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共5w字,ooc致歉。
大概就是两个少年互相救赎。
正文共5w字,ooc致歉。
大概就是两个少年互相救赎。
下午四点半。
五条悟坐在楼顶吹着暖风,俯瞰整个城市的景色,深蓝被点缀上橙色的点点星光,他的发丝随风飘动,不经意扫过额头。
“这位同学,坐在那里很危险哦。”
少年的身后传来好听的男声,低沉温柔,但五条悟并不想理他。
见他没有回答,那人再次开口,“那你是来自杀的吗?”
五条悟并没有回过头去看,很淡的“嗯”了一声当做回答。
头顶烟花绚烂的色彩重绘天空的模样,五颜六色映射到两个人身上,不知何时,那人坐到了五条悟身旁,清冷的薄荷味被吸入肺腑,“那你呢?也是来自杀的吗?”
他听见少年的轻笑声,“正常人不会坐到这里吧。”
“自杀的人就不是正常人了吗?”五条悟能感受到这个人听完他的话怔了几秒,随后有什么东西被塞入耳中,一段柔和的旋律同飘荡的丝绸拂过他的脑海,“这是我最喜欢的歌。”
终于,五条悟转过头去看他,男生乌黑的长发被鲨鱼夹夹在脑后,许多碎发垂在脸颊两侧,他的眉毛与眼睛都很狭长,紫色的双眸深邃又薄情,“我叫夏油杰。”
“五条悟,是我的名字。”
夏风包裹着薄荷柠檬的味道,“呼呼”的慢慢跑向远方,少年濒死的心脏微微跳动,就像这被烧过的野草,吹了又生。
因为耳机线的长度,他们若有若无的靠近,一直听到歌曲的尾声,五条悟摘下耳机,站在高台上,“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自杀,但是,祝你成功。”
夏油杰仰起头,神情柔和,要说他的眼睛被温柔浸泡过也不为过,“祝我们都成功。”
五条悟弯腰,手随意的插在裤兜里,如果此时给他根棒棒糖或者烟叼在嘴里,中二不良少年感十足。
“不过,希望下次我来这里的时候还能见到你。”五条悟抓住栏杆纵身一跃,稳稳落地,走时还不忘给夏油杰比一个wink。
夏油杰笑的淡雅,耳垂上镶嵌的黑曜石发光。他第一次萌生出想要主动了解一个人的想法,许是小青檬的味道太过沁人,夏油杰心脏跳动的频率还在上升。
他顺着刚才五条悟离开的路线走下去,推开门迎来的不是逼仄的楼道,而是繁华的街市。夏油杰不确定的将门关上又打开,眼前的景象依旧如此。
“很惊讶吗?”五条悟像是在等什么人,整个人靠在用劣质油漆粉刷过的墙面上。
夏油杰点点头,“这个门是你管的?”
五条悟不说话,只是默默的把门锁好。夏油杰也不多追问,只听见“咔”的一声,这扇门又不知何时才能再次打开了。看上面生出的锈,也有个十几年了,估计年龄比他都大。
“无意间发现的,是我平常逃课时候用的,不错吧?像不像小说里那种主角会走的秘密通道?”
夏油杰一听就知道五条悟在和他打哈哈,这些话实在没什么信服力,虽然心里是这么想,他嘴上还是迎合着五条悟,毕竟夏油杰也不是什么扫别人兴的人。
“你在等人?”
“在等你啊,看不出来吗?”
夏油杰疑惑的看着五条悟,五条悟脸上多了几分夸张,“我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自杀,所以要在你自杀之前和我自杀之前见到你啊,这已经算下次见面了。”他边说边指着对方和自己。
听见五条悟这么说,夏油杰对他的兴趣又多了几分,“有人说你脑回路清奇吗?”
五条悟认认真真的思考着,把从有记忆以来所有的事情都回想了一遍,“没有诶,杰是第一个哦~”
“那如果我今天没有走这里呢,悟会等多久?”夏油杰再次抛出一个问题,他其实并不执着这个问题的答案,问出口的时候更偏为客套话。
但夏油杰转念一想,应该没有哪个人的客套话是这样“刨根问底”的吧。
五条悟看向他时的眼睛很亮,像藏着星星,一闪一闪的,很有灵气,“你一定会来的。”他说话时的语气沾染着笃定,“不过,出于礼貌,陌生人的话我只会等三十秒。”
夏油杰挑挑眉,“你等了我三分四十五秒。”
“因为‘time machine’。”
这是夏油杰今天第二次笑,而第一次也是因为眼前这个人,因此,夏油杰有了一个冲动的想法————这个想法在等待他的践行。
红绿灯已经变换了一轮又一轮,天色不早了,考虑到两个人都还没有成年,他不打算在此处多做逗留,夏油杰拉过五条悟的手腕,“虽然这样很冒昧也很冲动,悟想体验一次夜不归宿吗?”
“好啊。”五条悟笑的明媚,完全不像个想要随时准备结束自己生命的人,夏油杰有那么一刻被他的情绪所感染。
如果可以的话。
他不想五条悟就这么死掉。
最起码。
不是现在。
五条悟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答应夏油杰,明明在此之前他们“毫无交集”,但他就是信任他,无条件的信任他,就像他刚才站在这里等着夏油杰一样。
人总是会在人生中干出惊天动地的事,或早,或晚,而他现在正值青春年少,大好年华,怎么也算的上早吧。
况且,他对夏油杰,总有一种相识恨晚的感觉。
所以做出什么选择,都不奇怪,都应顺从自己的本心。
“杰,你带我去的地方有趣吗?”临行前五条悟问夏油杰。
“论有趣无趣,要看悟怎么认为了。”夏油杰是这样回答五条悟的。
在如此繁华的街道上行走,路人对两个帅哥的回头率还是很高的,夏油杰微微偏过视线看了眼身侧的人。
五条悟走路时漫不经心,脸上那副笑容也消失殆尽,与刚才那个朝气蓬勃的少年截然不同,与之相比,更加死寂,像一潭死水。
“杰吃过晚饭了吗?”五条悟突然问。
夏油杰收回视线,“没有,悟呢?”
五条悟转过头对他笑,“我也没有,不如我们先去吃饭吧,我想吃烧烤。”
对于夏油杰来说,只要食物能在他接受的范围里,吃什么都无所谓。在他看来,吃东西也只不过是满足口腹之欲,饱了就可以了。五条悟既然提出来吃什么,那他依着五条悟就是了。
“看来悟已经想好去哪里吃了。”
五条悟点点头肯定夏油杰的话,“杰是第一个陪我吃烧烤的人。”五条悟反牵住夏油杰的手,“谢谢你。”
夏油杰有些惊讶。他不是不知道五条悟这个人的存在,就算没有见过,光是这个名字,学校里有谁不知道五条悟是五条集团的小公子兼继承人…
“我知道杰在想什么,我讨厌曲意逢迎、阿谀奉承的人,所以我没有朋友,本家的人更不会同意我吃这些,我每次都偷偷跑出来自己一个人去吃。”他在说这些话时语气很平淡,面上也没有什么波澜,大抵是已经习惯了。
人人都盼望富贵,盼望有权有势,可人们总是忘记,这些东西不是白来的,是要付出一定代价的,而五条悟很清楚这一点,但他从来没有选择的权利。
父母生下他,养育他,让他从一开始就要比许多人优秀。优秀的家庭,优秀的背景,优秀的成绩,和他这个在老师、同学乃至陌生人看来非常优秀的人。
但从来没有人问过他愿不愿。天之骄子,好像没有什么是该不愿的,一切都那么的完美,能有什么不愿呢?
少年思考片刻,开口道,“悟以后想吃什么,可以找我。”
被夏油杰声音拉回思绪的五条悟脸上多了几分怔愣,然后他笑了,“好啊。”
一句话,一个算不上承诺的承诺,一人说,一人信。
夏油杰很高兴自己可以让五条悟笑,他喜欢看五条悟笑。五条悟笑起来的时候,总是有什么魔力,让他心中那几朵沉闷的乌云也飘散不少。
“到了,就是这里。”
五条悟带他来的地方夏油杰算不上经常来,但来的次数也不少,多数都是和工友一起。他挑了个稍干净的地方坐下,抽出纸巾擦了擦桌面。
等他擦完抬起头的时候,五条悟正在用黑炭笔勾选菜单上要吃的东西。五条悟的手白皙纤细,骨节分明,好生漂亮。夏油杰想到一个词————手如柔荑。不过用在五条悟身上不太合适。
“杰看看还要点些什么。”夏油杰接过五条悟递过来的菜单,又在上面勾了几样菜品。
“悟。”
听见他叫自己,五条悟发出个疑惑的音节。
夏油杰起身抓住了五条悟原本绑在发尾现在即将掉落的发圈。
“…谢谢。”他拿起他摊在手心里那个米白色的发圈,三两下将头发重新扎好。
夏油杰重新坐回座位上,视线一刻不离的停留在五条悟脸上。
“我脸上有花吗?”
“没有,只是觉得悟散开头发的样子很好看。”
五条悟笑了,他总是在笑,笑的总是那么好看。
“杰觉得好看就多看一会儿吧。”
夏油杰与五条悟面对面坐着,两个人谁都没有开口说什么来热络下气氛。夏油杰没什么好说的,五条悟觉得没有这个必要,他也习惯了食不言。在外人看来这氛围倒真是有些诡异。
“这是二位点的。”服务员把装满烤串的锡纸盘放在桌子上,油滋滋的肉冒着热气,本来空荡荡的桌面一时之间被摆放上满满当当的食物。
他们道过谢就各自拾起其中一串吃了起来。
食不言被夏油杰和五条悟体现的淋漓尽致。
周围都是热热闹闹,突显出他们这里格外的冷清,五条悟看了看夏油杰,又看了看他面前的竹签,“杰没吃多少,不合胃口吗?”
没想到会被五条悟注意到,夏油杰摇摇头,“晚上吃太多不容易消化。”
“诶?我们晚上可是要通宵的诶,不吃饱的话没有力气吧。”五条悟抓了几串夏油杰吃的较频繁的食物,“呐,杰,不要辜负五条大人的一番好意哦。”
夏油杰觉得五条悟很会说话,尤其是这个人的眼睛,既不会让人不舒服,同时还真的把他劝住了。
“好,不辜负悟的一番好意。”
第一次破例,竟然是因为一个相识不到一个小时的人,说起来还有些许不可思议。也因如此,夏油杰第一次相信了缘分这个东西。在天台上时,明明只是看了一个背影,却让他忍不住想要靠近,奇怪又奇妙。也许正是因为这样,他才能去认识一个在他看来非常有趣的灵魂。
周边又吹来阵阵微风,五条悟坐的地方正好是迎着风的方向,它有意捉弄他,将五条悟的头发吹得有些凌乱,夏油杰发现五条悟并不是很在意,还在津津有味的吃着东西。
“杰知道吗?有一种时尚,叫做凌乱美。”五条悟就像夏油杰肚子里的蛔虫,他怎么想的他都能第一时间知道,要不是夏油杰是个无神论者,真的要怀疑这世界上是不是有读心术了。
夏油杰点点头,“悟还真是随性。”
五条悟,“嗯~我比较不拘小节。”
夏油杰微笑。看吧,有趣的灵魂总是能够感染其他人。
临走时,五条悟要了两罐可乐,是冰镇过的,上面还挂着水汽,夏油杰接过五条悟递来的其中一罐。
“悟好像很开心。”夏油杰打开易拉环,抿了口汽水后说道。
五条悟把易拉罐贴在自己的脸上,打了个哆嗦,“唔,没有人会在吃到喜欢的食物时不开心吧?况且还有杰陪我,我当然会很开心。”
他突然停下来,用汪洋大海冲刷着夏油杰,“那杰呢?”
“嗯?”
“杰开心吗?”
夏油杰微怔,五条悟这个人还真是…
“开心,很开心。”
还真是让人没办法不去喜欢。
白发少年靠近黑发少年,神情认真,似乎有什么话要说。夏油杰也不躲,等着五条悟下一步动作,随后,凉意与他的左半张脸紧紧相依。
“哈哈!被骗了吧!”五条悟大笑道。
夏油杰这才反应过来,五条悟把可乐瓶贴到他脸上了。捉弄人的少年在前面走的很快,他追上去,“悟!”
他们穿梭在被灯光照的通明的街道,越过人群,一步一步脚踏实地的走向远方。
夏油杰目视前方的白色,五条悟就像顽皮的蒲公英,时不时还要回个弯逗弄他一下。夏油杰一门心思扑在这上面,耳边再没有嘈杂的声音,只剩下“砰”“砰”的心跳声。
“杰,你好慢啊!”于是,五条悟驻足,张开双臂,迎接向他跑来的春天。
“抓住你了。”夏油杰整个人都扑了上来,说实话分量真的不小,五条悟差点踉跄,但最后还是稳稳的接住了。
五条悟感觉自己右边多了一颗心脏在跳动,渐渐的它与自己原本的心脏同频。五条悟大笑起来。
原来拥抱是这种感觉,他想。
“悟笑什么?”夏油杰疑惑。
“大概是因为拥抱是一件美好的事情吧。”
也是因为,这是他人生中第一个拥抱。
“接下来我们去杰刚才要带我去的地方吧?”五条悟松开夏油杰,嗅了嗅空气,即便分开也还能闻到夏油杰身上淡淡的薄荷香,让人神清气爽,五条悟心满意足。
清风徐徐而来,吹着两个少年躁动的心,夏油杰对五条悟笑,“好。”
如果他们两个今天有一个人没有去天台,如果他们两个不会相遇,夏油杰相信,在不久的将来,他们还是会因为某些原因相识。也许是下一秒,也许是明天,也许是下一个星期,也许是下一个月,又或许是下一年,虽然他无凭无据,但这种像是跨越了千年等待的红尘缘分,永远不会改变。
死亡会到来,这一点,不可否认。可比死亡先到来的是五条悟。
一个决心自杀的人,竟然也会因为另一个想要自杀的人停留。在无法确定能够继续相处多长时间的情况下,现在在一起的每一秒都显得弥足珍贵。
夏油杰以前没感受过这些,他对时间的概念仅仅只是“时间”。正如五条悟所说,他没办法知道他什么时候选择自杀。他觉得他有趣,所以在有限的时间里做出了一个无限可能的选择。在他们两个人的世界里,有一个共同点————都想要抓住命运这个东西。
他是从哪一秒接受了自己的人生里应该有五条悟的存在?夏油杰看了眼五条悟的侧脸,总觉得格外的眼熟。
“看出来了,杰很喜欢我这张脸。”
夏油杰学着五条悟的话术,“没有人会不喜欢漂亮的东西吧。”这是实话。
“哦。”五条悟表示认同,“没准有毒呢,就比如蘑菇。”
夏油杰用奇怪的眼神和五条悟对视,五条悟心觉不妙,果不其然,下一秒他听到夏油杰说,“悟错了,蘑菇有一些还是可以食用的,但是悟不行。”
五条悟沉默了,他对夏油杰笑了一下,然后把夏油杰手里的可乐抢了过来,“我的东西是可食用的,有毒,杰还是不要喝了。”
幼稚又可爱。
“有点伤心。”
“?”
