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夏与猎龙人五paro
关键词:尾巴。
金主小布约的稿,本子名为《向前》。(有没有人来约稿的啦,前两名打五折)
龙夏与猎龙人五paro
关键词:尾巴。
金主小布约的稿,本子名为《向前》。(有没有人来约稿的啦,前两名打五折)
【0】龙之歌
“在很久很久以前,龙的翅膀还在天空盘旋,”吟游诗人坐在树下,手指勾着竖琴最粗壮的那根琴弦,慢悠悠地唱了起来,“我坐在山之巅,捕捉到了那属于风的呼唤……”
风推动光斑在他周身明灭,浓绿的树叶互相拍打为他唱和,于是原本在嬉戏打闹的孩子们立刻安静下来,围上来拥着诗人听他唱歌,像一群挨挨挤挤的小蘑菇簇成不大不小的仙女环。
“……他说尚未生长的麦田,麦芽尖尖,神灵的目光从云上落到泉边……”吟游诗人微笑着,指尖流淌出动人的旋律,像一缕薰风在清晨的树林里穿梭,“他说小鹿跳跃在溪源,松鼠不小心弄丢了睡眠……”
一串清脆的音符滚落到地上,吟游诗人微微闭上眼睛,更加动情地投入歌曲:“……风离开林间,只让我代他道一声,春日安……”
孩子们呆在树荫的庇护之中拍着手,脸上露出了陶醉的神情,齐声应和着歌曲:“春日安!春日安!”
“……春日安,春日安,”生机勃勃的树摇动枝叶沙沙作响,吟游诗人改变了声线重复道,充满了蛊惑之感,幽幽地在空气里回荡,“可爱的大地,春日安……”
尾音低下去,落成暖融融的一束风,小心地摸过每个孩子的头顶,他们一个接一个地打着哈欠,陷入沉沉梦乡之中,头碰头地挤在一起,香甜地睡着了。
“您唱得真好听,先生。”最后一个入眠的孩子睡眼朦胧,嘟哝着,“我从没有听过像这样美妙的歌曲……呼……”她倒下去,压住了同伴的小半边肩膀,毛茸茸的幼崽们总会相互依偎着,以方便在寒风中取暖。
吟游诗人身后的大树开始摇晃,树根从泥土里翻出来,虚笼在孩子们的上方,像一只笼子。一层又一层的树根交叠上去,密密地补满了空隙,吟游诗人不再唱歌,专心致志地弹奏竖琴,让那些颤抖的音符围绕着大树打转,顺从古老的律动载歌载舞。
啪、啪、啪!
掌声突兀响起,悦耳的男中音在树荫之外响起来,啧啧称奇:“哎呀,这孩子品味不错,这可是敝国最流行的曲子耶——啊,不过那也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来人身型高大,一头白发不听话地四处翘起发尾,一副墨镜夹在鼻梁上,牢牢遮住他的眼睛,。他正挂着看好戏似的笑容看向吟游诗人,说起话来总有黏糊糊的小鼻音,因此显得尾音缠绵,嘴角的笑容也轻佻极了。
他嘿咻一声,原地一跃,踩着大树抽过来的绿色长鞭,腾空而起,仰头躲过另一条横斜过来刺剑似的的分杈,翻身坐在大树最粗壮的那根树枝上,舒舒服服地翘起脚来。天蓝色宝石制成的耳骨夹在鬓角后若隐若现,随着他的动作反射出耀眼光泽。
“阁下破开我的结界,难道是来听故事的么?”吟游诗人淡淡地问。
“算是吧。”白发男人低头看着对方,声音里带着恰到好处的困惑,“我只是有个小小的疑问想请你解答一下啦。”
吟游诗人抚摸琴弦,让竖琴发出清澈而连贯的曲调,语气平平道:“请说。”
白发男人意味不明地注视着对方,抑扬顿挫道:“为什么你唱歌时使用的语言,会和龙语那么相似呢?”
龙?
吟游诗人手指一顿,按住挣扎不休的琴弦,抬起眼睛:“该说是我的荣幸么?能和传说中的生物相提并论。”
“啊咧咧,回答错误。你应该回答,龙怎么会唱歌呢?它的声音都比火山爆发还要来得恐怖呢~”白发男人夸张地摆摆手,嘴角的笑容骤然变得冰冷,“更何况,这也并非夸奖——我不过是在陈述一个事实罢了。”
一只半透明的、鲜红色的蜻蜓振动翅膀,从他抬起的手腕上析出,倏然出现在吟游诗人的头顶,像一个惊叹号,直截了当地告诉主人,这就是他追寻多时的目标。
“你就是五十年前杀害589名孩童后潜逃的那条风之龙——”白发男人把尾音扯得非常长,甜腻腻地掐着嗓子,装模作样地询问,“没错吧?”
吟游诗人像是明白了什么。他放下手里的竖琴,扶着大树粗糙的表皮站起来,幽幽道:“你是猎龙人。”
“我还是觉得勇者更加好听一点哦,龙先生。”白发男人摆出一副无辜的神情。
“那至少,请不要在这里动手,阁下。”吟游诗人语气坚定,“这里还有许多的孩子,请不要打扰他们的安眠。”
“哇哦!”猎龙人惊奇地睁大了眼睛,“作为凶手的您,还会在意这种东西呀?”他指了指树根笼子里探出来的“这种东西”。那是如同乳白色的烟雾构成的一只小手,那些孩童早已化作幽灵葬身于树底,无人祭祀无人问慰,只有吟游诗人每三年的今日会来此处,演奏竖琴,以龙之歌安抚他们。
猎龙人轻松地跳下枝头,像一片落叶一样悄无声息地落到地面上,屈起手指对准了吟游诗人。
“还有什么遗言吗?”他习惯性地问一句。
吟游诗人保持了可贵的沉默,向对方展示自己手无寸铁的姿态。
猎龙人动了动眉毛,遗憾地叹口气,向前一弹指尖:“那就拜拜啦,风的眷顾。”
砰!
一道无形的魔力闪电似的从白发男人的指尖迸发,在空气中摩擦出苍蓝色的明亮火光,劈向引颈就戮的吟游诗人。
吟游诗人保留了自己身为龙族的尊严,站着死去了。他睁着眼睛,在心口被轰炸出一个缺口的瞬间,由下至上,化身为千道风,直直地吹上云端。
没有来得及蒸发的龙血滴落地上,缓慢腐蚀了大树裸露在泥土之外的根系,枝繁叶茂的树瞬间变得萎靡不振,孩童的幽灵不安地醒来,发出了躁动的尖啸声,珍珠白色的雾气冲击着树根牢笼的缝隙,一下,两下,一些小触角探出了既是庇护所又是监牢房的树根笼子。
五条悟冲着闹腾的小孩们“嘘”了一声,刻意散发出些震慑性的气场,幽灵们立刻停止了挣扎,瑟瑟发抖地缩成一团,连在外头泥土上摸索的雾气触角都僵直不动,假装自己也是树根的一部分。
“没有龙晶……也没有心脏……更没有龙角、龙鳞之类的稀有材料掉落……”猎龙人看着吟游诗人喃喃,摸着下巴陷入沉思,“打怪不给掉材料,也太过分了吧。GM暗箱操作调整掉率了吗?啊呀,那我要去哪里找这些东西完成‘成年礼’呢?”
