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五】五条少爷转学后发现班主任有点像挚友

上班摸鱼更一章 :yawning_face:


06/

因为我们都不是满分的人所以我们都会有做错题的时候


五条悟站在一边,倚着购物车看着夏油杰和另外一个名叫佐藤澄太的人在大聊特聊,垮起的小猫批脸就没给过好脸色,他心想着一开始就不应该来这个超市才对。


一个小时以前


“悟,我们家旁边的超市倒闭了,得去远一点的商超采购了。”夏油杰在阳台看着对面关门大吉的超市,轻轻叹气。

“可以啊。现在要走吗?我先打完这一局。”五条悟叼着棒棒糖,还窝在沙发里打着游戏,反观夏油杰已经收下阳台晾晒的衣服准备回房间更衣了。

“打游戏那么菜瘾还那么大,跟谁学的啊。”
夏油杰看了一眼还卷着被子在沙发上“厮杀”的大猫,相处了这些天,他也算是知道怎么点着这猫了。五条悟听不得夏油杰说他打游戏菜,于是他偏偏就故意撂下一句轻飘飘的菜,就事不关己地回房间换衣服了。

“啊!?你说什么?!”
果然一点就着,五条悟马上丢下手机,从沙发站起来,大步流星地闯进房间,丝毫不在意夏油杰的裤子还挂在屁股上的尴尬景象。
因为游戏打得不好,所以五条悟在游戏里被人嘴得不少,他倒是从不往心里去,反正是一个无伤大雅的爱好,况且他本体是一个性感成熟的大叔了,偶尔跟不上这种现代游戏有什么奇怪的。
但是,谁都可以说他菜,唯独夏油杰不可以这么说。这不是毫无理由的霸权主义,就凭他和家入硝子还在用跟不上时代的旧脑子,而夏油杰却可以用崭新的脑子。

“我不这么说,你能舍得放下你那破游戏吗?赶紧换衣服,晚上还要回来做饭呢。”夏油杰不搭理五条悟的咋咋呼呼,把他的衣服从衣柜里拿出来扔到他手上后,便坐到旁边继续写着购物清单。

“明明有手机的吧,何必还要手写。杰好像一个老橘子噢。”五条悟换衣服的时候,看到夏油杰正端坐桌前,一笔一画地写着清单。
虽然不得不说夏油杰的字很好看,但是在这个日新月异的时代里,大家都追求效率与精确度,情愿用两个手指简洁记录,也不愿意提笔写字。夏油杰是这个时代的年轻一代,却偏偏喜欢写纸条,留便利贴,坚持让学生练字,从某种角度来看,确实是有点老气横秋的。

“怎么了,我爱写字碍着你了吗?”
夏油杰也不恼,但他也从来不觉得自己老气。他倒是发现自己最近和五条悟在一起久了,有点越来越不像一个大人了,更像那些一言一语之间互不相让的高中生。

“那倒没有~我可以啦,你可以没有,你是不是还要用上活字印刷术?”五条悟俯下身搭着夏油杰肩膀看他写东西。

“可以了,出发吧。”夏油杰一脸无语地瞥了五条悟一眼,然后把纸条折好后顺手就塞进了他的衣服里。



在商超里,甜食大王先是扫下一小排甜点,一双大手又抓了不少果冻棒棒糖,终于在奔向瑞士卷的时候,被夏油杰像抓猫一样拎住了后脖颈,还提示说家入硝子应该不喜欢甜品火锅,所以还是正经买点肉,顺便威胁了一下五条悟再这么糟蹋血汗钱,他就去五条家要工资去,顺带把这个贪嘴的大猫也扔回家去。

“不要这么严肃啦,你工资如果不够花,那本少爷买单就好啦。”五条悟后脖颈还被捏着,他只好乖巧地推着购物车,和夏油杰在冻肉的冷藏室里挑肉,嘴里小声嘟囔抱怨着管他吃甜品的事。

“倒不是这个问题。是你吃太多甜品会对身体不好的吧。你知道的吧,糖尿病无法根治,严重的话脚掌还会烂掉的。”夏油杰松开了五条悟的后脖颈,轻轻揉了一下被捏粉红的细嫩皮肉。

“我才不会得糖尿病,少诅咒我了。”得不到放肆的甜食投喂,于是五条悟毫不领情地拍开夏油杰的手。

“明明有人说自己的牙一阵一阵地发酸,如果年纪轻轻牙齿掉光,长得帅也不管用呢。”

“我…我哪有…”
五条悟难得没有反驳夏油杰。他确实偶尔有牙酸的情况,而且牙疼不是反转术式可以治愈的范围,所以他不时也发愁要不要看牙医。
现在被夏油杰这么一说,他想象了一下自己在三十岁的时候,漂亮的脸蛋依然英俊帅气,但是笑起来却没有牙齿,不禁打了个冷颤。于是,趁着夏油杰不注意,他把一些不是特别得他喜爱的果冻和糖果塞进了冻肉的冰箱里,就当无事发生。


“哟!这不是杰吗!”
不远处突然听到一个男人朝夏油杰打招呼,两人同时抬头看,看见迎面走来的是一个长得很有灵气的男生。他的衣品不错,内里穿着黑色的高领毛衣,外面是一件内敛笔挺的绒大衣,脖子上围着的大牌围巾彰显了本人的品味,戴着的金丝框眼镜给本人的柔弱气质提升了一点攻击性。总的来说,就是一个长得好看,大概也很有钱的成功人士吧。

“佐藤?好久不见,你瞧你穿的,看来这两年独立出来也混得不错啊。”夏油杰看到旧日好友,先是愣了一会儿,随后就笑着迎了上去,也顾不得让旁边乱放东西的大猫把物品归位。他换上一副典型的社交笑容直接向旧日好友走去,一把搂住好友的肩膀,就像以前学生时代一样。

“还行还行,刚起步,大概也要过两年才能上市。杰呢,搞教育事业这条路好走吗?有问题学生做你的绊脚石吗?”

“好过分,明明澄太曾经也是问题学生吧。以前的老师好像怎么说的来着,哦哦哦,‘如果佐藤这样的学生以后能混出头来,我去晴空塔裸着跳舞’,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那个肌肉脑筋老师,肯定没想到我现在的光景呢。”

“……”
“……”


五条悟最开始看见夏油杰和好友偶遇,他便乖巧礼貌地站在后面,不打扰二人的叙旧,自己安静地在一边精挑细选,看看哪些甜品是要放弃的,哪些是一定要留下的。
但是偶遇的两人似乎从一见面就打开了话匣子,聊个不停,挑选好甜品的五条悟也等得越来越不耐。


这时,五条悟看见隔着两个摆架之外,有一个妇人,她带着一个孩子。妇人似乎也是碰到了昔日好友,于是两个好朋友站在架子旁边谈天说地,恨不得这一见面就把前半生的事都和好友复盘一遍,顺便再讲一遍年轻时共同讨厌的人的坏话,甚至连讨厌的人家里养的鹦鹉也要从头到脚说一遍。

这没关系,这是属于两个友人之间的浪漫。

人到中年,难免和好友日渐疏离,没有时间再像年轻时那样约会漫步,也没有精力和好友再在大街上放声大笑。在困于家庭事业的年纪里,能在某个日常生活场景,偶遇昔日好友,自然是想一起回顾过去,慰藉一下和好友疏远后的郁闷——但这和五条悟以及那个孩子无关,按理说也应该和夏油杰无关,明明才二十五岁不到,他到底在装什么老成。


“难得一见,我们一起吃饭吧!”
“难得一见,我们一起吃饭吧!”

五条悟听到自己耳边和两个货架之外同时响起了同一句话,他抬头和那个倒霉蛋小孩默契地对视了一眼,然后两人都很惊讶地看着自己眼前那对友人。

“不是说好和我去吃麦:o:劳吗妈妈!”
“不是说好和我去吃香草芝士巴斯克吗杰!”

“麦:o:劳吃那么多,对身体不好,以后长成小肥猪你就老实了。”
“蛋糕吃那么多,对牙齿不好,还是说你想去看牙医吗?”

“……”
“……”

“好了,别闹脾气,这不是难得碰到了xx阿姨吗,今天去吃好的!”
“好了,别闹脾气,难得碰到我的挚友,今天我请客吃烤肉好吗?”

和两个货架以外被迫妥协的小孩不同,五条悟最听不得夏油杰在他面前,说其他人是“挚友”的了。他那本就水灵的大眼睛,立刻瞪得更大了。

“你说什么?他是你谁?”

“哦抱歉,光顾着叙旧了,还没给你介绍呢。他是我初中的同窗,挚友佐藤澄太。澄太,这是我的学生,五条悟。”

“哦~五条。有幸和令尊合作过,确实是个手段了得的企业家呢。还请悟多多指教。”
佐藤澄太笑得眯起了眼,但他那皮笑肉不笑的样子还是逃不过五条悟的六眼。加上被夏油杰的一句挚友雷得不行,于是他朝五条悟主动伸出手想握手时,五条悟只随意握了一下就立马收回手。

“有幸认识,叫我五条,不要叫我悟。”

佐藤澄太挑了挑眉收回手,也不搭话,就这么打量着五条悟。
夏油杰作为中间人在旁边看着撇嘴的五条悟和挑眉不爽的佐藤澄太,他看得一头汗,也不知道是哪里出岔子惹这猫不乐意了。也总不能是因为今天没得吃蛋糕就气性那么大吧,购物车不是还有一堆嘛。
夏油杰没想明白,只好打着哈哈说,他今晚请客,大家一起去隔壁的烤肉店吃晚饭。

五条悟想没必要下夏油杰的面子,更何况那人还是自己父亲的合作伙伴,也不好给家里丢了脸,只好皮笑肉不笑地答应一起去烤肉店。


五条悟不是小孩子,他当然不会因为自己喜欢的人有好朋友就摆脸色给人看,或者像那些偶像剧笨蛋一样在饭桌上为难人家朋友。

和夏油杰重逢不过两个月,他理智上能理解自己这一次,没有幸运到可以参与进夏油杰的前二十四年人生里。何况夏油杰本就不是一颗孤星,除了他,世界上还会有其他人走向夏油杰,佐藤澄太只不过是其中一个比他更早走向夏油杰的人罢了。

可是,从感情上来说,他还是不能接受夏油杰喊别人挚友。

五条悟在饭桌上出奇地没有和夏油杰多说话,面对佐藤澄太也仅仅是保持一来一回的礼貌答复。没有话题时,他就安静地吃着夏油杰给他烤好的肉,顺便在心里腹诽夏油杰真是滴水不漏,在和不知哪来的“挚友”追忆当年的同时,还能精准地给把肉烤到他喜欢的熟度。
所以尽管他兴致不高,但他还是会对夏油杰夹过来的肉照单全收,毕竟他没必要和粮食过不去。


夏油杰看出了五条悟反常的安静,以为他是不习惯和不认识的人吃饭,于是就餐即将结束时,他借着上厕所的名义,顺手把单结了,回来后坐下不久,就说刚刚被风吹了头疼,想早点回去休息,有空再聚,以此省去了和佐藤澄太抢买单以及坐在座位上聊天聊到关店的戏码,加快了这顿饭的进程。

三人走出烤肉馆,佐藤澄太还热情邀请他们上车,说是要送他们回家。夏油杰看了一眼五条悟毫无表情的脸,回头笑着拒绝了,说自己家就在附近,那边不好停车,走回去就当消食了。


“你怎么和哪个挚友都爱说谎。”憋了一晚的五条悟终于还是忍不住了。

“说什么谎?”夏油杰不明就里。

“你觉得我们家在附近吗?”五条悟掂了掂怀里的零食,“还有你不是头疼吗?我们不坐那个谁的车就算了,怎么我们不打车啊?”

“那悟现在还有不开心吗?”

“我哪有不开心…”五条悟心虚地瞥了一眼夏油杰,但他更关心夏油杰刚刚随口说的一个谎,“不是,我问你呢,你不是头疼吗?”

“悟没有不开心就好。你没有不开心,我就不头疼了。”夏油杰笑着把五条悟怀里的零食拿到自己手上。

“……哦。”

夏油杰走在五条悟旁边,见他红着脸不说话的样子,感到很新奇,就忍不住一直盯着他看,似是想看出五条悟的小脑瓜里又在想什么坏主意。

“悟有什么想说的就说吧。”
但夏油杰看不出来也想不出来,还是让他本人说出来吧。

“你初中的时候…会和他…会和朋友去做什么?”
五条悟说完这句话就开始后悔了,怎么问出这么笨的问题,不是应该直接问,为什么那个家伙会是杰的挚友才对吗!

“学生时代当然是读书上学啊。”

“少说大话了骗子脸,好好读书的话怎么会在初中的时候和问题学生玩在一起。”

“所以我现在还在和没大没小的问题学生混在一起啊。”夏油杰暗暗笑着,他好像明白五条悟在想什么了。

“切,你不说就算。”五条悟顿感憋闷,他不仅啥都没问到,还无端端被夏油杰点了一句,顿时就不痛快了。

“你真的想知道吗?”夏油杰看一眼手表,也不逗五条悟了,“现在还不到八点,赶快回家把东西放好,和我出去一趟就告诉你。”

“我就说嘛!”
被满足探索欲的五条悟从夏油杰手上拿过两袋食材,走得飞快——如果不是因为现在不方便发动术式瞬移,他一定拎着夏油杰就赶紧回家。


回到家的两人,似乎是把刚刚的临时邀约当成了约会,两人不约而同地换了一套又骚包又出风头的衣服。
夏油杰看着长了一些的头发,在扎起还是放下之间犹豫。五条悟则干脆多了,给自己的额发抓了一把,半露额头的发型显得他更加成熟,再戴上夏油杰一直吐槽的墨镜,便已经是整装待发的样子坐在客厅等待。
但也好在夏油杰没有纠结很久,最后选择把头发放了下来,随手抓了一下额前的刘海,然后给平日用肉色耳扩堵着的耳洞带上了宝蓝色的原石耳扩,气质马上180度转变。

“走吧,悟,我叫了车了。”

“来了!”


夏油杰带着五条悟来到一个游戏机室。
游戏机室里还有不少放学之后没回家,和三两朋友来玩的学生,也有不少来消磨时间的大人。

夏油杰买好游戏币后,问五条悟想玩什么。五条悟一下子也答不上来,现在的游戏机室,和两百年前不一样了,合金弹头这些经典永流传的游戏已经被放置在历史里了,跳舞机更是旧时代产物,早被更新迭代到不知道哪里去了。
虽说他前十八年不是完全没接触过现在的新游戏,但是每次从家里溜出来玩的时候,总觉得少了可以作伴的人,不管玩什么,都少些滋味,以至于每次都玩不到尽兴,只是时间差不多了,就毫无留恋地回家去,好像溜出来玩只是他的任务一样。
所以现在夏油杰问他,想玩什么,他答不上来,他想和夏油杰玩的游戏,已经不知道被时间长河冲去了哪个废品收购站了——

“想不到吗?嗯…拳皇听过吗?那个是很久很久以前的游戏了,但我挺喜欢玩的。这个游戏现在来说太冷门了,你要试试吗?”