夏油杰装作委屈的模样,“悟竟然因为嫉妒可乐可以被我食用就剥夺了我喝可乐的权利。”
五条悟面无表情的把可乐塞回去,“杰还是不说话的时候更让人喜欢。”
“那样悟会很无聊吧。”
夏油杰一语中的,从小到大,他是唯一能看懂五条悟面具下真正面孔的人。有些奇怪,五条悟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没有不舒服,没有讨厌,他只是觉得很奇怪。
为什么其他人看不出来呢?还是看出来了,不想说。
五条悟懒得去思考了,他将手中的碳酸饮料一饮而尽,“那杰讲讲自己吧,我想听。可以吗?”
手中的易拉罐被捏扁,发出刺耳的声音,就当五条悟以为没有回答时,夏油杰突然开口,“悟想听什么?”
少年认认真真思考了一会儿,他的眼睫下垂,像一把展开的白绒毛扇子,“嗯…那就讲讲杰为什么想自杀吧?作为交换,我也可以告诉杰我想自杀的原因哦。”
“那这算不算我和悟之间共同的秘密。”夏油杰捏了捏五条悟的手心。
五条悟回握夏油杰的手,鼓励一般,“算。”
“我大概是一个很冷血的人。七岁的时候,我父亲去世了。在墓园时,所有人都在哭,有真情,有假意,我却连做样子都做不出来。因为我觉得他们太虚伪了,明明什么感情都没有,还要装成一副悲痛欲绝的模样。”
“我跟我的父亲并不亲,他是上校,从我出生以来,我的记忆里几乎没有他的存在,要我为他哭泣,怎么可能呢。”夏油杰的言语中没有怨恨,倒是带着一丝悲凉。
他继续说:“这之后,我母亲重新振作。她告诉我,她会和我好好生活,不会让我一个人在这个世界上,她说我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
“后来,又发生了很多事情,我母亲还是承受不住打击。在我十岁生日的那天,她给了我很多钱,叫了隔壁家的哥哥带我出去玩。我以为她独自留在家是想要给我个惊喜,等我满心欢喜的回到家时,发现她没有在门口迎接我,但浴室的流水声很大,出于好奇,我打开那扇紧紧关闭的门,看见的是满地的红色,血和水交融在一起,我却什么感觉都没有,一切都那么麻木。”
“报警电话是我亲自打的,从这天之后,我无父无母,成了孤儿,去了福利院生活。或许在别人看来我很可怜,对我来说却是解脱,因为我终于不用再伪装什么了。”
五条悟没有用看异类的眼神看着他,也没有打断他,那这个人听了他说的这些话是什么感受呢?夏油杰不知道。
“从那天开始,我给自己定了个目标,做个好学生,考个好大学,有个稳定的工作,消磨一生。”
少年看了他一眼,“可杰现在想要自杀。”
“因为活的很没意思啊,这样循规蹈矩的人生…我完全没办法在这个世界里发自内心的笑出来,与其这样浪费我的生命,不如早早结束。”
夏油杰并不奢望五条悟能够理解他,毕竟所有人都不可能和另一个人感同身受,而五条悟接下来说的话,让他哑口无言。
“那杰今天和我在一起时,露出来的所有笑容,都是假的吗?”
这是夏油杰今晚第一次沉默。
“杰只是没有遇到那个可以让你放下防备,露出本心的人吧。”
“那个时候,杰明明回答我很开心。”
透过五条悟的眼睛,夏油杰感受到了“审视”。
“我不会劝杰不要自杀,也不会安慰杰的以前,那些都是杰的选择,杰的过往,我不想评头论足,我只是觉得杰有一点说的不对。”他停顿了下,狡黠的勾起唇角,“我就可以让杰在这个世界上发自内心的笑出来,对吧。”
五条悟步步紧逼,不留任何一条退路给他,对于五条悟这种霸道的行为,夏油杰第一反应是想迁就,可他又有点生气,为什么一定要把话说的那么明白呢?
“杰在逃避。”五条悟下了这么一个结论。
夏油杰皱着眉,眸中藏有万丈深渊,走进去的人,只要一个不小心就会变得万劫不复。
可五条悟不怕,什么狗屁的万劫不复,他才不管这些,他只要夏油杰回答他。
僵持良久,夏油杰叹了口气,“这个答案对悟来说重要吗?”
“重要,非常重要。”五条悟郑重的说。
“…悟是从我记事以来,第一个可以让我在这个世界上发自内心笑出来的人。”他想了想,“也许也是最后一个。”
蓝眼少年向前迈了一步,夏油杰清晰的感受到他的气息与温度,是暖的,“那我就是杰的only one。”
夏油杰注意到,两人距离不过一厘米,只要有一个人稍微做出一点动作,他们就会亲上。
夏油杰可以闻到五条悟身上很香,是小青柠的味道。他瞟了一眼眼前人的唇,红润的像樱桃果冻。夏油杰喉结滚动了下,带着鼻音,“嗯。”
再次得到肯定回答的五条悟退开,模样很是得意,完全就像个要到老师夸奖的小孩子。
“嘛,要是早一点认识杰就好了。”五条悟说。
夏油杰,“早一点认识我,然后呢?”
五条悟,“然后,让杰成为我世界里的only one。”
“砰”,夏油杰感觉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
五条悟再次对他笑。他感觉自己有一点心动了。
夏油杰不仅仅想迁就五条悟,他还有一点怪五条悟。这个人不知分寸可又把火候掌握的刚刚好,让他一个快要渴死的人如饮甘泉般,渐渐的把某些缺失的地方填满。五条悟的出现总是在提醒他,在这个世界上,还是有一个美好的存在。
他少了几分想要自杀的念头。
夏油杰前十七年的人生,没有一点色彩。直到他淋了一场名为五条悟的绵密的雨,从此之后,这片荒野开始生根发芽,万物复苏。
“那我现在是悟世界里的only one吗?”夏油杰问。
越往远处走人流量越小,街道上只剩下几个零零散散的人。周遭慢慢安静下来,夏油杰能清楚的听见两人鞋底与地面碰撞摩擦的声音。
“这个问题我想在我讲完我为什么要自杀之后,再告诉杰,作为交换,杰以后也要回答我一个问题。”这是一个非常不公平的“条约”。
“好。”但夏油杰还是答应了他。
五条悟走在夏油杰的前面。他是倒着走的,这样夏油杰可以看见他讲“故事”时候的样子。
“我啊,出生在五条家。不用我多说,杰也听说过这个家族是什么样子的吧,封建,腐朽,在这个家族出生的人,都是利益的工具,就像我的生日从来不是我一个人的,那是所有人欲攀高枝、结交权贵的时候,甚至这一天可以不需要我的出席,我只是个由头,很好笑吧。”
夏油杰摇摇头,“虽然悟说的这些我都没办法感同身受,可是悟现在活出了自己想要的样子,不是吗?”
他微微仰起头,笑着对五条悟说,“悟,从你的诞生到现在,生日快乐。”
同一时刻,周围的灯光全都亮了起来,紫的、蓝的、绿的、红的、橙的…各种各样的颜色,这些光照着过路的行人,也同样照着两个在今夜没有归途的少年。
“嘛。”五条悟的眼睛笑的弯弯的,一句不合时宜的祝福,打捞起了溺在海里的灵魂,“杰真的很会安慰人啊。”
似是不需要什么回应,又或者五条悟已经猜到他要说什么了,他没给他再次说话的机会。
“五条家一直都是单传,而我作为唯一的继承人,本家对我的控制欲一直都很强,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他们早就替我规划好了,我就像个被写好程序的机器人,不需要感情,不需要家人,不需要朋友,我应该是冷的,冰块一样的东西。”
他话锋一转,“可是。”
“我在某一天突然发现,我是炙热的,我有着人有的体温,有着人才该有的渴望,虽然我的情感很淡,可我依旧有着七情六欲,我的血液在我的身体里流淌,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告诉我,我只是五条悟,我是个独立的个体,我该是自由的。”
不知什么地方吹来了蒲公英,它在夏油杰与五条悟之间打转,闻风起舞。它跳着愉快又轻松的舞姿,最后选择了五条悟头发上那两个十字相交的一字夹作为舞伴。
连植物都喜爱他。
一切都显得那么美好。
夏油杰问,“那悟现在自由了吗?”
五条悟利落地开口,“我不知道。”
随着这句话的尾音结束,两个少年都不约而同的立在原地,他们互相看着彼此眼中的自己,很小一个,不知五条悟想到了什么,先笑了起来。
夏油杰用充满疑惑的眼神望着笑弯了腰的人。
“嘛,突然感觉,杰的眼睛也不小,明明可以装下一整个我。”
你的眼睛像紫水晶一样,清透的照着我的心。
夏油杰觉得五条悟在撩拨他,可少年又说的极为正经认真,“是吗,那我应该好好记住悟的模样。”
显然,因为这句话,五条悟的动作僵了下,“这是杰第二次对我说这样的话。”
“…第二次?”
什么第二次,他们不是刚认识吗?在此之前,他们并没有交集,他又没有失忆过,怎么可能会是第二次?
正当夏油杰百思不得其解时,五条悟的白发像某种提示,“嗡”的一声,一些藏在记忆深处的画面如烟花般炸开。
五条悟转过身,不再看他。夏油杰有些着急,上前用力握住了五条悟的手腕,“悟,把话说清楚。”
五条悟掀起唇,他觉得喉咙有些干,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有那么一刻,他感到些许后悔,先认出眼前人的是他,先挑破的是他,现在不想说的也是他。
他的嘴巴动了几下,没有发出任何音节,口型却让夏油杰看的一清二楚,五条悟说的是————“GS”。
一瞬,儿时的记忆翻涌上心头。
B017年12月24日,夏油杰及他的母亲得知了一个噩耗,夏油上校,也就是夏油杰的父亲,因公殉职了。
前来告知的是一位年轻的军官,与夏油杰的父亲相交甚好,随行的还有几人,大概是侍卫。
夏油杰记得很清楚,这天的天气非常不好,鹅毛般的大雪弥漫在整个東京,马路,车子,房顶,树…全部都是白色的,纯洁,无瑕。
他听着父亲的挚友讲述着整个事件发生的原委,“…上校和部队的人那时已经离开了,敌方突然侵袭,为了保护普通人上校又带人折返回去…上校是为了救一个孩子,那孩子不知道什么原因失明了,上校只能亲自抱着他…请您节哀…”
夏油杰听得断断续续,他一直看着窗外的新雪,对他来说,听不听又有什么所谓呢?他只知道,他是他母亲拉扯大的,而他的父亲连他的手都没有拉过,哪怕是他出生的时候。他的父亲是一位好军人,但他不是一个好父亲。
他不怨,不恨,也不爱,对于这个很少见面的男人,夏油杰从来没有过一丝一毫的情感。
可夏油杰的母亲不一样,那是她的爱人,是她还是少女时就打算共度一生的人,对于这个年轻的妈妈来说,丈夫的死亡是不小的打击。夏油杰的母亲因为接受不了,在听到这个消息后当场晕倒了,把夏油杰和周围的人吓了好大一跳,幸好及时被他父亲的战友送到了医院,才没有出什么大乱子。
抢救室外的走廊格外的寂静,夏油杰坐在长椅上,看着红色的提示灯,他默默祈祷着,希望自己的母亲平安。
夏油杰不哭不闹,他太冷静了,冷静的不像个七岁孩童,面对别人的安慰也只是礼貌的回应。
“这孩子他有一颗常人不及的强大内核,未来也许会是一位让人敬畏的领导者,就像他的父亲。”夏油杰听着男人的评价。
什么像父亲…他才不要,他要一直陪在母亲身边。
远处传来“嗒嗒”的走路声,所有人都去看声音的来源,唯独夏油杰,死死盯着“正在抢救中”五个红色的大字。
“…你就是他的孩子。”男孩的声音有些沙哑,“我…”
夏油杰无心听他说什么,打断了他说的话,“既然是我父亲救了你,你可以等到他下葬时到他的墓碑前说些感谢的话,不要一个人随便跑到这里来。”不然,换作别人,定要恨你恨得抽筋剥骨也不为过。
这些话夏油杰没有说出口,他也始终没有去看这个小男孩长什么样子,因为这一切,都和他没有关系。
“感谢吗…救一个想要死掉的人,我该感谢他吗?”谁也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包括夏油杰。
夏油杰起身看他,白色的纱布缠在男孩的眼睛上,男孩的头发是雪色的,从他的骨相来看,不难看出他生的极为好看。顶着一张漂亮的脸说出如此不知感恩的话啊,夏油杰面色带着愠怒。
“你该感谢他,如果你真的有勇气死掉,现在不会出现在这里,所以你该感谢他。”即使夏油杰对自己的父亲没有感情,但他并不会因此就去否认掉他的父亲作为一个军人该得到的“勋章”。
白发男孩似乎正在理解他说的话,点了点头,“我知道了,谢谢你告诉我这些,我会去参加他的葬礼感谢他。”
夏油杰看不懂面前的人在想什么,有那么一瞬,夏油杰觉得,他也许…只是很单纯。
单纯的看待这些:爱、恨、感恩,乃至一切的情感。
“这个,还给你。”五条悟伸出手,掌心中央躺着一块小金锁。
看清上面刻着的字的夏油杰不可置信的接过,他的手有些抖。
“GS,是你的名字吧。他把这个东西给了我,应该是希望我可以活着把这个东西交到你手里。”小男孩僵硬的勾起唇角,虽然看不见他的眼睛,但也能看出来他在笑。
七年了,这是夏油杰第一次真真切切感受到父爱,这块金色的东西明明这么小,却沉甸甸的压着夏油杰,让他喘不上来气。
“谢谢你把它还给我,我会好好记住你的。”不仅仅是记住了他,更是记住了金锁,记住了血脉亲情,记住了这份从未开口的爱。
“…我也不会忘记你的。”
男孩在说完这些之后就离开了,夏油杰目送他的背影。
“他就是我父亲用命救下的人…”这是夏油杰第一次提起关于他父亲的事。
“对,他叫…”
“不必告诉我,只要他能记得我父亲的名字就好。”如果有缘,他们还会再见的。
这件事如今已经过了十年之久,他几乎已经淡忘了,五条悟却还记得这么清楚。
夏油杰拉回思绪,他面对着五条悟,“原来是悟啊,怪不得…”怪不得他对他有一种和对其他人不一样的感觉,怪不得只是看了一眼他的背影,就觉得很熟悉。
“什么时候认出来我的?”夏油杰平和的问他。
五条悟垂着眸子,“你的名字,还有你的脸。”
以及你的味道、声音。
五条悟失明过,是先天的,不知道什么原因,所以对气味和声音格外的敏感。在他10岁之后,失明又突然好了。他曾经听到过下人的谈论,说是上帝怜爱他,所以不忍心让他一直失明下去。
可事实真的是这样吗?单传、代代失明、每当有下一代出生就会将家里的佣人进行一次大换血,只有在10岁之后才会对外公布这个孩子的存在,就像是某种“诅咒”一样。五条悟无心追问,他并不相信什么鬼神,这个世界上,只有事在人为。他所出生的地方,要论为“阴曹地府”也不为过。
恢复光明之后,五条悟花了一个星期的时间去接受眼睛传递的信息。长大一点之后,他不知道从哪里要到了夏油杰的照片,一看就是7年。
他从没想过要打扰夏油杰的生活,他不知道自己的存在对夏油杰到底意味着什么,他也不知道夏油杰对他有什么看法,会不会因为当年的事情而恨他、讨厌他,明明有着这么多的顾忌…
那为什么他又要将他的名字、脸、味道、声音记得这么清楚呢?仅仅只是因为当时那一句话吗?
