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新文风的尝试,参考三岛由纪夫的《春雪》与谷川俊太郎的诗集《二十亿光年的孤独》
*咒灵夏×咒具五,背景为咒回完结加卷
*乙骨不友好,但在本文里他不是坏人!!!
死去的士兵遗留下来的东西
是毁坏的枪和倾斜变形的地球
其他什么也没留下
一个和平也没被留下
死去的他们遗留下的东西
是活着的我和你
别的谁也没曾留下
别的谁也没曾留下
——《死去的男人遗留下的东西》
有一男子,静卧于床榻之上,仿若即将踏入墓穴的幽寂亡灵。事实上,他确是刚从死亡那静谧的沉睡中苏醒。生前的伤痛,于永恒的缄默里,已一一愈合消散,未留下丝毫痕迹,哪怕一道伤疤也不见踪影。
他凝望着洁白如雪的天花板,暗自思忖,这永恒的虚无究竟何时起,悄然化作了这般不祥的苍白?或许是昨日,又或许是上月,不,说不定还要更早。他早已留意到墙壁与天花板交接处的暗影,有物悬于壁上。那是黄色的,呈长方形,材质似是廉价金属,镶着反光的玻璃,玻璃之后,隐约可见几张模糊的面容。
——一位狐狸眼袈裟男和两名花季少女。
他笃定自己是其中一员,熟悉的五条袈裟,熟悉的眉眼,熟悉的情绪自他的心脏中涌动出来,他几乎就要忆起往昔——
然而,脑海却依旧一片空白。她们或许曾在他的生命中占据举足轻重的位置,可如今,在这亡灵的脑海里,她们不过是往昔的一抹暗影,如流星划过夜空,在他的记忆中一闪而过。
他心想,这没什么值得多看的,或许自己该离开了。
于是,他起身,不顾木床不堪重负发出的嘎吱声。
身为逝者,他理应已学会了如浮游般飘荡,或说是四处游走,更确切地讲——
总之,他并未凭借双脚移动。毕竟,我们又怎能苛求一个亡灵,还能掌握行走这项技能呢。
去寻那晴日午后天空的湛蓝。
他那渐渐苏醒的灵魂如是告知他。
那究竟是什么?是一个人,还是一处地方?
他的灵魂不再吐露其他信息,只是一味地催促着:去找寻,否则你将不再完整。
男子遂往城市行去,观察街道上每个路人眼中映照的天空;又向郊野行去,审视每一片倒映着天空的湖泊。
可是……
没有!一无所获!他什么都没找到!
灵魂的预言开始在他身上应验。他真切地感受到自身的残缺,恰似尚未发育完全便被迫脱离母体的胎儿。他急需找到那根维系生命的脐带,他必须寻得那片湛蓝。
于是,他越走越远,渐渐远离了那苏醒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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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是如此,乙骨大人。自‘窗’察觉到那股力量波动,已然过去一月有余,可特级咒灵‘盘星’的领域仍在不断扩张。”
“这特级咒灵名为‘盘星’?”乙骨忧太眉头微蹙,开口问道。
“正是,此咒灵诞生于盘星教旧址。乙骨大人若是亲自出马,祂大概也会如盘星教前教主那般荒唐的死去吧。故而,‘窗’便如此命名了它。”
乙骨心中泛起些许烦躁。这是他就任代理家主后,接手的首桩咒灵事件。相较于在谈判桌上与腐朽的高层虚与委蛇,他自是更愿凭借无可置疑的实力,叫那些高层彻底闭嘴。
更何况,他还有真希相伴。乙骨忧太并不希望,只因自己即将与禅院真希喜结连理,便被他人视作趋炎附势、蝇营狗苟之徒。然而,因着纯粹的爱意,他如此定义自己与真希之间的感情,那段相互扶持的岁月,让他们无可避免地彼此吸引,最终携手步入婚姻的殿堂。诚然,禅院家的出身,于真希而言,恰似裙摆边缘精致的花纹;而他们共同经历的冒险,则宛如洒落在裙裾上的法国香水。馥郁的芬芳盖过了陈旧的麝香味,所以真希御三家的出身,并未对他们的爱情造成丝毫影响。
身为五条家的代理家主,他理应被高层视作实力超凡的危险人物,就如五条老师那般。他这般宽慰自己,即便五条老师性格跳脱,却凭借特级的实力,令高层忌惮不已,如此想来,自己又有何可担忧的呢。
然而,一味地蛮干,不过是在催自己走向死亡。这亦是五条老师教诲于他的。生命何等珍贵,他渴望以完整之躯赴死,而非在那污秽瓷砖环绕的房间里,躺在解剖台上,被抽干血液、掏空内脏,如破损干瘪的热气球般,被拆解成一件件咒具。
咒具?没错,就是咒具!乙骨忧太刹那间思得一计,堪称万全之策。自五条悟惨死于两面宿傩之手后,那神秘莫测的咒具【六眼】便一直被妥善地封印于五条家的忌库之中。而此刻,为了勘破那特级咒灵【盘星】的秘密,身为五条家代理家主的乙骨忧太毅然决定,正式启用这件咒具。
“咒术师啊,终究是没有毫无遗憾的死亡。” 摆放在博物架上的熊猫轻声呢喃着,语气中满是感慨,“它总是很寂寞呢,我能真切地感受到。”
“倘若五条老师在天之灵知道,即便身死多年后,自己仍能为咒术界贡献力量,想必他也会深感欣慰吧。” 乙骨忧太似乎并未留意到熊猫的这番话,又或者,他其实听到了,只是不愿去深究话语背后潜藏的深意。
“乙骨在御三家待得太久了啊,身上都沾染上了那股麝香味了呢。” 熊猫的话语中带着叹息,这声音悠悠飘荡在空气中,随后,便如同那飞扬而起又渐渐归于沉寂的尘埃一般,悄然消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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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死,何等无礼之物。为何非要在此刻敌我不分,从咒术师身体中分离出来的咒具果然是不如真正的咒术师么?”