“现在的龙都怎么回事。”他最后嘀咕了一句,悻悻地转向树根处,皱起鼻子做个鬼脸,“我必须得说一声,处理幽灵不在任务范围内——这可是额外的价钱。”
一封信打断了他。白鹰滑翔的影子从他的头顶一掠而过,丢下这封信,晃悠悠地飘落,猎龙人抬手一摘就捏住了信。
信件封口处的火漆完好无损,印在此处的徽章像个变了形的漩涡,又像是几条扭曲的魔力线从一点延伸铺展。
猎龙人简单粗暴地把信封一撕,信纸就迫不及待地跳出来,把字迹工整的开头往他眼皮底下使劲塞。
“五条悟阁下敬启:……”他两眼一扫,自觉跳过开头几行毫无意义且浪费时间的社交用语——显然写信的人刻意斟酌了许久,用词恭谨,生怕哪个字不合收信人的心意,导致整张信纸被迁怒,落得个垃圾桶归宿。
信的内容只有如下一句话引起了五条悟,这位猎龙人的注意力,让他勾下墨镜,重新读了一遍。
其大意如下:
有龙现身他国,无人可阻,希冀阁下能救民众于水火。
盼即赐复。
敬颂
秋安
厄斯蒂亚学院
学院长办公室
书记员
伊地知洁高
落款是个陌生的名字,但上面的地址却是一个令猎龙人无比熟悉的地方。这信来自厄斯蒂亚学院,这个大陆上最富盛名的魔法学院,也是他曾经学习过的地方——如果你把一个月内看完藏书并且跳级毕业的行为,也叫做“学习”的话。
“夜蛾叫我去?”白发男人抹去脸颊上溅到的一滴血,盯着那个结尾的问候语看了半晌,才恍然大悟,“啊,已经是秋天了啊。”
他的背后,绿色的叶子倏然枯萎变黄,接着缓缓飘落到地面,堆积起厚重的落叶层,掩盖了此处战斗的痕迹,以及一条龙的私心。
【1】龙之魂
“龙?”
被注视着的男孩紧张地咽口水:“是的,阁下,我看到了龙!”
夜蛾正道不动声色压下文件,严肃郑重地发问,“以厄斯蒂亚学院的名义起誓,你能否担保自己所说的一切,都并非出自恶龙的唆使吗,虎杖君?”
“我……”虎仗悠仁不易察觉地迟疑了一下,但他的两个同伴把手放到他的背后表示支持,于是勇气再度回到这个年轻人的胸膛里,让他口齿清晰地回答,“我能保证,学院长阁下。”
自此任务归来后,虎杖悠仁在不同的人面前都回答了这个问题,而每一次,他的眼神都和语气一样坚定:“我确实在那里看见了一条黑色的龙,在那个信仰神树的国度。”
学院长闭了闭眼睛:“我明白了。”
“你先回去吧,虎杖先生——伊地知,请通知我们的治疗师来一趟。”后半句话,他是对坐在角落里的书记员说的。被爆炸性消息轰得满头冷汗,书记员伊地知洁高推开办公桌,急匆匆地冲出学院长办公室。
厄斯蒂亚学院的魔法结界忽然被掀开来一个小角,某个人从结界的缝隙里走进去,像随手拉上窗帘那样把结界归置原位,结界不情不愿地闪动片刻,重新融入空气中,了无痕迹。
于是,学院长办公室里的警报响到一半便哑了火。
夜蛾学院长眉头一皱,笑骂道:“又不好好走正门。”
“这是……他?”家入硝子站在窗边向外眺望。她是一位特级治疗师,厄斯蒂亚学院的灵魂人物之一,没有她,虎杖悠仁很难活着说出目击情报。
夜蛾正道不苟言笑的脸放松了些许。他冲着家入硝子点点头,肯定了她的猜测:“他来了。”
厄斯蒂亚学院的大部分建筑都有着悠久的历史,也有着自己的小脾气,比如学院长办公室所在的高塔,就喜欢避光保存自己的内部装饰,常年隐没在暗处,只会给特定的人提供一些照明之源。比如今日——
走廊两侧的烛台倏然点燃起幽蓝色的火焰,擦去身边的一小片黑暗。
浅黄近褐色的石头被打磨平滑,整整齐齐地挤在宽敞的走廊上,它们作为历史的一部分被永久地固定在这里,就如同一段凝固的回忆。如果有人能够读懂石板表面附着的游离魔力分子,或许能从中听到这样的窃窃私语,似是欢愉,又似恐惧:
“来了。”“来了!”“是他呀!”“他在走过来!”“他——来了!”
有脚步声由远及近,从透着白光的入口一路靠近,坚硬的鞋跟轻踩着石地板,踏踏而行。空气中微小的游离魔力分子都被吸引过去,像一层月光,轻纱似的笼罩在来人的肩头。
那是一个身量极高的年轻男人,一头银白色的发又短又蓬,向四面八方随性地翘起,被蓝色的烛火染上了近乎浅紫色的光泽。他穿着一身稍嫌单薄的大衣,敞开的衣襟下,是一身深蓝色的猎龙人装束,上衣和长裤的布料结实耐用,在烛火中转瞬即逝的银丝微光,活跃魔力像是投火的飞蛾,一粒接一粒没入其中。这衣服的布料非常特殊,是由最结实的魔法亚麻劈开抽出的丝,再加上秘银捻成极细的线一同织成;织布的同时采用了缂丝的工艺,将几个防火防水防尘的魔法阵直接缂进布料中,再点缀上几颗天青色的宝石,就能让魔法阵时刻保持开启的状态。秘银能够时刻吸收空气中的游离魔力分子维持魔法阵的运转,还能凭借自我修复的特性,将战斗中产生的磨损补全,除非整件衣服被撕毁,否则它甚至可以完好无损地保存到几百年之后。
男人像所有的猎龙人那样在腰间束上一条宽皮带,几小瓶不同功效的魔法药剂牢牢地固定在皮革制品上,方便取用。袖口略显宽敞,本是为了让手弩之类的小型武器能够固定在护肘和护腕上,不过男人显然对自己的实力非常自信,护肘空空如也,护腕的皮革带上固定的也并非是用以防身的小型金属,而是一小瓶红色的液体,显然是某种古老魔法才会用得上的媒介。
普通的猎龙人都是灰头土脸的冒险者,就喜欢往穷山恶水里钻,寻找龙的藏宝或者行踪,来换取一些足以过上富足生活的金币。可这位猎龙人就能时刻保持周身纤尘不染,那是因为他拥有的金币早就足够堆砌成一间城堡供他居住,剩下的还能雇佣五百个低级魔法师当仆佣,以及一百个高级魔法师当巡逻的安保队员,合同签到他们的有生之年都绰绰有余。
“五条先生!五条先生!”名叫伊地知洁高的书记员上气不接下气跟在他身后,一路追着喊他,“这份报告您还没有看……!”
五条悟走得不紧不慢,但他个高腿长,一步能跨出旁人三步的距离,因此伊地知追得稍有些辛苦。“五条先生,那个关于超大化狂暴植物的报告……还有传说中的九恶魔现世……”见五条悟毫无反应,他有点绝望,但还是努力引起对方的注意,一个又一个的话题被抛出来,就像丢给猫的毛线球,“或者那个,有人试图召唤恶魔之王的事件……”
五条悟充耳不闻,大衣下摆荡出了大弧度,活像只大猫在不耐烦地甩尾踱步。
最终,伊地知洁高不得不抛出最后的砝码。
“或者您想关注一下龙的事情吗?”
五条悟终于停下了脚步。
“龙?”悦耳的男中音在走廊里低低回响,他古怪地挑起嘴角,陡然转身,脚后跟一打地面,发出了清脆的声响,“在哪?”
“在——”书记员吁了半口气,说话吞吞吐吐,被五条悟拿不耐烦的眼神一吓,话语立刻流畅起来,“在那个信仰神树的国家里,又出现了龙!”
猎龙人咧开嘴角,居高临下注视着书记员,墨镜后的目光半是嘲讽半是冷然,书记员仿佛变成了一只直面凶兽的草食动物,就差没瑟瑟发抖了。
五条悟拿食指点了点太阳穴,慢吞吞道:“如果你的大脑沟壑没有像你的发际线一样光滑,那你应该记得,前年春天,我就已经把想啃天元老头的火龙给赶走了。”他口中的天元,就是神树的化身;被信徒顶礼膜拜的信仰,在他口中,也不过是个老头。
“呃……可是……可是,这个情报的可信度非常之高,”书记员结结巴巴道,“来源于本院的魔法学徒。”
“是哪位小朋友这么幸运?我回头去看看好了。”猎龙人摸着下巴发出若有所思的鼻音,姑且答应了下来。
伊地知暗暗擦去冷汗,放松了不少:“既然这样,我就不打扰——”
猎龙人啧了一声,打断对方的话:“行吧。看来你是真的不知道。”
“诶……什么?”书记员很困惑,紧接着他的目光被猎龙人的动作所吸引了。
五条悟翻转手腕,抬起来稍一震荡,懒散地换了个站姿,用常人难以理解的语言念起咒语,鲜红色的液体从护腕上升腾,像丝线一样互相交织,互相包裹融合,最终形成了一只活灵活现的蜻蜓。随着猎龙人咬碎最后一个咒语音节,蜻蜓扇动起翅膀悬浮在空气中,头部左右摇晃,仿佛在寻觅着什么。片刻后,它一摆尾部,快速飞走了。
修长的手指都被黑色的丝绸手套妥帖地包裹着,笔直地指向蜻蜓飞去的方向,白发男人拖长了语调,似笑非笑:“看吧——这里果然有条龙呀~”
伊地知洁高显而易见地紧张起来:“什么?!…… 等等、您去哪!”