五条悟思考过这个问题,但他没有得到任何一个满意的答案,天之骄子,在这场考试中,得了零分。
“杰知道吗?其实从那一天开始,我就觉得死不是那么轻易的事情了,我就这样犹豫了十年。但如果就像个提线木偶一样,一直被控制,无法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我是不会活在这个世界上的,属于我的自杀,是早晚的事情。”
五条悟10岁学完小学知识,11岁大提琴十级,12岁学完初中知识,13岁钢琴十级,14岁奥数竞赛第一,15岁学完高中知识,16岁学会打枪、赛马、高尔夫等一系列运动,五条家的所有活动他都要参加,这七年来,他从未停歇。
毫无疑问,五条悟是天才,世间少有的天才,所有人都爱着天才,所有人都不顾他的意愿把他推上神坛,五条悟无可奈何,也别无选择。
这漫长岁月,唯有现在静好。
“如果哪一天,悟自由了,是不是就会活下去?”夏油杰拉住散漫的五条悟。
五条悟踢了踢路边的石子,“说不定吧,活下去也需要动力不是吗?”
夏油杰没办法确认五条悟想要的自由的限度到底有多大,但他能百分百确认一点,五条悟需要自由,自由对现在的五条悟来说,是“高奢品”。
“这世界上,有人为梦想而活,有人为金钱而活,有人为情感而活,也有人为自己而活,但不管哪一种,都有着支撑他们活下去的动力,而我,颠沛流离,像找不到家的弃猫。”
“悟真的这样觉得吗?这十年,你都没有选择自杀,在你心里,一直有支撑着你活下去的东西,只是悟不愿去发现,或者说,悟觉得自己不该去发现。”
听完夏油杰说的话,五条悟觉得,眼前这个人,比他自己还要更了解“五条悟”,明明只有几面之缘,明明…从没深入了解过。
十年,从七岁到十七岁,所有该被冲刷走的东西都已不见,剩下那些,就是应该留下来的。
五条悟的眼睛里下过一场小雨,阴雨过后,天空放晴,彩虹挂在上面,绚丽多彩,“…所以,杰才是我世界里的only one啊。”
至此,one and only one在两个人之间成立。
“既然我已经是悟的Only one了,那么就请悟和我一起,共同享受这个夜晚,直到黎明的到来吧。”夏油杰伸出手,掌心朝向天空,他的眼睛一尘不染的注视着五条悟,就这样安静的等待着五条悟的回应。
一秒。
两秒。
三秒。
四秒。
五秒。
六秒。
七秒。
……
五条悟缓缓抬起胳膊,他的手指微微弯曲,指腹像个害羞的孩童,试探般轻轻搭上了夏油杰的手,随后,被手的主人紧紧拉住。他看着那只宽大的手将自己的手包裹住,温暖又富有力量。和前几次牵手不同,这次更加正式,是邀请,是选择,也是解开的第一个结。
“悟,欢迎你第二次来到我的身边。”
即便五条悟再游刃有余,他也没办法抵挡住属于夏油杰的那份真挚的感情。他本以为自己无懈可击,可他到底是肉体凡胎,不可能没有柔软的地方。五条悟能清楚的感受到,他藏在心底的那片柔软,正在慢慢向另一个人打开。
“…第二次。”五条悟喃喃的重复着。
夏油杰眼尾划出一个好看的弧度,“嗯,第二次,第一次是在東京战区总医院。”
不过是一面之缘,夏油杰还是要把它算进去。如果没有第一面,又怎么会有第二面,所以夏油杰一定要把它算进去。五条悟对他来说,不再是陌生人,不再是幸存者,不再是过路人。
五条悟手掌开始用力,最后牢牢地握住夏油杰的手。
“…杰,我好像找到了。”他模棱两可的说。
黑发少年牵着他继续往前走,几分钟之后,他听见夏油杰说,“恭喜悟。”
天黑了个彻底,不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几乎看不见路,但两个人谁都没有打开手电筒用来照亮。夏油杰对这里烂熟于心,五条悟则是信任夏油杰。
又走了大概七八百米,两个人来到了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小巷前,“会怕吗?”夏油杰问他。
“拜托,我都和你来了诶。”五条悟回答他。
夏油杰握紧五条悟的手,两人十指相扣。整条小巷的结构并没有很复杂,几乎都是直行,要说唯一一点不好的就是————深不见底。
酒香不怕巷子深,既然已经来了,五条悟自然是期待的。
“杰对这里很熟悉。”语气不是疑问,而是肯定,夏油杰也如实的回答五条悟,“嗯,以前经常来。”
夏油杰第一次来的时候,才三岁,过去这么多年,除了住在这里的人越来越少,几乎什么都没有改变。
还是幼儿的夏油杰不懂为什么人会离开住了这么久的“家”,离开了“家”,不就没有归处了吗?小小的他这样问着自己的母亲。那个漂亮又温柔的女人告诉他,房子不过是一个栖息的住所,真正的家需要家人、情感、鲜活的生命来灌溉滋养,只有这些东西拼凑在一起的时候,才叫家。当时的夏油杰似懂非懂的点点头,而现在的夏油杰已然明白了。
他暗自想,或许,“家”被他找到了。
又穿过一个十字巷口,远处正有五彩斑斓的挂灯在闪烁,“前面是什么?”
“等悟亲自去了就知道了。”
五条悟像穿越深林的幼兽,好奇心驱使着他,他不知道什么叫做害怕,只是对自己未见过的事物感到好奇。
周围的事物逐渐变得清晰,杂生的野草已经长到五条悟小腿那么高了,许多低处的涂鸦都被这个坏心眼的绿色植物挡住,不让过路的人观赏。
“就是这里了。”五条悟分散出去的注意力被夏油杰的声音拉回,他默默观察着面前的房子。
牌匾老旧,字迹已经看不太清了,上面多处都是被雨水风霜侵蚀过的痕迹,年头足够久远。
夏油杰敲了敲门,开门的是一位年迈的老者。
“…小杰?你这孩子,都有多久没来了,这是你的朋友吗?”老人家面目慈祥,这是五条悟对她的第一印象。
夏油杰扶着她的手臂,眼睛却看向五条悟,“嗯,他是我的朋友,仅此一个。”
“好,好,都别在门口站着了,快进来。”年迈的老人为两个年轻人引路。
五条悟跨过门槛,屋内的装修和外面简直是天差地别。房子里摆着不少货架,架子上摆着各种形状的瓶瓶罐罐。地板的正中央立着一根巨大的木柱,伞状的结构将房子撑起,五条悟联想到牌匾上不完整的字迹,这里是一家糖果铺子。
五条悟转悠了一圈,回过神的时候房间里只剩下他和夏油杰了。
夏油杰用眼神示意五条悟坐到他旁边,“果茶可以吗?”
五条悟点点头,顺势坐下后翘着个二郎腿看夏油杰俯身倒茶的样子,似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忽然就笑了,他回敬给夏油杰一个问题,“有没有人说过杰很有人夫感啊?”
夏油杰把倒好的茶推给五条悟,含笑回答道,“悟是第一个。”
这话不假,夏油杰就连放假都住在学校里,基本上是独来独往,他其实和五条悟一样,身边没有一个朋友。他无心去了解一个人,更别说一个群体了。
五条悟拾起茶杯,抿了口里面的液体,“好喝诶。”他嗜甜,但家里人一直在控制他的饮食,所以他并不能随心所欲的吃到自己喜欢的食物。就像吃烧烤一样,大部分时候,他都是偷偷去吃。
“悟喜欢就好。”夏油杰将他喝掉的部分续上,“悟今天可以无限续杯。”
听到这个,五条悟眼睛都放光了,他迅速的又将一杯喝下了肚,把空杯子推到了夏油杰手边。
夏油杰无奈的摇头,“没人和你抢,你想喝多少都有。”
帮五条悟续杯完,夏油杰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19:25。还算早,平常这个时候他还在打零工,他快速的给店长发了条消息,又将消息上的红点全部清空,做完这些他又点开天气预报,一直到第二天早上,都是晴天,不会下雨,确认完,夏油杰这才把手机收起来。
他转过头发现,五条悟已经盯了他半天了,“在看什么?”夏油杰先发制人,问五条悟。
“看你在干什么这么认真,手机里面的内容比我的脸还好看吗?”他似乎是真的有些不高兴被夏油杰冷落了。
夏油杰被五条悟的话可爱到了,这只生气的猫知道自己的脸很好看。他轻轻捏住猫咪的脸颊,“乱吃醋。”
五条悟重重“哼”了一声,拍开夏油杰的手,独自起身开始逛整个糖果店,摆明了不想再理他。
夏油杰跟在他身后,五条悟每拿起一颗糖,他就开始给五条悟介绍这颗糖的种类和味道,整个店里面,有着上百种的糖果,很多都是市面上早已消失的。
“这个是流心糖,草莓味的。”
“这个是软糖,玉米味的。”
“这个是奶糖,原味,尝尝,你应该会喜欢。”
……
夏油杰一直在五条悟旁边絮叨这些,五条悟听的耳朵都要出茧子了,他随便抓了一颗糖果,撕开青蓝色的包装袋,扔进嘴里。清爽的薄荷味掺杂着淡淡的柠檬香,不是很甜,但却足够让人上瘾。
似是看出五条悟喜欢了,夏油杰走向柜台,取了一个空罐子。他抓了一大把薄荷柠檬糖放进罐子里,又去把前面五条悟喜欢的糖都装了个遍。
等他再回到五条悟身边时,糖果罐子被各种各样的糖果填满,盖子都要盖不上了。
“等这个罐子空了,悟可以回到这里换一罐新的。”夏油杰把那个玻璃罐放到五条悟怀中,很大一个,五条悟紧紧抱着。
“还在生气?”夏油杰剥开一颗糖,“别生气了好不好?请悟吃糖。”
看着唇边柠檬色的糖果,五条悟张嘴咬了上去,他没有先含进嘴中,而是抬起眸子去看夏油杰。五条悟握住夏油杰的手腕,带动着他的手一点一点把糖果推进了自己嘴里。
夏油杰的手指蜻蜓点水般与五条悟红润的唇擦过,他默默收回手背到身后,他感觉自己刚才被烫了一下,拇指不停的搓着食指指侧。
五条悟咳了一声,别扭说道,“我没生气。”
夏油杰也没比他好到哪去,故作镇定的说,“好,再逛逛?要不要去楼上看看?”
五条悟歪着头向通往二楼的楼梯看去,“好啊。”
二楼就没什么了,基本上都是独立房间,应该就是刚才迎接他们的那位老人居住的地方。夏油杰领着五条悟到其中一间门口,五条悟看着他从兜里掏出来一把钥匙,这才意识到这是夏油杰的房间。
“嘎吱”,门被推开。
“很久没住了,可能会有点乱,悟不要介意。”
最先入目的是一张写字桌,桌子上面摞着几本书,旁边还靠着几朵永生花。五条悟走进房间,他把糖果罐放到一旁,拾起花,他仔细辨认,是荼蘼花。
“悟喜欢吗?喜欢的话可以带走。”夏油杰走到他的身后,“我初中的时候,一直住在这里。”
五条悟心里不是滋味儿,十岁之后,无父无母,对于一个孩童来说,该是多么无助痛苦的事情。但五条悟明白,夏油杰并不需要可怜,任何人的都不需要。可是他觉得心疼,他心疼夏油杰的所有,他本该是幸福的。
“就让它留在这里吧。”五条悟的声音轻微发抖。
他的胸口发闷,原来心疼一个人的时候,是控制不住的,是想替他哭出来的。
“悟去床上坐一会儿吧,也走了一晚上了。”夏油杰拍拍五条悟的腰。
五条悟摇摇头,突然转过身抱住夏油杰,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这样安安静静的抱着。过了不知道多久,五条悟才松开他,乖乖的听他的话去坐到床上休息。
猫一样,夏油杰想。
“我初中的时候,没觉得自己比其他人少了什么,唯独要说一个,就是资金比较紧张吧,不过后来拿了奖学金,学校也知道了我的情况,就把学杂费什么的都免了。”
夏油杰坐到五条悟身旁,“我还是更喜欢看悟笑着。”
“说起来,悟以前在哪所学校念初中啊?”
五条悟深吸一口气,“私教课,我是从高中才开始上公立学校的。”
五条家是一个深不见底的无底洞,黑漆漆的洞中有无数双手抓着五条悟,他的眼、鼻、嘴,全都被封住,五感尽失。
很多时候,越想越拥有什么、抓紧什么,就越容易失去。五条悟不是没想过反抗,可他还太年轻,太过势单力薄,想要击倒那些顽固的老头子,必须一击致命。
“悟,一起过完整个高中生涯吧。”
一起。夏油杰说的是一起。五条悟松开握紧的手,整个人放松的向后倒下去。他躺在床上,看着老旧的天花板,灯光有些刺眼,五条悟抬起手挡住,白皙的手背背对着光,“好啊。”
夏油杰有模有样的学着五条悟,躺在五条悟左侧,“悟想安安静静的休息一会儿吗?”
