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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向 情节有捏造
灵感来源:电影名《升空的焰火,从下面看还是从侧面看?》,因此想描述出夏五两个人对同一事物,花火的不同看法
正文:
五条悟一直认为夏油杰是一个不识风趣的男人,从少年时期便是如此。
在他们还是普通的同学关系时,因为同岁且实力相当,两人被分配在一组去执行任务。处理咒灵不难,但在杳无人烟的森林里找到它着实花了许多时间。
眼见事成以后,天都黑了,精力耗去大半。懒得再走几公里的路到镇子上住了,两人决定就在这里过一夜。
枕着手臂躺在相对柔软的草地上,他们保持着一米的距离,不知道聊些什么,尴尬沉默的功夫,便靠望天打发时间。
他们的运气很好,误打误撞就碰上了一场流星雨。
夜空中镶嵌的星星满到像是要溢出来,摇摇欲坠,直到真正坠落。它们在漆黑的幕布下拉下长长银白色的尾巴,一滴接着一滴,一颗接着一颗掉落。
“夏油杰,是流星。”五条悟这样说,话语间有些兴奋。
“是的,我们运气很好…我出门前还看了天气预报,只是可能说会下雨。”没想到等来的是一场流星雨。
“不许愿吗?我听说对着流星许愿会成真。”五条悟想起来在哪本杂志上看过无数次的童话,把问题抛过来。
在你来我往、不紧不慢的聊天中,流星滑落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像是一场大雨已经过了最初的充沛时期,转为细细密密的小雨星。
“嗯…不知道。”夏油杰这么说,思索片刻,侧过身子望过来,“我不知道要许什么愿,五条自己你许吧。”
“巧了,我也不没什么愿望,我的愿望自己会实现的。”
这话听起来很狂妄,但夏油杰却笃定话语间的可靠性,他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重新仰躺着欣赏夜空中上演的落幕。
后来他们成为了朋友,从朋友又跻身于彼此的挚友,关系好的时候到可以穿一条裤子,或者偶尔换着裤子穿。可以不用再干巴巴的想出合适的话题抛给对方,反正彼此什么脾气品行已经摸得七七八八了。
再后来,他们迎来了相处的暧昧期。原以为坚定不移的友谊开始变质,被一些更复杂朦胧的感情所笼罩,两个青春期的少年心里躁动不已,却迟迟找不到突破口。
但还有什么好暧昧的?五条悟一贯是心直口快型,有什么话基本上都藏不住三天就要一吐为快,喜欢也是。
夏油杰这边还在寻找合适的机会,当事人已经杀到门口,就差把人揪着领子按在墙上质问他,喜不喜欢自己。
在上课时偷偷摸摸、涂涂改改的情书稿子打了水漂。很显然此时自己面对的是一道单选题,作为尖子生的夏油杰知道如何给这道送分题交上满意的答卷,不需要委婉别扭的辞藻,格外诚实的回答“喜欢”。
谈了恋爱的前辈总说,暧昧期才是恋爱中最美好的时刻,因为它青涩而珍惜,带着彼此小心翼翼的试探,带着些想要呵护这段关系的谨慎,带着没有确定关系前一点点亲近便可获得的数倍甜蜜奖励。
“真的酸掉大牙了,”坐在床边的五条悟夸张地给恋人描述着着陷入回忆中的前辈,是怎样的憧憬惆怅,结束时配合怪腔怪调,做了个鬼脸。
等他玩够了又把上半身猛地向后靠,稳稳砸进夏油杰的臂弯,全然不担心有所偏差。他很会享受,也习惯了,总能很快地调整姿势,寻找最合适的安眠位置。
“杰,你喜欢暧昧期吗…我们是不是真的进展太快,以至于错过了什么有意思的部分。”他嘴上嘀咕着,声音被衣服阻挡有些沉闷。
夏油杰伸手摸了摸恋人的头发,又伸手勾住他的腰,把人拉的更近些,让他睡得更舒服些。
“可能暧昧期确实有他的好,但我也想跟悟早点在一起。”他笑着回答,眼神不像在说谎。
五条悟了解他,说过的话总是像白开水一样,味道平淡而透明,但不可否认那股平淡是纯净的,没有一丝杂质的。
夏油杰不会说什么甜言蜜语,自己也不需要什么甜言蜜语,见他跟自己想到一起去了,心里满意了,回抱住他,嘴上却不饶人,“那你当时怎么不早点跟我告白?非要等着我主动来问,属木头的。”
“是是是…”夏油杰无奈讨饶,但怀抱的力度不减,“我嘴巴笨,不会说什么浪漫的话…如果真的能重来,我肯定先跟你表白。”他这么承诺到,还配合五条悟伸来的小拇指,两人为一件不会发生的事因此拉了勾。
成了恋人,之前的身份不会改变,反而像搭积木般,在原本坚固的基础上搭上新的图板。
一次任务结束,两人走出幽闭的房间,到宽敞的阳台透气。他们所在居民楼的对面是一栋还在施工的高楼,或许是为了赶工,灰褐色的楼房模型还亮着灯,工人还在劳作。
五条悟注意到高楼的某一层,有银白色的亮光时不时闪现,伴随而来的是橙色的火花,顺着白光扩散的下方,一节节往下落,直到熄灭。他伸手指着亮光,转过来问身边人,“那里是在做什么?”