五条悟没等他反应过来,就又迈开轻快的脚步,跟随飘忽不定的蜻蜓往前走去。
在学院三楼的教室里,一位黑发魔法师正在站在讲坛上,传授召唤术理论知识。这是一位身材高大的特级魔法师,穿着一袭深褐色长袍,扣子扣到脖子中部。他五官英挺,细目长眉,厚实的耳垂上钉着圆形的黑曜石,与他的头发有着相同的色泽。
他的魔法学徒们听得入神,羽毛笔刷刷刷地记录着魔法师的话语,笔尖和羊皮纸摩擦,像是落着细细的雨,又像是一章随着魔法师的指挥而行进的和弦。
就在这时,和谐的乐声中,一只鲜红色的蜻蜓突兀地出现,像个不怀好意的休止符,转移了学徒们的注意力。他们好奇地看着蜻蜓,窃窃私语着讨论这个魔法产物。
鲜红色的蜻蜓绕着教室飞几圈,最后落在黑发魔法师半束起来的长发上,不再挪动。黑发魔法师不动声色地薅下蜻蜓捏在手心里,狭长的眼眸环视教室,魔法学徒们自觉安静下来,端正坐姿准备重新投入魔法的怀抱,接受新知识。
“嗨,这位魔法师先生。”窗台上响起猎龙人的声音。
五条悟露出犬齿尖尖,上半身趴在窗台上,冲着黑发魔法师轻佻地笑笑:“不介意我进来坐坐吧?”
魔法师推了推单边镜,温和道:“当然介意了,阁下,现在可是上课时间。”
五条悟把他的话反着听,就当对方说了不介意,自顾自地跳了进来。“我是五条悟,”猎龙人随口自我介绍,带着那种任性气十足的语调,“这位刘海挺奇怪的魔法师先生怎么称呼?”
黑发魔法师彬彬有礼地应答:“我的名字是夏油杰,五条阁下。”
“杰,你在上课?”五条悟非常自来熟地喊他名字,这让魔法师不易察觉地皱起眉。
“显而易见,阁下。”他语气冷下来,淡淡地注视着猎龙人走近他的学徒们。禁锢魔法已经在他的舌尖准备好了。
猎龙人仿佛自带飓风气场,所经过之处,学徒们都拼命挤压周围的同伴,让出一个可以坐下的空位——别误会,这不是友好的表现,而是学徒们有着和小动物一样灵敏的直觉,知道这是他们难以抵抗的凶兽,一时半会儿还掩盖不住心惊胆战的姿态。
“那正好,我有个问题想问你哦~”白蓬蓬的脑袋活泼地摆动一下,五条悟一屁股坐到魔法学徒让出来的空隙里,像一只雪豹混入企鹅幼崽堆里,但看他那收拢双腿,又乖巧抬头看向黑发魔法师的模样,又仿佛没什么违和感。
夏油杰接到学徒们求救的眼神,捏捏眉心,抬手做了个手势,把他们都赶出教室。猎龙人是冲着他来的,作为一名传道授业的魔法先行者,他必须先安顿好幼崽。
学徒们鱼贯而出,溜得飞快,眨眼间教室里只剩下魔法师和猎龙人,无形的气压降下来,空气中连魔法分子都不再活跃,安静得如一场战争的前兆。
夏油杰抬起眼皮,冰冷地盯着对方,眼眸隐约有戾气要刺破伪装,口吻也变得轻柔而诡异:“现在,您可以说出问题了吧,五条阁下。”
“你好凶哦。”五条悟故作委屈地撇撇嘴,在对方无言的瞪视中,吊儿郎当地竖起一根手指,招猫逗狗似的勾了勾指尖。血红色的蜻蜓抖了下翅膀,从夏油杰的手心里挣脱出来,落回自己的专属座位——五条悟的护腕上。
“你知道这是什么吗?”五条悟甜腻腻地问,问完后眨眨眼,才找补了个称呼,“夏油老师~?”
夏油杰垂下眼眸,几乎控制不住嘴角的冷笑。
“这是个上古魔法,名叫血之寻踪。”他不冷不热道,“但我记得五条家传承的魔法并非与鲜血有关。”
“哦~您见多识广啊。”五条悟摸了摸下巴,尾音习惯性地飘起来,似笑非笑。虽说大家族的魔法传承并不是什么秘密,但也不是随便哪一个普普通通的魔法理论课教师就能够知道的。
“只是看书比较多罢了。”夏油杰轻描淡写。
“知识的积累需要时间呢,看来杰有很长很长的假期可以阅读耶。”五条悟赞同似的点点头。白发男人语气轻松,尾音上扬打着小卷,在夏油杰意味不明的注视下,状似好心地科普道,“这是我用来寻找龙的魔法哦!超好用哒~”
也许是龙这个单词触动了黑发魔法师的某些回忆,令他下意识地眯起眼睛:“你是,勇者?”
“勇者?”五条悟毫不掩饰地翻了下眼珠子,“这可真是够古老的用语啊……”
“拥有神之眼的勇者冠以五常之名,所以你是必然是勇者。”夏油杰暗示性地比划了一下眼睛的部位,显然知道五条悟那副墨镜之下藏着什么,“这是长生种内部流传已久的寓言。”长生种是除了人类之外所有异族的统称,具体来说,也就是精灵、矮人、龙、天使和恶魔。
在久远的过去,龙族和人类是同盟,人类从龙那里学到了如何使用魔法;可惜五百年前,龙族因为某些原因内部决裂,善良的龙退回他们的诞生之地,销声匿迹,邪恶的龙与恶魔为伍,以攻击玩弄人类为乐,伤害无辜,最终人类奋起反抗把恶魔赶出了大陆,并封印了诞生之地与大陆之间的空间通道,导致恶龙无法回归家乡疗伤,只能退居荒凉无人的山区。而领导这一起的就是五条家当时的家主,上一任拥有神之眼的勇者。
而“勇者”这个称呼,则是长生种送给五条家第一任神之眼的尊称,因为他从神灵的手中解放了大陆,从此所有的种族都不再是神灵的提线木偶,而真正拥有了自由。
夏油杰深深望着白发男人,默默思忖着,眼前这个拥有神之眼的勇者,又会给大陆带来怎么样的变化呢?
“什么神之眼啊、勇者的,我才不知道。”五条悟啧了一声,单手捋起一边额发,皱起鼻子吐出舌头做鬼脸,“你怎么跟我家老爷爷似的,张嘴就是讲古,闭嘴就是勇者。”
“……我不是老爷爷。”
五条悟反应很快,骄矜地一抬下颌,得意洋洋地下了结论:“那你就是龙咯?”
夏油杰沉默:“……”
“你刚才承认自己是长生种,长得却不像精灵,你这个身高也不会是矮人,黑发黑眼也不是天使的外貌特征……”五条悟又想了想,故作恍然,“啊,你该不会想说自己是恶魔吧?”
恶魔虽然也是黑发黑眼,但在大片大陆上是人人喊打,和龙的口碑不相上下的糟糕种族。
夏油杰扯了扯嘴角,缓缓开口:“我有一个朋友,他是长生种——”
“你说的那个朋友——”五条悟打断他的话,双手托起脸颊,手掌边沿压出一点嘟起来的软肉,连尾音都有些缠绵的含混不清,“是不是你自己?”