“杰想的话我就想。”五条悟侧过身,笑的像一朵绽放的荷花,真是“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夏油杰起身把灯关掉,重新躺回床上。今晚的月亮很亮很圆,月光透过窗户照在两个少年身上。
“杰,你要抱抱我吗?”五条悟向夏油杰发出邀请。
只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五条悟感受到自己的腰被揽住,属于夏油杰的味道一瞬间扑面而来,就像薄荷在他面前爆开一般。
五条悟把自己的脸埋进夏油杰的颈窝,毛茸茸的头发像一只小白猫,他也不觉得闷,就这样贴着夏油杰。
夏油杰一条手臂搭在五条悟腰侧,一条手臂从五条悟颈下穿过回抱着他,“悟放心休息吧,一会儿会有闹钟叫我们起来的。”
“嗯。”五条悟带着鼻音回答他。
平常到不能再平常的一天,在如此安静的夜晚,两个少年紧紧相依在一起,心脏跳动的频率渐渐与对方重合,变得平稳、有力。
如果时间可以停留在这一秒,就好了,夏油杰想,如果可以把美好留住就好了。
也是这一秒,夏油杰明白了,他喜欢上五条悟了。
夏油杰喜欢五条悟的笑,喜欢五条悟的小脾气,喜欢五条悟的认真,喜欢五条悟的得意,喜欢五条悟对他露出的每一面,也喜欢五条悟的一切。
从再次遇见五条悟到喜欢上五条悟,夏油杰用了三个小时三十九分钟。
他睁开眼睛,五条悟是背对着月光的,可那张脸却依旧很清晰,夏油杰一点一点描摹着少年的样子,每一处都被他深深刻进了骨血里。
许多年前,夏油杰也是躺在这张床上,幻想着自己那看不到希望的未来,那个时候的他一无所有,除了他自己,没有什么再能够证明他存在过。他就像一滴水,蒸发了也不会有人发现。
可现如今,他有了在乎的人,有了让他想活下去的希望,那个人正躺在他的身边。五条悟是温热的,他的呼吸平稳,心跳有力,像一个大型的暖宝宝,夏油杰收紧抱着五条悟的胳膊,让两个人的距离更近一些。
“杰抱得好紧。”五条悟懒懒的说。
“悟不喜欢吗?”夏油杰问他。
“喜欢,杰再抱紧一点吧。”再抱紧一点吧,杰,把我留住吧,留在你温暖的怀中,留在你温柔的神情里,留在你炙热的心脏上。
夏油杰揉了揉五条悟的头发,五条悟蹭了蹭夏油杰。夏油杰觉得五条悟可爱,他吸猫一样把半张脸埋进柔软的发丝里。情到深处,也不过是想和他多亲近一点。
不期而遇的重逢,是上天给了他们再一次选择的机会。
五条悟仰起头,用手指戳了戳夏油杰的下巴,“我有点睡不着。”
夏油杰抓住五条悟调皮的手指,“那我给悟讲故事吧。”
“悟想听什么?”
“杰当我是小孩子吗?”
“悟本来就比我小吧。”
五条悟眯着眼睛,“你怎么知道我比你小,你偷偷查我资料了。”
夏油杰用自己的额头贴着五条悟的额头,轻声回答,“早就在学校里人尽皆知了,我的小少爷。”最后那几个字他是带着笑意说的。
“那杰说说看,学校里面是怎么流传我的。”
夏油杰装模作样的思考了一会儿,调整了个合适的姿势,与五条悟面对面躺着,“长的好看,声音好听,家里很有钱,品学兼优,还说悟很高冷,不近人情,不怎么爱笑。”
五条悟面无表情的“哦”了一声,“那杰觉得呢,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夏油杰回想着与五条悟在一起的每一秒,每一个画面,“我觉得悟长的不仅仅是好看,还很精致,声音不仅仅是好听,还很有魅力,我不觉得悟很高冷,悟其实很爱笑吧,只是在学校里没有遇到让悟觉得开心的事和人,悟很直白,很可爱,也很傲娇,还有一点点幼稚,虽然有些任性但有自己的原则,悟在我心里,很好。”
“…很好吗?”五条悟直勾勾的看着夏油杰。
“很好。”夏油杰捏着五条悟的脸。
“真的?”他又问了一遍,眼神中透露着期待。
“千真万确,比珍珠还真,悟很好。”夏油杰耐心的回答。
“杰。”
“谢谢你。”
五条悟需要肯定,不是千千万万个人的肯定,是独属于夏油杰的那一份肯定。
“我想听故事了,杰随便讲一个吧。”五条悟闭上眼睛,等待夏油杰开口。
“那就讲一个,狐狸与猫咪的故事吧。”
“从前,在山林之中,有一只身居洞穴的千年狐狸,他的修为很高,但却迟迟没有化形,始终保持着原本的样子。大家都很好奇他不化形的原因,却没有一个妖敢去问,他们都很害怕自己说错话,狐狸一个不高兴把他们打的修为尽失。就这样过去了很久,直到山林中来了一只狸猫,他是从笼子里逃出来的,为了躲避那些狸猫贩子的追捕,才来到这里。狸猫步履蹒跚的逃到了一个洞口,这个洞口正好是狐狸的家,狐狸也感受到了狸猫的气息,出门查看。”
夏油杰边讲边轻轻拍着五条悟的背,一下一下,很有规律。
“入眼的是一只受了很多伤、奄奄一息的白色狸猫。好心的狐狸吧狸猫叼回了家中,迷迷糊糊的狸猫被那些人追的害怕了,对着狐狸呲牙,漏出了凶狠的表情,狐狸并没有在意,只是默默替他处理伤口。就这样,日复一日,过了半个月,狸猫渐渐的信任了狐狸,对狐狸有了许多亲昵的表现。狐狸出门他也要出门,狐狸做饭他在旁边看着,狐狸睡觉他也睡觉,只要狐狸做什么,他就在一旁陪着,渐渐的,狐狸也开始对狸猫吐露心声,狸猫也成为了第一个知道狐狸为什么不化形的妖。”
“原来狐狸不化形的原因,是因为太寂寞了,就算他变成人,身边也没有人陪伴他,还不如做一只可以行走在山林之中的狐狸。狸猫听了之后,就对狐狸说,等他攒够了可以化形的修为,就陪着狐狸一起化形,一直陪伴着狐狸,不会再让狐狸感到寂寞。”
“那最后呢?狸猫有没有做到。”
夏油杰沉默了一会儿,“没有,狸猫最后还是死了,他伤的太严重了,已经无力回天,是狐狸一直在用自己的修为为他续命,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直到狐狸将千年修为用尽。”
五条悟翻过身,背对着夏油杰,“我倒不觉得狸猫没有做到,虽然他没能化形,可他一直在陪伴着狐狸,狐狸愿意将修为渡给他,说明狐狸不想他死掉,修为散尽,狐狸也会消失,所以直至他们生命的尽头,彼此都有在努力的陪伴着对方。”
夏油杰捞过五条悟,胸膛紧紧贴着五条悟的后背,“悟说得对,他们都有在努力的陪伴着对方。”
黑发少年的鼻息喷洒在白发少年的后颈处,惹得五条悟心里痒痒的,“晚安,杰,一会儿见。”
“晚安,悟,一会儿见。”夏油杰说话的唇蹭到了五条悟的皮肤,像一个情难自禁的吻。
时钟指针转动的声音在静谧的房间里凸现的格外清晰,现在就连一根针掉在地上也许都能听见 。
五条悟觉得眼皮变沉了,意识逐渐模糊,慢慢的进入了梦乡。夏油杰没有一丝困意,他把玩着五条悟头发的发梢,夹在手中一撮,用鼻子嗅了嗅上面的味道,柑橘柠檬,和五条悟身上的味道差不多。
其实这个故事还有一点,他没有讲给五条悟听。
狐狸是九尾狐,猫是九命猫,九条命,九世轮回,双双相伴,生死相依,不离不弃。
狐狸害怕狸猫找不到他,所以一直没有改变兽形的模样。
但不用他讲,五条悟也可以将整个故事最重要的地方说出来,他的想法很透彻,清朗。
五条悟就像一张纯白的独立清醒的纸,只有在他的许可下,作画之人才可以留下浓墨重彩的创作。作画之人的样貌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品性、三观。也正因如此,五条悟才这般美好。
他在一个满是疮痍的地方生长,那里没有阳光,没有足够的水分,除了能够“遮风挡雨”,似乎再无别的用处。可所谓的“遮风挡雨”也成了他成长道路上最大的阻碍与枷锁。
如果有一个人,可以将这道枷锁打开一个小小的缝隙,让他感受一点点阳光,他可以拼尽全力的突破这个阻碍。
所以,夏油杰出现了。第一次,在他七岁那年,阻止了他的第一次自杀。第二次,在他十七岁这年,阻止了他的第二次自杀,如果今天夏油杰没有出现,他真的会纵身一跃,了结此生。
很少做梦的五条悟,就这样清醒着沉沦于美梦之中。
他不怕梦会醒,他只怕梦不够长。
小巷中的夜晚真的很安静,不会像中心地带那样繁华、热闹,这里更让人觉得舒适、安心。晚上九点半,夏油杰和五条悟双双被闹钟吵醒。
夏油杰伸出长长的手臂向一旁摸了摸,将手机的闹钟关掉,他坐起身,看着蜷缩成一小团的猫,不自觉的勾起唇角。他整个人靠近还躺在床上的五条悟,一只胳膊撑在猫咪面前,一只胳膊撑在猫咪脑后,“起床了,悟。”
五条悟动了动,伸手去抓夏油杰的手腕,声音黏糊糊的说道,“我再眯一下。”他的手很凉,像小冰块。夏油杰没有动,就着这个姿势等着五条悟醒来。
大概又过了五六分钟,五条悟终于睁开眼睛,他翻过身,从侧躺变成平躺,正好与撑在他上方的夏油杰对视。
“杰累不累啊?”
“不累。”
夏油杰刮了刮五条悟的鼻子,“感觉你睡得好香。”
五条悟勾着夏油杰的脖子,半挂在夏油杰身上,“有杰在,所以睡得很安心啊。”说罢他还打了个哈欠。
夏油杰就势把五条悟抱了起来,“小粘人精。”他一手托着少年的屁股,一手去开灯,然后把在桌子底下的凳子拉出来。
五条悟被夏油杰轻轻放到木凳上,“帮你梳一下头发吧?有些乱了。”
“哦,好啊。”
夏油杰取下五条悟原本绑在头发上的发圈,用木梳一下一下在柔软的发丝上梳过。较长的部分被夏油杰捧在手心,顺着从头梳到了尾。几番过后,他才将五条悟的头发重新扎起来。
夏油杰从抽屉里拿出一面镜子递给五条悟,看到镜子里依旧帅气的自己,五条悟满意的点点头。
“呐,我也帮杰梳一次吧。”五条悟从凳子上站起来,他双手搭在夏油杰肩上,把他按到了自己刚才做过的位置上。
夏油杰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睡之前他特地把鲨鱼夹取了下来,但还是有一根细皮筋绑在下面,以免睡醒不好整理。
“哇,杰,你的头发真的好黑,发质好硬诶。”可能因为五条悟也留有部分长发的原因,在给夏油杰梳发时格外的得心应手。皮筋在夏油杰的头发上绕了一圈,五条悟折了一部分头发形成一个小啾啾。他用左手捏住小啾啾,右手拉着皮筋转了一下,顺带也捏住了那一团头发,剩下的那些头发被五条悟绕在小啾啾的上面,发尾留了大概四五厘米,他停下动作用皮筋绑好,基本上算梳好了。五条悟扯了扯看着有些绑的过紧的地方,让夏油杰的头发蓬松起来。
“好啦,杰看看我梳的怎么样。”
“悟还挺心灵手巧。”夏油杰摸了摸后面扎起的部分。
五条悟把下巴垫在夏油杰的肩上,“杰这是在打趣我还是在夸我啊?”
夏油杰反手摸摸五条悟的侧颈,“夸你。”
“杰,我们来拍照吧。”五条悟眨巴眨巴眼睛,神采奕奕的神情满怀期待。
夏油杰到床边拿手机,“悟,在拍照之前,我们加个联系方式吧。”他滑动手机屏幕,点开了社交软件。
只听见五条悟“啊”了一声,他摊了摊手,一脸无辜的说道,“在买完可乐之后,我就已经把手机扔掉了,我的手机里有定位跟踪系统,我那么久没有回去,本家肯定会找的。”
夏油杰揉了揉眉心。也是,从五条悟的描述看,就知道五条家对五条悟这个继承人的控制欲有多强,如果五条悟失踪了…
“嘛,杰也不用太过担心,他们不会马上报警的,也不会大张旗鼓的找我,要知道‘五条家唯一继承人失踪’这样的词条一旦出现在新闻中,五条集团的股票一定会疯狂下跌,孰轻孰重,我想他们比我更清楚。”
失去一个继承人,还是失去股票市场,五条家一定会选择前者。
继承人可以再有,但失去的市场很难再找回来,在五条家,所有的一切都要以五条集团的利益为主,剩下的不过是走向高台的阶梯罢了。
夏油杰皱着眉头,心脏一紧,他心疼了。五条悟今年不过才十七岁,整日与他打交道的都是些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魔,哪怕是他的亲生父母,都未曾为五条悟想过一分。
五条悟抚平夏油杰挤在一起的眉头,两根食指分别贴在他的两端嘴角,“不要这副表情啊,这样我会觉得我过得很惨的,我都已经习惯了,更何况,出生在哪里本就是一个无法选择的事情。”五条悟的手指向上轻微用力,让夏油杰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表情。
五条悟抿抿唇,讪讪的收回手,“好了好了,杰,我们先拍照吧?”
说的过多,做的过多,只会给五条悟压力,与其这样,不如让五条悟继续在这段有限的时间里开心下去,夏油杰把软件切换到相机,“悟想怎么拍?”
“杰站到我旁边吧。”
五条悟看看镜头里的自己,又看看镜头里的夏油杰,“杰笑的好假。”
“你看着我。”五条悟掰过夏油杰的头,“这样,这样笑。”他边说边做表情,一脸认真的笑给夏油杰看,“要这样,会了吗?”
夏油杰忍不住笑出了声,五条悟这才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脸红的像个熟透的草莓。
“咔嚓”,夏油杰按下了快门键,照片上的画面定格在了这一秒。
五条悟不可置信的看着夏油杰,“快点把照片删掉!”他上去就要抢手机。
夏油杰把手机藏到身后,手机不断转移在他左右手之间,“悟不觉得这张照片很有意义吗?”
夏油杰逗猫逗的开心,他抱住张牙舞爪的五条悟,“悟,留下吧,与其摆拍,这样的照片会让人更加记忆深刻不是吗?”