好吧,也许没有被时间长河冲进废品收购站,而是冲进了夏油杰和他的基因里,以及这个游戏厅的角落里。


两人在游戏机室里没有去排队玩那些热门的竞技游戏,也没有玩展示先进科技的不知道多少D的交互式游戏,而是选择了放置在角落里的拳皇游戏机。工作人员为了这两个贵客,特意重新打开了这个将近报废的游戏机,还说明天这个游戏机就要回收到游戏公司升级系统了。
于是二人不负期望地在角落里一边大声喊着必杀技,一边厮杀到底。直到一个小时后,游戏机不堪重负,他们真正意义上地把这个游戏机玩报废了,二人才自知大事不妙,在游戏机前贱嗖嗖地自拍了一张照片便悄悄从后门溜走。


“哈哈哈哈,太有趣了,果然和杰一起玩才是最有趣的。”
五条悟和夏油杰从游戏机室的后门溜出来后,他把夏油杰拉到拐弯处的角落里,躲避那个气急败坏追出来的工作人员,直到见人走远,两人才鬼鬼祟祟从角落里勾肩搭背地大笑着走回到大街上。

“哈哈五条少爷,这么说,那你的生活可太无趣了。”

“那肯定比不上把人家的游戏机玩坏了,然后用游戏币作为赔偿来得有趣。”

“反正那个游戏机明天也是要报废的。而且游戏币也是我们真金白银买的,所以也算是真金白银赔偿给他们的啦,只是没有赔很多而已。”
夏油杰耸耸肩地说,然后拉着五条悟进到一家便利店,买了水畅快地喝。

“我看是不用赔很多,那个机器再怎么升级也已经无法盈利了,明天报废了卖铁皮的钱估计都比这机器一年的盈利多。”
五条悟一边说,一边从外套内袋里掏出了一大把游戏币。这是刚刚在窜逃之际,他从装游戏币的框里倒进衣服口袋的。现在这么看来,估计在现场剩下的游戏币也就十个八个了。

夏油杰看着这把游戏币愣了一下,意识到五条悟做了什么事后发出大笑:“哈哈哈哈,悟,资本家血脉里的恶劣本性跑出来了啊。”

“还好啦~所以,杰和朋友就玩这些吗?”

“当然不止。我们去运动一下吧,打撞球怎么样,会打吗?”夏油杰指着对面街角的一家撞球店,一脸挑衅地看五条悟,似是在下战书。

“你以为你在和谁说话?”
五条悟可是最强,有谁来是他不能应战的?他挑挑眉,轻笑了一声,心想今晚必须要让夏油杰看看他的本事。


确定了目的地,二人便马不停蹄进店开桌。

这家撞球室看上去有点岁月痕迹了,在里面玩的人也是中年人居多,里面甚至有点烟雾缭绕的。
五条悟嗅了嗅空气的烟味,皱了一下眉,他并不是完全不能和二手烟共处一室,毕竟夏油杰和家入硝子都曾是把老烟枪。

虽说前世的时候,夏油杰后来做邪教头子,不乐意抽猴子造的烟,久而久之也算是戒了烟,家入硝子就更不用说了,正式拿到医师执照后的第二天就自觉戒烟了。
尽管如此,高专时围绕他们二人身上的烟味依然一直刻在五条悟的脑子里。

“烟味太重了吗?可以换一家。”夏油杰留意到五条悟在嗅空气中的烟味,他个人虽然不太在意,但想到五条悟是贵族出身,家教极好的他大概是不喜欢烟味的。

“没关系。你想抽也可以抽。”五条悟摆摆手,他倒没那么矫情,这不是什么值得他特意换地方的理由。

“不,我不会在学生面前做这些事。”夏油杰有点心虚,挠了挠鼻头。

“你这下倒是虚伪得很。”五条悟眯了眼看他,冷笑了一声。

“专心打球,要落后了。”夏油杰干脆不接五条悟的话,这话怎么接都是陷阱,都得自扇巴掌。

两人打起撞球不像打篮球那么野蛮,还能莫名的在乌烟瘴气的地方里也保持着优雅。
虽说夏油杰没了记忆,但是不管技术还是动作都和前世无异,打撞球的精彩时刻没让五条悟吃惊呆楞,倒是他某些和前世一样的习惯让人看得出神。以至于夏油杰不得不一直提醒他要认真对待比赛——五条悟想怎么连说这话都和前世一样的语气。
二人的水平虽然不相上下,打得有来有回的,但打撞球总要一直保持安静和专注,时间久了难免觉得疲劳。终于在五条悟以一个骚包姿势打进最后一个球后,夏油杰起身为他鼓掌,便拉着他结账离场。


“悟身上烟味好重,今晚要洗这套衣服了。”
夏油杰凑到五条悟衣领上嗅,尽管不是烟酒不沾的人,但也被衣服沾上的味道冲到。

“也是没办法的事…不管啦,接下来呢?我们还要去哪里?”
五条悟嗅了嗅衣服领口,感觉整个人都要腌入味了,心里祈祷着夏油杰带他去的下一个地方千万不要又是这种像香烟鉴定大会一样的地方。

夏油杰看了一下手表,快十一点了,今天是周日,第二天还要上班上学,还是不要玩太晚了。
“本来想说和你去看电影,但时间不早了,下次再去吧。去便利店吃个关东煮就回家吧。”

“啊,这么早!”
五条悟玩心大发之际被夏油杰扼住了他想玩通宵的念头,心想都还没玩够本呢,怎么就要回去了。

“明天还要上学呢,不要再逃学了,悟。”
夏油杰带着五条悟走进一家便利店,挑选了两瓶牛奶,让五条悟拿着。

“初中时就不爱回家上学,还要和‘挚友’出来玩的杰没资格说我。店员姐姐,麻烦你,要这个这个这个和那两个,对,就这么多。”
五条悟拿着牛奶直入主题,站在关东煮的炉子旁,在玻璃上点着。

“怎么没资格了,别忘了我现在是你班主任。你既然是学生,请你做好学生的本分。”
夏油杰不算很挑食,也没看五条悟拿了什么,就只让店员拿一份和五条悟一样的便去前台结账。


坐在便利店里,五条悟隔着玻璃看着外面的行人,他的眼前不断有学生成双成对地走过,有些是要去泡夜店的,有些是刚从游戏机室里出来的,也有刚刚约着在咖啡馆学习的。每一对或是情侣,或是友人的学生在他面前走过,他都不自觉地把眼前的人,和回忆里的自己和夏油杰重合在一起。直到有一个带着银框眼镜的学生和一个长发男生走过时,他仿佛看到了夏油杰十年前和刚刚那个“挚友”一起度过学生时代的场景。

五条悟闭上眼甩了甩头,把自己从不存在的记忆里抽离出来,而是细细回味刚刚和夏油杰一起做的事。但他越回味,心里就越吃味,总忍不住想到那个金丝眼镜男和夏油杰在十年前一起上学逃课打街机,就像他们前世在高专时候一样,他心里很不是滋味。

细微的苦涩在心里泛开,但他没有怪罪夏油杰的理由,只能撇嘴小声嘟囔苦瓜虾滑真难吃。
但他转头看看旁边的罪魁祸首,居然还在认真地吃着碗里的东西。五条悟没了胃口,于是把碗里剩下的都推给了夏油杰。

夏油杰很自然地接过,然后倒进了自己的碗里。

“悟,我那时确实是优等生。”
夏油杰沉默着吃碗里的东西,直到还剩下白萝卜。他用筷子戳起一块,但没有放进嘴巴里,他看着萝卜出神,似是回忆什么。

“天天和挚友逃课打街机的优等生吗?那怕不是阿猫阿狗都可以做优等生呢。”五条悟心里不爽的时候,嘴巴就会开始呛人。

“佐藤澄太是佐藤家的独子,家底殷实,从小到大都是锦衣玉食,”夏油杰转头看了一眼五条悟,笑得很好看,“像悟一样,他也是个被家里养得很好的孩子。”

“哦,所以呢?”五条悟扭过头不看夏油杰。

“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就是,就算他不读书,是个文盲,家里也能托举他成为社会金字塔塔尖里的一分子。”

“哼,真傲慢。”

“是啊,真傲慢啊。但是中学时代的他,也只是傲慢而已,人还是很大方,很好相处的。我会和他这样的人成为朋友,只是因为一次班级小测,我给他偷看了我的试卷。那也是他第一次感受到考高分的喜悦。那时大家都以为他会因此改变心态,向上进取,结果他只是选择每次考试都坐我旁边而已。”

“你助纣为虐,也好不到哪里去。”五条悟扭头一面鄙夷地看夏油杰。

“我也知道,但他实在给太多了。”夏油杰耸耸肩,苦笑了一下。

“嗯??”

“钱。每一次大考小测以前,他都会给我钱,我只需要在考试的时候,把答案给到他,让他可以考个不错的成绩出出风头。后来有一天,他说找不到朋友和他一起玩,叫我陪他逃课出去,所以我陪了他那一次。那一次我们去做的事情,就是今天我和你做的事。”

被戳起的萝卜又被夏油杰浸回汤里。

“那一天晚上,我们也去了便利店吃关东煮。最后我们各自回家之前,他问我能不能以后都陪他出来玩,我拒绝了。”

“为什么?不是挚友吗?”五条悟咬着牛奶吸管问。

“只是同窗三年就可以算是挚友了吗?在那时,我们只能算是关系不错的交易伙伴。但是,有脑子的都能明白,这样交易关系不会长久,也不会牢固。所以我只会陪他出来玩一次,不过虽然我拒绝了他,但他也不在意,自然我也没有在意的理由。之后我们在学校时,就继续保持着表面的良好关系,放学了就各走各路。”

夏油杰也拿起自己的牛奶喝了一大口。

“反正,就是我收钱,他得到一些好处,后来毕业就没怎么和他联系了,就更加谈不上挚友了。”

“那你还说什么挚友,这种程度的关系,连朋友都算不上吧。”
五条悟皱着眉在空的牛奶杯里用吸管戳着,表达着不满。

“也算朋友吧,毕竟还是可以说上几句话的…”

夏油杰又一次把萝卜夹起来,但是依然没有放进嘴里,而是继续说着。

“至于挚友不挚友的,不过是成年人利益至上的友好称呼罢了…他两年前的毕业设计是我免费给他做的,后来他图好玩,把设计投上竞赛里,侥幸拿了奖。他一开心,说会给我报酬,也可以帮我一个忙。那时我觉得不能再要钱了,而是要人情。这个人情应该用在我人生的关键时刻。所以,在知道他成为我们学校的股东之一的时候,我拜托他,用关系把我调回东京校区。”
“悟会很失望吗,这里面没有你想知道的青春夕阳情节,只有不太放得上台面的灰色交易。”


夏油杰内心并不厌恶佐藤澄太,年少时相处过后的感情是真实存在的,那时也会常想能遇到这样出手阔绰的朋友,是一种幸运。只是直到成年之后,对人际关系更加敏感,才发觉朋友的关系变了味。
可再细细回想,从一开始,他们就不是单纯的朋友关系。


最后,夏油杰还是没有吃下那块被夹起又放下的萝卜,他从小就不喜欢吃萝卜,也不喜欢在朋友关系里掺进利益,但是早熟早当家的他明白,人在匮乏的时候,没有什么机会去谈论喜欢或者不喜欢。


五条悟看着夏油杰苦大仇深的样子,他不得不承认自己最开始只是有点吃醋,才会多方试探,但是没想到捅出来的是夏油杰和金丝眼镜男复杂的友谊故事——好吧,也不算复杂,只不过是在你情我愿的交易关系里做一对表面兄弟,这种道理,他六岁就懂了。

但是看夏油杰现在的表情,他能感觉到,像夏油杰这样高道德感的人,心里大概是不太过得去这个坎,但是夏油杰现在愿意说出来,那他也一定要好好地接住夏油杰的情绪。

“这有什么好失望的。现在那种纯白无瑕的青春活力剧已经过时了,人们已经发现,青春都像内裤一样,只要拥有了就不可避免地会弄脏,时间长了,还会有唔唔唔唔…”
五条悟轻轻叹气,然后一转脸便是笑得明媚地搭着夏油杰的肩膀,语气轻快地说着别样的安慰。

“够了别说了大少爷。把别人的青春比作内裤也太失礼了。”
夏油杰当然知道五条悟是想安慰自己,但是听了一半之后发现不对劲,他老脸一绿,伸手一把捂住五条悟的嘴希望他不要再说出更加离谱的话。

“哈哈哈,那杰有感觉好一点吗?”五条悟拿开夏油杰的手,笑得很开心地戳着夏油杰的脸。

“什么啊,本来也没有觉得不开心。”
明明都是可以自我消化的大人了,还要让小孩来哄,夏油杰自然是有点羞于承认了。

“杰没有不开心就好。其实仔细去想,虽然你有被不好的过去缠绕,但你还是做到从泥泞里好好长大,做可靠的大人,还成为了能帮助陷入困难的学生的老师,你不觉得这很了不起吗?”
“杰是个很好的人,但没有人是满分的,所以年轻时做了不完美的事又有什么关系。而且现在来看,也无法断定你当时的选择是对还是错吧。如果那时没有金丝眼镜男的钱,你有可能就会因为缺钱,而走上回不了头的歧途。这样看,就会觉得那时接受金丝眼镜男的钱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五条悟收起咧着的大白牙,只是微微笑着看窗外,语气也不像刚刚那样轻浮,而是难得正经地说着一些道理。

他看了一眼夏油杰碗里剩下的最后一个萝卜,拿起了筷子伸向那个萝卜。
“所以,杰没有其他朋友吗?”

“…其他朋友当然有啊,我又不是社交障碍。”

“那我就不要做你的朋友,从现在开始,我才是你的挚友。”
那两块萝卜最后被五条悟纳入口中,他嘴里咬着汁水漫溢的萝卜,神情严肃地和夏油杰宣示着他人生中相当重要的消息。

夏油杰看着五条悟的表情愣了神,过了一会才回过味来,不禁被他的话逗笑了。
“哈哈,悟是没有朋友了吗?和班主任做挚友很无聊的。”夏油杰拿了张纸巾给五条悟擦嘴,然后勾他的肩膀笑着走出便利店。

“不不不,班主任是无聊的,但是杰超有趣的!”五条悟想,你是我的挚友,不管过了多久,都是最有趣的。


走在回家路上时,五条悟勾上夏油杰的脖子,像是想到了什么,凑到夏油杰耳边问:“偷偷告诉我,杰,你对我有没有目的不纯?”

