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年9月。
夏油杰在咖啡厅枯坐了很久才坐上车,车鸣响过两声,他准时搅了搅自己根本没喝过两口的饮品,站起身,座椅和地面刮擦出很轻微的响动,他的发梢也跟着很轻微地顿了一下,好像草尖被什么抚过似的。他拉开车门,弯下腰,身形被藏在车板里,速度不快地对听从了自己的嘱托等待的辅助监督说了声“辛苦了。”
前座的辅助监督和夏油杰合作过几次,在任何人员都忙碌的夏季,连同他们都脚不沾地,时间表一换再换,原本还有可能和咒术师固定的组合当然也彻底扰乱,毕竟双方互相的时间冲突也是常事。他是在这个夏天认识夏油杰的,据说以前他还有个同伴,还很健谈。
是朋友也不在身边了,很寂寞吧。
那位大名鼎鼎的白发咒术师,自然他也不是不认识,单方面,哪怕他是半路出家。但是到底也只是传闻,极端自然地联想到了一个大魔王的形象,他还为此担忧地询问了带自己进来的前辈能和那位大魔王玩在一起的人是什么形象,结果却迎来一个挺拔消瘦的dk,身量高,身形锻炼得也很好,但就是看不出这种时期的少年应该有的膨胀感,比起他后座落位的这个人,他的学生时代简直蓬松得像一块海绵面包。
钥匙拧过几圈,车辆发动,他眼中有着易遭灾面相的少年稳稳地把车窗放下几分,这正好打开了他的话匣,经过这几次的接触,他也相当清楚地意识到这个少年本性不差,乃至相当优秀,待人妥帖又言语温和,他请求人的声音都好像棋子落在木盘上,让人忍不住侧耳倾听,从而轻易地接受和理解了他的话,就好像这次他问他,“能不能再多等我一会?“
“这个夏天真的好忙啊,你也辛苦了。偶尔学会像这次一样在任务中偷些懒也是好事!战斗正如打棒球!挥棒之前打蓄力也是十分重要的。”
夏油杰听到他的车前座刻意找来的话,他摆在身前的手指动了动,自从第一次遇见这位辅助监督,他的话比曾经也更少了一点,这位先生就好像误认为了什么事,总把他当作了一个需要关照的青春期学生看待,总是会在路途中絮絮叨叨地多说一些话,比如社会经验,他自己的一些经历,对于咒术界的一些看法。夏油杰偶尔感兴趣,偶尔不感兴趣,但心知此人是热心善良的,因此也才会在此次想要自己一个人再多观察的时候拜托他。
自灰原死后,他常有这样这样的感受——世界与他是隔绝开的。仿佛漫画书和现实里,又好像隔着玻璃,世界是静止的、又是喧嚣的,在他的一侧,不止蝉鸣,时空都凝固着待他做出选择,在另一侧,有悟,有硝子,还有许许多多分不清名字的咒术师、和非术师,悟在为他们奔波着,像一把伞,他最开始时敲打着玻璃,结果自己也变成了凝固的琥珀,最后只得静静地在一边看。
和这位先生误解的什么不同,他当然依然和悟在一起,他们并不是什么浅层次的同伴关系,而是一种更深刻的,当夏油杰第一次把自己的手掌放在五条悟熟睡后的头发上,依然没有被无下限阻隔时,就注定了他们哪怕隔着距离,灵魂也会纠缠在一起的关系。
撇去这一次看到的,怪物扒拉着人形怪物生产商,咒灵与非术师和谐相处的现象,他这时有点想和这位关心自己的社会型辅助监督谈谈别的,比如——
“我有一个暗恋的人。”
“·······哈哈?”
稳步前行的汽车猛然一抖。夏油杰也为这变大了的反应笑了起来,这激起了他许久未现的恶作剧的精神,他接着说道,“我想要和他结婚,可是我好怕死,咒术师的命这么短,你说我和他能走到路的尽头吗?”
这段话真实性异常存疑,是硝子听了都会恶寒一下的程度,要知道此人更是常年行走在事源地前线,短短快三年已经历了数不清的风风雨雨。
辅助监督倒是没想到他一直以为端方正直,只偶尔神色恹恹的青少年会有这样恶劣的一面,他只是在心中振臂高呼了好几圈,差点把车方向开折了,好在凭借着自己良好的职业素养纠正了过来,原来、原来夏油同学的心理积压已经严重到这种程度了吗?!虽然也确实是青春期常见的问题,不过这就已经涉及到死已经不寻常了吧?!要劝夏油干脆不干了吗?可是就算是他现在也知道这个咒术界多么离不开特级咒术师,再来如果他真的把夏油说动了,他不就真的、死定了吗?!
这···这种时候要找话,在还没找到解决的办法之前,要先像他的调查任务,了解到具体的情况才行,他找出工作状态,端肃了神态,清了清嗓子:
“想要得到答案,那么首先要清楚,夏油同学你爱她到达什么程度才行。”
“嗯?”