当我们哪一天再看这张照片时,能够回忆起当时的美好,这一张照片就拍的有价值。
“既然杰都这么说了,那就留下来吧,不过一张不够,杰要陪我多拍几张。”
“好,悟想拍多少都可以。”夏油杰宠溺的看着他。
五条悟又拉着夏油杰拍了好几组照片,到最后一张,他还有点意犹未尽。
五条悟把手机放到床上,坐在地板上查看两个人拍的照片,相册里有很多张夏油杰都没有看镜头,而是在看他,认真、炙热的看着他。五条悟觉得脸颊有些烫,继续翻了下去,滑动快了就像在看live实况一样。
“这什么?”五条悟指着自己脑袋后面有一双手比着兔耳朵的照片,“杰还说我幼稚,我看杰分明更幼稚!”
夏油杰泰然自若的回答,“我觉得我们都很幼稚。”
五条悟的手握成拳状,不轻不重的捶在坐在床上的夏油杰的腿上,“幼稚鬼。”
“嗯,我是幼稚鬼。”夏油杰的语气温柔宠溺。好像从一开始,不管五条悟做了什么说了什么,夏油杰都是这般包容他,依着他,从没对他说过一个“不”字。
夏油杰,对他太好了,好到他快要不知所措了。
五条悟枕着夏油杰的大腿,摆弄他的校服衬衫。要是可以一直在杰的身边就好了,五条悟想。
“杰,我们出去走走吧?”
“好,悟想去哪我都会陪着悟。”夏油杰伸出手,五条悟紧紧握住,随后,五条悟被他从地上拉了起来,“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儿,我去和奶奶道个别。”
“悟觉得无聊的话,可以玩一会儿我的手机,密码是0203。”
“好,快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等夏油杰出去,五条悟坐回书桌旁,他从那些书本里撕下一张空白的纸页,又找来一根笔,在上面写写画画。
他的手指有顺序、有节奏的敲打着木板,发出清脆的声音。
“咚”“咚”“咚”…
“奶奶。”夏油杰看着给他开门的老人,弯下腰,声音比平时高了几分贝,“我要走了。”
老人没有太多的不舍与惊讶,她把夏油杰带进房间,“我知道,早就会有这么一天…我啊,也上岁数了,不知道还能见你几次,也不知道你下次回来是什么时候了,所以,小杰,把这个收下吧。”她托起夏油杰的手,将银行卡放到少年的手中,“你别急着推脱,我一直都把你当我的亲孙子看待,这些年,你也把我照顾的很好,我很谢谢你能陪着我这个老婆子,这里面是你这些年给我的钱,拿回去吧,这些本来就是属于你的。今天你带回来的那个孩子,你很喜欢他吧,这还是你第一次带人回来,你看他时,很像当年你父亲看你母亲的样子,我能看的出来,这孩子是个单纯的人,他很适合你,既然已经有了活下去的支撑,就好好的生活吧。”她安慰的拍拍夏油杰的手。
夏油杰感觉五味杂陈,奶奶她什么都知道,只是怕他的自尊心受伤,所以一直什么都没有说,默默的照顾他这些年最脆弱的地方。是他想错了,他以为他是奶奶的累赘,他从来没想过自己可以成为奶奶的亲人,他把一切都往最坏处去想,可原本这一切就是美好的,他不是无牵无挂,不再是一个人。
“这钱我不能收,您收下吧,当我孝敬您的。”夏油杰把卡塞回老人手中,“我很喜欢悟,他很可爱、很有趣,和我很投机,虽然我不知道将来会如何,但眼下悟确实是我最珍重之人,奶奶,他很好。”夏油杰并不想把话说的太满,什么一定要追到五条悟,什么以后一定要和他在一起,什么以后带他回来看您,简直就像在画饼充饥一样虚假,而未来实在太遥远了,变幻莫测,相比以后如何,他更想过好当下。
夏油杰回到房间找五条悟时,少年正安安静静的趴在床上玩手机里的小游戏,两条腿来回的晃悠。他抓住其中一条腿的脚腕,“悟,走吧。”
“杰好变态。”五条悟从床上爬起来,他单指戳着夏油杰的肩胛骨,狐疑的说,“杰刚才是不是对我有非分之想。”
夏油杰感觉自己额角跳了一下,照五条悟这么挑逗下去,他迟早要失控,他夏油杰可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没有,看你腿一直在乱晃才抓的。”他接过少年递来的手机,突然想起来什么,“既然是出去走走,悟想不想开赛车?”
五条悟的眼睛一下就亮了起来,闪闪发光的像是水晶球,“想!”
17岁的少年,正是掩藏不住自己喜爱东西的年纪。五条悟的热烈、张扬、肆意,在遇到夏油杰之后,终于可以不用再有所顾忌的展现出来,他今天所有的开心与得意,全部来源于夏油杰。
哪怕只有十几个小时,哪怕只有一刻,哪怕只有一秒,只要五条悟活着,只要五条悟记得,就可以证明夏油杰存在过。而夏油杰的存在,同样也证明了五条悟是清醒活着的。
夏油杰是北纬67度以北的雪,永远不会在五条悟的世界里消融。
法国数学家皮埃尔·德·费马在1637年前后提出了一个定理,他曾在丢番图的《算术》拉丁文译本的页边空白处陈述了此命题,并称自己已经证明,但他的证明在页边的空白处写不下,因此在当时其常被称为猜想而非定理,费马所称的证明也不被承认。无数数学家尝试证明该命题,但最后都以失败告终。直到1994年,命题被提出的358年后,英国数学家安德鲁·怀尔斯成功完成最终证明,并于1995年正式发表。该定理的数学表述为:当整数n>2时,方程xⁿ+yⁿ=zⁿ没有正整数解,此被称为费马大定理。
跨越了上百年,人们依旧对真理有着这样执着的追求,不论时间、地点、身份的去探索。而在爱情中,又有多少人能做到如此?在夏油杰回来之前,五条悟想,只要夏油杰在他身边,哪怕只是安安静静的坐在这里几个小时,他也愿意,夏油杰是答案,而他是证明答案的数学家。
费马大定理还隐喻着“唯一性”,也就是说,只有方程仅在两数(n=2)时才会成立有整数解,多一个都不行。夏油杰和五条悟之间,再容不下第三个人,他们是彼此的最佳方程解。
老城区这边的街道上已经没什么人了,这边不像市中心,有许多明亮的灯,整条路都黑漆漆的。夏油杰靠在墙角那里打电话,整个人显得倒是很随意,不知道对方说了什么,他先是笑了,然后把视线移到了五条悟身上。站在不远处的五条悟看着他,一时分不清他到底是老师口中的好学生,还是那些“坏”学生。说夏油杰是好学生吧,他谦和有礼,学习成绩很好,深得老师们的喜爱,是可教之才。说夏油杰是坏学生吧,他带着自己夜不归宿,把他带到了一个又一个陌生的地方。
可好、坏好像不仅仅是凭这些来判断的,应该是通过五条悟本人来判断的。
“在想什么?”夏油杰走过来问他。
看样子是打完电话了,五条悟摇摇头,“没什么。接下来去哪儿?”
“这里。”夏油杰指了指地图上的一个地方,又把手机给了五条悟,“悟,你的家人已经找过来了。”
五条悟用眼睛掠过那几句威胁的话,“啧”了一声,“看来杰的手机也不能要了,老橘子们还真是麻烦,这边应该没有监控吧?”
“没有,不过还是小心一点,悟放心,我会保护好你的。”夏油杰靠近他,“今天悟的自由,由我来守护。”
“杰是骑士吗?比起自己,我更担心的是杰。”少年不动声色的牵起夏油杰的手,“杰,不管会发生什么,谢谢你。”
“只做你一个人的骑士,所以,悟,请抓紧我的手,别走丢了。”他们十指相扣,夏油杰举起交缠在一起的两只手,似乎是在炫耀。
五条悟感觉有什么东西炸开了,在他身体里乱撞。
年少时,如果遇到一个像夏油杰这样好的人,应该很难忘记吧,五条悟想。
他听夏油杰的话,紧紧抓着他的手。黑夜中,他的眼睛像猫一样亮,一眨一眨的跟随着那个看了许多年的背影。
怎么办好呢?五条悟觉得自己已经开始舍不得了,舍不得和这个人分离,舍不得和这个人断掉所有联系,舍不得和这个人今天过的每一秒,他无法接受一切无疾而终,更没办法接受没有夏油杰的世界。如果没有拥有过夏油杰,如果没有拥有过这样的美好,他不会像个别扭的要糖吃的小孩。可偏偏他就是拥有了。所以,如果没有夏油杰,这个世界的一切对他来说就都没有意义了。
“杰。”他叫着他的名字,“我不想走丢。”
在他说完之后,五条悟明显的感受到夏油杰那双与他十指相扣的手更加用力了,“不会让悟走丢的。”
心脏空缺的地方被一点一点填满,原来这就是被承诺的感觉吗?五条悟跟在夏油杰身后,他重复的走过夏油杰脚踏过的每一个地方。大概幼儿园的小朋友都没有他这么幼稚。
和之前不同,夏油杰这次走的极快。老城区这边的路弯弯绕绕,如果是不熟悉的人来到这里,定是会迷路的。这边的监控也不算完善,几乎没有几个能用的。
夏油杰突然停了下来,他回头对五条悟说,“前面我们要躲一下。”
他侧过身,白发少年也有模有样的学他,两个人小螃蟹一样贴在墙根横着走,巧妙的躲过了附近的监控。
“救命!有没有人!”
不远处传来呼喊,夏油杰下意识把五条悟护在身后,反应过来时,才觉得自己紧张过头了,“要去看看吗?”他问了五条悟的意见。
“去吧,有人在求救啊。”
两个人轻手轻脚但动作利落地走到了拐角处,五条悟给了夏油杰一个眼神,自己半蹲着迅速走到了对面。
夏油杰探头看向小巷的尽头。
“父债子偿,天经地义,你老子没钱还,你总有吧?听说你还是你们公司里的高管…”那几个壮汉踢了踢被堵在墙角的人。
“要钱没有,要命一条,我的钱早被他败光了!”较瘦弱的男人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他的腰杆挺得笔直。
“杰…杰…”五条悟小声的叫着夏油杰的名字,“我们帮帮他吧。”他边说边指着小巷里,应该是怕夏油杰听不清。
见他没反应,五条悟又用手比出来两个小人,食指和中指模仿人走路,看着很是灵活。
夏油杰觉得有些好笑,“你怎么这么呆啊。”声音虽然小,五条悟却将话听的清清楚楚,他有些气恼,但现在顾不上这些了,当务之急是救人,不然那个瘦弱的男人真的会被这几个催债的打死。
五条悟从地上随便找了个木棍,静悄悄的向那群人身后走去。
那个男人注意到了他们俩,夏油杰做了个“嘘”的手势并示意他说点什么分散这几个壮汉的注意力。
“我没有钱!我和他早就断绝父子关系了!你们再这样穷追不舍我就报警了!”男人配合的喊了起来。
“砰”的一声,五条悟用木棍一击击中了其中一个人的脑袋,夏油杰紧跟其后,还不等那几个人反应,他们两个又打了几棍子。
“妈的…多管闲事的小兔崽子。”说这句话的应该是他们中领头的,他摸了把后脑勺,湿乎乎的一片,“下手挺狠啊,老子今天就让你有命来没命回。”
借着月光,五条悟看清男人脸上有一条很丑陋的疤,他“啧”了一声,“啰嗦。”
本就已经燃起的火苗被五条悟这两个字如大风一样吹过,越烧越烈,“轰”的一声之后,烈火熊熊燃起。
刀疤男出拳就要往五条悟脸上打,五条悟轻巧的侧身躲过,还能感受到来自力道的风。他抡起胳膊,反将那一拳实打实的打在了男人的腹部,“到底是谁没命,你好好感受一下。”
那人被打的往后退了几步,五条悟不是那种手无缚鸡之力的公子哥。相反,这些年他一直都有在锻炼打拳,他的体术练的很好,丝毫不比那些拳击手差,甚至可能更优。
夏油杰这边也没闲着,剩下那两个人见自家大哥去收拾白毛小子了,就来对付剩下这个。
“只要你跪地下叫两声爷爷,我们就既往不…”他话还没说,就被夏油杰一拳抡倒在地,嘴里蔓延着铁锈味,他往外吐出来什么东西,痛的没有知觉,只感觉血不停的往外冒,“…老子的牙!”
夏油杰甩了甩手腕,揪住另一个看呆的男人,“悟说的没错,真是够啰嗦的。”他拳拳打在男人的肚子上,毫不留情,最后给他留了一口气就松开了手,男人跪在地上捂着自己的肚子直不起腰。
三个小混混被这两个少年的战斗力打懵了,他们完全没有还手之力,而夏油杰和五条悟还游刃有余。
站在角落的男人回过神,结结巴巴道,“谢…谢谢你们。”
五条悟蹲下身从刀疤男兜里掏出被抢走的钱,“喏,下次直接报警。”
正当他要将钱递还给男人时,突然听到男人的惊叫,“小心!”
夏油杰一脚踢飞了刀疤男刺向五条悟的刀子,他拽着刀疤男的胳膊,将他的头按在墙上,低声说道,“猴子,你想死吗?这个世界上死一个黑户,可没有人会知道。”
猴子是刀疤男的绰号,知道的人没有几个。还有这黑户,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怎么会知道?还没等他思考清楚,他的手腕就被夏油杰硬生生折断了,猴子痛的发不出声。
“你应该庆幸他没什么大事,不然殴打烈士遗孤,可是要吃枪子的。”夏油杰在说些话时平静、冰冷,没有一点温度,像是阎王索命,让人后背发凉。
“恩人你流血了!”
夏油杰没再管刀疤男,他急忙上前查看五条悟的伤势,很浅但极长的一道伤口,“疼不疼?这伤口要及时处理,不然会留疤。”
“最近的药店在几千米外,我们两个都没带手机,麻烦您能不能帮忙打个车。”夏油杰拿出纸巾把五条悟手臂上流下的血擦干净,他皱着眉头小心翼翼的擦掉那些鲜红的液体。
这还是夏油杰第一次这样的狼狈、手足无措,五条悟在他眼里,已经如视珍宝,碰不得,伤不得。
“我没事啦,杰,别太担心了。”五条悟安慰道。
“怎么会没事?!要是真的伤到筋骨了怎么办?”夏油杰的语气又急又燥,他愧疚的看着五条悟,“是我没保护好你。”
“那个,我开了车,就在附近,恩人你们在这等我一会儿。”那个男人说完就急匆匆的跑出了小巷,留下了他们俩单独相处的时间。
鲜血不断的从五条悟的手臂上流下,从指尖一点一点滴到了地上,夏油杰那几块纸巾都被染透了。
“很疼吧,悟。”
“嗯,很疼。可是一想到杰在我身边,杰这么担心我,我就高兴的忘了疼了。”
他不想夏油杰自责,不想夏油杰因为这点事情就将他们刚建立起来的城堡推翻,更不想夏油杰有这样不好的情绪牵动。
“嘴贫,再忍一会儿。”夏油杰摸了摸他的脸,“说好要做悟的骑士,竟然让你受伤了,怎么办啊?我是不是应该寸步不离一直在悟的身边?”