夏油杰扭过头来一脸无语地看着五条悟,他心想收留这小崽子的这些时间,花出去的比他一个月赚的还多。要是他们两个之间真的是场买卖,那对他来说肯定是亏本买卖。
“悟,有点自知之明,我要是真的要图你什么,那我就亏大发了。”

五条悟当然知道夏油杰对他没有不轨意图,但他就是闲了就会想犯一下嘴瘾,便忍不住揶揄了一下:“啊,杰怎么能这么说,以后我说不定会给你一大笔钱呢?”
可他心里又想,要是夏油杰真想图他点什么就好了,比如他的肉体,比如他的亲吻,比如他的感情,比如一段稳定的恋爱关系…

“是是是,请五条社长让我当集团总裁实现年入千万吧,谢谢你。”
夏油杰翻着白眼无语,但依然在嘴上配合着五条悟的玩笑话。

“考虑考虑,如果今晚能吃到一个…”
五条悟假装苦恼地抓着自己的下巴,脑海里的蛋糕老虎机在不断转动,诱惑着馋猫做选择。

“我认识的牙科医生的电话是多少来着,给他打个电话才行。”
但夏油杰是懂得怎么给老虎机断电的。

“啊啊啊,我知道了。真啰嗦,那就快回去洗澡睡觉了,冷死了。”


晚上躺在沙发上,夏油杰回味着五条悟那疑似歪理的“青春就是内裤”言论。
在他对人生观和交友观还模糊的年纪里,遇上家里经济寒冬的情况,那时家里没人有时间告诉他应该如何交友,也没人告诉他健康的关系又是怎样的。佐藤澄太的出现,在当下缓解了他最要紧的困境,但也让他落入抗拒亲密关系的泥沼。
然而重新审视自己这段过往,就像五条悟今晚所说的那样,已经无法评价对错好坏。从现实主义角度来看,就是他曾以为的天降甘霖,其实是明码标价的人工降雨。

但也因为有这样灰色的青春经历,他才会选择成为老师。这对天赋异禀头脑聪明的他来说,是很容易达成的成就,甚至因为跳级读书,他能比同样想要投身教育事业的同龄人更早认识到教育事业的不容易。

可成为老师后,自己是不是真的能拯救身陷泥沼的问题学生,这个事他也不敢肯定。一个人始终是能力微薄,能为学生做的事始终太少。像对五条悟,他能给到最大的帮助就是收留他在自己家,让他可以安全躲过这段时间家里的风雨;像对那排红绿灯,他能做的最多也只是尽量在他们犯下不可逆的错误前,先成为他们禁止继续通行的红红——可这都是治标不治本的。
所以再去想大部分问题学生的问题,都是出在哪里,他也答不上来,这不是他现在所站的角度可以看明白的,也不是他现在所处的高度可以改变的。

也许只是成为老师,还不够吧。


放任思绪延续到半夜,夏油杰决定不再去想那些深奥的话题,而是翻过身盯着已经睡香了的五条悟。他不禁想起五条悟刚刚说他们现在就是挚友,虽然只有一瞬间,但他确实感觉心里曾关起的门,被五条悟敲开了。

也正因如此,夏油杰有点失望地想,他现在也许只是五条悟前男友的代餐,五条悟对他的亲昵总有一天会
随着伤痛愈合而消散,到时候五条悟就会头也不回地离开。
可回忆场景里,那双湛蓝的瞳孔露出的认真又让夏油杰忍不住期望,如果有一天五条悟发现,他敲开的门背后,是代餐对他的,带着一点下流的私情,他又会怎样呢?

代餐也会有转正的春天吗?

夏油杰为此辗转难眠,他没曾想过,自己有一天也会因为这种事情睡不着觉,像个情窦初开的小孩,只会对着喜欢的人的背影一句又一句地重复着喜欢。


而在两臂之外,早早就酣然入睡的五条悟心里就没那么多感想了,他到睡着的那一刻都还在单纯地想着,夏油杰的挚友从来都只能是我五条悟一个。


这一章是过渡章,再之后的两个章节,都会有点痛痛的,现在算是个铺垫吧,俺在这也埋了一些线(不重要

作为咒术师,会有咒术师的困境,作为普通人,也会有普通人的困境。小夏前世在作为咒术师的时候,他的困境像沉默的洪水,还没来得及被看到,他就已经被卷走了。所以我私心希望,小夏现世在作为普通人时,他遇到困难,可以被及时看到,被伸出援手。

最重要的是,这一次,小夏会主动向小五剖心,表达自己的困惑和烦恼。小五也能看到小夏背后的逞强,在小夏掉进情绪低谷之前先稳稳接住他。

往事不可谏,来者犹可追,小五这次一定会好好抓住挚友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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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吃 :sob:杰果然还是杰,会不断思考怎么改变,悟也是成熟的大人啦(青春像内裤的比喻真的非常有他的风格 :rof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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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铺垫得很细腻呢。。等待暗恋的酸涩过去 就是无尽的甜蜜了。。!

從老師的murmur 來看,也能感受到老師對夏油的愛呢:bubbles:真好
話說要開始虐了嗎( ; ; )期待但又有點害怕

哈哈哈悟也成长了 不会再说杰是不是吃凉面吃坏了(bu

耶?原来我的回复没发出去

:face_with_hand_over_mouth:酸酸都会过去的!暗恋的笨蛋也会开窍的 :face_with_hand_over_mouth:

:face_holding_back_tears:同人女要爱自己笔下每一个角色啊
也不会大刀的 :thinking:总要有个契机给他们解开误会捏

:face_holding_back_tears:这一次杰愿意让小咪接住,小咪也一定会牢牢抓紧挚友的手!谢谢老师,真的能感受到热老师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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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 希望你俩都长嘴 多说话多沟通多表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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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师你这篇写的也太好了,徐徐展开的日常和逐渐升温的感情,抓耳挠腮期待后续

为了这一醋包了一锅饺子。老天,我的醋来了!


07/

重要的表白要在安静的环境说不然对方会以听不见为由拒绝


11月7日是家入硝子的生日,是夏油杰如常工作的周四,是五条悟收到许多文化祭晚会邀请的桃花日。

三人坐在教学楼的天台吃午饭,五条悟叼着筷子翻着手机的消息,手指在屏幕上翻飞着回复。
“啊,长得帅可真是麻烦呢~怎么都来邀请我参加活动呢?要答应哪个好呢?舞台剧吗?还是音乐剧?还是猫咪女仆?喵?”

“……”
“……”

夏油杰和家入硝子看着五条悟吐着舌头,摆出招财猫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有股恶寒。

“怎么都不说话,所以你们那天要参加什么活动?”

“我不参加,我请假回家休息。”家入硝子表示对文化祭和晚会没有一点兴趣,她也收到了许多邀请,但是天寒地冻的,比起参加活动,她更想早点回家把没看完的法医电视剧看完。

“我是机动部队,哪有重活我就去哪,应该不能参加活动了。”夏油杰倒是很感兴趣,但学校要求英语科目课组要出五个人做机动部队,简称就是哪里需要就往哪里搬的砖头。
而夏油杰所在的英语课组,男少女多,他更是形似体育老师的英语老师,身强力壮,看起来能抡死一头牛的体格子简直就是干体力活的不二人选。

“啊!那没人陪我玩了吗?”五条悟失望地看着两个好朋友。

“五条,小屁孩就和小屁孩玩啊,”家入硝子看了一眼夏油杰,“实在不行,夏油和你参加晚会,白天文化祭你就和同学一起玩啊。”

“嗯,那行吧…杰呢?愿意和我共舞吗?”
五条悟闻言立马站起身,翻着手腕向夏油杰伸出手邀请。夏油杰略微无奈,他朝五条悟的手拍了一下,解释道,他也不知道晚会的时候要不要继续做机动部队,如果不要再考虑吧。

“好吧…那到时再说吧,反正也是两周后的事。”

“你们与其讨论这么长远的事,不如先看看今晚怎么说?可别说出让寿星来安排你们这样人渣的话。”
家入硝子把自己的饭盒收拾好,从包里掏出烟盒摇了摇,示意她要先离场去抽烟就不打扰这两个腻腻歪歪的笨蛋了。


天色被夕阳染红,斜阳照射着的三人,一人提着一袋食材上楼来到了五条悟家。

家入硝子进门第一时间放下手提袋,就毫不在意形象地整条人铲在沙发上躺着,五条悟紧跟其后,一长条大猫铲在沙发的另一边。
夏油杰比这两人好一点,他一人把三袋食材提进了厨房后,挤到二人中间的空位,仰头叹息。

直到客厅随着夜色来临,而变得伸手不见五指,家入硝子才坐起来,朝着沙发另一边拿着一小方发光屏幕偷懒的两人一人来了一脚,二人才毫无愧疚地进到厨房准备食材。

五条悟把暖气、被炉以及全屋的灯光都打开后,便回到厨房里和夏油杰研究着新菜式。但是他们发现家里既没有锡纸也没有烤炉,最后那三块牛肉还是只能由五条少爷料理,夏油杰只好把火锅炉、碗筷杯都准备好,甚至给食材做了摆盘。

“悟,你自己能煎好牛排吗?”夏油杰颇为欣赏地看着五条悟煎牛肉的熟练操作,看来小少爷自己在家时也常下厨,于是他心里暗暗盘算着下次让五条悟做一次凉面试试。

“我可是五条悟,说起来,蛋糕呢?”

“蛋糕店的老板娘说今天单子多,说晚一点会给我们送上门。”夏油杰见牛排差不多了,便拿了三个碟子出来给五条悟摆盘。

“这样会被硝子发现吗…算了算了,我们吃饭吧,到时候我来解决。”

夏油五条二人忙前忙后,用各样食材摆满了被炉桌后,又拿出精致摆盘的牛肉,家入硝子坐在沙发上看他们干活的样子,想起前世第一次在宿舍吃火锅那天。
那时三个人都还是十来岁的小孩,打怪时干净利落的双手,在干家务时却不是打碎了碗就是碰倒了锅,现在他们两人倒是能把一顿晚饭安排得井然有序,她心里竟有点欣慰。

三人坐下吃饭时,投屏放着的是他们中午讨论过的电影。
家入硝子发现不管什么时候,他们三人看同一部电影,总是对电影褒贬不一。众口难调的情况出现在他们三人中间,但他们又总是不厌其烦地一起看同一部电影。
对她来说,他们对电影的审美追求不是那么重要,她觉得对讳莫如深的电影的精准解读,不会比和好友共同观影时的大声讨论高级。

三个人能坐在一起就很好了啊,电影好不好看又有什么关系。


饭后不久,蛋糕如约而至。
五条悟迅速在门口接手了蛋糕拿进厨房,家入硝子一脸疑惑,问他背后藏的什么,怎么神神秘秘的,他只笑笑不说话。
夏油杰也有点好奇,于是借着帮忙洗碗的理由钻进了厨房去看,谁知他被五条悟赶出来,只说让夏油杰去帮忙收拾他的冬衣和被子。

夏油杰见自讨没趣,便只好听五条悟的安排。他进到五条悟房间后,拉开衣柜,把里面不多的冬衣全都折好,放在床边。然后,他略带羞涩地看着旁边装内衣裤的小收纳箱,他尽量让自己不带邪念地去回忆五条悟带了多少条内裤到他家。他数了一下,大概只是刚刚好够用的数量,于是又多收拾了两条给五条悟作为备用。

衣服全部拿出来后,本就不多衣服的衣柜,现在只剩下一些短袖短裤还挂着。目光下移是一条印着可爱小猫和瑞士卷的绒被。夏油杰想不通五条悟到底有多爱甜食,难道真的已经爱到要盖印着甜食的被子才能睡得香了吗?真是奇怪的小孩。


“啪”
夏油杰把被子搬出来的时候,一个藏在被子旁的铁盒被碰掉摔在地毯上。闷闷的金属落地声落到夏油杰耳里,让他的心莫名揪了一下。
他低头去看,铁盒的盖子被跌得打开,盒子里仅有的三张像是相卡的东西也掉了出来。
他只好把怀里的被子先放到床上,捡起地毯上的相卡想放回到铁盒里。却在手碰到相卡的时候,鬼迷心窍一般把三张相卡翻了过来。



他看到的第一张照片是一张不见正脸的合照,是三个人的背影照。中间是一个个子不高的女生,她被身旁两侧是高出一大截的男生用手臂架起在中间。这三人似乎知道身后的人在偷拍,两个男生都朝身后比着耶,只有站在中间的女生,是在朝两个男生比着不友好手势。
夏油杰看着照片笑了一下,心想,这两个男生可真不礼貌啊。可再细看,照片中右边的男生,是白发的。食指跟随着想法摸着照片上那个白色的脑袋,夏油杰才回味过来,照片里的人原来是五条悟。
他留意到照片中三人的身上都穿着一套传统的黑色制服,但三人下身的装束又都各式各样,这反而让夏油杰摸不清头脑,也猜不出是哪个学校的制服。

所以,这是五条家私设学堂的制服吗?那么这两个人,应该就是悟的同期…
那这个人,就是…

夏油杰看着另一边的男生,是一个长发但绑着规整的丸子头的少年。
那这个人,就是悟口中那个前男友。

夏油杰多希望这只是自己的幻觉,因为照片中,那个男生哪怕只有一个背影,都让他感到和自己极度相似。他出于想知道真相的迫切,马上翻过了第一张照片。
可看到第二张照片后,更被惊讶得瞪大双眼。


第二张照片,是五条悟和一个长发男生的合影。照片里的他笑得很开心,他很亲昵地靠在旁人的肩上,白色蓬松的头发却不识趣地挡住了旁人半张脸,爱捉弄人的手还绕过背后,去戳旁人的脸。
而旁边的长发男生没有扎起头发,大概是因为要配合戴上那顶滑稽的生日帽。那顶不搭的生日帽没有让他挂脸,他也笑得很开心,甚至笑得都看不见眼睛,他还很亲密地搂过五条悟的肩膀,修长手指轻轻捏起了五条悟一边的脸肉。

照片的右下角是五条悟的字迹,写着“0203 杰的17岁”。

夏油杰看着照片发愣,他妄图从记忆里寻找到一点和五条悟一起拍下这张照片的线索,但他将近二十五年的人生回顾里,都找不到五条悟的身影。他们唯一合影的照片是前几天在游戏机室里,在报废游戏机前的自拍——总之,这个照片里的人不是他。

认清了这是五条悟不知哪一年和前男友的合照后,夏油杰心底的酸涩迅速泛滥,于是他带着些许失望翻过了第二张照片。


第三张照片其实看不到什么,只能看到那顶滑稽的生日帽转移到了五条悟的头上,不知哪里来的圆片墨镜卡在他的头顶,固定着额前的碎发,露出了额头。那双蓝色的漂亮眼睛虽然闭着,却也看得出眼睛主人正期待着什么。
而长发男生,似是想掩盖他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他伸出手来遮挡不礼貌的镜头,于是夏油杰只能看到男生半睁着眼睛斜睨镜头,下半张脸恰恰被手指挡住。但不难看出,他接下来要做的事大概就是去亲吻五条悟的额头。

这张照片依然写着字,可能没写完,只有一个“す”。


夏油杰透过照片与长发男生对视,他们有着一样的名字,一样的黑色长发,一样的眼型,一样的瞳色,相似的耳饰,甚至连眼下的乌青都那么相似。如果不是他在记忆里搜寻不到和五条悟同窗的记忆,他真的会怀疑自己曾在高中的时候便和五条悟相识,甚至相爱。

所以,悟想写什么?すぐる吗?还是すき?
想到这里,夏油杰苦笑了一声,他不明白自己在揣测五条悟什么,不管是名字,还是喜欢,又和他有什么关系,这些从来都只和照片中的人相关。

他曾经从不相信会有人和自己长得几乎一样。他一度认为五条悟口中的相似,只是他们身上某些气质雷同,又或是有相似的五官,或是他仅仅有着让五条悟觉得熟悉的磁场。
所以他才会在暗中期待,五条悟有一天会发现他们之间的不同,然后被他本身吸引,而不是透过他去看前人的倒影。

可在看到照片后,他才想到,有可能一直都是自己在一厢情愿。


夏油杰把照片放回铁盒,将盒子归回原位,继续默默收拾着五条悟的衣服被子。
他心里隐隐泛酸,此前所有的暗中期待都在这一刻落空了。但他失落的期待却遵守情感守恒定律,转化成对五条悟的心疼——
让小孩年少便心动的人最是难忘,十九岁时忘不掉的人,即便到了二十九岁也不会忘记。当成熟的大人再要去做生死抉择的事情时,也还是会在身后人群中,幻视到让他动心的身影为自己鼓舞。