“是只想和她轰轰烈烈地谈一场恋爱,还是真的考虑到了结婚之后和她共度一生,养育属于你们的自己小孩,或许还有猫猫狗狗。在人生的漫长道路上,这些最琐碎的地方才最消磨人的感情,比如你想吃咸口她一定要甜口,比如她喜欢乱扔东西、不洗碗、不收拾垃圾。还比如、比如她占有欲很强!十分钟半个小时打一个电话,定期要监控你的一举一动!乱翻你的聊天记录——连这些都不能接受的话,就不要想更复杂的问题了。”
“···需要想到这一步吗?”夏油杰疑惑地问道。
辅助监督见唬住了人,悄悄给自己擦了一把汗,虽然这可能给夏油杰那个不知名的暗恋对象造成了一点阻碍,但想必夏油杰想通这些问题之后他也要到任务现场了,见少年还在认真思考,他猛踩了下油门,车辆愈加飞梭一般,各色的车流从夏油杰打开的窗外掠过去。
等到达之后,他会好好给夏油讲清楚这并不是恋爱或者结婚的真实情况的。
夏油杰瞥了明目张胆编瞎话的辅助监督一眼,丝滑的将自己的男同期代入到对方心中的“她”中。
“既然已经提到了结婚,那么我自然是想要与他共度一生。关于你的问题,我仔细思考了,他的家境很好,我虽然不如他,但任务完成后的奖金也不赖,我们有足够的资金养育自己的小孩,如果我们有的话。我愿意尽自己的职责尽心尽力教育他们,不会的也会努力去学。”
岂止,和五条悟共度一生的准备,他早在将对方当作挚友后就已然想过无数次,他相信五条悟也是这样想,在这一点上,他们都对对方有着充分的信心。还有其余的数个问题。
“甜口和咸口,我并没有什么特别偏爱或者厌恶的口味,就照他喜欢的来好了。不过他的口味我有时确实也吃不惯,所以可以准备两份。”
“我会好好的把他的东西收拾起来。”
五条悟确实常常乱丢游戏机,还是丢到他的宿舍里,有时还是数学课本,漫画书,每个青少年都必备的某种时尚杂志,悟其实不感兴趣,翻了两页就搁在一旁,最后还是看他把那本书翻完了,实际上夏油杰也只是对于“这是五条悟买来的东西”感兴趣,所以他们都看完了那本书,男同期还评头论足了许,最后都是夏油杰纷纷分门别类。
“洗碗和收拾垃圾,嗯···这个确实全靠我也不行,我会让他陪着我一块干的。”
悟在许多时候也比较听他的话,也绝不是很多人口中完全自我又任性,毫不通情达理的家伙,只是那些人完全看不懂悟罢了。况且,两个人在一起的话,就算是无聊的家务,悟应该也有办法弄出一些小状况让它们松快起来。
“我们早就有过频繁通讯的经历了。”在高专的第二年,他们最黏糊的一段,仅仅分开时十数分钟甚至几分钟就有可能在手机屏幕上见到对方。“我的动向—他想知道就知道好了,这并不是什么值得保密的东西。”夏油杰又玩笑地加了一句,“我们又不是敌人,不过他也很忙,应该没时间关注我。”
聊天记录自然更无所谓,他真正不想让悟知道的东西自然也不会在记录上。
完蛋、这不是彻彻底底地陷入爱河了吗?!拆散情侣会遭天谴的啊!果然还是劝夏油同学赶紧离开咒术界和他相亲相爱的人共度一生吧!所到底让高中生来为社会人出生入死的这个制度就不对啊——
辅助监督决定最后再挣扎一下。
“那,你认为你们在恋爱关系上能如何?”
“什么?”
“比如说···一起走一条林荫小道,一起看电影,一起去只有你们两个人的地方去旅行?一起来一场很漫长很漫长的交互心灵的谈话——对、对,想要有正确的恋爱关系,就一定要把心灵完全袒露给对方才行。”任何人在这方面都会有所犹豫吧?
果不其然,这一次夏油思考得比他之前提到的长多了,难道是说到了某种痛处?可是他认为既然夏油已经和对方连婚后都考虑好了就不应该这样了啊?
“夏油同学······?”