夏油杰神情认真,也不是开玩笑的语气,他是真的想这么做。
“杰,我真的很高兴,如果受一次伤就可以得到杰一直在我身边,我会觉得这伤受的太值了。”他想夏油杰可以一直在,所以不管什么代价,他都付得起。
不等他们再说什么,车灯照亮了周围的路,被他们两个救下的男人从车窗探出头来,“恩人!上车!”
夏油杰直接把五条悟抱了起来,“诶?杰?!”因为受伤五条悟也不好挣扎,只好任由夏油杰作为,“我又不是腿受伤了…”他小声嘀咕着。
“怕你牵扯到伤口,我抱着你你就不用动了。”说话间,夏油杰已经走到了车旁,他打开车门,把五条悟慢慢放到后车座上,确定没问题之后他走到另一边上了车。
因为刚刚有车灯照着,五条悟看清了夏油杰的整张脸,虽然和平时看着没差别,可那双猩红的双眼骗不了人,他不知道夏油杰到底是因为哪种情绪才变成这样的,又或者这些情绪都有,无论哪一种,他都会认为,自己对夏油杰来说,已经有一点重要了,他被自己在乎的人在乎了。
五条悟暗自窃喜,他把头靠在车窗上,眼睛看着窗外的事物,心里却想的全都是身旁的那个人。他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只要一停下来思考,脑海中就会不由自主的浮现出夏油杰的模样,虽然很疑惑,但他是欢喜的,欢喜到…差点忘记自己是谁。
夏油杰一直放心不下,他撑着脑袋看向五条悟,外面五颜六色的光映在猫精致的脸蛋儿上。夏油杰抬起另一只手,小幅度描摹着少年的侧脸。
这人怎么看都好看,不管哪个角度,似乎都经过了上帝的精心调整,完美无瑕。
几千米对于汽车来说不过是几分钟的事情,临到药店,两个人都收起了各自的小心思。
五条悟怎么上的车,就怎么下了车。一回生二回熟,夏油杰抱他抱得格外熟练。
五条悟动了动,趴在夏油杰耳边小声说道,“放我下来吧,杰,我自己可以的。”他好歹也是血气方刚的少年,被另一个人在公共的场合公主抱着还是会觉得不好意思。
夏油杰看了五条悟一眼,让人稳稳站在地上,他拉起他胳膊没有受伤的那只手,二人并肩进了药店。
“您好,二位需要些什么?”穿着白大褂的女医生问道。
“医用棉签,无菌生理盐水,碘伏,莫匹罗星软膏,无菌纱布,创可贴。”夏油杰一一道来,语序顺畅的仿佛早在心里演练了无数次。
“一共86.8。”
“恩人是因为我才受伤的,我来付吧。”
听见他这么说,夏油杰也没推脱,等男人付款完,他就把那袋沉甸甸的药品拎走了。
“谢谢您送我们过来,剩下的我们两个自己处理就可以了。”夏油杰下了“逐客令”,男人听懂了他的意思,和他们告别后就离开了。
全程五条悟都没说过一句话。他的嘴唇微微泛白,其实他是怕疼的。五条家在人身安全上,将他保护的很好。从小到大,五条悟几乎没受过什么伤,这也就导致他在受伤的时候,难免会感觉要比别人疼上几倍。
夏油杰,“前面有一家清吧,我带你进去处理伤口。”
五条悟,“嗯,好啊。”
五条悟见夏油杰又要抱自己,急忙走远了一些,“我自己可以走的,我是胳膊受伤了,不是腿受伤了,杰太过忧虑啦。”
这里虽然离市中心有一定距离,但这边几乎大半条街都是娱乐活动的店铺,人相对来说还是多一些的,而且这个时间正是那些小情侣偷偷约会、上班族加班结束、夜生活丰富的人出来玩的时候。五条悟脸皮薄的像一张纸,哪里肯让夏油杰再公主抱他。
虽然夏油杰明白这些,但他还是忍不住想要对五条悟好。但,既然五条悟不想,他也不可能强求于人。他从后面搂住五条悟的腰,“嗯,担心重要的人确实会让人心急如焚。”
夏油杰说的直白。这里没有第三个人,所以,他说的重要的人是五条悟。
滚动的喉结,加速的心跳,周围的喧嚣好像突然消失了,五条悟捏着自己的衣角,偷偷的深吸一口气。他从来不是一个拐弯抹角的人,也不喜欢别人拐弯抹角,可真当夏油杰将话直白的讲出来时,他又开始不知所措。
五条悟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我们快点走吧,再不处理伤口就自己好了。”
他说的是玩笑话,夏油杰不应该当真,但如果每次五条悟都用这样的玩笑话一笔带过,夏油杰是会心疼的。他明白,不是五条悟不愿意给他回应,以他的性格,绝对是一个敢爱敢恨的人,只是从小到大,没人教给他什么是爱,所以他无法做出回应。
“悟,在我这里,你可以保持沉默,不说也没关系的,我不希望你拿自己的伤痛来当句号,我会心疼。”
五条悟松开攥紧的衣角,所有话都卡在喉咙里,最后汇聚成一个字,“好。”
夏油杰太好了,对他太好了,他把伤痛当做玩笑讲出来,直到有人告诉他,这样说他会心疼。
五条悟鼻尖酸涩,薄薄的一层泪水在眼眶打转,他并不是泪失禁体质,可今晚却一次又一次的想要哭泣,十七年来都没能拥有的关心,竟然在这短短几个小时里被夏油杰补上了。
“悟,你的手好凉。”
夏油杰总是一次又一次的牵住他,生怕他真的走丢了,他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夏油杰都有在认真倾听。
“没事,等处理好伤口就缓过来了。”
清吧里的人不多不少,夏油杰和五条悟找了个偏僻的角落坐下。
“二位先生需要些什么…诶?夏油?”服务生抬起头时一脸震惊。
夏油杰之前在这家清吧打过很长一段时间的工,里面的工作人员都认识他。他业务能力好,会说话,因为他在这打工也招揽了不少客人,几乎没有人不喜欢他。直到前两个月夏油杰突然辞职了,大家还一起办了个小型的送别会。
“这是你男朋友?这么好看,可以啊。”说罢,男人友好的伸出手,“你好,我是夏油君的前同事,你们要喝点什么,随便点,给你们免单。”
五条悟礼貌的轻轻握了一下对方的手,“苏打水就可以。”
“我和他一样,再上两份提拉米苏。”
清吧里的歌换了一首,氛围逐渐变得暧昧起来。夏油杰从袋子里拿出生理盐水,“先和我去卫生间,把伤口周围清理一下。”
穿过一张张桌子和一条走廊,直到这条路的尽头,二人才走到卫生间。五条悟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额头上有一层细密的汗珠,刘海贴在皮肤上,他趁夏油杰拧瓶盖的功夫走到洗手池前打开水龙头快速的洗了一把脸。没成想这一动作牵扯到伤口,渗出了更多的血。
“悟?!”夏油杰立马抓住了他的手腕,“你想洗脸可以和我说,我帮你…”他本来还想说些什么,但看到五条悟那张漂亮的脸变得毫无血色,顿时将那些说教的话都咽了回去。
夏油杰再次拿起生理盐水,他告诉五条悟,“可能很痛。”
“嗯。”五条悟深深吸了一口气。
“哗啦”,生理盐水顺着五条悟的胳膊流到指尖,即便是做了心理准备,但真淋上来的时候,五条悟还是无法忍受那种刺痛,他紧紧咬着自己的下唇,看着伤口周围的血被冲了下去,就在这时,一条胳膊挡在他的嘴边。
“别咬自己,悟不嫌弃的话,怕疼就咬我。”
五条悟把夏油杰的那条胳膊推开,整张脸埋进他的颈窝,闷闷地说,“那样我们两个不就都会疼了,而且,我会把杰咬伤的。”
自己已经疼得满头大汗了,还担心他会不会受伤,夏油杰在心里无声的叹了口气,“我是自愿的,悟。”
他希望五条悟可以恃宠而骄几分,这样他的出现才有意义。
五条悟用毛茸茸的脑袋拱了拱夏油杰的脖子,无声的拒绝了他。夏油杰只好轻轻拍着他的背安慰他。他知道五条悟不好意思,他也知道五条悟是真的关心他,为他着想,但他只想…只想五条悟可以自私一点。
“我其实挺娇气的吧,和那些养尊处优的大少爷没什么区别,我在练体术的时候也会受伤,我不觉得疼,是因为没人给我撑腰,没人在乎,我也不需要他们在乎。”
“嗯,悟并不娇气。”夏油杰知道,他当然知道,五条悟就是这样一个人,果断、坚韧,他可以很坚强,变得无坚不摧,一个人茁壮成长,不需要任何人就可以做到;他也可以脆弱,把柔软的一面展现给他最信任的那个人眼前。
“悟现在觉得自己被在乎了吗?”夏油杰问。
“…会觉得哦,我想杰在乎我,杰和他们不一样。”五条悟答。
夏油杰又问,“是真的和他们不一样,还是你自己觉得我和他们不一样?”
一个是客观,一个是主观,共两个选项。
五条悟抬起头,“不,是我说错了,杰本身就不需要与任何人相比较,杰就是独一无二的,无论是在这个世界上,还是在我看来。”
他哪个都没选,而是给了一个选项之外的选项,A+B=C,这无疑是一个满分的答案,仅对夏油杰来说。夏油杰为之动容并不奇怪,因为他知道,五条悟不是教科书,也没人教给他标准答案是什么,那么从他口中说出这样的话,只能来自他那颗被埋藏在灵魂深处的真心。
“好了,血迹都洗下去了,回去帮你包扎。”夏油杰将空掉的瓶子顺手扔进了垃圾桶。
他们回到座位的时候,苏打水和提拉米苏已经摆在桌子上了。客人也变得越来越多,音乐也换了一首(《Show Me Love》)。
Show me love,
Don’t need no money,
Don’t need nobody,
Just need your body。
让我沉溺你的爱,
身外之物皆可抛,
红尘过客皆不要,
唯有你体温缠绕。
五条悟回过神的时候,夏油杰正准备给他涂碘伏。夏油杰左手握着他的手腕,他的手掌很烫,像烈火一样灼烧着那块皮肤,五条悟喉结上下滚动。
Show me love,
让我沉溺你的爱,
“悟,你很紧张吗?”
So sweet like honey,
蜜糖般沁入血脉,
“嗯?”五条悟露出带着疑惑又雾蒙蒙的双眼与夏油杰对视。
Don’t need no talking,
无需蜜语千百回,
夏油杰的食指和中指轻轻按了下五条悟的脉搏,“你的心跳好快。”
Just need your body。
只需贴近你心跳。
“嗡”————
五条悟脑中一片空白,他的肢体紧绷,僵硬的像块木头,几次想要开口说话,嗓子却像被什么堵住了一样,发不出声音。他抿着唇,心跳声一下又一下的在耳膜中响起,如同定时炸弹的倒计时。
昏暗的灯光使人看不清他人的容貌,五条悟有些庆幸,不然夏油杰一定会看到他泛红的脸颊。
“是不是我下手太重了?我轻一点。”
这也许是夏油杰给他的一个台阶,也许是出自真的关心,五条悟匆匆应下,掩饰好慌乱的情绪。
夏油杰认真涂药的样子映在五条悟天蓝色的瞳孔上,熟悉又陌生的感觉涌上心头。很多次,他总是感觉,他和夏油杰上辈子就认识了,他们有着很深的缘分。
人和人之间有一瞬间就够了,五条悟一开始是这么想的。但和夏油杰相处下来的这几个小时里,他发现他竟然希望时间的流逝可以慢一点再慢一点,他开始贪心不足,他想要的越来越多。突然,有两个字在他脑海里浮现————“未来”。
“杰,今天之后,也许我会转学。”
夏油杰的手明显顿了下,很快,又恢复如常,继续给他涂药。
五条悟现在是非常冷静、客观的,“这可能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即使是这样,杰也愿意和我一起吗?”
他知道,长痛不如短痛,他也知道,只要他不戳破,夏油杰就不会走,但五条悟不会那么做,去还是留应该让夏油杰自己做选择,被动的话太难受了。
“不是说好了,要一起度过整个高中生涯,今天当然也算。”夏油杰抬起头,抚着五条悟漂亮的脸蛋,“傻不傻?”
“不傻,我想杰是心甘情愿的。”五条悟蹭了蹭他的掌心,夏油杰觉得这猫的睫毛真够长的,像把小刷子一样扫过他的皮肤,惹得人痒痒的。
“和悟在一起的每分每秒我都是心甘情愿的。”
夏油杰这样的人,他要是不愿意,谁来说谁来劝都没有用,就算是用尽一切办法这个人也不会回一下头。当真是千金难买他一句我愿意。
夏油杰,“等几分钟碘伏干了再给你涂药膏。”
五条悟,“哦。”
“杰刚才说我呆。”
五条悟和夏油杰是面对面并排坐着的,只是轻微的呼吸都能感受到对方的气息。柑橘柠檬和薄荷两种味道混合在一起,五条悟别过脸,让自己尽量不去看夏油杰,“我生气了。”
夏油杰自然知道五条悟说的“刚才”是什么时候,让他没想到的是,五条悟这么记“仇”。
“那怎么办?我不太会哄人,悟教教我。”夏油杰的声音低沉,唇瓣若即若离的贴着五条悟的耳垂。
突然的靠近让五条悟措手不及,整个人都往后仰,谁成想夏油杰竟然拦着他的腰不让他动,挣扎了几下,五条悟憋得脸都红了,小声喝到,“放开!”
“不放,悟还没答应教我。”
这人是故意的吧?五条悟想,这人绝对是故意的。
“哄人还要别人来教,夏油杰你是三岁小孩吗?”五条悟没好气的说道。
夏油杰言笑晏晏,“悟说我是的话,我也可以是。”
“砰”“砰”,五条悟感觉自己的心脏真的要跳出来了,他强装镇定,扒着夏油杰的肩膀,一副命令的口气,“碘伏干了,杰帮我涂药膏。”他听见抱着他的人叹了口气,随后就被松开了。
“这个药膏用的时候会有灼烧感,如果这种感觉持续过久一定要告诉我。”夏油杰提醒道。
涂药膏的过程中,他们两个都很安静。夏油杰的动作自始至终都很轻,像在呵护一朵娇贵的花。他将纱布一圈一圈缠在五条悟的手臂上,遮盖住了触目惊心的伤口,最后在手腕处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
“包的好好,杰怎么什么都会。”五条悟毫不吝啬的夸赞道。
夏油杰用纸巾擦掉了五条悟额头上薄薄的一层汗珠,“因为我是‘哆啦A梦’。”
“那哆啦A梦先生,这里可以点歌吗?”