夏油杰不怪五条悟擅自开展这场替身游戏,他知道五条悟来到离家这么远的地方上学,不是为了找替身再续前缘的,可能他只是想离开家里的风雨,也可能只是想换一个环境疗伤。
只是在新的环境里,伤害还未愈合,就意料之外地遇到和故人相似的人,他才会那么顺理成章地成为代餐。

可夏油杰能看到五条悟的灵魂是以自由和豁达组成的,他的本身就是一颗闪亮的明星。
他相信,伤痛的记忆不会困住五条悟很久,更不会在自己身上停滞不前。



夏油杰抱着被子衣服放进玄关的袋子后,他站在客厅之外,他看见被炉上的火锅还在咕嘟咕嘟地翻滚,电影也在循环播放第二次,现在正是剧情的高潮处。而五条悟在拦着家入硝子进厨房偷看,二人正大笑着大声打闹,眼前的一切都很嘈杂,好像没有人会留意到他。
但下一秒,那双摄人心魂的眼睛就看向了站在角落的他。五条悟笑着招呼他,他说,杰,快些去到他的身边。

夏油杰听不到,他还在吵闹之外,像个傻瓜一样看着五条悟。


五条悟跑到夏油杰面前,大声喊了一声,见他回过神来,才拉着他一起进到厨房。
五条悟把蛋糕放到夏油杰手上,自己则拿着一小箱礼物,然后推着他走出厨房,自己紧随其后,顺手把客厅的灯也关上。

客厅里只剩下投屏的光,夏油杰把蛋糕放到家入硝子面前,笑着祝她生日快乐,而跟在身后的五条悟趁机插上了一个烟花蜡烛。

“硝子快许愿快许愿,我要点蜡烛了!”
五条悟催促着家入硝子快快闭眼许愿,火机也在蜡烛引线上蠢蠢欲动。家入硝子笑着配合闭上眼,双手合十,嘴里似乎念念有词,他趁这时点燃引线,炸开的小烟花散发着暖黄的火光,瞬时照亮他们三人的脸。

五条悟一脸愉快地看着家入硝子许愿,夏油杰则透过火光看五条悟的笑脸。

他又看得出神了,直到家入硝子许完愿和五条悟在欢呼都没听见。


“杰,你到底在看什么啊?”五条悟晃着塑胶蛋糕刀在夏油杰眼前问道。

“星星。”夏油杰回神拿过蛋糕刀,轻笑着给眼前的蛋糕平均切成三份。

“你未喝先醉了吧,哪来的星星。”五条悟不明就里,依旧笑着接过蛋糕吃起来。

“……”
我怎会喝醉,你就是我这场美梦里最喜欢的,又触不可及的星星。



五条悟说,他最近觉得夏油杰有点奇怪,但他也说不上是哪里奇怪。
所以他去问班里的同学,有没有觉得他们的班主任最近有些奇怪。一个个花痴同学却说,没有奇怪的感觉,只觉得夏油老师每天都比前一天帅。
五条悟:“唉…不是…你…唉,确实是。”
他虽无语但表示高度赞同。

于是他又去祸害家入硝子。可她表示,他们两个人就是她遇过最奇怪的人,不管是现在还是两百年前。
这下五条悟不乐意了,开始耍起了无赖,他说别人不理解就算了,硝子怎么也这样说呢,难道一点也不关心自己的朋友吗。

家入硝子扶额:“…那五条少爷你倒是说说,夏油最近哪里奇怪了?”

“眼神。”
五条悟抓着下巴思索夏油杰前段时间和这几天看他的眼神,试图从回忆里找出一些事例来让家入硝子更加理解他,但无果。
“反正我感觉到他看我的眼神不一样了。”

“还有呢?”

“他最近有点爱发呆,不知道是不是又有什么心事。”五条悟突然想到什么,叫了起来,“对了,就是我感觉到我们的相处比之前更亲密了,但是又有隔着一层的感觉…唉,我也不知道怎么描述,反正就是很奇怪。”

“隔着一层…会带安全套不叫奇怪,五条少爷。”家入硝子面无表情地整理着桌面的文件。

“……”
五条悟哑口无言,他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能让家入硝子给话题来了如此急速的转弯。
“我们…还没在一起。”

“哇哦,未爱先做。”家入硝子看热闹不嫌事大,吹了个口哨,“想不到夏油杰转世后一副正人君子的样子,原来私底下是会和学生玩这种。”

“啧,给我纯洁点啊!”五条悟给家入硝子来了个脑壳嘣,然后略带惋惜地撑着脸叹气,“我们目前为止,还什么都没做过。”

“……呵,我还以为你们早在一起了,只是碍于身份才没公布。”家入硝子摸着额头耸耸肩,“你说到眼神,那天吹蜡烛的时候,我感觉他看你的眼神就不对劲,还以为你们成了。所以,你苦恼什么?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就是什么都没发生…都那么久了,我都有点不确定杰是不是喜欢我,还是说他只把我当成一个需要他拯救的学生,”五条悟撑着脑袋坐在家入硝子旁边,桌上是她生日那天三人的合照,他用手指戳着夏油杰的脸,“你想啊,如果他喜欢我,为什么不和我说?而且我感觉我们之间有隔阂,但他什么都不说,我也不知道怎么问。硝子,你觉得呢,你觉得杰喜欢我吗?”

“怎么能问我呢,你应该问自己,问夏油。”家入硝子一改懒散的态度,转过头像是和上司汇报工作一样严肃,“不管怎么说,这一次,你们两个应该开诚公布。如果你有什么觉得很重要的事情要他知道的,那你就去找他,和他当面说清楚。”

“嗯,我知道了。”五条悟耷拉着脑袋,点了点头,“话说,明天文化祭你真的不来吗?”

“别说了,我被强制留下值班,就算留在学校也不能和你去玩。”
至此家入硝子长长地叹口气,然后把五条悟送出她的医务室。


五条悟在体育课里摸鱼摸够了,眼见差不多时间下课,便回课室去了。
周四的下午最后一节课又是英语课,五条悟看见夏油杰走了进来,他最近头发长了,为了方便工作,上课的时候,都是扎起一个低马尾,恒久不变的奇怪刘海也会挂到耳后。
夏油杰进到课室后也率先朝五条悟的方向看了一眼,见到人正乖乖坐在座位上,才会安心开始上课。

就是这种感觉。

最近夏油杰都生怕他跑了一样,看他的次数变多了,和他在一起的时间也变多了,以前放学后他去打球,夏油杰就会在办公室备课。但是最近,放学后因为文化祭晚会而每天去排练走台步,夏油杰都会跟着去,坐在角落美名其曰说想提前看看,连在课室里待着的时间也变久了,原来也是为了看他。

五条悟一拍脑袋,夏油杰也许在不知不觉中也依赖着他,虽然他嘴上不承认…

但没关系,明天是一个好日子,他会穿得漂漂亮亮,在学校的烟花之下,向夏油杰表白。


而另一边的夏油杰没那么乐观了,在看到照片那一晚以后,便抱着“五条悟总会有一天离开,所以要极尽可能地创造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回忆,来慰藉未来将要踏进失恋地狱的自己”的想法,自觉地把每一天都当成五条悟留在他身边的最后一天。

所以他每天都不相信星星会向他而来。
也不相信,星星仅向他而来。


第二日一早,五条悟穿上了猫咪咖啡馆的制服,在镜子面前是一边照,就一边忍不住开口打缺德电报,吐槽制服又丑又扎肉还显五五分。

夏油杰在厨房听到五条悟骂骂咧咧,夏油杰好奇,夏油杰偷窥,夏油杰无语。

夏油杰和家入硝子知道五条悟决定文化祭去参加班里办的猫咪咖啡馆时,都不约而同地表现出很想看五条悟穿猫咪制服的样子。
家入硝子是想满足猎奇心态,夏油杰则是表面表示单纯好奇,内心却馋得在流口水。
可当事人当时表示,没什么好期待的,不会有你们心里想的东西。

大家都当五条悟是吊胃口,但是夏油杰现在看着五条悟穿得和普通西餐厅里的服务员没什么两样,心里无语到想笑。

“谁家猫会穿西装啊,还以为会有什么好东西看呢。”夏油杰看着五条悟全身上下,唯一能说得上是猫咪的,只有那个猫耳发箍,叹气,失望地回到厨房继续准备早餐。

“你在失望什么?别太下流了淫邪教师。”五条悟钻进厨房,凑到夏油杰耳边,“还是说,杰想看我穿?那我也不是不行哦…”

“我没有,我不是,别乱说,”夏油杰心虚冒汗但三连否认,“少毁我清誉,我可什么都没想。”

“切。全身就嘴巴最硬。”五条悟抓了一下有点刺挠的大腿根,心想这衣服太难穿了,还那么普通,一点都不舒服,等会要用无下限把衣服隔开才行。

不过还好,今天晚上他挑的衣服好看又好穿。
“你别忘了,今晚要来找我,我们约好了去天台看烟花哦。”

“知道了,准备一下出发去学校吧。”


如果说制服普通得让五条悟觉得无趣,那么咖啡馆的现场,更是让他想打瞌睡。
夏油杰作为班主任,在得知自己班级学生申办的咖啡馆毫无起色,于是起个表率,在自家班级的咖啡馆里豪气消费三十杯咖啡,可一个上午过去了,业绩也只限于三十来杯咖啡。

“怎么一个人都没有啊老板?”五条悟看到这令人汗颜的营业额,只懒散地坐在一边无聊翻着书本看,忍不住问一句做收银的同学。

“大概都去对面了吧。”本应该站在门口迎客的同学一屁股坐在五条悟旁边,也凑过去看他看的书。

“经费啦经费。学生会根据不同摊位的需求划拨资金,他们说,咖啡馆同质化严重了,虽然他们有固定的一笔经费是划给每个年级的咖啡馆,但今年说是,以后会优先把大部分经费划给高年级的咖啡馆。我们是二年级,肯定没有对面三年级的多,自然比不上对面了。”
店长同学看着对面的女仆咖啡馆,每个服务员都穿着精美制服,男的帅,女的美,门口还有装修改造和创意易拉宝。不仅店里,连店外的队伍也人满为患。再回看一眼自家的咖啡馆,羡慕的眼泪从嘴里流出来。

五条悟挑挑眉,心想怎么不早说,经费不够那他买单就好了,虽然学生会的规定不值得支持,但千金难买我高兴,如果自己花钱承办,搞得场面大点,说不定还能有赚呢。
但事情已经落地,五条悟自觉没必要再说马后炮的话。于是他找了个身体不舒服的借口,在中午到来之前就溜去换衣服了。到下午营业的时候,咖啡馆的同学们只看到本应穿在五条悟身上的制服,和一张写着“歉抱”和笑脸的纸条放在了桌子上,而不见人影。

最后,整个下午,逃跑者都在和另一个寻机摸鱼的职工都躲在校医室里打游戏。由于两人过于吵闹,家入硝子不得不威胁他们再不离开,就跟学校举报夏油杰擅离岗位,举报五条悟没病装病,两人才都灰溜溜地离开。


但还好,五条悟晚上晚会的节目还是很有趣的。
他见夏油杰和家入硝子都要工作不陪他玩,他便早早去到晚会搭建的后台,找到服装模特社团所在的化妆室。

这个社团团长就比咖啡馆店长聪明多了,她知道模特的漂亮衣服都得是用钱砸出来的,所以早在晚会筹办以前,就在校外拉了不少赞助补贴。
但要说最聪明的,还是她把社团里的最大金主五条悟哄得开开心心。五条悟开心了,于是大手一挥,让今晚每一个上台的人都至少有两套漂亮衣服和配饰,至少帮团长把这场走秀的门面工夫给做得十全十美。

“哟,悟少爷来那么早啊?”团长本来还在盘点衣服首饰,见五条悟来,便马上去迎。

“文化祭太无聊,就早点过来了。有什么我能帮忙吗?”五条悟摆了摆手表示不用那么客气,便大剌剌地坐在化妆室里唯一的一张沙发上。

团长虽然已经忙得脑袋冒烟,恨不得在路上多抓几个人来帮忙做准备工作,但五条悟这个金主已经是又出钱又出力了,自然是不好让他再做体力活。她思索过后,便把社团里负责化妆的同学喊来给五条悟试妆。

五条悟很是配合,任由化妆的同学在他脸上各种捣鼓。又描又画,又粘又拍,鼓捣了好一阵之后,化妆的同学颇为满意地欣赏五条悟的脸,他觉得自己已经把这张脸可以点缀的都点缀了,可以遮盖的也都遮盖了。以他的审美来看,五条悟这张脸惊为天人,本就不需要过多修饰,现在哪怕再多一两笔都是在浪费他的脸。
脸本身就是艺术品的情况下,化妆的同学给五条悟好好地抓了一个半露额头的发型,今晚表演的主角已然诞生。

“真好看啊悟。”
团长听到试妆的人都在围着看五条悟,她便放下手里的活,也凑过去看,啧啧感叹:“悟少爷快去试试你今晚挑的衣服吧。万人迷,你知道吗,大家都已经迫不及待想看了,快让我们大家都吃点好的。”

五条悟被捧得心花怒放,便麻溜地就钻进更衣间里换衣服。可他换好衣服后,正准备回到化妆室想要继续狠狠臭美一番再收割一波赞美的时候,发现化妆室里的人都跑空了。


“悟,真帅啊,”
但一隐秘来客却藏在化妆室门后,正借着昏暗的灯光肆意打量眼前落单的大猫。

“杰,你怎么来啦?”六眼追踪到社团的人都在外面的舞台上踩点凑热闹。那他也不着急,就趁乱和这四下无人的环境先和夏油杰腻一会。

“舞台搭好了,他们都在外面踩点,我接下来没什么事要做了,所以来找你。”夏油杰凑到五条悟眼前,看着这张上天偏爱的脸,忍不住上手捏了一下,“悟,你今晚就穿这套上台吗?”