他最后犹犹豫豫地提醒了一下好像开始了愣神的人。
夏油杰突然长长地吸入一口气。他的确开始突然恍神了,从玩乐的心态中渐渐过度出来,他只是盘算着、盘算着,突然确信:
“我第一次,和某个人建立一种超乎我想象的关系的就是他。”
“第一次,拍到愉快的事情想要第一时间和他分享。第一次,遇到战胜不了的咒灵时会想到和人分担。第一次,会在意和一个人分开太远。”
畏怯着、担忧着,那是在高专一年级的暑假,那些连当时的他自己都想不通的感情,就好像柔软的年糕,将他牵着行李的双脚捆绑,情窦初开的忐忑让他整个人都好像走在坑坑洼洼的棉垫上,他仅仅以为这是不舍。可正也是这种不舍,促使他,很快的。
“我第一次给人写有关思念的信。”
“我想要···我想要和他一起走林荫小道,不仅一次,每一次都可以。我想要听鸟的叫声,看他在枝叶的阴影下张望着走,听他给我抱怨一些我所不知道的他的事,我会珍惜。”
“我想要和他一起看电影,不管那是艺术剧还是恐怖片,无聊还是有趣,不管他是饶有聚神地看,还是因为不在意而无所事事,哪怕呆在我身边,捉弄我,我会恼怒,也会喜悦。”
“我和他已经去过很多地方,两个人一起去,但我还想和他去更多的地方,去找一片和他的眼睛的一样蓝的天,和他的眼睛一样蓝的海。然后在那里,和曾经有过的夜谈会不同,我想要在那里诉说我的心,我的全部的心思。”
说到最后,夏油杰已经完全不是在和谁谈话了,他只是在和自己对话,和他这个夏天的每次一样,又有点不一样,他有点熏熏陶,是在一种极度的洪流中的恍然醒悟,原来他一直踩着一叶舟,而当他发现这件事,浪花又一个猛子打过来,他骤然清醒。快乐却也痛恨。
原来我这么喜欢他,喜欢到可以称之为爱。
辅助监督这才发现原来夏油杰口中的人一直是男孩子,而且还是咒术师。
两个人的谈话依然没有结束,车辆继续前行着,但是已经没有任何人注意到窗外的景了。夏油的头发被风吹着乱晃,他松了松领口,摸了一下胸口上那颗橙黄的螺旋纽扣。
他还沉浸在一种朦胧里,会错觉这颗纽扣就是他的心。
这次谈性大发的是夏油,辅助监督也是第一次发现这孩子还能有这么多话,他刚刚察觉了自己的一场恋爱!原谅他吧!
“其实我差点就与他结婚了。”
夏油杰说出了令辅助监督相当怀疑他精神状态的话。他预料到了这句话会带来的结果,所以提前打断,“好好看前面的路,别撞上啦。”
……。车辆穿过隧道,渐渐往山中行驶。
“我遇见过相当不错的证婚人。”
高专第一年的夏季,夏油杰经由了课堂中认真刻苦的学习,和对身旁的于咒术界扎根生长、膨胀成了一颗任何人都不能忽视的植株的男同期的孜孜不倦的探索,这让他也再不复小白那样对于这个神秘世界处于一分三不知的状态,某种神秘的面纱在他面前揭开了,当时的他也尚且处于一种对什么都感到好奇,有着充足的精力去追寻,对面前的一切都跃跃欲试的一种状态。
半罐子水叮当响的夏油,哪怕已经知道了世界上确实是除了咒灵,并不会诞生什么传说中与之对抗的美好之物,却依然对于神佛的印象只留在庙院里的奉桌上,渺渺的香气绕过他伸出的手,绕过佛的头,庙祝说他颇具慧根,未来必更有能力行善积德。终达佛国。
悟心知他的好奇,提前他一步抽走了任务书,墨镜也没摘就借着他的好视力和远超常人的聪慧的大脑一目十行,然后把纸页揉皱塞入兜中,说什么都不给他看,还用着卖关子的语气说“这次的任务可能和我之前想的不一样,但是也和杰想的不一样。可能还真的能见到杰之前设想的那种神明哦?”