“嗯,悟想听什么?”
“杰等我一下。”五条悟起身走向唱台,不知道他说了什么,主唱向夏油杰这边看了看,夏油杰点了点头。
很快,一把吉他被送到了五条悟手中。他的手指搭在琴弦上,修长白净的手和黑色的吉他很搭。而仔细观察就会发现那双漂亮的手指关节染着淡淡的粉色,和他本人一样可爱。
五条悟拨动琴弦,吉他的音色清澈透彻,他的手指在吉他弦上游走,轻轻一拨,好似能看见音符雀跃的跳动。这是夏油杰第一次知道,原来五条悟会弹吉他。
五条悟坐在小圆凳上,他的拇指轻轻搭在琴颈后方,其余四指灵活的像小鱼一样在指板上游走。被按压的琴弦如流水般倾斜出美妙的乐声,像海浪拍打着礁石,像清晨滴落的露水,又像春天的第一缕阳光。
该怎么去形容唱台上的五条悟呢?意气风发、肆意自由,带着一丝不羁轻狂,还有…他从未见过的自信。此刻,夏油杰终于知道五条悟为什么这么渴望自由了。
五条悟想要的自由,只有五条悟本人能给予。可偏偏他的天性被“锁”了起来,被人像提线木偶一样养着。
如果夏油杰没有见过这样的五条悟,那么他只会觉得木偶自己剪掉提线是一件荒唐的事情。可现实是,他见到了。他相信,只要五条悟肯,这世俗的枷锁,永远束缚不了这个名为“五条悟”的向往自由的灵魂。五条悟不是木偶,不是任何什么,他只是他自己,只是五条悟。
他这样的人,热烈的时候像是冬日里的太阳,一出现,冰雪与寒意全都消融了。
属于五条悟的自由,不过是早与晚的事情。
曲毕,五条悟鞠了个躬,从高台上缓缓走下来,有好几个人上前围着他要联系方式。五条悟眨着眼睛把视线移到夏油杰身上,很快又移开了,他低头笑着说了什么,其他人纷纷带着遗憾的神情离开了。
“好听吗?”五条悟问。
从少年离开开始,夏油杰的视线就没从他身上移开过,“好听,悟很有天赋。”
五条悟顺势坐到了夏油杰的对面,手指有序的一下一下敲打着桌面,“杰就不好奇我刚才说了什么吗?”
“说了什么?”夏油杰把提拉米苏推到五条悟面前,做了个“请”的手势。
五条悟眉眼含笑,“我告诉他们,我有喜欢的人了,我在追求他,他是我的初恋。”
夏油杰的心脏震了一下,和五条悟对上的视线怎么都移不开,他收紧握在桌子底下的手。周围的一切仿佛都静止了一般。
“我开玩笑的。”许是他太久没有回应,五条悟先开了口,“杰不用当真。”他戳了戳面前的提拉米苏,挖了一小勺放进嘴里,“好吃。”
“为什么喜欢他?”夏油杰问。
“…什么?”五条悟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
夏油杰又问了一遍,“悟为什么喜欢他?”
“因为他是个很好的人。”少年似乎在回忆什么,嘴角不自觉上扬,眼中含着一抹温柔,认真说道,“不是因为他对我好,我才喜欢他,是因为他本身就很好,所以才会对我好,我才会喜欢他,而且我觉得他很帅啊,是我喜欢的类型,不过没有我帅就是了。”
夏油杰笑了,果然,五条悟就是五条悟,有什么说什么,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心性比天高。
他把自己那份提拉米苏也推给五条悟,“悟吃吧,我不太喜欢吃甜品。”
“为什么?吃甜品心情会变好诶。”五条悟又挖了一勺蛋糕。
夏油杰撑着头向他解释道,“大概是因为生日蛋糕吧。我以前,报复性的吃过一次蛋糕,上面很多奶油,很腻,吃的我想吐,但最后还是忍着恶心吃完了。悟会不会觉得那时的我很幼稚?”
“不会,杰一点都不幼稚。”五条悟举着勺子将蛋糕送到了夏油杰嘴边,“杰要不要就尝一点点,要是还是觉得很腻的话就吐出来,我觉得杰现在闻起来苦苦的。”
“悟是猫咪吗?还能闻出来我是什么口味的。”夏油杰打趣他。
“哼,我就是可以闻出来,快点啦,手都要举酸了。”
蛋糕抵上了黑发少年的唇,甜味飘进了他的鼻腔,夏油杰张开嘴把提拉米苏含进口中。
“怎么样?”少年满怀期待的看着他。
夏油杰喉结滚动,“好甜。”
“怎么会…”五条悟自己又吃了一口,“是带点苦的呀…”
看他皱着眉思索的模样,夏油杰回味了一下提拉米苏的味道,“嗯,是有一点苦。”
五条悟抬头盯着笑眯眯的夏油杰,极为认真说,“那就是杰的味觉出问题了!”
“对我来说很甜,悟。”
真的很甜,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吃到这么甜的甜品。
“嘛,杰,如果以后有时间的话…”五条悟垂下头,“尝一尝我做的甜品吧,你会喜欢的。”
要是有以后,我也想做饭给你吃。
夏油杰没有说出口。
“好啊,没想到悟还会做甜品。”
“杰不知道的还有很多哦。”说罢,五条悟继续吃盘子里的提拉米苏。
在他吃东西的这段时间里,夏油杰就安静的看着他,一句话都没有说,五条悟也开始放空大脑。人就是要活在当下,如果一味地纠结未来怎么样,那一定会有很多烦恼。
“悟。”夏油杰叫他。
夏油杰说,“你喜欢弹吉他。”
五条悟回答,“嗯,喜欢。”
夏油杰又说,“你喜甜。”
五条悟回答,“嗯,喜欢。”
夏油杰再次说,“你喜欢自由。”
五条悟回答,“嗯,喜欢。”
不厌其烦。
“好,我都记住了。”
“…嗯。”
五条悟背靠着椅子,看着天花板,有一瞬间的失神,眼眶和鼻子酸涩的难受。
他曾经,一直注视着这个人的温柔,注视着这个人的背影。他以为,他一辈子都不会追上去了,结果,夏油杰驻足了,他停了下来,站在原地等着他这个残缺的灵魂向他扑去。
七岁那年,你看着我离开的背影,不问我姓名。后来我用了十年,来默背你的一切。
因果循环,缘分注定。
“杰。”五条悟端正坐好,双手十指相扣,“…请继续了解我吧。”
哪怕是了解我的不堪。
灯光再次暗了下来,他的心脏没有节奏的乱跳。
夏油杰笑着,“悟还真是笨拙的可爱。我答应你,我会去了解悟的所有,你的肉体,你的血液,你的骨头,”他顿了一下,“还有你的灵魂。”
五条悟眨了下眼睛,无声的说了句“好”。
他现在终于知道答案了,很早之前,他就是喜欢夏油杰的,不然,为什么要记一个人十年,仅仅只是因为他是救命恩人的孩子吗?太扯了。这个理由,连他自己都信服不了。
“悟还想喝什么吗?”夏油杰问他。
五条悟摇了摇头,“我其实不能喝酒,一沾就醉。”
夏油杰怔愣,很快又恢复如常,“这算不算,我又多了解悟一点。”
“算哦。”五条悟眼中含笑,“我吃好了。”
“那我们走吧。”夏油杰伸出手。这一次,五条悟毫不犹豫的牵了上去。
人这一生太过冗长,但今夜或许也不短暂。
甚至刻骨铭心。
“等等,杰。”五条悟拉住夏油杰,把桌子上那杯夏油杰喝过的苏打水再次递到他手中。
他又举起自己那杯,“我们碰个杯吧。”
“叮当”,玻璃杯与玻璃杯碰撞。
五条悟:“敬天,敬地,敬自由,敬未来,敬我们。”
夏油杰:“敬山,敬水,敬相识,敬远方,敬我们。”
一饮而尽。
两个少年相视一笑,手牵着手出了清吧。
夜市在这边是非常热闹的,甚至许多市中心的人在没事的时候都会赶过来凑一凑热闹。
街边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小吃摊,这样的街市是五条悟以前未曾见过的。要是在本家,这个时间,已经休息了。
“悟有什么想吃的吗?要不要尝一尝?”夏油杰注意到了五条悟情绪的波动。
五条悟两眼放光,“真的吗?”
夏油杰宠溺的看着他,“真的,去逛逛吧,你会喜欢的。”
第一次,夏油杰觉得松开手也是幸福的。因为他知道,五条悟不会走远,不会一声不响的离开,甚至还有一点粘他。
五条悟目不暇接,几乎要把附近的小吃摊买了个遍,夏油杰跟在他后面拎着买的食物,时不时附和几句。
东西越来越多,玉子烧、铜锣烧、鲷鱼烧、章鱼烧、御好烧…夏油杰又想起他们晚饭时吃的烧烤,全都跟烧的离不开啊,他无奈的摇摇头。
“悟,我们先把这些吃光再买吧。”夏油杰提醒道。
五条悟回头看了一下自己手里和夏油杰手里的东西,乖乖点了点头。
正巧附近有便利店,两个人一人买了一瓶喝的后,把东西放到了供客人餐饮的吧台上。
五条悟已经迫不及待了,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往嘴里送。
“哇,好烫!”
“吐出来。”夏油杰把手放到五条悟下巴那里准备接住他嘴里的食物。
五条悟忍着烫将章鱼烧咽了下去,下巴垫在少年的手掌上,“嘛,那样太浪费食物啦。”
他的眼尾有少许泪水,夏油杰伸手擦掉,“你啊…”
五条悟吐了吐舌头,嘿嘿一笑。
“杰,你最开始,为什么要和我搭话啊?明明我们都不认识诶。”五条悟歪着头问夏油杰,就差把“你快点告诉我吧,我要好奇死了”写在脸上了。
“要说什么原因,大概是因为觉得很熟悉吧。”夏油杰认真回答道。
“诶?”五条悟发出一个疑惑的音节。
夏油杰说,“总觉得,悟的背影在哪见过,那个时候没能想起来,但又忍不住靠近。”
五条悟戳着章鱼烧,“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们可以从那一次结识,是不是现在会不一样,我们会不会像电影里那样,成为彼此最重要最信任最依赖最了解的人。”
夏油杰把玉子烧吹凉了一些,喂到五条悟嘴边,看着他吃了下去。
“人与人之间能够相遇,本就是件很难得的事情了,早日相识,未必是最好的,也未必不比现在好,但眼下,我却觉得是最合适的,能在可以谈天说地、如此洒脱的年纪与悟相识,没有什么比这更好了。”
他的眸中藏着一种难言的情绪,“悟,我现在很珍惜我们在一起的每一秒。”
能够再次遇见你,就已是我全部的好运。
听了他的话,五条悟难免怔愣。
“…我不知道说什么了。”少年呆呆的望着窗外,“杰是第一个说想要珍惜我的人。”
五条悟又吃下一个章鱼烧,他不断的往嘴巴里送东西,塞得满满的,却始终咽不下去。
夏油杰轻轻拍着他的背,“悟这样好,以后还会有很多人珍惜你的。”
五条悟摇着头,艰难的把食物吞下,“一个…就够了。”
只要夏油杰一个人珍惜他就够了。
少年的脸被对方捧起,“悟的人生本该就是花团锦簇的,我只是其中一朵…”
“才不是!”五条悟打断他的话,“杰是我的only one。”他皱着眉,似乎很不满意夏油杰的说法。
他跌入红尘,不是只为了匆匆看他一眼。
“好,我知道了,悟已经把我看的比什么都重要了。”夏油杰说。
五条悟拽着夏油杰的领带,不容他躲避,“那杰呢?我在杰心里是什么位置?”
“氧气。”少年像是说情话般,“悟是我的氧气。”
没有你,我连呼吸都做不到,你是我唯一的不可或缺。
五条悟的眼睫颤动,蓝天与紫色的星河连接,薄荷和柑橘柠檬的味道纠缠在一起。
突然,夏油杰睁大眼睛,震惊又不可思议的看着五条悟。
那片柔软犹如蜻蜓点水,一瞬间便过去了,甚至不给人思考的机会。
五条悟转回身,继续吃着食物。他的耳尖染着粉红色,夏油杰看的真切,忍不住勾起唇角。
一切发生的太快,他连反应都来不及做,但最让他没想到的是,对方先迈出了那一步。
窗外的世界依旧喧嚣个不停,一对又一对情侣手拉着手从他们面前路过。夏油杰按耐着躁动的心,拿出一个粉色的小猫发夹为五条悟别起散落的碎发。
五条悟摸了摸头发上的东西,含糊不清的问,“杰哪来的发夹?”
“刚才顺手买的。”五条悟头发上本来夹着两个黑色的一字夹,坐车的时候夏油杰就发现不见了,应该是打架的时候掉了,一直到刚才进了便利店才有机会买。他本来想好好挑一挑,但又顾着五条悟一个人会不会拿不了那么多东西,就从货架上随便拿了一个下来。
五条悟通过玻璃看了个大概,发夹通体粉色,猫眼睛一只紫一只蓝,“好丑。”他评价。
“悟不喜欢的话我现在去买别的样式的。”夏油杰还没起身就被五条悟死死按在座位上了。
“丑的别致,就这个吧。”五条悟说。
这人要是有尾巴,估计都翘到天上去了,口嫌体直。夏油杰这么想。
“我也送给杰一个东西吧,杰把眼睛闭上。”五条悟神神秘秘的遮住了夏油杰的眼睛,确保他没有偷看后,轻轻托起了他的手。
少年用手指碰了碰另一个少年的睫毛,得到了来自对方的“呵斥”,“悟!”
五条悟笑了几声,“好啦好啦,杰把眼睛睁开吧。”
夏油杰睁开眼睛的同时,有什么小巧的东西也正好落在他的手心中,他定睛看去,“这是…吉他拨片?”
“Bingo!恭喜你回答正确夏油同学,不过没有奖励哦。”五条悟一副小老师的神气模样,好像说对的是他而不是夏油杰。
“悟为什么想送我这个?”夏油杰摩挲着手中的小物。
五条悟又靠近他一点,“这个对我来说很重要哦,是我自己做的,也是我的第一个吉他拨片。”
只言片语间,不经意透露着温柔,幸福。
夏油杰仔细观察那枚吉他拨片,“悟自己一点一点打磨的吗?”