“你猜。”五条悟不仅不躲夏油杰,还主动抓上他的衣服往自己身前拉,“你觉得好看吗?这套衣服是我特意选的。”

“好看,很配。”夏油杰不愿挪开眼睛去看脸以外的地方,这张脸已经赢了他的心,哪怕五条悟现在穿个破麻袋,也只会是给他锦上添花罢了。

“你都没看。”五条悟哼了一声便推开夏油杰,假装赌气转身去化妆桌上拿水喝。

“诶,干嘛去?我看着呢。”夏油杰不舍五条悟抓着他的感觉,想跟上前去,但又被五条悟推开了,脸上挂了点不悦。

“你今天怎么了?发现自己被我迷倒了?”
五条悟再次把夏油杰推开了一点,他倒不是不想和夏油杰亲近,只是还有表演,本着负责到底的心态,在表演之前可不能因为什么事把衣服搞坏了,毕竟他今晚还要穿着这套衣服和夏油杰表白呢。

“……”
夏油杰红着脸不说话,心里想他早就被这个帅而自知的人迷倒了。

五条悟见状还想凑上去继续打趣夏油杰,但是下一秒,夏油杰的工作手机响起,接听之后说是还有一点器材盘点的工作要做,要他赶紧过去体育馆的器材室。无奈被打断后台密会的来客只好一脸不爽地走了。
五条悟见夏油杰走了,他也不继续在后台偷懒,赶忙走上舞台,和社团的同学一起踩点。

巧就巧在五条悟走上舞台的时候,灯光调试的人刚好把聚光灯打在他身上,这一下他吸引了不少目光。台下许多在忙着搬东西的人都忍不住放下手里的工作,盯着他看。
慢慢人群中纷纷开始讨论这人这么帅,怎么今天才认识到,有人又说别不是社团在校外找来凑数的吧,还有人说可能是模特社团团长的男朋友,今天特意来给女朋友撑场子的。
众说纷纭,大家都在猜测五条悟的真实身份,更有甚者,隐隐躁动着想要去搭讪。直到和五条悟同班的人在旁边澄清说,他是八月底才转学来的,一直没有高调露面的机会,他为人也低调,所以才没让大家发现。
于是有人问,那这个帅哥到底叫什么名字,得到答复后,众人才知道,学校来了个贵族小孩。这下子让许多对五条悟起了心思的人又破灭了希望——这样出身的人,眼睛大多都长到头顶上,对普通人家根本就是看都不会看一眼。毕竟这是生活,又不是古早霸总电视剧。


只是生活总是充斥着意外。


五条悟在一片或高或低的赞美声中逐渐迷失了自我,但还在飘飘然之际,作为咒术师的记忆让他捕捉到现场有一丝不对。
他脸色不改,笑着借口说大帅哥要回后台补妆了,然后就背过身沉着脸离开了人群。

五条悟把墨镜收进口袋里,六眼咒印在湛蓝的眼睛里闪烁。他看到有怪异的咒力色彩在体育馆角落流动,于是循着咒力残秽找到元凶后,他基本判断是一只二级的咒胎,现正迅速发育,预估咒胎发育成熟后就会进级成一级咒灵。

二百年后的世界,不管是咒术师还是咒灵都在大幅减少。咒术师的数量虽不至绝迹,五条悟及其家族也和咒术界割席,但他内心还是认为,只要自己仍持有不同俗世的能力,便不会完全作壁上观。
尽管说不会再做咒术师了,但他有时走在路上看见一只咒灵在作恶,都会见义勇为一下祓除掉,反正很多时候都只是顺手的事。

但是,不管是咒术师还是普通人,都受到二百年前天元的死亡所影响。五条悟能看到,现在的世界,0咒力的普通人占了大数,夏油杰和家入硝子都是其中之一,会咒力泄露的普通人是少数,而像他能掌握天赋的,就更稀罕了。
家入硝子早前和他分析过,咒力的产生是伴随天元出世和进化而有的一个进程式发展,那么咒力的消减大概也会随着天元的死亡而逐渐减退。

所以,尽管五条悟仍持有六眼和无下限术式,但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咒力在慢慢消减。影响最明显的就是六眼搜寻和瞬移的范围都没两百年前那么大了,更别说展开领域还能像以前那样,不断熔断术式再修复展开了。
也就是说,解决一个二级咒胎对现在的五条悟来说不算难事,但也不代表像前世一样轻而易举了。

五条悟看着趴在横梁上的咒胎,他心下莫名有点不安,他迅速进入战斗状态,下了帐,他必须在咒胎发育成熟前,就把它祓除掉。
要尽快解决,不能打乱他今晚的计划。

可在五条悟试图袱除咒胎时,他发现咒胎虽然暂时没有攻击意图,但它以蚕食建筑为生。就在五条悟之前没发觉的时候,咒胎已经将场馆一半的柱梁和承重墙都蚕食成空心脆脆饼,现在身处的体育馆也已经是空有外壳的危陋平房了,甚至可能不足以承受得住一场风雨,恐怕一点风吹草动都会让场馆轰然倒塌。

在这样不利条件之下,五条悟只能尽量不使用破坏力强的术式和蛮横的咒力碾压打法,而是耐着性子,依靠近距离的体术去一点点压制咒胎。
可即使是拳拳到肉的体术,在完全没有咒力强化下也会显得威力不足,但胜在五条悟控制咒力输出极是精准,他打出去的每一拳虽不至于有爆发性伤害,但也不会像打在棉花上。
缠斗二十分钟后,五条悟把咒胎逼到绝路,他抓住了只一刹的时机,瞬间把咒胎给咒杀了。

咒胎化成一滩紫黑色的死水,逐渐在空气中消融,五条悟解除了帐后,想着现下解决了咒胎,那下一步就要去找人疏散体育馆的人群了。

可还是迟了一步。
咒胎被祓除得很快,但却被发现得很晚,在被咒杀消解后,它所蚕食的那一半建筑像是失去最后一点支撑,就这么在五条悟面前往下塌。

连五条悟的心也被带着下沉。

在重要时刻里为无法挽回的事感伤不是五条悟的行事风格。他尽力抱着几个力所能及能救到的学生,在无下限掩护下翻滚到建筑倒塌的范围之外。
他站起身看着眼前一片被滚滚尘土掩盖住的废墟。范围太广,事发太突然,六眼也看到很多人,但都是他没办法挽救的。

一时之间被无力感爬上心头,他想,如果有人帮他,如果杰和硝子在的话——

不对,杰在哪里?
硝子又在哪里?

五条悟反应过来夏油杰和家入硝子现在根本没有咒力可以自保的时候,他背上一阵发凉,冷汗不断从额头冒出来。
他没有先搜寻现场,而是用六眼找寻两人常在的地方,所幸五条悟能看到家入硝子正在校医室里,事发突然,还没收到消息的她还正在百无聊赖地看着小说。

可夏油杰呢?
夏油杰现在没有一点咒力,他的六眼根本没办法精准定位到没有咒力的人。

五条悟专注回眼前,他看透废墟下的每一根钢筋与每一块混凝土,他试图找到可能潜藏在底下的夏油杰。难说是不是幸运,至少他看见的哀容和听到的哭喊都不是来自夏油杰。
他的手开始发抖,心里后知后觉地感到恐慌。恐惧成了推手,推着五条悟跑进飞扬的尘土里寻找,企图从嘈杂的人声中分辨出夏油杰的声音。
一片慌乱之中,已经没人在意为什么有个人会在空中漂浮,所有人都在忙着从他身边逃命,每一张从他身边掠过的脸都被六眼看了不下十次,可没有一张脸是他想要看见的。
搜寻无果,五条悟只好升到半空中寻求更宽阔的视野,但是他依然定位不到夏油杰在哪。他尽力让自己镇静下来,也许可以依赖一下现代科技,于是拿出手机一次一次地拨打着夏油杰的号码,可一次又一次响起的都是冰冷的机械的女声。


此刻六眼的过度运转让他眼球开始爬上红血丝,连带着眼眶也开始发热,水汽开始在眼前积聚。

所以我又要成为你的遗物了吗?

这样的想法在五条悟的脑海里浮现,逼得他毫无预兆地掉下一串眼泪。他不接受,如果夏油杰又一次死在他的面前,那这次,他哪怕让夏油杰变成诅咒,也要让他留在自己身边。

五条悟回到地面,开始像那些逃跑的人一样跑着,他往人群流动的反方向,他一边跑,一边大声喊着夏油杰。一个小时前,他还引以为傲的精致妆容都随着眼泪花掉,无下限也在惊慌失措中关闭了,飞扬的尘土都落在这一件精心准备的衣服上——这是他特意选来和夏油杰告白穿的衣服。
但他都不在意了,什么烟花什么表演,什么衣服什么告白他都不在意。

他在两百年之后再回到这个世界,不是为这些无聊事而来的。他是为了和夏油杰重逢而来的,他是为了和夏油杰在这个不会再有人审判和利用他们的世界里相守而来的,他是为了看到夏油杰发自内心笑着而来的。

他是为了夏油杰而来的。


“杰你他妈的到底在哪里!”
五条悟站在另一半尚未倒塌的建筑下,学生四散而逃,他的身边空无一人,他感觉眼前更干净了,但他依然没找到夏油杰。他的心要碎了,愤怒与难过的情绪也失控着,咒力在他身体里乱窜,在他拳头里凝聚,仿佛下一秒他就要把剩下的建筑也毁掉。

“悟!我在这!”

五条悟循着声音的方向转身,他看到夏油杰站在离他七八米远的地方。夏油杰身上全是尘和泥,脸上沾了灰,头发也松散开了。再往下看,他小臂上有大大小小的擦伤,但至少不至于整条手臂都没掉,额角也碰伤了,但至少不会流血流得满脸都是。

虽然杰整个人脏兮兮的,但至少…至少他还活得好好的。

五条悟愣了一下,他反应过来时,双腿已经带着他的意志跑到夏油杰身边,拉着这个破破烂烂的人跑到外面安全的地方。
在夏油杰还在因为后怕而抓紧五条悟说不出话时,五条悟已经逐渐回过神来,他给还在呆楞的夏油杰检查身上的伤。他发现夏油杰只是额角和手臂有擦伤,除此以外,整个人依然健康得像个健壮大猩猩,他才用尽全力地抱着夏油杰,放任眼泪濡湿对方的衣服。


夏油杰无言却用力地回抱着五条悟,他的心还在后怕。
体育馆轰然倒塌前,他恰好在场馆外面讲电话,扭头看见塌方时,他当下吓得手机都扔了,想也没想就跑进了废墟里找五条悟。
但夏油杰没有无下限也没有会飞的魔鬼鱼,他不能飘在空中,更没有看穿一切的六眼帮他穿透混凝土找人。他能做的只有豁出命来,在岌岌可危的废墟里翻找,如果废墟找不到,那他就爬到另一半尚未倒塌的建筑高处,在高点视野用肉眼去找。
可他当时内心被设想的最坏结果笼罩着,又急又怕,双腿都在发软,结果他跑了几步就被绊倒在地上,蹭伤了手臂,也碰破了额角。可疼痛没能跟上他的心焦,直到他看见快要碎掉的五条悟正在下方骂着粗口大喊他的名字时,他既心疼又开心,于是想也没想就从二楼跳了下来,跑到五条悟身边。他看到五条悟全须全尾的,后怕的心平静下来了,才感觉到疼痛姗姗来迟地侵袭他。

夏油杰想,还好还好,五条悟现在虽然看起来像个落魄王子,至少,他既没有受伤,也没有死掉。



夜色如深渊噩梦笼罩着整个校园,但从事发到此时,救护车、消防车、警车的蓝红车灯都在尽全力照亮师生们的希望。
警笛的声音、指挥的口哨、学校的广播一直在校园里回荡,大家都不约而同地想,这一晚的吵闹不应该是这样的形式出现。

五条悟和夏油杰坐在距离事发现场较远的教学楼天台上。夏油杰已经被包扎过了,身上还披着一条毛毯。五条悟没有受伤,或者说他有反转术式,受了伤也早早恢复了,但因为是被波及的学生,他也被派发了一条抚慰毛毯。二人就这么依偎着坐在天台上的平台,看着楼下的救护车和消防车来来往往,他们还在某个角落里,看到已经忙到一脸灰的家入硝子和医生们。

“杰,你看,硝子也太惨了。”五条悟感觉有点冷,于是整个人都挨着夏油杰坐,从毛毯里伸出手指了指家入硝子的方向。

“这里就没有不惨的。”夏油杰把毛巾分一半给五条悟,“悟,给家里人报平安了吗?”

“报了。”

“那…”
夏油杰想问五条悟要不要回家去,但心里又有点不舍得,总有种他这一次如果回家了,就要连心也带走了。

“我和老爸老妈说我要和同学趁这时去旅游舒缓一下心情,暂时不回家了。”五条悟扯谎不脸红,就像这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真是的,太坏了。”夏油杰苦笑着轻摸了一把靠在肩上的蓬松白毛,“所以,悟想和哪个同学去哪里玩吗?”

“我哪里也不想去,我想和你一起。”五条悟转过头来看着夏油杰,夜色再黑也遮不住五条悟那双发亮的眼睛,也藏不住他澎湃的心绪。

但夏油杰没敢看五条悟,他极力让自己不去看那双眼睛。他知道,如果他看向五条悟的眼底,他一定会说不出任何理智的话,也做不了任何理智的决定,就这么顺着五条悟的心,任由自己在蓝色柔情里深陷。

“杰,你知道吗,”五条悟用额头抵在夏油杰的肩膀上,声音里隐隐颤抖,“那时候,我下意识觉得,你就在我身边,那么我就可以和你在这场灾祸中大显身手。”

“小孩不要逞强…”夏油杰笑了一下,大显什么身手,小孩在灾难来临时就应该找到安全的地方躲起来,而不是冲进废墟里找人。

“你听我说,”五条悟打断夏油杰的话,“我想起你不在的时候,我以为你又要死在我面前了。”

“……又?”夏油杰听到这才突然意识到,五条悟口中的人不是他。

也许是这场突如其来的灾难勾起了五条悟关于前男友不好的回忆。
夏油杰失望的情绪在眼里打转。

所以,尽管我和你紧靠在一起时,你想着的依然是那个人吗?

“我以为我要又一次接受一次你的死,又一次失去你……”五条悟颤抖着环住夏油杰的手臂,黑夜也遮不住眼里的水光。

“悟,你不可以失去的人是谁呢?”夏油杰不想再听下去了,他不希望自己能听到五条悟对他说这些话,是因为他像谁,而不是因为他是谁。

他总是重复说着自己是五条悟的老师,那是因为从决定收留五条悟的那一刻起,他想做的只是把这个小孩从漩涡里拯救出来。
但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反而成了失控的人,成了在不断犯错的人。他不再是一个成熟靠谱的大人,他变得患得患失,变得会因为五条悟对他依赖而暗喜和感到愧疚,变得会因为五条悟藏起的照片而难过,变得在意五条悟的所有动向,变得没有风度不愿再听五条悟说那样的话,变得因为五条悟的话而不能保持平和……

变得像…变得像一个爱而不得的笨蛋。

“当然是你啊,杰啊。”五条悟不理解夏油杰的问题,于是想要再次重复一次给夏油杰听。

“你真的看得清楚我是谁吗?”夏油杰抓住五条悟的肩膀,把他推开远离自己一些。

“我眼睛很好,看得清楚!”

夏油杰闻言松了手,低着眼睛不知道在看什么,眼底下酝酿着寒风吹不散的热。

“杰,你听我说,我喜……”

“我只是和他很像而已吧。你说你下意识觉得我在你身边,不是因为这些日子和我生活在一起,而是因为曾经和他出双入对吧。”夏油杰在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但是今天很冷,大概是想要下雪的天气,风也很大,吹得他声音都有点颤抖。
“你执意留在我身边,也不是因为被所谓的弟弟勒索或躲避家里,而是因为我…”夏油杰感觉自己快要说不下去了,喉咙里像塞了全世界最冰的薄荷糖,让他声带发紧发凉,“是因为我…像你心里忘不掉的,死掉的他吧……你既然说看得清楚我是谁,那悟告诉我,你现在是在看我吗?还是在透过我去看他呢?”