夏油杰又沉默:“……”
五条悟笑嘻嘻地看着他,大有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势头。
半晌,夏油杰妥协似的垂下肩膀,承认了。
“我确实是条龙。”他说。
五条悟拉开嘴角,露出尖尖的犬齿,半是嘲讽半是得意地“哈”了一声。
没等他说话,夏油杰又挑起眼尾斜睨过来,补了一句:“曾经。”
猎龙人嘴角缓缓回落。
他眯起眼睛,重复了一遍:“曾经?”
“我的心脏和龙晶都被一只恶魔夺走了。”夏油杰言简意赅,“如今只能保持人形的状态,无法变回本体。”龙的体型原本是可以在类人生物和长了翅膀的大怪兽之间来回切换的,可是在失去了贮存血脉之力的心脏、和蕴藏魔法能量的龙晶后,再强大的龙也不免衰弱下去,只能以类人的姿态生存下去,连战斗力都被削弱大半。
“您也许知道那场著名的龙族决裂之争。”黑发魔法师彬彬有礼地科普,“而我当时还是颗龙蛋;在孵化之前,就被恶龙夺取了心脏和龙晶,诞生之地的魔力不适合我,因此被送来大陆上疗养,直到十五年前才彻底孵化。”
“……真的假的?”五条悟张大嘴巴又闭上,勾下墨镜,仔仔细细地用神之眼去看他,“……所以你今年才十五岁?夜蛾用童工?!”
“严格来说,是一百一十五岁——龙的年龄是从有意识开始算起的。”夏油杰纠正道,“在正式破壳前,我已和外界交流许久,每日都会阅读书籍和学习魔法。”
“夜蛾竟然用童工!?”五条悟感到不可思议,“连我当年想出去接任务他都不让——像我这样的天才可是10岁就已经被评为特级了!”
……所以你在为自己不能当童工而不满???龙满头雾水,但在猎龙人满心遗憾并不作伪,于是他很是解气地补了一刀。
“五年前,在我取得特级魔法师的职称后,夜蛾学院长立刻邀请我就任理论课讲师的职位。”夏油杰嘴角一挑,竟然露出了个稍显促狭的笑,“看来你什么都不知道啊,五条阁下。”
可恶!竟然在这种地方,最强猎龙人输给了一条龙!
“你们竟然在学院里藏了一条龙!”五条悟对着一面巴掌大的镜子大呼小叫,愤愤不平地嚷嚷,“还不告诉我!”他在后半句话加了几个重音,显然是对自己被排除在外而感到更不满一些。
镜子的那一头并非白发男人的镜像身影,而是女治疗师冷淡的剪影。
“告诉你又能怎么样?夏油在图书馆里不挪窝,要不是他天天换新书看,没人知道那是颗还活着的蛋。”家入硝子翻了个白眼,“再说了,你那时在学院里天天泡训练场,连图书馆在哪个方向都不知道吧?”
五条悟心虚片刻:“……啊这,图书馆里的书有什么好看的,反正那些魔法我都会了耶?”比起枯燥的理论知识,当然是提升实力比较重要啦!
家入硝子揶揄地挑眉:“嗯嗯,你说得对。”
她又问:“所以呢,你知道他是龙了……”
治疗师欲言又止。
“唔?硝子在担心我会杀了他?嗨呀,我又不是屠龙狂魔。”五条悟咧嘴一笑,信誓旦旦,“我俩可好了,还约定一起去帮他把心脏和结晶找回来呢!”
猎龙人会去屠恶龙的原因之一,就是为了自己的“成年试炼”:五条家族要求他拿回十只龙的心脏和结晶,才能真正获取作为家主的权利。
可现存于大陆的恶龙要么隐匿荒野,要么遁入人群,实在是循踪难觅;而找到他们后,五条悟往往只追着犯下凶案的恶龙一通揍,最后才发现原来不是每只龙的死亡都会掉落心脏和结晶——有些龙会提前把结晶和心脏藏起来或是消化掉其中的力量,那五条悟就做了白工。
他的运气不好,直到现在都没凑齐需要的数量,数来数去总是差上两只。
要说以五条家的权势财富,真想要寻龙的心脏和结晶,也不是找不到,但五条悟如今尚在“成年试炼”中,能调动的家族资源有限,还不如自己去打猎。
夏油杰对此表现出十万分的理解,于是便提议请猎龙人帮忙找回自己心脏和结晶,作为交换,他会带五条悟前往龙的诞生之地,在那里,有足够多的心脏和结晶可以用来支付报酬。
“不过,前往诞生之地的通道已经被封印,我想也许只有同为神之眼勇者的你,才能打开。”夏油杰故作失落地垂下眼帘。
五条悟沉思片刻,觉得对方说得挺有道理。
“行啊。”他轻佻地搭上龙的肩膀,“伟大的猎龙人五条悟答应你——让我为这只可怜的小龙找到回家的路吧~”
“我已经一百一十五岁了,阁下。”夏油杰终于不想忍让,抬手就召唤出了自己的使魔。
五条悟跃跃欲试地活动着手指:“来得正好,让我试试你和别的龙有什么区别!”
“我觉得你肯定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才答应他的。”家入硝子在通话镜子的另一边点了根烟,非常辛辣地点评。
确实还有一个原因,五条悟有点不好意思,粘粘乎乎地跟女牧师哼唧。
他长得好看嘛!
【2】龙之心
“首先,我们去哪找你的心脏?”猎龙人问。
——在都城的黑市交易所。
黑发魔法师施施然地拿出两张请柬来,一张给他自己,一张给猎龙人,请柬的抬头上书两个假名。
五条悟狐疑地盯着他,感觉自己仿佛被套路了。
夏油杰笑得滴水不漏。
“我想,没人会在要去捣乱的时候报上真名吧?”魔法师这么说道。
猎龙人一噎,感觉自己有被内涵到。
“行吧,那你也得换身衣服。”他撇着嘴,“特级魔法师可就这么几个,穿一身特级制服可太显眼了。”
于是,在都城西区的某条小巷中,出现了两位风尘仆仆的猎龙人。
五条悟脱下那一身名贵的大衣,背着一只扁扁的小挎包;夏油杰换上了猎装和坎肩皮甲,腰中别一只火燧枪。
“你还会用枪?带足能量条了么?”五条悟压低了声音,小声逼逼。
夏油杰冲他笑笑,手指尖在枪口一抹,抬起来凑近唇边,一点火星从他的吹息中冒出来,点燃了火燧枪的能量条。
“切,龙息充能……”五条悟失望地移开目光。
黑市交易所的入口就在不远处,门口的护卫是高级魔法师,身上散发着邪恶的气场。
夏油杰眼神一凛:“他们杀过很多人。”
五条悟舒展五官,吹了个哑哑的口哨:“待会儿见到他们的时候,顺便送这两位先生一程吧。”送去哪?当然是——地狱。
走进入口,便是一些露天摆摊位,这里有许多人遮掩身份挑选物品。夏油杰感应到心脏在更深的地方,那里是一家家装修精美的店铺,龙像嗅着香味似的,笔直地走向最后一间铺子,本想径直推门进入,但五条悟神情严肃地阻止了他。
“再往前就有结界,一旦进入就必须按照结界主人制定的规则行事,强制买卖也是有可能的。”他解释道,“黑市交易都是以物易物,交换条件也许对我们不利。”
“一般能交换什么?”夏油杰皱起眉,他在学院讲课的日子稍有一些积蓄,可若是以物易物,便没有那么容易了。
“等价的东西呗。”五条悟耸耸肩,“就看卖家识不识货。”
如果识货……神之眼若有所指地在龙的身上转一圈,夏油杰若想要取回代表那个血脉之力的心脏,怕不是要卖身了。
猎龙人满脸写着快来问我快来问我,夏油杰想了想,吊起眼梢瞥了他一眼,从善如流:“你有办法?”
五条悟两眼一亮:“就等你这句话——跟我来。”
他们没有走常规的道路,而是在神之眼的指引下,向拍卖场守卫最薄弱的进发。
能够传输魔法能量的铜管高高低低地架在西区的上空,为整座城市传送维持运作的能量,贫穷的孩子们会在冬天聚集在铜管附近,借一点散逸出来的能量取暖。
他们登上参差不齐的台阶,挤进歪歪扭扭的楼层里,高层的护栏比其他地方都要结实,比起防护作用,更像是阻止出逃的牢笼。
“到了。”五条悟忽然说道。
夏油杰不动声色地摸上火燧枪:“方位。”
神之眼在墨镜后散发出诡异的光芒,五条悟喃喃:“南右二,东下三。”
砰砰——!砰砰砰——!