“后来我们来到山中,进入了······一个咒物的领域。”
时隔经年,也历经了地壳变动,古时或许是繁华城镇的地方,如今也变成了密密麻麻的巨树遮天蔽日,深绿色,让悟身上的衣物也和眼睛一样染上了一抹鸿光的青。
步入领域,森林彻底消失了,天空也彻底拉上幕布,云层很厚,没有光,他们站在门口,但城巷大道熙熙攘攘,每个人都提着一盏红灯笼,高低不一,明亮不同,还有些挂在房檐上,简而言之,没有任何看不清的,营造出一派热闹景象。
“那个任务并不困难。”
他们刚一踏入城镇,就有差役一样的人早已准备好一样将他们迎接上来,男性,手脚麻利,脸上挂着热情的笑,“大人们就是天上派来迎接的使者吧?请来吧!我们的神明已经等很久了。”他想要牵住夏油的手,但夏油躲过了,他也不嫌尴尬,手往身上一理,转身就带起路来,一路上还兜兜兜地说着一些小话,夏油仔细去听了,没听清,只知道是什么“祭典”、什么“果然”、什么“正确”。而悟的目光倒一直停留在最大的那栋建筑上,或许是发现了什么,等悟反应过来,他们自会补上各自缺失的部分信息。
“我在那栋建筑里见到了悟所说的神明。”
“杰,你看到的遮挡月亮的不是云,是它的咒力。”悟这样对他说道。夏油情不自禁地望了天空一眼。
“很难以想象,时隔多年还能有一件器物留下主人那么强的情感意识,甚至也没拿来做任何坏事,只是一遍又一遍的为来人重复相同的故事。”
城镇的城主是一个风雅的人,着大红的衣裳,底边滚滚绣着金线,一只展翅欲飞的鸟,点睛之笔的黑色扎在单眼之上。他的确有着一种悲悯于怀的气质,只是愈显飘渺,缺少了什么,好像影像的复刻,又好像拙劣的模仿。
“嘿!杰!你看神明是穿女装唉——!”五条悟大摇大摆地走到了斟茶的人面前,左看看右看看,最后还摘下了墨镜用着一种洞彻的眼神剖析这件“咒具”的构造。
“要讲礼貌,悟,不要随便评判主人家特殊的兴趣爱好。”夏油杰紧随其后,侦查了周围的环境后又把目光放在邀请他们进来的“人”上,因着他的确没有感觉到什么威胁,悟也格外放纵,他自信他们两个人在,即使遇到突发情况也总有办法。所以轻易地任好奇心探出头来,“这就是你和我说过可能性的神明吗?”
“嗯嗯。”五条悟兴趣减退,桌边找了个位置随性坐下,城主这是才像是一尊被拉开了发条的木偶,将一杯茶奉送至他面前,五条悟没有喝,反倒用手敲了敲桌子,砰砰响,茶水也震荡,“就是这样啦,杰,他没有什么危险性,只需要在他演完故事,暴露原型之后将它打死就没问题啦!”
“仁爱世人,怜悯于心,如果杰所说的是这样的神明。——那么它应该是哦,毕竟是古代被称为‘神主’的咒术,力量上的话,应该还是比我们差一点吧,但也不赖。”
“所谓‘神主’,就是一种许愿机一样的,会根据世人的请求降下恩泽的咒术。”夏油杰用着轻缓的语气说道,他还神游在回忆里,仿佛能看见耀眼的白发男同期兴致勃勃地朝他挥舞双手,思维的麦粒蹦在他身上,引来光线的鸟雀,悟就是那样一个看到就能让人愉悦的人。
就是有时也确实会让人生气。
向他祈祷,然后落雨;向他祈祷,然后出晴;向他祈祷,然后打败人世所不可战胜之物,逃离世间的一切苦难。
咒术师的力量自然不是无限的,往往这种术式一经诞生就会被专门的教派和势力保护起来,自然也知道哪种要求才合理出现在神明面前,历经数代,他们自比掌握神明的力量超过神明本身。而当然!要增加神明力量的关键是——
“让咒术师自己感到痛苦。”五条悟打断了城主讲述中那些信奉“神明”的人的错误宣扬。
夏油杰露出了惊骇的眼神,那么这天空的咒力是?他无可自遏地为当时的那位咒术师感到同情与难过。
教派门人宣扬,虔诚信徒的死亡可以弥补神明亏损的力量,和神明的缘分越深越有效。我们并不是真正的死去,只是化作了晨曦和朝露,与信仰的大人融为一体,而当大人功德圆满,我们将同他一起前往天国。侍奉他左右。
如果忽略一切看不见的伤口,那么神明的一生无疑是幸福的。
神明的家境并不富奢,但也足以让他在衣食无忧的同时,有着充足的时间来观察外界,鲜花和蝴蝶,以此来丰富自己的内心思想。觉醒术式以后,他们一家更是被接到了相当繁华的大城,住进阁楼,学到了原本偏居小村的孩童不可能学到的东西。
在整个学习的过程中,咒术师并没有舍弃自己的天性,或许术式和术师本就是冥冥中自有一番来意,数代神主的继承人都是生性敏感之人。他们可以察觉露水的滴落,可以看见青色小红搬运着糖屑,可以看到蜻蜓振翅,城镇里来来往往的人,出现在他眼前的,都是被精心挑选过,所以自然——他的心灵在其中放肆生长着,成为一个善良而柔软的人。