夏油杰不适时地想起每一次五条悟可以回家却总耍着赖不愿意离开,他那时以为自己是心软,但夜深人静时,他才会悄悄在心里承认,他从来没有下过决心要让五条悟离开他家,他也不舍得五条悟离开他家。

现在再看着眼前这张年轻俊气的脸,夏油杰知道,长得好看是五条悟的优势,但他本质里是个温柔可爱的人,才是他值得被人爱的原因。也许五条悟并不需要被谁拯救,只要五条悟想,他随时可以被新的人爱。

所以今天把话说开之后,他就要和五条悟分开了…
再不分开,他和五条悟就没办法继续保持表面的友好关系了,他就不能继续做五条悟的老师,不能做五条悟的挚友了。
“悟,你值得被许多人爱,所以你应该去寻找,和我,和他不一样的人……”

“我不要。”
五条悟皱着眉,他似乎开始理解了夏油杰到底在纠结什么,他抓着夏油杰的肩膀,和他额头相抵,蓝色眼睛像强闯民宅的小偷,闯进夏油杰的世界里,偷走他一切的冷静自持。
“我要找的人就是你。我从认识你那天之前,我就在找你。”

“悟,我不是他。”夏油杰摸着五条悟的脸无奈地说。
他无数次想过在五条悟面前直面承认自己不是他心里想的人这样的场景,他想过自己会狠心,想过五条悟会难过,想过自己会心痛,所以为了应对这一天,夏油杰在心里无数次预演过,可唯独掉下来的眼泪是他无法预料的。

“你是。”五条悟也摸上夏油杰的脸,轻轻擦掉眼角的水痕,看着夏油杰掉了眼泪,让他也很想哭。

最开始他担心夏油杰接受不了转世的事,更担心自己会被没有记忆的夏油杰拒绝,所以才说出夏油杰像他前男友这样的蠢话。
可当夏油杰已经如他所望一样爱上他的同时,夏油杰也又一次掉进了自我拉扯的泥沼里,还是自己亲手推他下去的泥沼。

五条悟想,也许他应该更坦诚地面对夏油杰,不管是关于他们的转世,还是关于他的喜欢,他都应该早点告诉夏油杰。
他希望现在还不迟。

夏油杰看着五条悟倔强的眼神,他已经说不出更多的话去拒绝了,就像每一次五条悟说着耍赖撒娇的话去求他答应再多收留他几天那样。

悟…我不可以…我们都应该爱一个人的本身和他的灵魂才对…
夏油杰想要张口,但五条悟滚烫的额头和他分开了,蓝色的眼睛已经锁定在他脸上,坚定的表情似是在思索着又要说出什么歪理一样的话,只为留在他身边。

最后五条悟只是说了一句很轻很轻的话。



人们喜欢用烟花来庆祝节日,寄托期望。
24小时之前,学校安排了一场烟花预演,夏油杰和五条悟迫不及待地在天台上提前看了一场。也有许多学生们也想提早看到,便都留在学校到晚上。那时,大家心里都怀抱着对美好未来的期望,并在烟花之下,或大声,或沉默地许愿。

然而24小时后,学校预定的烟花如约而至,打破了夜色的黑暗,在所有人的头顶炸开。在此刻,本是为生人庆祝美好和承载幸福憧憬的花火,成了为亡灵驱赶邪气邪灵,护送亡魂安心上路的护路员。
所有人都抬起头看着烟火盛开,耳朵里是烟花绽放的声响,也只有在近距离观赏烟花这一刻,大家才不需要听着警笛的声音而揪心。


五条悟在烟花之下,距离夏油杰一臂之外,说出了平静又坚定的话。

“夏油杰,我只喜欢你。”


写转世失忆梗的灵感是某一天刷到了两句痛痛的对话。

“你真的在看我吗?还是在透过我看他呢?”
“我只是在透过你的眼睛看你的灵魂。”

爱意刻入灵魂而非血肉。

虽然有点痛,但我想说,就算小夏转世变成一只普通花色的小猫,小五也会在第一眼就认出他。 :pleading_face:

21 个赞

就这个酸涩感爽 :yum:

:face_holding_back_tears:小小刀一下 很快就不酸嘞

呜呜呜呜,五回答“你是”的时候自动脑补煽情BGM啊啊啊啊啊,看的我热泪盈眶。不知道烟花炸开时五说的那句话杰听到没有啊啊啊啊啊:pleading_face:呜呜呜,好好哭(?)老师写的好有代入感:persevere::pleading_face:

你别醋了 孩子都急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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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int_right: :point_left:杰到底有没有听见呢 奖励你猜一猜(

呜呜呜呜呜两边都急哭了 我也要哭了

老师脑补得好啊我也开始脑补煽情bgm了:sob:

好萌好萌的…夏杰你一定要听清楚告白好嘛…听不清楚的话…五条请你一定要骑在夏油身上再说一次()

1 个赞

浅更番外,是正文的前情补充,能当正文看。
有点痛(字少事大


番外2/

如果人生和游戏一样可以重开那么曾经犯过的错是不是就不会再犯


家入硝子在山下的卫生间换下制服后,按照悬赏公告给出的地址,独自走到了在山顶的豪华府邸门前。
她看着门牌内心感叹,有时候她会想不通,为什么自己的人生会像单机游戏一样可以重开,她又想为什么是携号转世,难道就不能清空她的记忆条,让她真正意义地人生重开呢?
不然,她也不至于为了一点渺茫的希望来到这个地方。

然而在下一秒,她万般震惊地和眼前人碰面后,她又想,为什么人要重开,就不能直接注销旧账号注册新账号吗?


“哟,硝子,好久不见。”眼前的少年散着略长的黑发,站在不远处被山风吹得凌乱,他的五官和声音依然青涩,但这不妨碍家入硝子认出他是谁。

“…是我爬错山头了吗?麻烦你现在滚下山再重新滚上来看看。”家入硝子看着眼前比自己要矮上些许的黑发少年,她陷入了沉思——这不应该,她前世死在72岁,但这个人渣死在27岁。按道理来说,就算他们都走运得到携号转世的机会,那眼前这个人现在也应该是一个为前列腺肥大而苦恼的老大叔才对。为什么现在这个比她早死半个世纪的人渣携号转世后,居然是一个比她还小的小屁孩。
没有这种道理的。

“哈哈,你上错山怎么要让我滚下山啊?”少年笑着走过来勾上家入硝子的肩,“那么久不见,一见面就要让我滚蛋,看来硝子要恨死我了。”

“…夏油,你几岁了?”
家入硝子还是很纠结这个问题。

“你是问我内心年龄还是肉体呢?”夏油杰一手捏着下巴,假装苦恼思考中,“但是不管哪一样,我应该都比硝子小呢。”

“我走了,再见人渣,哦不,再也不见。”家入硝子甩开夏油杰的手,黑着脸转头就走。


她说不上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在认出夏油杰那一刻,她心里一团乱麻。看着这张又熟悉又陌生的脸朝她笑,她心里逐渐无名火起——她不是爱生气的人,她很早就知道,生命中80%的事情是生气也没用的,什么都改变不了之余还只会让自己肝气郁结。

所以在夏油杰和五条悟像长不大的小孩打起来时,她没有生气;当他们在她面前秀恩爱时,她也没有生气;当夏油杰选择叛逃时,她没有生气;当夏油杰发动百鬼夜行时,她没有生气;在夏油杰逼着五条悟杀死自己时,她也没有生气——好吧,还是有点生气的。因为五条悟不愿意把遗体交给她处理,害得她百忙中还要抽空应付那些臭橘子的施压。

说到底,和两个难搞的同期在一起的时光里,她多数会掺合到一起闹腾,只有偶尔的情况会作为旁观者。所以她作为参与者和旁观者,没有什么事情好让她生气的。

直到人生进程到了要她一个一个送走身边的朋友和老师,只剩下她一个人的时候,她也没有生气。
那时她很累,她要在那场大战之后,给每个或伤或死的人擦屁股。直到咒术界的重建工作结束,咒术界的工作进入正轨后,她才会有空闲下来的机会。

可彼时她已经34岁了,她有一天觉得自己可以支配的时间没有那么多了,于是经过三天的思考,她决定再过些时间,她就挑一个好日子退场,自此放弃成为咒术师。

然而这个选择是匆忙地落实在某个深夜。

她那天在半夜惊醒过来,她的梦里有一群人在她的耳边叽叽喳喳,他们吵着马上就放春假了,正大声商讨着要去哪里度假。其中有人说去马来西亚,其他人便附和着说没问题——可糟糕的是梦里都是那些熟悉的面孔。
她想不明白这是他们冤魂不散,还是自己祸来神昧,她只知道只要自己还在这个地方,她的生活就不会安宁。

当下她甚至没来得及去生气,就匆匆决定马上启程,她要去寻找能让自己平静下来的生活。

于是凌晨三点惊醒的她立刻向代理校长递了辞呈,在宿舍收拾行李,购买机票,凌晨五点半时,她就伴着即将到来的朝阳离开了高专,去到机场。


再后来,她一个人生活,一个人周游列国,一个人去马来西亚替忙碌一生的学弟看大海,一个人去拜祭死在自己孩子手上的可怜父母,一个人去瑞士撒掉某个生前说想去看看那个瑞士祖父的人的骨灰,一个人去理发店剪了蘑菇头后,点了一大桌食物慢慢吃。
她一个人在世界各处流浪,看了大山暗藏的熔岩,听了海洋深处的鲸声,闻了无边麦田的麦香,也在滑翔伞上摸到了风的形状。
她自由地在地球上游荡,她可以因为喜欢某个地方的风土人情而驻足长留,但最后她还是会收拾行装奔赴下一个目的地;偶尔会和某个男人或女人花前月下,但不管真心与否都没人留得住她;偶尔也会因为不想行动留步某处,直到休整结束,再次踏上旅程。

但她也会有年老体弱,走动不了的时候。于是她选择了在某个热带国家定居,因为她喜欢夏天。更是因为她能记得的东西开始变少——年轻时为了高强度输出反转术式而透支消耗大脑,以至于她的记忆力比普通人更早消退,所有她能记得的,只有年轻时关于夏天的美好。

在记忆力消退的十年里,总有些身影在她脑子里晃荡,她忘不掉,又想不起,让她总在人群中幻视到熟悉的背影,走近一看却又不见踪迹——她依然没有生气,毕竟她也想不起应该对着谁生气,总没理由生气自己忘性大。她只能归结于自己得了阿尔兹海默症,而且少年人时的日子又过于久远,所以才会有熟悉的背影和陌生的记忆总在脑海里浮现。


当生命在弥留之际,她签署了DNR协议,摘下呼吸机后,平静等待着死神给她的人生画下句点时,那些迷蒙的背影和侧脸终于在走马灯里变得清晰。在最后的时刻里,她意识到自己从没放下过。尽管这一生她已经过得足够精彩和潇洒,她甚至比过去任何人过得都要幸福自由。
在29岁被彻底抛下时,那份当时没来得及感受的孤独感,现在姗姗来迟地将老弱无力的她扑倒。

她流下第一滴眼泪时,身边的朋友紧紧握着她的手,说如果她不舍得这个世界还是可以反悔的。她摇着头,眼泪如断线珠子,她说她没有不舍得这个世界。
她不舍得的是那些早已离她而去的人。

但很快就可以再见面了。家入硝子开始感受到藏在心底的埋怨与怒气,她生气为什么只留下她一个人平安到老。生气恼怒之余,想到马上可以和人渣们分享她这一生遇到的人和事,她又难过得想要放声大哭。

生命的最后时刻她用尽力气去哭泣,她希望人渣们可以来接她,不要让她孤独地离开,可又生气自己为什么在最后才松懈下来期待他们的出现。

那些在年轻时没能发泄出来的情绪,都迎来一次迟到的释放,直到她哭得眼睛流不出眼泪,直到她生气得没有力气,人渣们依然没有出现。


当她停下哭泣,再睁开被眼泪糊湿的眼睛,她没有看到冷淡的炽光灯,和一群穿着熟悉服装的医生。她只看到一盏暖黄的台灯在旁边散发着微弱却温暖的光,和两张陌生又关切的脸。

他们问她,宝贝,是不是发烧做噩梦了?

她的人生进度在本应结束的时候,被命运拉回了原点了。只是这一次,是真的不会再有那两个人渣闯入她的生活了。


“硝子,别走。”夏油杰拉住家入硝子的手,“你会来这里,是因为看到他们的悬赏吧,而且悬赏的人家是五条家。”
夏油杰拿着手机给家入硝子看,屏幕里显示的红头文件里,落款处正是五条家的印鉴,和五条悟曾给他们看过的印鉴一模一样。


家入硝子踏入同一条河流两次。


“你不想去看看那是不是悟吗?”夏油杰紧紧抓住家入硝子的手臂,她抽不开自己的手,只好去掰夏油杰的手指。
“你掰吧,掰断了我也不会让你走的。”

家入硝子一听,就更不客气了,下一秒就把夏油杰抓着她的手指头给掰折了,夏油杰一吃痛便松开了手。

“凭什么你们想达成什么目的就可以扔下所有然后一副英勇就义的模样抱着一起死,现在需要我了又一副无事发生跟我哥俩好的样子?我以为我们是可以并肩的朋友,但是…却只有我在平安到老…”
家入硝子看夏油杰捂着手的模样心软了一阵,但想到反正还有反转术式,让夏油杰这个混蛋痛一会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至于痛多久…

至少,至少要他道歉之后吧。

“对不起,硝子。”夏油杰抱着手指蹲了下来,“我也好,悟也好,我们都很抱歉……对不起,我们都选择了留下你一人…对不起,让你寂寞那么久…对不起…”

家入硝子在听到夏油杰的道歉后,内心像被击中,她觉得自己此时此刻就像爱丽丝梦游仙境的红心皇后,所有伪装的假面都会在得到那句等待已久的道歉后崩溃。
她想要的,一直都只是他们的一句道歉。

“就算你道歉了,我也不会轻易原谅你们两个…”家入硝子背过身悄悄擦掉眼角的泪,嘴里仍倔强地嘟囔着,但转过身便把夏油杰拉了起来。
“起来,帮你把手指接上…过去这么久了还没学会反转术式吗?不是教过你吗?领悟力那么差,还说什么特级呢。”

“是是,所以要麻烦硝子了。”夏油杰笑着挠头,面对同期,他向来宽容,便隐瞒了自己早就掌握反转术式的事。

“接好了。这两天会恢复的,平时注意点,又折了就帮不了你了。”家入硝子从自己书包里拿出了一卷绷带和压舌棍,用反转术式给夏油杰接好手指后,又上了固定和包扎。
“夏油,你也是来找五条的吧。”

“硝子难道不是吗?我们都带着记忆和天赋重生,你也觉得很奇迹吧。但说实话,我一直认为能碰到这样奇迹的人,一定不止我一个。这些年我都有试过找你们,直到这个悬赏出现,我就知道我的猜想没错。现在,见到你,我更加肯定,这个事情和悟有关。”

“就没想过万一里面的人不是五条吗?”

“你是退步了还是考我?我只是站在悟家旁边就感觉到了,悟的咒力比以前弱了,但也不至于弱到会让我认错。”

“我还以为你早忘了我们了呢。”家入硝子给绷带收尾,发泄一般狠狠扯了个蝴蝶结,饶是夏油杰也被疼得一抽气。
“不管怎样,先进去看看老朋友吧。”


五条家主和五条夫人看着眼前一大一小两个学生,他们不明白,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居然还有人在太岁爷头上动土?他们五条家到底什么时候开始被小瞧到连两个小孩都觉得自己能来骗他家钱了?
“你们两个,哪个学校的?”五条家主拿起手机准备报警让警察带走两个未成年,并且他一定会强烈要求警方通知他们家长来现场狠狠批评教育一下这两个小崽子。尤其那个中分妹妹头小子,逮回家得狠狠打屁股才行,小小年纪不学好,又留长发又打耳洞的,现在还跑出来装神弄鬼地骗人,长大了不得搞传销卖保健品骗老人保险吗?