夏油杰连开五枪,铜管瞬间崩落,砸到下方的店铺上。结界因为环境的改变而被破开,两人立刻翻出护栏,从裂缝中下落进入店铺。
店铺的管理人戴着面具,高声呵斥:“什么人!”
夏油杰抬手作了个手势,一只庞大的魔法生物撕开虚空,应召而来,冲向外界阻拦护卫和打算分一杯羹的陌生人。
“这是召唤魔法!”店铺的管理人显然见多识广,惊恐地大叫一声,“来——!”人字还没说出口,就被夏油杰用魔法击昏了。
五条悟看着管理人仰面倒下,面色诡异地收回手刀——他原本想砍管理人的后颈,把人弄晕来着。
他随口问:“你的心脏呢?找找?”
“在这。”
夏油杰一眼就看到了他的心脏,急不可耐地走过去。
店铺管理人把龙的心脏放在最显眼的地方,周围铺设了多层保护魔法,全被猎龙人一个弹指解决了。龙的心脏和人的心脏没有一点相似之处,不是肉块,而是一朵红色的小花,仿佛由安静的宝石制成,维持着盛开的模样,单层花瓣和枝干中隐约有鲜血在流动,细小的金色光点在其中跳跃,反射出亲切的光泽,但隐约有黑线似的雾气在游走,显得格外不祥。
只要龙用手指轻轻一碰,就能把那个曾属于身体的一部分收回——
——无事发生。
夏油杰蹙眉,直起身子摇了摇头。
五条悟没骨头似的斜靠在边上,羊羔皮毛铺就的沙发,侵染了室内甜蜜的香料味和此刻室外蔓延过来的血腥气。
“哦吼?看来你的心脏有它自己的想法呐。”猎龙人远程帮魔法生物解决了漏网之鱼,回过头来半真半假地嘲笑他,“不然你叫它一声,看它会不会回答你。”
“它被污染了,还是被恶魔的力量污染的。”夏油杰没接话茬,捻了捻手指,面色沉重,“而且只有一半——剩下的一半去哪了?”
“啊哦,难怪这边的鉴定说明上写着这花与恶魔有关。”五条悟转了转眼珠,“不如我们拿着它去找剩下一部分?”
“也许先把这部分净化吧。”夏油杰蹙眉,“但……我不认识什么天使。”
“天使可不会给一只龙净化——我是说,他们也没有那么大的能耐。”五条悟想了想,又改口道,“哦,也不一定,我知道有一只可以,但他自己也只剩下一半,可能帮不了你的忙呢。”
听起来更加不妙了。龙感到无语:“五条阁下既然也没有办法——”
“谁说我没有办法的?我可是最强的猎龙人哦。”五条悟笑嘻嘻地打断对方的话,修长的手指摸了摸自己的耳骨,“而且,我有这个~”
夏油杰审视着他手指的方向。
那是一只耳骨夹,被温热的手指一搓,散发出盈盈的蓝色幽光,照亮了五条悟小半张脸。
每个来自大家族的魔法师身上总有一两件历史悠久的魔法物品,因而夏油杰不意外五条悟所佩戴的饰品大有来头。甚至他从前也在书里过这个耳骨夹,它的原型是一颗近乎天空蓝色的宝石,名叫神之泪——顾名思义,就是神灵流下的一颗泪珠形成的宝石,具有很强的可塑性,被矮人打造成了一件装饰品,并赠送给了第一任神之眼的勇者。
这倒是少见。他淡淡地评价,我还以为神是不会流眼泪的。
又不是冷血动物。五条悟回敬他。
“那就拜托了,五——”夏油杰果断把话题扯回当前紧急待办事项,但迎上猎龙人似有若无的眼神暗示,他稍稍叹气,妥协似的点头,换了个亲近的称呼,“拜托你了,悟。”
五条悟心满意足,一边解释一边摘下耳骨夹,往龙之心的方向靠拢:“神之泪有净化的功效哟,只要这样……”
“等等。”夏油杰忽然伸手一拦。
“?”
龙面色纠结道:“你的神之泪,是一次性的道具吗?”
“不知道哟~”五条悟一脸无辜,“不过没了的话,再哭一次就好。”
……所以神之泪,是指神之眼哭出来的眼泪吗?
饱览群书的龙先生感觉到了什么东西碎掉的声音,是什么呢?
啊,原来是我的滤镜。
神之泪像是融化了似的,从五条悟的指尖落下,一滴水洗去龙之心中的恶魔之力,唤醒了花朵的活力。
它的花瓣微微颤动,像一朵无风自动的火焰跳跃着,陡然化作一抹金光,撞入夏油杰的胸膛。
夏油杰低头摸了摸心口,笑眼弯弯的表情融化了些许,露出真实的怔然之态。
收回一半的心脏后,夏油杰的眼尾处突兀冒出几块龙鳞,半透明的黑色。
“原来这就是传说中五彩斑斓的黑。”五条悟恍然,“不愧是龙,连鳞片都这样令神满意。”这是在拿神话传说嘲笑他了,传说中,龙是神灵最满意的造物,集齐了世界所有的色彩——也许本意是想说每条龙的鳞片颜色都不一样呢!
夏油杰本想故意加重脚步走过去,好让五条悟收敛点恶趣味,但——
啪嚓。
他失去心脏已经很久了,完全忘记了龙的血脉中还包括了强横的肉体,以及附加于之上的巨力。
“啊。”
他们沉默地看着被踩碎的地板,又一言难尽地看了看彼此。
五条悟忽然噗嗤一声,抱着肚子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你的刘海在和你的角打架!”
夏油杰抬手一摸,果然龙角恰巧把垂下来的刘海顶开了去,嘴角不由得抽搐起来。他扯下束发的绳,想重新扎个头发。
不过很遗憾,龙没有吸取教训,导致结局重现——
啪!
发绳断裂,夏油杰披散着一头鸦羽似的长发,龙角向后弯曲,表情无奈至极。
五条悟笑得愈发大声。
“嘘——!”夏油杰忽然眉头一皱,向某个方向投去一瞥,神情紧张而声音低沉下去,“我听到了。”
五条悟在他肩膀后面探头探脑:“听到什么了?”
黑发男人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深色的瞳骤然亮起冷漠的金色,连他的声音都沾染上那种冷肃,每一个字节的尾音都咬得切齿:“龙。”
夏油杰说听到了龙的声音,便和五条悟在店铺中找了一会儿,两人钻入一条暗道,进到店铺下方的密室中。
在那里,他们看见了难以忘怀的场景。
满地血污,鳞片堆积在又深又大的盒子里,几大瓶血液装在透明广口瓶中,胡乱摆在墙角。而房间的正中央,是一只狭小的笼子里,里面有两团模糊的黑影。悬挂在笼子正上方的,是另一朵红色小花,装在金色小笼子里——龙的另一半心脏就在此处。
长长的输液管连接了两个只牢笼,红色的血液从龙的心脏中被抽取,顺着细管滴入下方的笼子中,承接着龙血的黑影一动不动,龙鳞在黑影的皮肤上闪着微光,只偶尔发出一些模糊的痛音。
“龙,在这里……?”夏油杰低声喃喃,尾音勾着自己的困惑。
龙?
是在说那两只被安置在笼子中的小玩意儿么?五条悟略微勾下一点儿墨镜,不太尊重地斜睨着那两团黑影。
这被安置在简陋而狭小的牢房中的生物,真的能被称之为——
龙……吗?
“让我再看看。”猎龙人一会儿踮起脚尖从夏油杰的头顶上望过去,一会儿沉下膝盖,一个人围观出了一群人的动静,吓得黑影瑟瑟发抖。
他的目光落在她们的脸上,凝视片刻,倏然垮下肩膀:“唔啊,吓我一跳!还以为是什么呢,这不就是两个小孩吗?”