此刻,乙骨忧太正身处【盘星】领域的边缘,【六眼】拒绝分析【盘星】的咒力轨迹,或者详细点说,在【六眼】的加持下,【盘星】的咒力与它自己的没什么区别,甚至同乙骨的咒力也同样没什么区别。
“乙骨大人,根据探测,特级咒灵【盘星】的领域扩张在【六眼】启封的时刻停止了扩张。五条家众位长老那边的意思是……”监督辅助有些踌躇着开口到,“那些大人们的意见是直接用【六眼】封印【盘星】,反正‘两面宿傩’已经死去,咒具【六眼】也并没有继承亡故咒术师五条悟的攻击类术式,您早日解决这件事,也好早日同禅院真希大人完成婚礼。”
乙骨冷笑道:“我竟然不知道,‘窗’的观测结果竟然要先报告给高层和五条家的长老,再来告知我。难道五条老师那时也是这样的办事章程吗?”
“不是的,乙骨大人,前任家主……并不需要‘窗’的情报。”
乙骨忧太在刹那间明白了,长老和高层惧怕的不是一个没有攻击性的扩张中的领域,他们担心的是下一个不受控制的“六眼”。但是……
他心神动荡,一时气愤于高层的不择手段,但就在此时,【盘星】的领域瞬间扩张,又在下一瞬极速退去。祂没有伤害在场的任何一个人,只带走了乙骨手中的【六眼】。
【盘星】裹挟着【六眼】向领域深处逃去,就像是每次完成双人任务后,夏油杰带着五条悟逃离辅助监督,向限时发售喜久福的甜品店逃去一样。
夏油杰忽然想到在很久以前,在他叛逃后的第一个夏天,被子里会忽然长出醉酒的五条悟。
“呀,杰,好久不见!”
五条悟的身体埋在缎子被里,头陷在绵软的枕头里,耳畔绯红的皮肤薄嫩的像是玻璃,从中似乎可以窥见内部流动的血液。他的嘴唇,红润又柔软,从那里呼出温暖湿润的气息。修长的,洁白的睫毛下是润湿的湛蓝眼眸。被这双眼睛注视着,夏油杰的灵魂也为他敞开。但仅限今夜,夏油杰这样安慰着自己,今晚的月色太朦胧,空气微醺,他与悟都不算太清醒。
五条悟似乎有些热,挣扎着想要把赤裸光洁的双臂伸出被子,枕在脑后。
“杰啊”他湿润的眼睛里浮现出恍惚的神色,“爱是盲目的蛇,是扭结的脐带,是生锈的锁,是小狗的脚脖。”
他那如晴空一般的双眸仍旧注视着夏油杰:“你在为蛇蒙上双眼吗?你在缠绕脐带吗?你在寻找钥匙吗?你在抚摸小狗吗?”
夏油杰温柔的抚摸五条悟微微发汗的光洁额头,“是啊,我厌倦拙劣的诗和每日的太阳,我厌倦夏天阴暗闷热的角落,但我从不厌倦我的爱与我的心。”
于是一个吻落在那吐出轻薄话语的红润嘴唇上,世界远去,他们互相寻找,语言已经失去意义,他们交换着呼吸。
然后静夜远去,黎明将至,夏油杰将五条悟安置在离高专不远的旅店。而今夜过后,什么也不曾留下,谁也不曾留下。
领域消散,原地只剩下意识摆出防御姿态的乙骨忧太和他的监督辅助。
“乙骨大人,不需要追上去吗?”
乙骨忧太冷嗤一声,“高层的任务不就是让我用【六眼】封印【盘星】?怎么,你在质疑我的行动?还是说你想要与五条家和禅院家作对?”
监督辅助谦卑的低下头,请乙骨忧太返程。
乙骨忧太转头看向夕阳与远山的交界,那是咒灵逃窜的方向,那是五条悟和夏油杰离去的地方。
沉默半晌,他转身离去。
于是活着的人离去,死去的人消散。
别的什么也没留下。
别的什么也没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