他的第一次咒力增长体现在父母死在他的眼前。
无知的农民轻易的信服了自家的孩子所进入的教派,以及在他们看来对孩子万分之好的人,在他们见识了“神明”展现出来的力量,令一场持续了整月的大雨初晴之后,他们对他们原本熟悉的人投来了相当惊诧的眼神,就好像那根本不是他们生出来似的!而第二天,他们自绝在咒术师的眼前。
那是神明之下的咒术师第一次怪异于周围人投来的不同眼神,那同他父母死前的一样的,瞻仰一般的目光,异物一般的目光,渴求与索取的光。
他并不打算逃跑,因为他想:这一定是我的责任。
除却生命总是在不知不觉间消失这一点缺点以外,城镇的每一个居民待他都是友善的,大家或从灾难中奔逃过,或本就迷茫不知生命归处,或被拯救,或想找寻一个大同的新世界。形形色色的人汇聚到他身边,称他仁善,他们并没有如神般强大的力量,只是用着自己决绝的方式填补着他们所以为的缺。
“那群人还真是弱,所以才只会做这样无聊的事。”五条悟很明显地洞察了什么,对于咒术界,对于强大和被视作神明的人和对神祈祷,他自有自己的一番视角,他无聊到从头到尾,所以并没有如夏油杰一般专注在这个故事里。在这时,夏油杰已经坐在他身边,秉持着宁静注视着讲述者,他的刘海垂在眼睛旁,看起来竟有些安分。
夏油杰也没有评判五条悟的话,他看了看城主始终平静的面容,他眼中的神色更空洞了,但莫名显得更加······
城主理了理头发,夏油杰心中的感觉更怪异了····“不是错觉,这个咒物是个女性哦。”他听到五条悟在他耳边说到,“如果这种东西真的还存在性别的话。”
被当作神明的咒术师和游侠一般四海为家的咒术师相遇了。
“我尝试了很多种办法。”神明这般说道。说这话时,他正和游侠站在庭院里,园景很空,枯石立在一旁,池塘的水显出毫无波澜的样子,但沿壁长着青苔,还有一株柳,游侠看着他手托起柳树的叶子,带着疑惑说道,“如果水灾泛滥了,可以修建堤坝、可以饮水,我能够为他们准确的预测危机来临。”
“如果烈日当空,可以向下挖凿水渠,我能够为他们通过增长精力的药剂和修补伤势。”
“如果遇见看不见也打不着的怪物,我可以为他们的眼睛‘复明’,能够予他们的武器以庇佑······”
这位堪称万能的咒术师很疑惑,“为什么他们不愿意听?不愿意看?不愿意去寻找大家都能活着的办法?如果他们清楚我的力量有限,那么就应该离开我去寻找更有期望的路,如果他们信任我的力量无限,那么为什么一次又一次的向我以命献祭?”
“有时我认为他们比我善良,因为不仅仅在于此处,他们关心着很多地方的很多灾难,然后搜集信息,到我这里来,对我讲述,然后向我许愿。他们愿意为此付出生命。可如果他们真的是善良的,尊敬我、关心我、爱护我,那么为什么?为什么他们看不出我不愿让他们死去?”
五条悟是真的对这一段不感兴趣,反应就好像故事里的女侠一样,但女侠是真因初来乍到,还不太清楚这里的情况。而夏油杰听得聚精会神。
游侠摘走了一片叶子,吹出了一曲,将神明的目光吸引到她身上来。神明用着一双如水洗的眼睛看向她,“我喜欢你,你的愿望是什么?”
此种喜欢不包含任何情爱之意,也并非看望信徒,游侠在对视中仔细想了想,感觉应当将这种感情归类为“朋友”,她为此笑了起来,这样的话,可就不能弃这家伙于不顾了呢。于是她说:“我想要带你走。”
神明在她的目光中红了脸。
“等一下!就这样——就这样就爱上了吗?这么轻易?!”五条悟露出了一个本以为是什么跌宕起伏波澜离奇的奇异故事结果起承转“爱”的表情。
“你一直都没认真听过吧!结果还老是打岔!”城主的眼神空洞了起来,他呆立在了原地一会儿,然后又坐下,他的肢体也放松下来,夏油杰这时才感觉这位人偶更加像是剧情里的主人公了,这道声音是很明显的女性声线,也不是从人偶的口中脱出,而是来自于一位突然出现在他身边的女性,长马尾,穿着一身并不正式,反倒的确是常年游历的人会选择的方便衣饰。
老套的剧情快速略过,无非是这两人越来越投机,由躲着人偶尔聊聊渐渐变成了靠着方便的咒术能力秉烛夜谈,为了解决神明,现在是他们共同的问题,游侠从外面一道道带来不依靠神明的能力就能让他的信徒安稳生活的一些困境的解决办法,虽然收效不大,但神明也始终在努力实施——直到有一天,一位信徒带来消息,离他们相隔甚远的,后来会被后人命名为平安京的地方有一场天灾来袭,会波及到整片大陆。除了、除了让神明的力量马上增长到能比拟于天的程度、已经完全没办法了!
