为他的胆小鬼一般的逃避行径，那种火花似乎已经在他和五条悟之间消失无踪。今晚的月亮明显弯了些、黯淡了些，夏油杰望向五条悟的眼神也明显有些迟疑。
“……你到底怎么了？”
在与之前一样的情景练习时间里，身份倒转，换五条悟来教夏油杰了。夏油杰眼神闪躲着，最后还是主动拉住了五条悟的手，带他回到了早川君准备告白的天台上，这次还是趁着其他人都没注意的时候。
“悟，还记不记得我问你早川君对佐藤君是一见钟情还是日久生情吗？”
“当然记得了。”
夏油杰深吸了一口气，继续往下说：“现在我明白了，或许日久生情就是后意识到的一见钟情。”
五条悟呼吸滞住一瞬。
“比方说，今晚的月色真美，是我第一次见你就想说的。遇到你之前，我也没想过真正的爱情是什么样，只会用在表演学院里学到的那些技巧来表演爱情，但是碰上你之后，情景练习都变成了……真情流露？哎，这话文绉绉的，以前的我绝对不会说……
我知道，自己是在演早川君对佐藤君的爱情，但是吻你的那一瞬间，荷尔蒙不会骗人——这是属于我自己的本能反应。”
天台的栏杆旁边放着一瓶果汁，不知道是布景时放的道具、还只是工作人员忘记收走的物品。夏油杰松开它的瓶盖，任凭几滴果汁滴在他掌心里，黏黏腻腻的。
“第一场戏里，悟，你穿着月白色衬衫站在樱花树下，月光洒在你的肩膀上，并不是很亮，但是很美。那时我听着自己的心跳声，还完全没有意识到那是属于我本人的心动。
现在我意识到了，我喜欢你。”
这次，五条悟可以确定的是，不是早川君对佐藤君说的“我喜欢你”，而是夏油杰对五条悟说的。
F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