顺着手指方向,出身普通家庭的夏油杰一眼就明白,“是电焊工人,他们在加热金属。等到金属融化,再把它们焊接起来。”
五条悟没怎么见过电焊的场面,他又扒着栏杆想凑近些。从远处看只觉得有人在高空放烟火,烟火很大,把整个空间都照亮了。
“杰,你觉得远处的电焊像什么?”
正在点烟人的手愣了下,没料到这个问题,而五条悟已经转过头期待他的回答。
仔细观察了那处的火花,夏油杰得出结论,“我觉得,像烟。”
“诶——”五条悟拉长声音,脸有点垮下来,“你这个烟鬼,看什么都像烟吧。”
“不像烟吗?”夏油杰反问,决定亲自演示给他看。配合着吸气,他的嘴巴像是一个助燃器,呼吸间烟头处烧的发黑的前端被点上橙红色的火光。夹着香烟的两指抖动,燃尽的烟草变成烟灰,带着上一秒还炙热的高温,真的像远方铁水的火花,徐徐掉落。
五条悟有些被说动,但仍蹙着眉头,认为不是他心中的答案。
“那你觉得像什么?”
“我觉得,像我们那次碰上的流星…除了速度慢一些,颜色不对,其他都很像。”
夏油杰回忆了那晚的流星,点头同意。不可否认,确实也像,但自己第一时间却没联想到。
或许他心里始终觉得人为的、工业的产物,比如夏日祭的烟花,比如眼前的电焊产生的火光,无论有意还是无意,都无法与从自然中诞生的景象比拟。
眼看自己的说法得到了认可,五条悟像只被顺毛摸的猫得到了它想要的安抚,目光仍被吸引,感慨道,“虽然不知道具体工作是什么的,但我觉得电焊工人他们很厉害。”
“嗯?为什么这么说?”撇开两人作为特级咒术师的身份,撇开恋人的身份,夏油杰清楚地知道想得到五条悟的肯定是多么困难的事情。
“你想啊,”五条悟伸长手臂,撑开两手的食指和大拇指,比划出一个矩形,刚好对上正在施工高楼的小格子,“假如每个人都只是一个小格子,他们一个人就能发出银白色的冷光,点亮属于他的那间小格子了。”
他还在滔滔不绝的分享着在脑海里一闪而过的见解,眼睛却始终盯着那处,想看的更清楚点,再清楚点就更好了。
直到一只大手从旁边伸出,缓缓笼在眼前,把原本宽敞的视线遮去大半。自己只能通过手指缝隙隐约望见碎片式的景象。他知道这是谁的手,试图把夏油杰指腹处带着薄茧的手从眼前拨开。
虽说不恼,但是不解为什么。
“悟,电焊工人确实很厉害,但可能跟你想的不太一样…他们赚的不多,但付出的却很多,长期强光刺激下大多数人会有视力和皮肤的问题…而且…”
“而且什么?”眼睛被短暂遮住,听觉就会变得灵敏,五条悟有些好奇他接下来的解释。
“而且,小格子也并不属于他们。等楼房被建造起来后,他们就会领着单薄的工资,继续去另一个地方工作…电焊的过程不过是为了不属于他们的事物,燃烧自己,从而创造一星半点的个人价值。”
夏油杰本无意谈起较为沉重的话题,却认为自己该说,至少这是心里所想的,本就该分享给重要的人,亲近的人。因为他知道,即便不理解,五条悟也会接受的。
他们俩本就是不同的,像是镜像对称,只有合不来,才可以作伴。
五条悟的脸被手遮去大半,只能看到他微微抿起的嘴唇和自然下垂的嘴角,约莫也在消化着接受到的讯息。
“还有啊悟…”
“还有什么?”