那就姑且就叫那黑影为女孩们吧。女孩们脸上沾染着干涸的血污,瞳孔中流露出人性化的瑟缩和恐惧,她们紧紧挨在一起,像两只刚出壳的却被丢进冰天雪地的幼崽,尾巴蜷缩在身侧,爪子扣紧彼此,从对方身上汲取力量。
夏油杰愣在了原地,刚找回来的心脏缓慢地跳动,仿佛被冰冷的气场所凝结。
他声音很轻,怕惊扰到女孩:“是人类?还是龙?”
“是人类啦。”五条悟语气新奇,嘴角挂着,故意招惹他似的勾住肩膀,“哎呀,你生气了?”
夏油杰平静地应一声,用拇指按了按眉心。
她们原本是人类,但甫一出生就与龙的心脏呆在一起,于是天长地久,便被心脏中的血脉之力所浸染,长出了属于龙的鳞片和尾巴,接着每日的饮食中都加入龙血,以改造内部器官,于是女孩们便拥有了属于龙的胃口,每日都要吃许多生肉才能饱腹——可人类天生就不是吃生食的种族,女孩们时常呕吐反胃,因此笼子底部散发着不妙的气味。
而犯下这种罪行的人贪心不足,竟然直接从龙的心脏中抽取血液,由输液管注入女孩的身体里,想加速她们往向非人的方向进行蜕变。
要是那人在这里,夏油杰一定会捏碎对方的脖颈,为了女孩们受到的重重虐待。他用手掌遮住了那双陡然变成竖瞳的金色眼眸,和面上狰狞的杀意。
女孩们似乎感觉到了危险气息,从喉咙里发出了类似于“啾啾”的惊慌气音。五条悟把胳膊肘压到夏油杰的肩膀上,提醒他收敛低气压。
龙稍稍冷静了些,振动声带发出咕噜咕噜的安抚声,女孩们肉眼可见地放松了不少,连炸起来的鳞片都平和而服帖地倒回去,尾巴拍打着地板,发出啪嗒啪嗒的轻响。
“诶,这么算来,这俩小只是你的女儿咯?”五条悟咂了一下舌,天才的脑回路叮一下冒出个亮灯炮,“哇!你喜得千金了诶,杰!”
“不,她们只是被我的心脏改造了而已。”夏油杰纠正他,“也许我们该找个能收养她们的家庭。”
“哇,你认真的吗?”五条悟在墨镜后扬起眉毛,“哪里的家庭愿意收养龙……龙的女儿?还是两只?”
夏油杰干咳一声:“总得试试……”他没好意思讲当讲师的工资只够养活自己一只龙,再多半只龙,他们就得一起饿死在厄斯蒂亚学院里了!
白发的猎龙人不置可否,伸手一召,把龙的心脏吸引到手中,以神之眼端详片刻,下了结论:“这个也要净化哦~”
“之后找个落脚点再净化吧。”夏油杰沉稳地答,“现在,先把这个笼子拆除。”
五条悟便屈指一弹,苍蓝色的火焰削平了笼子的上端,顺着金属杆向下流淌,将整只笼子都融化成一滩水。龙不惧高温,直接踏过滚烫的金水走到女孩们身边,把禁锢着她们的魔法铁链徒手扯断,再一手一只抱了起来。龙女孩们感受到了血脉之中的亲切感,乖巧地依偎在龙先生的怀抱里,尾巴尖向上翘了翘,勾住夏油杰结实的小臂。
“走吧。”夏油杰冲五条悟点点头,脸颊上不知从哪沾染的一抹血迹,破坏了他原本温和的表情,再配上他此刻压抑着怒火的冰冷龙瞳,显出十万分的凶相。
五条悟呼吸一窒,眸光在龙的身上刮来刮去,蓝色的虹膜闪动异彩涟涟,倏然一弯:“好啊。”
有召唤生物在前方开道,龙和猎龙人正大光明地带着龙女孩们走出了店铺。
在他们身后,轰然一声,店铺向内倒塌,埋葬了密室。
【3】龙之晶
如果要让五条悟自己来选墓志铭,那他一定会留下这样一句的警世恒言:龙都是骗男人的东西!!
夏油杰买了午饭带回他们暂住的旅馆里,刚一进门,两个小姑娘就泪汪汪地扑过来,打着哭嗝抽噎。
“怎么了?”夏油杰好声好气地安抚她们,
“心脏……”女孩子们异口同声地说,焦急地用小爪子扒拉黑发男人的衣角。
夏油杰一愣:“心脏怎么了?”
龙女孩们不说话了,一人牵起一个衣角,把龙先生扯到紧闭的卧室门前,示意他是里头的人出了点问题。夏油杰抬手,敲响了门板:“悟?你在吗?”
五条悟没有回答。
夏油杰沉吟片刻,直接握住门把手,缓缓下压。门锁发出抗议的嘎吱声,锁芯颤巍巍地缩进去,乖乖让出一条路。
首先映入魔法师眼中的,是一只蓬松的被子卷,拱起成一座小坡。五条悟把自己的身体都埋在柔软的被子里,只有一处露在外头。
那是一条龙的尾巴,鳞片排列齐整,幽蓝的色泽就如神之眼一般璀璨。而被净化完毕的龙之心就放床上,被尾巴珍惜地卷住,试图往肚皮底下塞。猎龙人毫不理会尾巴的苦心孤诣,反而把被角掖得更加严实。
夏油杰瞥一眼,立刻就明白:一定是五条悟手痒,在用神之泪净化完心脏后,又作兮兮地徒手碰过它,或者思路开阔点,他也许是想尝试女孩们的同款造型,于是沾了些龙血送入嘴里。他长出了龙尾巴。
“你……”龙先生刚刚发出一个音节,不得不侧头躲开一只被暴力扔过来的枕头。
“不准笑!”白发男人从被子里张牙舞爪地跳出来,伸出爪子要挠他。
夏油杰把笑声吞回肚子里,单手拦抱住对方的腰,按在床沿,轻喝:“别动!让我检查一下。”
五条悟哼唧了一会儿,主动翻过身,面朝下趴在床单上,乖乖翘起尾巴让他检查。
“只有尾巴?”龙先生蹙眉,“没有角也没有鳞片?”
猎龙人的声音闷在枕头里:“嗯……”
他抬起手指示意,夏油杰便牵起那双修长的手,指甲尖变得锐利,像某种兽的爪子,夏油杰捏了捏他的手心,确认只有指甲发生了变化。
“杰……”猎龙人从枕头里抬起半张脸看过来,神之眼湿漉漉的,像一朵被晨露打湿的鸢尾花,纤长的睫毛如蝶翼微微颤动,不时垂下去,藏起那一汪晴空似的蓝。
夏油杰脸上露出了一个古怪的表情,喉结不自觉地上下滚动。龙先生不知为何心跳变得很快,慌忙转移视线,捉住那条晃来晃去的龙尾巴,仔细检查起来。
修长的手指从尾巴尖尖捋到尾巴根,五条悟使劲憋着声音,喉头干涩,最后还是在不轻不重的按压中溢出一两声柔软的喘息。
“唔、啊!”他的指甲在床单上划拉,撕开粗糙的织物,青筋绷起,像是在痛苦地发泄,又像是欢愉地忍耐。
夏油杰感觉自己的龙角仿佛在兴奋地延长,身后也有龙尾在蠢蠢欲动。他深吸一口气,故作镇定:“没什么事,你只是被气息侵蚀了而已,尾巴一天之后就会消失。”
五条悟闻言,不只是遗憾还是失落地“哦”一声。
黑发男人本想起身去给女孩们喂饭,却被身上的出乎意外的重量给压回原处。他低头一看,原来是五条悟的尾巴卷住了他的腰——而猎龙人自己毫无自觉,茫然地回首询问:“怎么了,杰?”