这就是这场“庆典”,也就是“祭典”来临的原因。
“但是···典礼似乎不应该穿嫁衣?”夏油杰指出了一个问题。
“嗯!因为我爱上他了!我要娶他!”讲述的侠客露出了相当快活的表情,她为听者提出的这个问题直到现在也感到自得,眉目中都显露出了一些年轻人的豪爽。比起另一位白头发的,她是真的更喜欢这位有着和自己相同发色的听众,她感觉,或许这次有可能从这位口中得到她想要的那个答案。
顺便一提,神明有着一头漂亮的白发。
五条悟这才露出了意料之外“哇哦哇哦”的表情,他很明显还想说点什么,但是这次被夏油杰狠狠一拽制止了,于是他扁嘴,干脆顺势一倒靠在小伙伴身上,让对方承托他的全部重力和八卦心思。
什么时候能够认识到爱呢?或者是在天灾来临、压迫着每一个人将自己的生命吐出的时候,也或者是在变故突然降临,一个人默默苦闷的时候,也或者是在每个絮絮叨叨的夜晚,在白发的人靠在黑发的人身上时,爱情就悄然滋生——
也可能只是在平平常常的一辆车上,一场普通的谈话,一个······没什么特别的任务中。
游侠当然知道神明爱她,和她等量甚至可能比她更深的爱她,但是她不明白为什么一切都发生的那么突然,不是天灾、不是庆典、而是——她本来已经准备好在庆典上带走那个家伙了!哪怕他不同意!但是她不明白——为什么那个人在庆典上、突然杀死了信奉他的所有人?!!!
推动波浪一般的咒力蔓延开来,远方的云层翻滚,夏油杰从窗向外看去,所有的人都聚到了一个地方去,像是大幕开场。灯火被压得暗淡,女人的身迹变得凝实起来,她用咒力塑造的神明的躯体消失了,夏油杰伸手一捞,那套嫁衣落在他的手中。
在衣物落入手中的一瞬,他马上意识到了这就是他们这次所需取走的咒物,悟之前看来看去想必也是在观看这个。但是悟呢?悟距离更近,怎么没拿这件衣服?阁楼颤抖起来,房梁支撑的廊柱刷一下倒塌,女人朝着他扑了过来,被一道光线、被悟的攻击推走。他再伸手向旁边一捞,落了个空。
废墟埋葬不了咒术师,浮在倒塌的建筑物上,夏油杰卷着嫁衣再度张望,四处已然一片荒芜,微光的灯笼与断裂的弹出的竹木,像是串着数不清的头,只有一道祭台仍在屹立,上面站着一个风光溢彩的男子,长袍,宽袖,庄重舒雅,一举一动与他的表情都生动得无法让之前出现的那张相同面容能够与他相比。
过往的故事还在播放。
“进入BOSS二阶段了!杰!”天空中与女子对峙的同窗活动身体,做足了战斗准备,他像是知道夏油杰之前在疑惑什么,有加了一句,“这是会自己选择人的咒具啦,看来台子上的那家伙挺看好你——”
五条悟到语气听起来下一句就要说“要不杰你穿上试试”了,夏油杰连忙打断,问道“那么他还有意识吗——?”“不知道!可能有吧!”
两个人哐哐地打起来,夏油杰最后只听清了要把这件咒具破坏,守候的这个女人才会真的被打败,这个领域才会消失。
夏油杰转过身,跑过一段不短的距离,然后直面簇拥的人群,他们同最开始迎接他和悟的人一样,哪怕穿着不同,脸上都挂着同样的令人夺目的热情,只是这一次他们不再关注来客,而是仰着头,瞳孔中亮着闪电般的光。他拨开人群,台下的人多得吵闹,又无声的寂静,而台上的人张开双臂,脸上挂着和他的听众相配的笑。
“我以前总是不明白,为什么人们有了工具也不忘记祷告?为什么人们有了解决方法却也不愿意实行?为什么你们能够毫无结缔的接受亲人的死?!为什么你们能轻而易举的献出性命!为什么你们信我又不信我!”
“——但是现在我理解你们了。”
“大家,都是从各种经历下遗留下来的人,虽然到这里有了相同的理想,共同建立一个美好的新世界。但是其实已经很累了吧?”
“为什么活下来的是我?为什么会遭遇那样的灾难?为什么完美并不存在?到底怎么样才能走向幸福呢?”
“——很迷茫吧。”
“所以你们一直把一切寄托给我!神明啊,让暴雨停歇吧,神明啊,让太阳来临吧,神明啊,让谷物生长吧,神明啊,让蝗灾褪去吧。多么心为他人,多么美好的愿想啊!所以我完全明白了!你们为什么敬我又根本不听我的话,你们仅仅把我当作一件器物吧?但没关系啊,我原谅你们!”