家入硝子和夏油杰互相对视一眼,二人默契不变,由夏油杰开始打头阵。
“五条先生,别着急,您先听我说完,再决定报不报警也不迟。”夏油杰说罢,从书包里拿出纸笔,“我没见过您儿子,但是我也可以说出您儿子的样貌与特征并画出来。如果我没有说错,也没有画错,您就给我们一个机会,也当是给您儿子一个机会。”

五条家主本不信,但看着夏油杰边说边开始动笔,都还没说出任何关于自己儿子的特征,就已经画出了面容的大致轮廓,于是他收起手机,焦急的心开始动摇。

“您儿子,白发微翘,白睫长且密,眼睛很大,瞳孔是蓝色,鼻梁高挺,耳根有脊且反骨。”夏油杰一边说一边画,他并没有真正见过五条悟小时候的模样,只是以前高专放寒暑假时,去五条悟家玩的时候看过照片。
“在他的左边肩胛骨有一小块浅色的不规则胎记,后腰右边和左边肋下各有一颗小痣。”但五条悟身上私密的特征,别人不知道,和五条悟厮混十多年的夏油杰还能不知道吗?每一场和五条悟的性事他都记得住,所以五条悟身上的每一处细节他也都刻在脑海里。

家入硝子在旁边喝着茶,听到这个描述忍不住一身恶寒,悄悄翻了个大白眼。
但五条家主没有家入硝子那么清楚内里乾坤,他只感到大为震惊。虽说他的儿子白发白睫是许多人都知道的秘密,但是儿子出生到现在,因为身体不好不能外出,他们都甚少把孩子交给其他人照料,一直都由他们两夫妻亲力亲为,以弥补他缺失的情感交流。所以能知道孩子身上有胎记的人是极少数,更何况是他身上那两颗比米粒还小的痣。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五条家主神色惊慌,颤抖的手,把夫人护在身后。

“咒术师。听过的吧,你家往上也是咒术界的三巨头之一吧,其中一任家主还是大名鼎鼎的六眼持有者。”夏油杰放下笔和纸,递给五条家主。

看着和自己儿子一模一样的画像,五条家主和家主夫人被惊得说不出话,在确定来的二人并没有攻击意图后,连忙把他们当成救命神仙一般,请进到自己儿子房间里来。


在踏进房间的一瞬,夏油杰和家入硝子就能感觉到六眼的咒力压迫。家入硝子顶着压力赶到床边,给小孩搭脉,却摸到脉搏微弱,脸色苍白毫无血色,额温极烫。

“说一下,他都有什么症状。”家入硝子撑开小孩双眼,打开随身电筒晃了两下,瞳孔没有反应。

“他从小身体就不好,经常发烧,还会头疼,但是没有哪次是像这一次烧到昏迷不醒。他也偶有腰腹疼痛,却一直查不出病因。我们担心他,就没有让他上学,在家里养着,家里的佣人都疼他,每次生病,大家都提心吊胆的。”家主夫人跪坐在床边,抚摸着小孩的脸,说到动情处忍不住带了点哭腔。

“他这次生病之前有说过看到什么东西吗?”夏油杰在家入硝子撑开五条悟双眼时就看到了,那双蓝色的眼睛里,闪着的是六眼的咒印。

“没说过,小悟一直都是到夜晚就看不清,我们一开始认为是夜盲,就带去看医生,但查不出是什么原因。没有具体的病因,我们也不敢乱给药,只能吃保健品,家里还专门种一片胡萝卜蓝莓之类的,就为了给他食补。”五条家主在旁边叹着气,他固然是爱这个孩子的。孩子出生以前,他就承诺他的妻子,他将来会把这个孩子视作世上无双的珍宝。
但孩子自从在他们满怀期待中出生后,便不时缠绵病榻。他作为略有财力的父亲,既然不能替孩子受苦,那就只能给他最好的生活。

可这一次孩子急病病倒,他就是想散尽家财去换回孩子的健康,他也找不到能和他交易的人。这两天从医院回来后他总在担心,就算尽全力救治回来,可万一孩子落下病根,又该怎么办呢,难道要因为自己的不舍,让孩子痛苦一生吗?


家入硝子无心去安慰可怜父母的悲情,比起花心思去安抚他们情绪,也许全心全意救回五条悟才是他们更想看到的吧。她打开小孩的衣服,手指在腰间划着一道,问家主和夫人:“悟是说这里疼吗?”

“是的是的!每一次他都说疼得站不起身,但是只会疼十分钟这样就不疼了。奇怪得很。。”

家入硝子若有所思,又在小孩额头划着一道:“那么这里也是疼一会吗?”

“是的。”家主夫人连连点头。

家入硝子和夏油杰对视了一眼,眼神暗示他把五条家主和夫人请出去。夏油杰收到信号后,便以咒术秘密为由把一对可怜父母请出门外。



“怎么说,悟的情况很严重吗?”夏油杰坐在床头,摸着眼前小孩的脸,心里在颤,手也在颤,他太久没有摸过五条悟的脸了,他实在没想过他们再见面竟又是生死时刻。

“夏油,你记得你是什么时候有记忆的吗?”家入硝子把手放五条悟的额头上,输出着反转术式。

“不太记得,大概是这个身体五岁左右吧。发了一场高烧,然后就想起来了。”

“我是四岁,我们是有天赋的肉体,所以在4-7岁就会正常觉醒咒力,一场高烧过后肉体和大脑就像是被刷新了一样。”家入硝子蹙眉面色凝重,“但是,如果是没有天赋的肉体,却在某天被强行灌入咒力,会怎样呢?他会变成诅咒吗?又或者会因咒力过载死掉吗?夏油,你记得觉醒前,身体有不舒服吗?”

夏油杰回忆五岁前的这个身体也曾被大大小小的病痛缠身,“肩膀疼和头疼,心脏也疼,那时父母大概以为我活不久,所以也是到处奔走求医。但是后来高烧两天,就觉醒了,身体就没事了。”

“肩膀,头部…这些痛症对应的都是你前世的肉体伤害…看来五条也会如此。”家入硝子拉过五条悟的手搭脉,“但是,他这个身体,不像是有天赋的肉体。”
家入硝子叹气,停止继续输出反转术式。
“我的反转术式没有用。我既没有办法让五条不觉醒,也没有办法让五条的肉体变为有天赋的肉体。”

“没有天赋?什么意思?”

“简单来说,这个身体是五条灵魂转世后的载体,但载体是一个毫无天赋的躯壳,装载不下五条灵魂里的六眼和咒力。如果维持现状,不久之后五条和这个躯体都会死掉,这不是我的反转术式可以解决的。”

夏油杰不言,抱起五条悟紧紧搂在怀里,他觉醒记忆后,想过一万种和五条悟重遇的场景。也许会碰到还是婴儿的五条悟在牙牙学语,也许会碰到臭屁小孩五条悟和同学打架,也许会碰到少年人为考试苦恼,也许会碰到年老色衰的五条悟在公园里欺负别的小老头…
唯独没想过他再见到的是奄奄一息的五条悟。

夏油杰眼眶发热,现在他能感受到五条悟滚烫的体温,他能听到五条悟的心跳,他还能感受到五条悟沉重而湿润的呼吸——他想,如果是普通人生一场这样的病,说不定早就死了,但这不是普通人,这是五条悟,他们一定会找到生路。


“叩叩”

五条家主叩开房门,看见夏油杰抱着五条悟不愿撒手,心里不免紧张,小心翼翼地问:“小哥,你刚刚说你们是咒术师吗?”

夏油杰没回答,他现在心情非常不好,虽然转世之后对没有咒力的人宽容了许多,但把不熟的人当猴看这个习惯依然改不来。

“五条家有个远房亲戚,也是咒术师。他本来没答应来的,但听闻你们是咒术师,说希望你们等他过来,我们可以商量小悟的事。我愿意出双倍甚至更高的价钱,你们愿意给我们一个希望吗?”

家入硝子看了一眼夏油杰,发现他仍然抱着五条悟不为所动,心里感慨了一下没想到夏油杰转世了连钱都不爱了。

但这是一个希望,没人会拒绝。



“也许我应该带走悟。”
夏油杰坐在床头一手摸着五条悟脑袋短短的白发,一手翻着他的病历和各种各样的检查报告,他想不通,五条悟的检查报告数值显示他健康得很,除了瘦了点,也没什么毛病。

“五条家有钱有权有势有人脉,都没找到能帮五条的人。你凭什么觉得你带他走就能帮到他。”家入硝子翻着另外一沓检查报告,也是摇摇头找不出一点线索。

“…你说得也对。说起来,硝子现在在做什么?在做独立咒术师赚钱吗?”夏油杰放下手上的资料,揉了揉眉头。

“只是学生。我不想做咒术师。”家入硝子也干脆放下资料不看,坐在床边靠着放空自己。

“是吗。也挺好。”夏油杰的脸上很平静,看不出一点表情和情绪。

“怎么了,还想找人和你一起追逐大义吗?”家入硝子倒是没想到夏油杰的反应这么平静,忍不住揶揄他。

“…你别这么说。”夏油杰叹了口气,“我已经在学着去放下这些了。”


夏油杰低下头看着自己摊开的掌心,他今天才发现觉醒之后一直没留意到的事——原来他的身体不是一成不变的,至少他的掌纹变了。
前世的时候,他双手的掌纹都是断掌。那时有手相师给他算命,说他能力超凡,运气好,如果可以发挥自身才能,他会成为领导一方的人物。而且有自身魅力加成,如果他想要达成什么愿望,只要敢做就会成功,还会有不少追随者。但他那时只是个假和尚,他既不信手相星盘,也不信命和运,他只信他自己,和他心中想要创造的新世界。

但他还是为了达成目的,什么都敢做,他抛下朋友爱人,手刃血亲,和昔日友人反目,放弃坚守多年的观念,毅然决然地走向一条回不了头的路。

在他和五条悟秘密痴缠的夜晚里,他知道五条悟没有张嘴说出来的话是什么,但他只是靠在床头淡淡地说不后悔自己做的选择。哪怕在百鬼夜行中,已经被五条悟堵在绝路里,他人也软软地倒在小巷,他依然是靠着墙和五条悟表达,自己已经为了理想和大义燃烧殆尽,既然无法继续前行,那么就此结束生命,离开这个他不太留恋的世界也没有什么好后悔的。

但他所有的无悔,都在他灵魂升到上帝视角,看到手相师也无法预知的未来而溃堤——他看到五条悟红着眼眶回忆和他的三年青春,他看到家入硝子一个人在世界各处流浪却无人可以分享,他看到自己的身体被窃取害得两个养女被杀害,他看到五条悟顶着最强的名号一人应战两面宿傩到战败,到又被迫支起身体继续战斗……

在看到这些谁也无法预知的事情后,他还能嘴硬着说不后悔吗?

他肠子都悔青了。

只是后悔的心仍不足以让他和世界和解,他甚至对这世界更恨之入骨。

他被愤怒和悔恨吃掉了他的心,他希望自己可以重来一次,他一定不会放弃自己的生命,让羂索有可乘之机,或者更远去想,他一定不会发动百鬼夜行,而是在乙骨被五条悟接手以前,选择偷袭窃取里香…

也许是心声被上帝听见,又或者是他诅咒了自己。反正,他确实如戏剧一般得到了重来一次的机会,带着这些额外的记忆转世,他又一次成为了咒灵操使。

可他睁开那双布满恨意的眼睛时,他却首先看见了两幅又陌生又熟悉的面孔,他的父母。



他还是选择了和这个狗日的世界和解——
因为手无缚鸡之力的父母和曾经作为父亲的自己。


夏油杰最开始觉得,不管哪一对父母都是一样的,以为只要把视线永远最先投在孩子身上,用盛满爱意的目光一直注视他们的宝贝,孩子就会健康幸福,平安长大。
可他前世的命运里,早在童年时期就透支了全部的平安与幸福,余下的人生只有一片跨不过的苦海。

那双弱小的父母没有能助他与命运对抗的能力,甚至没有能与他抗衡的能力。
他们最后看向他的目光是疑惑的,他们疑惑为什么宝贝向他们尖刀挥起,为什么宝贝对他们生出恨意,为什么宝贝面容疲惫,为什么宝贝眼含热泪。

父母的困惑再没有机会被解答了,就像孩子也解答不了为什么自己会走向大海。可怜的父母只能在生命最后带着爱和无悔去成为孩子未来渡海的浮木。

可父母本就是人世苦海中最后的一块浮木。

孩子自断了后路,搏一个未知的理想,可他既没得到想要的新世界,也没有给自己留下退路,于是他也只能无悔地溺亡在深海中。

但两百年后,又得命运垂怜,他被重新带回岸边。这一次,他回头看时,发现岸边又有一对新的父母,他们再次用漫溢爱意的目光看他,一双手再一次牵住他。


夏油杰在深夜里拿着刺刀站在父母的床边,他看着熟睡的两张脸,他面临着是延续自己前世的宿命,继续为理想苦修,还是放弃心中大义回头上岸的难题——

“如果小杰有那样崇高的理想,爸爸妈妈当然是会全力支持啦!”