夏油杰无言地指了指他的尾巴。
五条悟若无其事地掰开尾巴,掐在手心里控制它不要乱动:“你去忙呗。”白发男人神情恹恹,像只被水打湿皮毛的大猫。
龙却弯起眼眸,坐到床沿上。
“我先把心脏吸收吧。”他说着把装有心脏的玻璃盒拢到手里,闭上了一只眼睛,“记得保护好我啊,悟。”
猎龙人的尾巴一下子精神抖擞地竖起来,晃着尖尖。五条悟喜滋滋地一口答应:“放心吧,杰。我可是最强的猎龙人哦,一定不会有事的。”
事实证明,话不能说太满。夏油杰的手指刚碰上那半颗心脏,一人一龙便突兀从房中消失,连带着贴在门板上听动静的小姑娘们一起,传送到了一个不知名的秘境中。
这里大约是一道山谷沟壑,抬头只能看到遥远的一线天光,龙的视力能让他们在黑暗中清楚视物,因此夏油杰能清楚地看到不远处有一座祭坛似的古老建筑,石材都已经残破不堪,似乎遭受过极大的破坏,但这黑暗之地,连最容易成活的夜光苔都不会生长,弥漫着一股死气。夏油杰按了按眉心,环顾四周,试图寻找出更多的、能帮助他们一行人走出秘境的线索。
“这是一个传送魔法?”五条悟机警地沉下重心,把两个茫然四顾的小姑娘护到身后。龙女孩们怯怯地向他靠拢,害怕地缩成一小团。
“真亏你们能找到这里来。”
含笑的男音忽然在祭坛上响起。
夏油杰猛地回头,死死地看向那处——而他分明记得,一分钟之前,视线扫过祭坛的时候,那边分明空无一人。
祭坛之上,站着一个身材高大的黑发男人,穿着宽大的魔法师衣袍。他的脸有一半隐藏在暗处,看不分明,但脸颊的轮廓却令五条悟感到熟悉。
那人抬手一召,就把夏油杰没来得及吸收的半颗心脏给引过去,比猫见到了主人还要乖顺。
“我的结晶也在你身上。”夏油杰冷冷地说,分明是问句,尾音因为下沉而听起来像是使用了句号。
“没错。”那人往前一步,恰巧让自己的脸暴露在一线天光之下。
夏油杰倒抽一口冷气。
那张脸,那张和他一模一样的脸,正带着虚情假意的笑容,颔首问好:“我是羂索,日安,诸位年轻的龙——”
“……还有猎龙人。”他顿了顿,嘴角的笑容加深,“真是稀奇的组合啊。上一次看到猎龙人和龙合作还是五百年前呢~”
五条悟抬手打了个响指,身上累赘的龙尾立刻消失不见。紧接着,夏油杰眼前一花,五条悟整个人以超越视觉捕捉极限的速度冲向祭坛;等他停下动作时候,指尖离羂索的眼睛只差分毫。
“冒牌货,你再多说半句废话,我就把你的眼睛给挖出来。”猎龙人语气如冰山相撞。
“哈哈,真是心急的客人呢。”羂索轻笑一声,身影化作虚幻的轮廓融化进空气中。
猎龙人恶狠狠地瞪着对方。
夏油杰不得不抱起女孩,展开龙翼追上祭坛。
“冷静下来,悟!”他把女孩们丢进五条悟的怀里,接着龙翼向后弯曲,保护性地拢住他们,他正对着羂索消失的方向,狭长的眼眸黑沉沉,仿佛是一朵即将劈下雷霆万钧的乌云。
“杰,那家伙——”五条悟抱紧了手中的龙女孩,语气森森,“那家伙能以你的相貌出现,一定是很久很久之前就和你的结晶或者心脏呆在一起。”换句话说,这家伙也许就是那个,在龙蛋时期就剥夺夏油杰心脏和结晶的敌人。
“我知道。”夏油杰惊讶地发现自己此刻竟然不怎么愤怒,反而很有闲心地关注别的事情,“这里空气中的魔力让我有些不太舒服,也许我们应该先找离开的通路。”
“你不舒服?!”五条悟紧张起来,低头询问怀里的女孩,“那味味香和娜娜可感觉如何?”
三只龙一齐茫然地歪头。
“味味香和娜娜可?那是谁?”夏油杰问。
“不喜欢?”见女孩们不说话,五条悟噘嘴,妥协似的,“那叫菜菜子和美美子也不是不行?”
“等下……”黑发男人忽然反应过来,“你在叫她们?”
猎龙人眨巴了一下湛蓝的眼珠:“是啊。”
“……什么时候取的名字。”我怎么不知道。夏油杰把后半句话憋回嗓子眼里。
“就刚刚哦!”五条悟理直气壮,“杰不觉得是好听的名字吗?刚刚突然就跳进大脑里啦!”
被明确更名为菜菜子和美美子的女孩们面面相觑,但还是乖乖点头表示接受名字。
夏油杰头痛地揉了揉太阳穴,抬手阻止了,带着些讨饶的意味:“回头再说这个。”
五条悟故作遗憾之色,接着把注意力重新转回当下:“这里是那个吧,龙的诞生之地咯,庞大而杂乱的气息外泄,对单一龙族产生压迫感,这是常用的防护魔法——五条家的大门上就有一个。”
“这里就是……?”夏油杰心中泛起难言的滋味,近乡情怯。
“不过呢~如果杰现在想回家,也许有一个小小的麻烦哦。”五条悟冲着羂索消失的方向努嘴,“快上吧,打倒那只拦路恶犬。”
“啊呀,您可真是的,”下一秒,羂索又重新出现在祭坛的另一端,远离五条悟,他故意用一种幽怨的口吻说,“我可是好心好意让你们享受一下合家欢的乐趣哦~?”
“敬谢不敏。合家欢以后的机会还多的是,但——杀你可没几次机会。”五条悟残酷地咧开嘴角,压低身子,就像躁动的狼群预备冲锋陷阵。
“真的要这么做吗?”羂索又化去身形,出现在另一个地方。他的语气温柔诡异,在劝哄小朋友睡觉似的,“你们这样是杀不了我的哦。”
“切,你难道还能比神灵都难杀?”五条悟暴躁地从后腰处扯出匕首,破天荒地抖落一些内幕,“五条家的第一任神之眼可不就是杀了谜语之神后,才赢得了同神灵谈判的遵席位吗?”
“因为我是诞生之地的化身。”羂索眼神漠然地揭晓答案,神情中竟然保留着一分悲悯,“第二任神之眼勇者得到的一切赞誉,特别是这个封印了诞生之地的结界,都是依托于我才能成型。”
夏油杰头一次听说:“天使?封印诞生之地的结界还有天使的参与?”这在他之前一百年多的阅读史中可从未找到过这一点。
“这都是为了在大陆上传播吾等天使的荣耀与宿命。”羂索微笑着回答,向上跃起,背后扬出宽大的白色翅膀来,看起来倒有几分圣洁之感。
“你有个屁的荣耀。”五条悟毫不客气地同他对呛,一切真相都在神之眼的注视下无所遁形,“你分明就是个散播仇恨,以挑拨离间为乐的恶魔……就算你五百年前曾经是天使又如何,帮助过勇者又如何,现在还不是只能像吸血虫一样赖着别人的东西才能活下来。”
羂索的表情随着被揭露的真相逐渐变得扭曲,背后的羽翼也一点一点染上黑色:“神之眼!”
“你让我想起来一件事。”夏油杰忽然道,“这些年来,大陆上有一个自称是天选之徒的教派在兴起,每一年都会选出几个圣子圣女送往神灵的国度——实际上是处以火刑进行祭祀。”五条悟露出了嫌恶的表情。
龙面无表情地看着对方,字字慎重:“这些教徒是被你蛊惑的吗?”
“火焰能开启通往神国的通道,而只有纯洁的灵魂才有资格进入。”羂索无比自然地宣称,配上那双漆黑的翅膀,温和的面容显得那么诡异,“纯白污垢的孩童自然是上上选。”
“是只有献祭纯洁的灵魂才能强行解开这个结界吧,”五条悟翻了个白眼,忽然想通什么,“等下,那些恶龙在大陆上制造的大量孩童虐杀惨案,也都是你在背后操纵咯?”
“他们只是想回到故乡而已,因此与我进行合作想要解开结界。”羂索缓缓勾起嘴角,“这对我来说没有坏处。”
他把目光放到龙女孩们的身上,语气暧昧:“没想到这两个小东西还能活下来,该说真不愧是龙的心脏吗,让她们拥有了如此强大而不畏磨难的身躯——有那个资格作为神灵的凭依体呢。”他注视菜菜子和美美子的模样,仿佛在看什么稀世花瓶,令女孩们不由自主地靠近大人寻求安慰。五条悟勃然大怒:“原来用龙血做改造实验的也是你!”