嗡鸣般的喧嚣降临了,夏油杰终于在咒力的挤压推攘和人群的阻碍中走到台前,他隐约也能感觉到台上的人正在注视着他,所以选择了这样的方式。而不是暴力地一路打过去。果不其然,虽然到此为此,台上的声音更大了,却也没有给他造成任何伤害,他看见那个张开手臂的人低下头,在间隙中看了他一眼,轻笑。
“因为时间来不及了,更因为力量不足。”台上的咒术师用着缓速的节律说道,“你们等不及了要让安稳来宁,你们等不及了要让成效马上落实,你们害怕极了自己默默无闻的死,害怕极了自己死后世界依然没有一点改变。”
“但你们没有力量啊,要强大,太强大,可以改变世界的力量。”
“所以你们选择了我,哪怕付出自己的性命,感情,你们不过是在利用我完成自己的目的而已。”
夏油杰朝着周围环顾了一圈,那群人面目上的神情并没有什么改变,热情就好像嵌在了他们脸上,他们由着“神明”疯着闹着,因为他们心知——他们的目的会达成。
“可以哦,这次我依然会实现你们的愿望。”咒术师点头应允,又摆手几步,“但是,现在的程度是远远不够的。我也有了自己的愿望,我会停止这次的天灾,而我也想要实现自己的愿望。所以,把你们的力量借给我吧,因为,即使是现在,我发现,我生命中重要的、喜爱的,果然还是有你们。”
“所以,让我们来试试新方法,我亲自杀死你们吧。”
没有人不同意。
不过一瞬间,一条线的划过,台下所有的人头落地,在一张面孔滚到夏油杰脚边时,他跃上台,将演说的人扑倒,将嫁衣套上。
周围的声音都消失了,夏油杰进入了一个特别的领域。他顺势接收到了一部分咒术师的记忆,看见女人对男人说天塌了有更强的咒术师顶着,不要管什么破祭典,他们的破烂愿望了,快和她一起逍遥去。
他看见了那个男人含笑着答应,很早很早以前就将目光停留在了一个女性的身影后方,他看见了有一天,侠客远行,神明在一个清晨站起身,拨弄窗沿那人带来的花,然后询问侍女,“我听说你打算嫁给一个人,那是什么样的感受?”
然后在那一天,他明白了什么是爱。他不是从那天才开始爱她,而是从那天才明白爱她。所以她认为一切发生的,她不明所以的——其实并不突兀。
“如果桥那边有我心爱的人,那么我无论如何都要为她修好渡河的那座桥。”
咒术师披上嫁衣,将一根红线绑在夏油杰的手腕上,“我知道你们是为什么来找我啦,但是这件衣服不能给你们哦,毕竟这是我的恋人为我送的。”
“这根红线更有用哦,是她给我的同生共死契。”
咒术师给予夏油杰一个‘你已经完全看到了吧?’的眼神。
祭典的前夜,咒术师问了侠客一个问题:“如果所有人都不能解决天灾,最终都会死去怎么办?”
侠客答道:“那我就陪着你一起死。”
“他们的谎话,我早就知道了。能够让我的力量增长的,其实只是我的痛苦而已。”咒术师低着头,开始将自己的咒力输注到红线上,他的身影开始溃散,“但我所痛苦的,其实只有我所爱的人们的不幸而已。”
我所恐惧的,是哪怕逃离,我所爱的人也不能挣脱死亡,我所反抗的,是直到死去,我所经历的轮回也无法改变。
夏油杰在心中重复咒术师当时对他说过的话,辅助监督早已不出声了,车辆慢行,连绵的山翻过了一座座,他感觉自己以前好像都没有在地面翻过这么多的山,搭载过这么长的旅途。
在那时,他并不能十分理解咒术师的选择,咒术师有着预言的能力,所以预知到了那场天灾不可躲避,所以无论如何都想让爱的人和她行走的世界可以活下去,这可以理解。他最后的同时利用自己和所有人的命终结的,是代代神主和代代信徒的轮回。如果只是他死亡了,这些他依然无法停止所爱的,视他人为道具的人们的命运也不会改变,他们很可怜啊,会痛苦,会受伤害,仍旧不顾及自己的性命,会把更多的人拉下水来,把这瘟疫一般的病传染给更多的人——就好像他的父母。
所以为了他的目的,为了获取力量,也为了让一切回归原位,让造就一切的人们都获得他们的应有的终末,所以他要满足他们的愿望啊,也要满足自己的愿望,杀死他们,你们化作清晨和朝露,与我融为一体,每当太阳升起时,我们都同样的滋养这个世界。
“为什么选择了我?”夏油杰曾经对咒术师这样问道。虽然真相大白,但是他并不赞同咒术师的选择,因为这样,咒术师不就好像他曾经所说的那些信徒一样了吗?还可以去更多的地方,找更多的方法吧?聚集更多的人一起,寻找所有人都能活下去的办法,让每个人以自己的方式努力——不是性命。
他这样说了。
