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HEN I AM AFTER SEVENTEEN

冬天的时候,东京终于冷静下来。路灯如萤火虫般发出暖黄的微光,落叶萧萧,路上的孩子在期盼初雪。没有研究表明咒灵会受天气影响,但是咒术师们在冬天的确得到了更多休憩的时间。

这一年是2007年,五条悟还没过18岁生日。因为发生的事情太多,年龄不知不觉间便变成了一个模糊的数字。

五条悟打开灯,拉开冰箱,目光流连在一堆五颜六色的饮料中间,最后抽出一瓶包装绚烂的高糖汽水,冰冷的触感让手指不可避免地僵硬了一瞬。

冬天也要喝冰水吗?他想起有人曾这么说过。他想,你这种冬天喝热红茶的小古板肯定理解不了啦,可心里又有一个声音说,他可不古板,他最离经叛道了。

从这一年的春天起,五条悟开始一个人出任务了。夜蛾在教室里宣布这个消息的时候,硝子偏头,在等着下课铃一响就溜出教室;五条悟本人呢,只觉得这是迟早的事,并不意外;夏油杰也没有太大反应,只是看着五条。走出教室的时候,五条习惯性地跟上夏油,问他打算去做什么。夏油微微转头,目光却没有跟上。他说,我还有报告要写,悟。半晌又说,新开的那家甜品店,我们改天再去吧。

这可真有点奇怪,后来他想。但夏油杰从不食言,他们还是在一个午后走进了那家甜品店,夏油杰在他对面安静地看着他品尝蛋糕。他看着他,在炙热的残阳中,却想到雪。

17岁的五条悟感觉自己站在一扇崭新的大门前,丰沛的力量每天都充盈他的四肢,引导他尽情探索自己的力量。他在日本各地来往,在祓除各种咒灵的同时也让自己对术式的运用更娴熟。在夜色降临,车站的人潮慢慢褪去时,五条悟在空落落的新干线边候车,但既不感到疲惫也不感到孤独。他看着手机短信,手指飞快地敲击键盘,兴致勃勃地描述眼珠子密密麻麻在皮肤上凸起的咒灵。

:比癞蛤蟆恶心一万倍。不过帅气的gojo大人很轻松就解决咯。

:帅气的gojo大人辛苦了。:slight_smile:

五条悟的目光落在句号后的笑脸上,脑海中顷刻出现了夏油杰挑眉的神情,忍俊不禁。但他很快又意识到,这样的神情似乎已经留在了很久之前。杰现在在想什么?隔着屏幕,五条悟无从知晓。

夏油杰曾想,一切都会过去的。

天内理子的面容在他的脑海里已经不甚清晰了,她的笑容像遥远的雏菊。灰原雄在白布上染开的血迹也渐渐变成了一条浪花,在模糊的梦境里没入大海。

他在黑暗里和五条悟接吻,指腹抚过他光洁的脖颈,抬眼撞进他猫一般的眼睛里。蓝眼睛像会发光的玻璃球。在盘星教的时候,这双眼睛盯着他,蓝色的瞳孔中却蒙着他看不清的雾。他在那时阻止了五条悟,可有一个声音却留下了,不依不饶地叩问他。他竭力告诉自己,一切都会过去的。

五条悟的眼睛似乎有看穿一切的能力,夏油杰总感觉在他面前无所遁形。没事吧,杰。你好像瘦了喔。五条望着他。夏油杰偏头,任由杂乱的头发遮住半边脸。好幼稚啊。五条悟说。好幼稚。夏油杰想。

其实早就有什么在慢慢潜入深海,一如南极洲悄悄融化的冰山。

夏油杰从破落的屋子里翻出几件脏兮兮的雨衣,先帮小女孩套上了雨衣,又给自己套上。刚穿上就感到滑稽,因为他的头发和衬衣都早就湿透了。他牵着菜菜子和美美子踩过一个又一个水洼,一步步走出村子的时候,他才意识到耳边的雨声多么像那天盘星教众人的掌声。

无论杀人还是叛逃,他都不后悔,应该说,这之后反倒畅然了。背对着五条悟离开,走在人声鼎沸的新宿街头时,格外火红的夕阳撒在他的肩上,他心里竟有一种残忍的快意。

夏油杰走后,很多事情都变了。比如说高专少了一个优秀毕业生多了一个极恶通缉犯;又比如说五条悟的任务突然暴增,让他极少的摸鱼时间越发宝贵;再比如说家入硝子同时失去了一个烟友和酒友,并且只能独自面对烦人的五条悟。

当然也有不变的事情。比如说,到了冬天,夏油杰依然会穿保暖黑色羊毛衫,即使外面穿着袈裟。夏油杰这年17岁,没忘记妈妈每年冬天叮嘱他要多穿点。

街上飘着小雪。街边有家店的可丽饼很有名,店里很热闹。暖黄的灯光洒在两个女孩相似的面庞上,夏油杰在一旁安静地等着她们品尝可丽饼。有一对母子走到门口,母亲轻轻掸去落在孩子发梢的白雪。夏油杰随即看向女孩们的发间,乌发干净,没有白雪。菜菜子和美美子都注意到他的目光。她们默契地交换了一个眼神,菜菜子大着胆子,指了指夏油杰的头发,说,夏油大人,有雪哦。

他捻下雪花,融化的雪在手心留下冰凉而柔软的触感。鲜有人知,他总在看到雪的时候想到五条悟。先想到他的头发,进而又描摹他的眼睛。

站在十七岁的尾巴,五条悟正享受他难得的假期。回望这一年,连他自己也感到不可思议,他收养了伏黑惠和津美纪,还向夜蛾提出了留校任教的决定。不是说不做小孩保姆吗,他笑自己。

稍晚的时候,家入硝子来敲门,手里还拎着一个小小的蛋糕。津美纪自己做的,托我带给你。硝子说。蛋糕最上面用奶油歪歪斜斜地写着生日快乐,前两个字娟秀,后两个字稍笨拙。五条悟脑海里浮现出津美纪和伏黑惠一起写下这几个字的样子。对于自己和这两个小孩的联系,他这一刻才有了实感。硝子上个月过了生日,已经告别了自己的十七岁。她的头发长了一点,脸上的泪痣在发间的阴影里藏得更深了。五条悟和家入硝子都想起,春天的时候,三个人在同一颗树下纳凉,他们聊起将来。

只是还没等到毕业,某人就先跑了。说到这里,五条悟忍不住笑了。硝子发现他已经换了自称。

When I am after seventeen.

When I am after seventeen.

他拿起一张光盘,上面的标签已经掉了,但五条悟还是认识它,因为夏油杰过去相当喜欢它。五条悟打算最后看一次这部电影,然后就把它永久丢进夏油杰的宿舍。

放上光碟,电影开始放映。

2007年12月7日00:02时,五条悟的手机收到这样一条匿名短信:

生日快乐。

此时,电影放到尾声。女主走向雪山,用力大喊:你——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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