夏油杰胸腔中有怒火迸射,背后龙翼一扇,卷起炽热的狂风,他伸手召唤出了无数魔法生物,几乎要把这道深谷沟壑给填满,连一线天光都遮得严严实实。黑暗中,唯有龙的利瞳熠熠生辉,咬着敌人的身影紧追不舍。
神之眼在暗处也是会闪闪发光的,但五条悟擅长的魔法破坏力太大,他有些担心攻击不成反而把友方埋了进去,只好暂时把舞台让给龙来展示自己。
羂索的身影在魔法生物狂乱的攻击中破碎,又在一秒之内凝结,下一秒被龙的利爪洞穿了胸口和大脑;然而这都无法将他消灭。
黑翼的男人顶着夏油杰的脸,用龙先生绝对不会用的语气说话,甚至带上了天使特有的中性妩媚语调:“为何如此生气呢?神国是真实存在的,筛选的条件——”
话音未落,黑龙指挥强大的魔法生物从左右两侧长大嘴巴去咬羂索,他本人则瞬间闪正上方张嘴吐出炽热的龙息,巨蛇模样的召唤兽用身躯绞紧黑翼,避免他借由飞行优势逃脱围捕。五条悟双手摆出屈指的前置动作,在不会砸踏遗迹的情况下,发出了最大的魔法攻击。
两道魔法火焰从正面和上方同时呼啸而去,羂索似乎无处可逃,便硬生生吃下攻击,身体被蓝色火焰和金色火焰一同击穿灼烧,接着他的眼神变得空洞,如一张精美的画纸被火焰烧到灰烬全无。黑龙向着各个方向喷吐龙息,进行无差别狂轰滥炸,差点把整座祭坛都摧毁,但从祭坛的另一个角落里,羂索的身影再次浮现在空气里。
“——筛选的条件也是由神灵决定的。”他自然顺畅地接上自己刚才的话,一歪头,故意摆出困惑无比的模样,“难道你们要与神灵对抗吗?”
他眼中的嘲笑过于明显,五条悟气得直磨后槽牙。夏油杰黑着脸,拼命压榨自己那半颗心脏中的血脉之力,脸颊瞬间变得苍白,可眼眸却越发明亮。
“杰,让我来。”猎龙人阻止了龙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行为。他取下墨镜,湛蓝色的神之瞳毫无遮掩地暴露在空气中,一瞬间就蓄起了浅浅的泪层,折射出眼眸中的波光粼粼。他眨了一滴泪坠在眼角,液体遇到空气中的活跃魔法能量瞬间硬化成一颗上好的宝石,晶莹剔透。
猎龙人在眼角一揩拈了下来,面色漠然地把玩着水滴形的宝石,淡淡开口:“既然你说自己是封印的根基,那么解除封印就能把你消灭掉吧?”
羂索交叉双手,饶有兴致地回答:“你尽可以试试,五条阁下。”
于是五条悟眯起眼睛,食指和中指交叉开始默念咒语,指间的神之泪开始有节奏地发着光,明明灭灭,直视那光的人都感觉到刺目至极,眼球就如同直视蓝天一样胀痛,恍惚中,太阳照进了这一方黑暗小天地,像雪花一样纷飞、像羽毛一样轻盈,似慢实快地消融着黑暗。
龙下意识地举起翅膀,为五条悟挡住这过于耀眼的光芒。女孩子们好奇地伸出手去接光线簇拥而成的羽毛,手上的鳞片骤然消失,皮肤像是浸泡在阳光下一样,暖洋洋的。
羂索的脸上忽然失去了笑容。他的衣角晒到了神之泪召唤出来的光,发出了微妙的滋滋声,是恶魔被净化时的干脆利落。
“如何?”五条悟揉了揉脸颊,扯开一个挑衅的笑容。
“蕴含了感情的神之泪吗……”羂索的身影扭曲,时而皱成一团,时而浅淡到失去轮廓,连说话的声音都断断续续,“确实是……毒……”
未完成的音节消失在空气里,黑翼的人不再出现了。
洋洋洒洒的光照耀在底下遗迹中,充满攻击力地巡视,只有一小片清凉的阴影尚在此处,龙、猎龙人还有他们救下的小女孩们站在祭坛上,看向前方缓缓开启的通道,似有若无的龙吟声传来,仿佛在呼唤游子归乡。
诞生之地的结界被开启了,浓烈的魔法能量就像是雾气一样涌出来。女孩子们难以一下子承受这样多的能量,感觉身体仿佛要被撑裂,不由得呼吸困难,嗬嗬地哀叫起来。接着她们被五条悟抓着手,一人送了一个护身结界,这才恢复了鼻腔的通畅。
“他死了吗?”菜菜子抓紧姐妹的手,小声问。
五条悟重新带上墨镜,摇摇头:“不哦,这里只是他留下来的一道影子,只会吸收攻击,然后用来破坏结界的那种——按道理来说,越是和他动手,只会让结界越快崩毁。”
“难怪他一直在引诱我们出手……”黑发的龙眯起眼睛,若有所思,“那现在呢?”
“现在?”猎龙人俏皮地眨了下眼睛,“现在这个结界归我管咯,我把二代目的GM权限给抢过来啦!”
夏油杰闷笑:“少玩点游戏吧,悟。”
“如果结界在之情就坏掉会怎么样呢?”美美子扯着夏油杰的衣角,好奇地询问。
夏油杰温和地回答她,就像教授自己的魔法学徒一样耐心:“如果结界被强行破坏,那么结界所处的空间将会崩坏,连同我们一起散逸在虚无的空间裂缝中,再也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糟老头子坏得很。”五条悟忽然一拍手,愤愤道,“人在空间裂缝中不死不生,这片大陆不会再出现下一个神之眼,那恶魔入侵的难度就从五颗星掉到三颗星了!可恶,多亏我机智。”说到最后,他又洋洋得意起来:“好耶~这算不算是拯救世界?”
“是啊,神之眼的勇者又一次拯救了世界呢。”夏油杰笑着说。
“错啦,”五条悟纠正他,“是我们两个一起拯救了世界呢!”
“那么现在,”白发男人昂起下巴,故意充满任性气地哼一声,“想回家吗,龙?”
“如果你能陪我一起的话,那就再好不过了,悟。”夏油杰转头看他,弯起的眼眸中盛满了温暖的笑,尾音缱绻。
【4】尾声
“我让你带回十只龙的心和结晶。”五条家大长老吹胡子瞪眼,“你给我带了什么回来?”
“龙啊。”五条悟懒散地打了个哈欠,夏油杰站在他身侧,一脸无辜地冲老人笑笑——哦,要是看年龄,谁比谁老还不一定呢。
五条家二长老看起来快要心脏病发作的模样:“我们要龙的结晶和心脏是为了维护诞生之地的结界,你带一条活龙过来有什么用?!当场剖心取晶吗?!”
猎龙人的脸一下子沉下去,语气不善:“活着的龙总比死掉的价值高吧?更何况——”
他扯开一个恶劣的笑容:“诞生之地的封印,早就被我解开啦!”
“什么——?!”三长老两眼一翻,立刻就要晕倒。长老们互相支撑着,手指哆嗦,四长老和五长老抱头痛哭:“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停停停,”五条悟不耐烦地做了个手势,“收声!接下来你们帮我做件事。”
长老们擦擦不存在的眼泪,异口同声:“什么事,家主?”
“帮我准备个婚礼。”五条悟说。
大长老以为自己耳背程度又严重了不少,狐疑地追问:“……什么?”
“婚礼啊!”五条悟大声说,把夏油杰拦腰一勒,“我要和龙结婚!”
夏油杰本龙冲着长老们笑得和蔼可亲,温温和和:“那以后就——”
“请、多、关、照——”
随着他嘴唇开合,一个字一个字地吐出,黑发男人头上逐渐长出了龙角,眼眸变成尖锐的竖瞳,布满鳞片的尾巴从大衣下摆伸出,漫不经心地晃动。
他确实是一条威风凛凛的龙。
哈哈哈看得我心里暖暖的
看的出来五条家长老以后的日子可能不太好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请多多关照长老们✘
写得好有西幻的氛围。。。。好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