咒术师为他的话语莞尔,他把红绳的一端已经系好,然后双手捧起了夏油杰的手,他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夏油杰,而是提起了不在场的某个人,“在外面和霞战斗的是你的同伴吧?我知道,他很强,但现在的他是不可以的,不过,如果和你加起来的话,你们就会更强,所以我选择让你们来结束霞的命运。”
“她已经守了我太久啦,让她前往天国吧。我会下地狱。”
“我对信徒们所说的话,并不是完全地在蛊惑他们,因为我确实也感觉到了——时间可能来不及的畏惧,我们所面对的,除了天灾,还有比天灾更深刻的时光的洪流,由最初的一些人、或是好心、或是不好心建立起来的根深缔固的规律,这个教派。我可以为了对抗天灾死去,但是如果我死去,后来人也毫无变化该怎么办?还会出现更多更多的我和霞。”
“我不要这样。”
“是的,你与我不同。”咒术师把夏油杰推出这个只有两人的领域,“但总有一天——你能够理解我。”
贪婪无度的索取、为了更和谐安稳的世界、蒙着眼睛的非术师、要保护更多的人、咒术师没有无悔的死亡、如果把所有的一切都交给他就好了——在玻璃的另一头,撑开巨伞,为所有人抵御天灾的悟。
夏油杰想到了很多、很多东西,他现在也不以为,他和那位咒术师是相似的,他没办法再发自内心的宽待所有人了,他不爱那群信徒,他说着,我憎恨非术师。——但是悟不一样,悟是真的有着神明的精神和视野,一视同仁的对待他庇护中的所有人,悟是不把他们放在眼里,但是其结果不都是保护着他们吗?解决非术师制造的垃圾、烂摊子。现在的悟也有了堪比神明的力量,但是就好像咒术师从来也只是咒术师,悟的不知疲倦的外壳下,也只是一个人。
所有的咒术师也只是“普通人”。
如果我所爱的人们在桥的那边,那么我无论如何都要为他们修好那座桥。
被推出去的夏油踉跄了一下,很快就稳定下来,不远处天空的战斗还在继续,可以看出人行高达光炮互击的模样,烟云滚滚。五条悟显得有点兴奋,眼瞳睁大,但是夏油杰注意到他还是第一时间察觉到了自己,悟身上的衣服有些破烂了,看来这位名为“霞”的女性的确不弱,要么是撕开了无下限,要么是找到了悟到空隙。“杰!我已经打死她几次了!你等等我给你看——”
五条悟在天空这样叫到,咒物的能力不消失这位伴生就能无限复活这点确实给他造成了麻烦,但是他打得很爽啊!而且他信赖杰,他也在战斗的途中看出了对面的一些改变,咒力量的下降,杰也做得绕有成效了嘛!
五条悟到话被出现在这里的第四者不满的声音打断:“喂!小子!霞可是很强的!可别小看她啊!”
五条悟很明显的感觉到对面的攻击更凶猛了。“你又是什么鬼东西啊!杰和我才是最强的!”他反驳道。
“我吗?”咒术师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一把折扇,他收拢扇面,抵在自己颚前,“我是咒物的创造者,你们所找寻之人。——而现在,我也是你们的证婚人。”
“你当着我的面娶走他咒物的效果就结束了哦!怎么样?很简单吧?你这位同伴长得也不赖,你不亏的!”
夏油杰手腕上的红绳闪着亮光,他还以为这个家伙早就要消失了啊!没想到还跟着他出来了!况且这些是什么话什么话啊?他完全没有预料到过。夏油杰面露菜色,他原本摩拳擦掌准备去帮五条悟,现在他认为还是先把这个该下地狱的人送走比较好。
因为——
“噢!杰——我要娶你!跟我结婚!!!”——五条悟是真的会这样干啊啊啊啊啊啊!!!!!
目的地已然到达,辅助监督将车辆停下,距离任务的山村还有一段距离,这座山村以前似乎也居住过名为枷场的术师,不知何故消失了。此后需要步行。这种路途,夏油杰一贯不要人陪同,他下车,拉开后座车门,发现里面坐者的人弯下腰,略有佝偻,还稍有颤抖,不时发出一些噗嗤的声音,他估摸着这位青少年应该在笑。
等待夏油杰缓了一会儿,辅助监督再看到他的面貌时,已经什么激烈的情绪都没有了,他也确实有在笑,虽不是大笑,但也温和,弯曲了眉眼,像折一叶柳叶。细长而舒展,柔柔的清风吹过。
“谢谢。”夏油杰说道。
这便是最后一位负责接送的辅助监督和那位特级诅咒师的故事。
——END——
番外:
夏油杰死后,五条悟有一天看见自己的眼睛,想起夏油杰曾经对自己说过的一句话:这个世界上没有和你眼睛一样蓝的天,也没有和你眼睛一样蓝的海,但我可真喜欢你,悟。
什么啊?莫名其妙。五条悟对镜欣赏了一番自己的美貌,开始准备新的一天。
番外2:
辅助监督并没有出什么事,但是他在看一场电影的时候,突然发现了在阴暗的场合,人们的哭与笑是类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