“还有就是,就像我说的,一直看电焊的火花对视力不好,所以悟你…”顿了了一下,低沉的声音抬高了些,语气听起来严肃许多,“你不要用眼睛,更不要特地开六眼去盯着看。”
“唔,好…”被当场抓包,刚刚的小动作还是没能逃过身边人的观察,五条悟老实终止了技能,眼前的手才终于舍得离开。他回过头,开口抱怨,却望进一对深紫色的眸子,里面满满都是自己。
“杰到底是我的恋人还是我的爹妈,真是婆婆妈妈的…”
“都可以,反正我不介意。”夏油杰轻笑着揉乱了他额角的碎发,忍不住打趣着。
从来都是在别人头顶嚣张的五条悟哪能忍有人作他老子,不服气地整个人往前扑,想一较高下。
阳台上两人又打作一团,笑语揉碎在了静默的夜空中,与远处渺小有持续不断的火光一起被定格在了那个夜晚。
多年以后夏油杰已经离开了高专,再回忆起那个夜晚,两人被同时吸引的目光以及发表的不同见解。
亏他一直以为自己活的通透,作为旁观者,可以理性又准确的评论一项职业,再回头看,自己何尝不是那个小格子里埋头干活的人,但他已经停不下来了。
百鬼夜行的前天晚上,他突然很想给自己放个假,想随心所欲一次,想要有一间属于自己的小格子,哪怕只有一晚或一小时。
于是他掏出了手机,熟练的输入一串号码,发送了一封简讯。
邀约的对象赶来的时候,出租屋的门虚掩着,轻轻推开,顺着走廊往里走去。
直到走到某个亮灯的房间,他停下脚步,望着男人的背影,好像更高了,头发更长了。
“晚上好,悟。”听到脚步声,趴在阳台上的人回过头,冲他笑了下。他手指间夹着跟点燃的香烟,站在当时一样的位置。
“晚上好。”和分手那天不同,五条悟也回笑。即使是多年不见,他表现得极其自然,似乎只是一名刚刚下班回家的职员,他边及其熟稔的摘下眼罩,搁在房间的书桌上,把冰蓝色的眼睛露了出来,头发自然垂了下来,边走向阳台,缓缓拉近两人的距离。
简单的寒暄完毕,再没有什么可以讨论的话题,两人相对无言,只能目视前方。
几年前的高楼早已经建好了,被精美且牢固的橱窗装点,被明亮的灯光全副武装。
从同样的阳台,再看不到那时忽明忽暗的花火,有些遗憾。
“杰…”
“嗯?”
“杰你出走了这么多年,有改变想法吗?远方的电焊花火像什么?”
像是想起来之前自己说出口的比喻,夏油杰轻笑出声。倒也不是笑自己说的不像,就像五条悟总抱怨的,他不识风趣,说出来的比喻也绕不开那几个爱好。
“再给你机会打比方,你觉得它像什么?”见男人笑了,两人有些压抑紧绷的氛围好像也轻松些许,像是回到了高专时期,五条悟继续追问。
笑意变淡,夏油杰按灭了指尖的香烟,看着橙色的火光逐渐变黯,熄灭。他想清楚了,但这次的答案恐怕依旧不会让恋人满意——“我觉得…是生命。”
成年后总挂在嘴边的笑容垂了下来,五条悟突然想好好看看夏油杰,用眼睛看,用六眼看,试图通过一些蛛丝马迹来拼凑出、推断出是什么构成了眼前有些陌生的男人,构成了他新的比喻。
和以前曾趁恋人睡着偷偷眯眼瞧看到的不同,夏油杰的灵魂没有高专时亮了。
他当然知道夏油杰在策划着什么,在自己不知道的角落里变强了许多,但六眼里的人却真的像他口中说的,像两人当时所看到的,因燃烧所产生的巨大强光,伴随着细细的橙色星碎落下。
“悟觉得,落下来的是什么呢?”
五条悟觉得心口被人猛然收紧,始作俑者却还事不关己的、漫无目的的同自己聊天。他突然厌倦了两人来回的文字游戏,厌倦了成年世界里老掉牙的回忆青春传统。
眼神变得尖锐,他快步转过身抄起桌上的眼罩重新套上,紧抿着嘴、一言不发地走出了房间,连一句告别都没留下。
不知道哪里又惹他不快,夏油杰不敢上前拦他,只能无奈望着他急急离开的背影,直到铁门被完全阖上,直到五条悟这个人又重新从自己的世界消失。
随着重重的关门声,他的低语被完全掩盖,“晚安…悟…”虽然不解风情,他依旧维持着还在一起时的约定,要互相问候,但五条悟已经走远了,他的身影渐渐化作夜色。
五条悟很快到了家,成年之后他难得只为了回家而动用咒术。简单洗漱过后,整个人呈“大”字状躺在床上,呆望着天花板,将睡不睡。
几分钟后他又侧过身子,脸朝向窗户,仰着头看视线很局限,只能看到黑黢黢的天空,带着些许被霓虹灯照亮的暗红色余光。
城市的天空比不上郊外,今晚也不会看到星星,更别说看到星星滑落。
“悟觉得,落下来的是什么呢?”毕竟才见过面,要想回忆起夏油杰的问话不难,五条悟很轻易能想起他低沉的声音,想起他被高楼照亮的唇眼,想起他像夜风般朦胧清浅的语气。
还是应该回复的,还是应该告诉他的,五条悟矛盾不已,有些后悔,但当时确实说不出口。
于是他干脆把脸埋进被子里,像是怕人听见了,怕晚风把他的低语送去了那边,像是想让意识随着呼吸一起混沌,“我觉得…落下来的,是破碎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