他再度挥起尖刀时,不适时想起前世入学咒术高专的前两天,他准备出发去东京前,满怀期待地告诉父母,他要成为可以骑着飞龙和蝠鲼拯救世界的英雄。

可父母没有见过飞龙,更没见过能在天上飞的魔鬼鱼,他们也不知道怎样才叫拯救世界,只是因为自己的宝贝说想要成为这样的人,他们就无条件支持了。以至于,他们十七年来对孩子无私的爱滋养孩子成为了拥有救世情怀的好人,愿意自我奉献的英雄。
但爱不能让孩子看清,奉献精神的尽头是永无止境的牺牲。爱也不能让他们看清,此刻立下宏伟誓愿的宝贝到底是骑着飞龙的正义使者,还是尚未堕天的路西法。

直到孩子比父母更早看清世界运转的真相后,滋养孩子成长的父母,也从物理意义上成了孩子向上生长的养分。

所以在十七岁时,他觉得父母无私盲目的爱很可怜,不仅毫无用处还很可笑。
在二十七岁时,他做了女孩们十年的养父,也开始对为人父母的苦心有点领略。

可在他成了一缕散不去的幽魂后,他被迫亲眼目睹五条悟和他的女孩们遭受了因他而生的劫难,他也如同自己那对可怜父母一样,失了理智,妄想可以用自己不值一提的生命就能换到宝贝们的平安——

直到他对女孩们无私盲目的爱也变得毫无用处且可笑后,他也成了那个可怜的父亲。

也许这一世,他不应该再做同样的选择。


夏油杰放下尖刀,站在父母床边久久不言。
最后他叫醒他的父母,稚嫩的声音却说出来了不符年纪的话:“你们一直都只是希望我平安顺遂吗?其实我现在也很希望你们可以平安到老。”

尖刀再次出现眼前,父母也再次生出疑惑。
他们的疑惑依然没有得到答案,但他们想,没有关系,他们的宝贝只是在平安夜里做了噩梦睡不着,宝贝想和父母一起睡觉,又怕打扰父母,所以用刀削了两个苹果,借口叫醒他们要在平安夜吃苹果而已。尽管他们不知道那是什么噩梦,但是只要把宝贝抱在怀里就不怕了。

那一夜他在父母的怀抱里睡着前,他听到他的父母说:“你能平安,我们死又何惧。”


他现在依然无法接受猴子的存在,依然想要杀光所有恃弱凌强的人。
但是,如果自己的父母再次成为自己口中的猴子,他希望至少这一次,父母的真心不再被血肉至亲所辜负。

现在人生已经像游戏一样restart,并且经历过某一条闯关路线会让他即使失去一切,也无法走到他想要的终点,那么他也只好学着和无法实现的大义与理想和解,和自己的内心和解,和父母的无能和解,和这个狗日的世界和解。


“其实两百年后的世界有在变得更好。”
家入硝子轻轻拍拍夏油杰的发顶,“不知道你发现没有,零咒力的人已经占了大部分,那些会泄漏咒力产生咒灵的普通人很难见到了。自然而然,咒灵也在大幅减少。像我们这样的,大概百万人里也没有一个了。”
“所以,尽管你想创造的只有咒术师存在的世界没办法实现,但经过两百年的变迁,至少现在,这里是一个不需要牺牲大量咒术师来维持平衡的世界。某种角度来说,你的理想在慢慢以另外一种方式实现了。”

夏油杰恍然间想起九十九由基和他的谈话,他不禁苦笑——我们都在为某个目的而刻意做一些难以实现的事情,尽管最终事情没办成,但是目的还是在遥遥的未来里达成了。

夏油杰看着手心,如果现在还有手相占卜师,他一定会说这个人一生平凡但也不失潮起潮落。
他开始有点相信命和运了。



夏油杰和家入硝子得到五条家的批准,二人在五条悟的房间留守到那一天的深夜。直到凌晨两点的时候,那个五条家的远房亲戚才踏着风雨而来。
五条夫妇没来得及和他寒暄客套,那个亲戚就先说赶紧带他看看小悟和另外两个咒术师。

然而打开房门后,他只看到夏油杰眯着眼,站在床边,背后裂开一道黑暗,一双长着利爪且怪异的手正顺着裂缝伸出来。
家入硝子则坐在床上平静地看着眼前的人。

“原来是咒灵操术啊,有趣。”男人并不畏惧夏油杰的气场,大概是因为他还长得嫩,看着没什么威慑力。

“什么?”五条夫妇二人一脸懵然,他们也只是什么都看不见的普通人,自然不知道两边之间暗藏着什么样的摩擦。

夏油杰脸色铁青不说话,从这个男人踏进五条家的时候,他就感觉到此人身上混乱的力量,那是和咒灵不一样的混乱。
那人身上的咒力杂乱无序,像是把很多股不一样的咒力糅杂在一起,和他搓的极之番有异曲同工的味道。只不过他搓的是咒灵,而那人搓的是人,还是咒力,还是别的什么就不知道了。

“够了夏油,看清楚情况再行动。”家入硝子把手搭在夏油杰肩上,现在不是和任何人战斗的好时机,“不要忘记,现在的任务是把五条救回来。”

对面的男人似乎是听到家入硝子和夏油杰的悄悄话,勾起嘴角笑了一下,随后转身和五条家主客套了几句,便把夫妇二人请出了门外等候。


“你想做什么?”夏油杰把五条悟拦在身后,阻挡了男人靠近的步伐。

“别紧张,我不会对他做什么。我只是个有点特殊的商人,我对那些于我没有利益可言的烧杀抢掠没有兴趣。”男人摊开手耸了耸肩。

家入硝子捏了夏油杰的肩膀,示意他放松,让开一些空间给男人。男人在五条悟额头上摸了一把,又撑开他的一只眼睛看了一会便了然于心。他一副得意的模样,还在房间里找了把椅子,端了杯茶才坐下打量眼前一大一小两个学生。

“这是五条家的六眼在普通人的身体里觉醒了,现在这个小鬼的脑子估计都变成浆糊了,就算是反转术式也救不回来了。”男人悠悠喝着茶,“但是我不一般,他也不一般,只要你们条件给到位,我也是有办法的,就看你们能给我什么了。”

“在五条家却跟我们谈条件,你想要的不只是钱吧?所以,你是什么人?你想要什么?”家入硝子也拉了把椅子坐在男人对面,她大概想明白了,这个人是奔着她和夏油杰来的。

“我是束缚师,但不是bdsm那种哦。”男人放下茶杯朝家入硝子笑了笑,“我和你们咒术师不一样,我的术式不靠天赋,而靠和咒术师立下束缚交易得到。这就意味着,一个成功的束缚师不会只有一两种术式在身。”

“二级以上的咒术师都能无师自通立下束缚,何必要和你交易。”家入硝子也端起茶杯喝着。

“你怕是没听懂,咒术师自立的束缚是刻在体内的,本身就可以拥有的,那么得到的无非是自身领域或术式的强化,而交换的也都是被限制在领域展开前的吟唱之类的无趣条件。”
“但是和我交易就不一样了,和我交易,便是用你有的,换你没有的。比如你有术式A,但是你想得到术式B,而我恰好有,你就可以用你拥有的任何,灵魂、记忆,甚至是大脑来和我交易。”

“那么快就谈交易条件,你搞没搞清楚悟……”夏油杰对眼前男人说的话一脸不信任,他干诅咒师那么多年了,从未听过这种说法。

“六眼和无下限都是镌刻在五条家血脉里,而六眼的特殊性就是从出生那一刻起,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不存在到了某个年纪才会觉醒的说法。现在这个小孩也七八岁了,却突然觉醒了六眼,这事本身就很蹊跷。但是,我刚刚透过他的眼睛看到这个身体原本的灵魂之后,我就明白了。这么说吧,这个小鬼的灵魂早就死了,现在维持着这个身体苟延残喘的是真正六眼持有者的灵魂…”
男人打断了夏油杰的话,开始自说自话地解释着自己看到的一切。

束缚师是偏门,不被咒术界承认,知名度自然不如正统的咒术师,自然他也习惯每次交易之前被质疑,所以,他干脆就把看到的和知道的都说出来,就当作是交易的诚意。

“说来凑巧,来的路上我查阅过五条家史,记录里写到上次六眼出生是两百年前。那时恰逢咒灵操术也出现了,可惜三十年后,六眼陨落,连咒灵操术也不久后也消失…但是现在六眼和咒灵操术又同时出现……”
男人捏着下巴饶有兴致地看夏油杰护着五条悟的样子,下一秒,他盯进夏油杰的双眼,窥探到了他的内里,没想到他看到少年的身体里也藏着一个死去的灵魂,和一个本不属于这个身体的灵魂。
男人瞪大双眼,一脸狂喜,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转头去看家入硝子。家入硝子意识到男人想要做什么,为了避免被抓把柄,她立刻闭上了眼睛,但还是晚了一步,她闭眼之前,他们掩藏的秘密都已经被男人一览无遗了。

“哈哈哈哈,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这真的是太有趣了!你们三个都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吧?哈哈哈哈,一切都解释得通了。”

夏油杰皱着眉看着眼前突然陷入狂热情绪的男人,这个人一直在自说自话,他救人心切,并不在意被知道关于转世的秘密。
“所以你到底想要什么,我们和你交易什么你才可以救回悟?”

“你很爽快,咒灵操控者。但先听我说完,再爽快答应也不迟。五条要持有六眼并精准操控无下限需要四样,咒力、反转术式、承受咒力的大脑以及天赋的身体。前三样你们可以通过和我立下束缚,以我为中转站,转到他的身上。这样一来,你们两个就会彻底没有咒力,沦为普通人了。”
“六眼的躯体则由我和他立下束缚作为交换,我可以转化他,但我作为商人自保,我和六眼的束缚条件就是,此次交易不能以任何形式让真正的六眼持有者知道,如果束缚条件被打破,他就会死…”男人稍作停顿,看着家入硝子和夏油杰,露出意味深长的笑。
“但是…这样一来我就白白卖出一个束缚给你们了…所以我和你们的条件就是,我要你的咒灵操术和你们三人咒力总量的一半,还有…”男人指着夏油杰,“还有你前世的记忆。”

“为什么一定是前世的记忆?”夏油杰抓着五条悟的手,喉管似是被人捏紧一样难受。

“我要使用咒灵操术也是需要教程的吧。何况,我只是需要你们当中的一个人失去记忆,来达成承受六眼咒力的大脑这个条件,我又不是拿走你们的大脑。不过你放心,我不多拿,我只拿你使用术式和领域展开的记忆,剩下那些黏黏乎乎的东西我都会转化掉,给他用来作为大脑赋能的。”
男人撑着脑袋看低头不说话的两个人,心里暗暗感叹真是一场好买卖。


夏油杰坐在床边愣神,他怀疑自己是不是上辈子当假和尚做传销做得太过了,得罪了掌管人类大脑的神明了。不然怎么会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都有人喜欢拿走他的大脑及其配件。现在眼前这个不知来路的人还说要拿走他的记忆。那换句话说就是,他和家入硝子要献祭他们作为咒术师的一切,和他过去所有的记忆,来换五条悟平安转世。

这是一个难做的抉择,他不仅会成为他嗤之以鼻的猴子,还是一个再也记不起五条悟的猴子——

如果我忘记了悟,我们又该怎么重逢相见?


“我知道这很难选,但我劝你们还是早点做选择。因为,他不一定能撑过明天。”男人意味深长地盯着夏油杰犹豫不决的样子。
说到底,他的束缚交易还是利用人心的欲望,现在这场买卖能不能敲定就看夏油杰和家入硝子的欲望天平倒向哪一边了。
但他看着这两人,他知道这趟不会白来。

家入硝子作为一个早就做好不做咒术师打算的人,这一次又站在旁观者的角色。和以前每一次一样,她依然无法说出任何劝夏油杰的话——束缚一旦立下,就意味着夏油杰将被剥夺所有和五条悟有关的联系。


“我们会考虑的,再给我们两小时的时间。”夏油杰摸着五条悟的头发,眼神不知飘向何处,“再给我们三人一些独处的时间。”

男人勾勾嘴角,识趣地走出门外,转头去和五条夫妇寒暄了一阵,便商量起酬金和以后的注意事项。



家入硝子看夏油杰不愿说话的样子,已经过去一个小时了,他们剩下的时间不多了。终于,她还是忍受不住这种沉默,她在心里已经打好草稿,准备义正言辞好好敲打一下夏油杰,让他放弃幻想面对现实,劝慰他成为普通人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也会什么都不记得,现在最要紧的事还是先让五条悟好好转世。

“夏油,其实你…”

“硝子,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是,今天之后我就会忘记你们了。你说,我们还会再见吗?如果我记不得你们,那我又该怎么和你们相遇…”
对方拒绝了你的敲打,并抛出煽情的疑问。

这一次夏油杰不再把问题憋在心里,他越是期待与五条悟和家入硝子重逢,就越在意失去记忆,甚至比失去自己的术式要更在意。
他也很难过,他才刚和五条悟重遇,他们甚至还没来得及说上话,他也才刚学会和这个狗屎一样的世界握手言和,刚学着怎么去爱自己的父母——说到父母,他前世的父母也还没来得及去拜祭……
他还有好多都还没来得及去做的事,就要忘记所有重新开始,让他连和五条悟当面道歉的机会都没有。

他担心,会不会以后某一天五条悟和他重遇,发现他什么都不记得后,他们就从此擦身而过呢?


家入硝子意识到夏油杰对于自己变成没有咒力的普通人这件事,并没有像她想象的那样抗拒,反倒更加担心失去记忆的事。她想这下好了,记忆清除和人际关系清零计划都落实了,也实现了新号注册,虽然不是落实在她身上。
但不管怎么说,她在这个时候对夏油杰的恐惧是感同身受的——遗忘或是被遗忘,都同样孤独。

“你怕什么,你这不是还有我和五条吗…”家入硝子抓住夏油杰的手臂,看着他眼泪在眼眶里流转,害她也嘴唇有些颤抖。
在说完这句话之后她才想起,如果在那个遥远的夏天里,她也能和夏油杰说出这句话就好了。


“不要害怕,我和五条一定会找到你。我相信我们一定还会再见。”



家入硝子这一天起床后,心里莫名有种不安的感觉。她只归因于前一晚熬了大夜,睡眠不足导致的心悸。
但是,她已经失去反转术式十一年了,按照道理来说,她早就应该习惯这种身体被消耗但又没办法修补的感觉了。她无奈地想一定是这两天太累了,今天早餐得吃清淡些,以及要少喝两杯咖啡。

但在两个小时后,她找到这不安的来源。

她皱着眉揣着手,眼睛盯着电脑屏幕里的员工资料和学生档案,她不断翻看着。最后她忍不住笑着摇头——十一年前的那句“一定还会再见”绝对是个诅咒,不然他们三人怎么会在同一天分开之后,又在同一天重逢呢。




硝子的前世,是纯造谣的(。
在原作里,记得硝子因为能力的问题,是不能随意离开学校,也不能做危险的任务,还会有人专门保护她。但硝子也是年少有为的人,她能和两个特级同期一起出任务,也有近乎起死回生的能力,在十几岁的年纪里,不管多么早熟的小孩,她也一定会有自己的傲气。所以,看似一直被保护,但更像是笼中鸟,以至于,我觉得硝子对很多事情都是淡淡的,除了性格原因和医生这个职业带给她麻木感,也会有拘束生活磨损傲气的原因吧…
所以我想,如果硝子有机会,她会想一个人去旅游吗?她会喜欢无拘无束的生活吗?她会想看看生死以外的景色吗?我也不知道,因为jjxx也没有给她一个特别好的结局,但我希望她会喜欢我写的生活。

小五这章的出场就是纯躺。
在前期构思的时候想过,要不让小五不再保留能力呢,但我又好偏爱那个所向披靡的悟咪啊。
可小五的前世太过惨烈,究其原因还是jjxx太不做人了,他把小五的结局画得没有一点转弯的余地,以至于我想创造点幸福给小五都不知道要如何下手(我好菜:sob:)所以,我不想再给小五吃苦了:cry:我想悟咪只是躺着生个小病就够了。
所以,小五这辈子享福就好了啊,只要你来到这个世界,就会有人不远万里地来偏爱你,有爸爸妈妈守护你,家族的人疼爱你,杰咪和硝子也会来把你高高托起。

心疼小夏,他到底要不要失忆,我也一直不确定。
小夏在作为咒术师时,他最初守护的人是唾弃他的口沫,他坚守过的信念是打他脸的巴掌,连他追逐的大义也是最后压倒他的大石。那么重活一世,他还会心甘情愿地献祭自己给遥不可及的理想吗?
可再次失去信仰的人是需要一个契机去言和的。既然小夏是从杀亲证道这一步开始走歪,那么就要回到那里去重新开始。虽然无能的双亲曾是拖他下深渊的藤蔓,但两百年后,双亲也可以是托起他重新面对生活的手。
所以,当他真的有来世,且背负着前世的记忆,再次站在选择分岔口时,我相信小夏不会做重蹈覆辙的选择。可前世太苦,所以还是偏心地让小夏忘掉一切吧,只要他有能重新面对生活的勇气,那么以后的日子里,就算只是普通人也不会太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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