“一开始本来只是为了打发时间,后来,我靠着每天一点一点把它磨到我想要的样子度过了很长一段时光,我还可以通过打磨拨片一点一点得到我想要的音色,是不是很有趣?”他的语气轻快、愉悦,在说这些的时候整个人都在闪闪发光。
“嗯,有趣,等到得空的时候,我也试试做一个。”夏油杰捏着拨片,上面刻着两个小小的字母,“GS…”
“杰应该知道吧,我叫Gojo Satoru,而你叫Geto Suguru,缩写都是GS,我们真的很有缘,所以我才打算把它送给杰。”他的眸中闪着流光,映着对方的脸庞,“呐,杰可以在这里穿一个小孔,”他指着拨片圆头的那一边,“就可以当做项链戴上了。”
夏油杰在酒吧打过工,对于送人吉他拨片的意义的理解不亚于任何一个吉他手。吉他拨片是吉他手的心脏,不仅仅是爱好,拨片几乎是练琴必备的高频使用工具。如果把项链的长度调整好,让拨片正好贴近心脏,当对方再次拨动琴弦的时候,那一刻,心脏就像在和琴弦合奏。
简单来说,他把他的心脏送给了他。
“好,我一定会好好佩戴的。”夏油杰连同他的手一起握住,“悟送我这么贵重的东西,我在想,我能给悟什么才好。”
“杰给我的已经够多了。”五条悟说。
“想对你好的人,不止会想着回赠你的礼物,还会想方设法的把最好的东西送给你,悟,你要知道,回礼只是人与人之间最基本的事情,我应该给你同样的情绪价值,所以你不用有任何负担,这些都是我自愿的,也是你应得的。”
夏油杰认为,五条悟值得这世界上最好的,他太纯洁了,无论是肉体还是灵魂。他就像天上的神子,只需坐在神坛上,不要沾任何风雪。
五条悟眨眨眼睛,“那我要是想要天上的星星呢?”
“那我就想方设法摘给你。”夏油杰很认真的说。
五条悟笑盈盈的看着他,“杰还真想当哆啦A梦啊。”
“那也只当悟一个人的哆啦A梦。”夏油杰说。
“我说,杰真的没有交往过恋人吗?”他眯了眯眼睛,带着审视的神情看着夏油杰。
“没有哦,悟。”夏油杰又说。
五条悟用食指戳着他的肩胛骨说道,“那你为什么这么会撩?”
夏油杰抓住五条悟戳着他的那只手,把脸贴在手掌上蹭了下,“遗传吧,小时候听我母亲说,父亲就是这样追到她的。”
五条悟又脸红了,他不自然的抽回手,“哦。”
人在害羞的时候也会装作很忙的样子。就比如此时的五条悟把自己吃成了个屯满了粮食的小仓鼠。
“悟,只要你不想,我是不会越界的。”这次轮到夏油杰靠近他,“所以,悟再和我亲近一点好不好?”
五条悟喉结滚动,先是呆呆的点了点头,然后又像个拨浪鼓摇摇头,“…那样岂不是对杰很不公平?”
“公平么…悟就是这公平的唯一准则。”
“悟,”他叫他着的名字,看着他的眼睛,与之相视,“我很期待我可以说出那三个字的时刻。”
夏油杰这一生,从没为任何人停留过,他一直在马不停蹄又漫无目的的往前走着。
而为五条悟停留,是他此生做过最伟大的决定。
“呐,杰现在还想自杀吗?”
“也许,当我知道我真的想要什么的那一秒,我就已经不想了。”
“那么,悟呢?悟还想自杀吗?”
“杰已经把答案说出来了不是吗,我啊,会努力得到我想要的。”
沉默良久。
“哈哈哈哈哈…”不知道是谁先破了功,笑出了声,又或者都是。总之,两个少年开怀大笑。
五条悟擦了擦眼里笑出的泪花,“好中二,不过,我喜欢。”
夏油杰的手搭上他的肩膀,“我们的叛逆期是不是来的有点晚?”
“杰有没有听过那句话,人不轻狂枉少年,我们才17岁诶,叛逆一点又怎么了?”
是啊,虽然未来还很长,但青春只有一次,错过了就再也回不来了。他要疯、要野、要热烈、要自由、要梦幻的过完剩下的仅此一次的青春。
“那就走吧,带悟体验一次速度与激情。”少年盛情邀约,像是挡不住的烈阳。
五条悟原以为,他的青春会这么蹉跎过去,幸好,夏油杰出现了。也幸好,他勇敢的迈出了第一步。
他要谢谢夏油杰,也要谢谢那个勇敢的自己。
“好啊。”少年应到。
夏油杰和五条悟不约而同的将桌上的盒子都收进了垃圾桶。只是这样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们两个也如此同频。
两人双双出了便利店,外面温度有些下降了,夏油杰催促五条悟赶紧把外套穿好。
“知道啦知道啦,杰怎么跟老婆婆一样。”五条悟嘴上这么说着,但还是听话的乖乖把衣服穿上了。
夏油杰见他没有系扣子,就亲自上手为五条悟一颗一颗系好。
系到第三颗的时候,他开口说道,“提车的地方有点远,我们打车过去。”
五条悟道了声“好”。
又过了几分钟,夏油杰拦下了一辆出租车,他拉开车门,手自然的挡住了门框,让五条悟先坐了进去,随后,他坐到了五条悟旁边。
这一晚上,夏油杰可没少看五条悟,说他见色起意也好,一见倾心也罢,他就是想多看看他。五条悟这么好看,任谁都会移不开眼。
“我脸上有东西吗?”五条悟趴在夏油杰耳边小声询问。
小青柠的味道又重了些,夏油杰面上坐怀不乱,淡定的说,“没有。”
“那杰为什么一直盯着我看呀?”五条悟存心问。
他明明知道五条悟是故意的,却还是回答了,“因为悟好看。”
夏油杰承认,他真的很受用。
五条悟的头靠在夏油杰的肩膀上,他摆了摆自己的手,话语间带着撒娇的味道,“杰牵住我呀。”
夏油杰忍俊不禁,“好。”
爱让人变小孩在此刻具象化。
“悟,我可以吻你吗?”夏油杰问。
“诶?可以哦。”
得到五条悟回答的夏油杰低侧过头,用唇很轻很轻的吻了他的额头。
五条悟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他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小声嘟囔道,“我以为,杰要亲的是别的地方。”
“那悟希望我亲别的地方吗?”夏油杰的拇指剐蹭过五条悟的手背。
少年把玩着对方的领带,“…我当然希望呀…”
夏油杰把另一只手的拇指轻轻压在五条悟的唇上,“悟的眼睛真漂亮…”
薄荷的味道被五条悟吸入鼻腔,他能感受到,夏油杰的手在微微颤抖。他总是这样克制、隐忍,大概在他眼中,没有表白,有些事是不能做的,如此古板的做派,五条悟竟觉得这样的夏油杰是可爱的。
他笑靥如花,“老古板。”
夏油杰捏着五条悟的脸颊,“我是老古板,那你是什么?小古板?”
五条悟对着他做了个鬼脸,“我可比杰开明多了。”
夏油杰无奈的笑了笑,随五条悟说吧,只要他开心就好。
“小伙子,你男朋友这是珍惜你呢,有福气啦。”在前面开车的大叔利用内后视镜对五条悟说。
“您说错了,他愿意和我在一起的话,我本就该好好珍惜,这是最基本的,而且他很好,这是我的福气。”夏油杰纠正了他的说法。
“哎哎,你说的是。”司机师傅点头认同他的话,“是我想狭隘了。”
五条悟虽然面上不显,但心里极为高兴。他喜欢的人,本身就是一个顶好的人。
“我们是彼此的福气。”五条悟最后补充道。
车程总共要四十多分钟,夏油杰和五条悟靠在一起闭着眼睛休息。
这一次,他们两个谁都没有想些什么,和上次坐车时的心境完全不同。几十分钟,竟然发生了如此天翻地覆的变化。
缘分和情感真是个奇妙的东西,可以把两个没有交集的人凑到一起渐渐了解,让他们人生的轨道渐渐重合。就像是西红柿和土豆,要是不懂的人把它们两个拿到一起谁也想不到可以做成一道菜,但熟知之后,就知道西红柿可以做成番茄酱,土豆可以做成薯条,而薯条蘸番茄酱简直是绝配。
随着时间的推移,车子开的越来越远,属于城市的喧嚣已经看不见了。夏油杰睁开眼睛看着窗外飞速闪过的景色,这条路,他曾经一个人走过很多次。很多次他走过这里,是想结束自己脆弱的生命。
但这一次不一样了,他不再是一个人,他也放弃了那个极端的想法。
他的身边出现了一个很可爱的人,只是莞尔一笑,就能驱散他心中所有的阴霾。
夏油杰抬手将挡住五条悟面容的碎发别到他的耳后,“谢谢你,悟。”他轻声说。
五条悟收紧了和夏油杰十指相扣的手,示意他自己听到了。
夏油杰心领神会,也没再说些什么。
五十多分钟,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两个人算是休息够了,甚至坐的有些累。
“杰,我们还有多久到啊?”五条悟打了个哈欠。
“五六分钟,累了吗?”夏油杰说。
他伸了伸胳膊,“有一点,等一会儿到了我要好好活动我的筋骨。”五条悟长胳膊长腿的,坐了这么久,确实有点憋屈了。
又走了一小段路,车子在一个仓库前停下了。
五条悟立马下了车,他一秒都不想多待了。他伸了伸懒腰,往东走走,又往西走走,对周围好奇得紧。
这会天黑的厉害,他们两个又都没有照明的工具,夏油杰默默跟在他身后,生怕一个不小心五条悟就走丢了。
“悟是在这里等我,还是跟我一起进去?”夏油杰询问道。
来都来了,以五条悟的性格怎么可能傻傻的在这等着,“当然是和杰一起啦。”
夏油杰从口袋里拿出钥匙打开了仓库的门。他走进去,摸着左边的墙壁,在印象之中的位置找到了灯的开关。
“悟,先把眼睛挡住吧。”
“好。”
“啪”,所有的灯全都亮了起来。五条悟慢慢把手从眼睛上移开,适应了十几秒才能完全睁开眼睛。
仓库中停了三辆改装过的赛车,风格迥异。他一眼就看出来哪辆是夏油杰的了。
夏油杰把车钥匙给了五条悟,五条悟走到中间那辆赛车前,按下了开锁,那辆车的车灯立马闪了几下。
“我猜对了。”五条悟神气的看着夏油杰,像只准备接受夸奖的猫。
夏油杰走到他面前,揉了揉他的头发,“聪明。”
“上去试试?”他用下巴示意五条悟坐上主驾驶。
也是刚才来的路上,夏油杰突然想起来,五条悟曾经也开过一次赛车,还拿了冠军,因为长的好看,很快就被人拍了下来发到了群里,那张照片传的很开,几乎让五条悟在圈子里一夜成名。只是从那次比赛之后,就再也没有他开赛车的消息了,许多人都为他的天赋惋惜。如今想来,五条悟没继续下去,是五条家不想五条悟太过抛头露面,尤其是这种无利于家族的场合。
五条悟大抵是喜欢开赛车的,不然当初也不会去参加比赛。所以他才想让五条悟坐在主驾驶上。
“诶?真的吗?”少年眼中闪过惊讶与兴奋。
夏油杰肯定的点头,“真的,去试试。”
看见五条悟能够开心的笑出来,他也算不虚此行。夏油杰最开始邀请五条悟与他共度这个夜晚时,一定想不到他会有现在这样的收获。起码那个时候,他还只把五条悟当做朋友看待。
车子启动的时候,五条悟还觉得有些不真实,算起来,他已经两年没碰过车了。在世家子弟中,他算“老实”的了,天知道像他这个年纪的,有多少叛逆少年因为开车闯下了不少祸。
夏油杰顺手坐在了副驾驶上,他给自己系上了安全带,“悟来开吧。”
五条悟懒洋洋的趴在方向盘上侧头笑着,“我们一人开一半路程好不好?我还没有看过杰开车的样子呢。”
“好,依你。”夏油杰撑着头看着五条悟。
“不过,在此之前,我有一个问题。”他的表情变得有些严肃。
夏油杰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杰以前,就靠这么危险的比赛养活自己吗?五条家打过去的钱,你从来没用过,对吧?”五条悟皱着眉。
夏油杰靠在座椅上,闭上了眼睛,“悟这是两个问题吧。”
“杰只需要回答我是或不是。”
“…是。”
夏油杰睁开眼睛,歪过头看向五条悟,自嘲的笑着,“是不是觉得我很疯,为了那一点可怜的自尊。”
五条悟的眉头皱的更深了。
“不觉得。”他斩钉截铁的说。
“那个时候,杰怕不怕?”五条悟的眼眶有些红,“因为我,杰一个人吃了那么多苦…”
夏油杰微怔,才意识到五条悟的皱眉不是嫌厌,而是心疼和自责。
“对不起杰…”
对不起,因为那个任性的我让你失去了本该拥有的幸福。
“这句话我早就该对你说的。”
五条悟本想安慰夏油杰,本想好好的道歉,结果自己却哽咽的说不出话。
“就算没有悟,也会是别人,那个时候本就不太平,我父亲他…心里装着大义,不管是谁,他都一定会去救的,如果他知道自己救下来的那个小男孩在很多年后也救下了他的骨血,他肯定会很高兴的。”
夏油杰解开安全带,上前握住五条悟的手,“悟,那些事情,早就已经过去了。我从来没有怨恨过谁,我的母亲也是。我们一起往前看吧。”
见五条悟依旧愁眉不展,夏油杰摸着他的脸,又顺了顺少年柔软的头发,“怎么还跟个小苦瓜一样,我的悟笑起来才最好看。”
五条悟抱住夏油杰,“我会对杰好的,我会对杰很好很好的。”
夏油杰一下一下拍着猫咪的背,“好,我相信悟。”
“我不是嘴上说说,我会努力,不会让杰一个人面对未来的,哪怕要我面对的是恶鬼地狱,我也绝对不会放开杰的手。”五条悟将一颗赤诚的真心交付给了夏油杰。他对夏油杰的情感纯粹到复杂。
“我知道,我都知道。”夏油杰的双手握着五条悟肩膀的两端,“我也会努力的,努力追上优秀的你。”他吻过他的鼻尖。
“第三次哦。”五条悟突然道,“这是杰第三次主动亲我。”
“第一次,是在…唔悟…”夏油杰用手捂住了五条悟的嘴巴,他的脸颊泛着红。原来他都知道,夏油杰想。
五条悟还是第一次见夏油杰害羞,心中不免起了坏心思。他伸出舌尖在夏油杰的手掌心舔了一下,见状对方立马把手收了回去。
五条悟笑嘻嘻的说,“这是我第二次主动亲杰哦。”
夏油杰面色羞赧,“好了悟,我们出发吧。”
五条悟打开车灯,把车开出了仓库,夜晚的风带着丝丝凉意,吹得人格外清醒。很快,在夏油杰的人肉导航下,他们上了一条跑道。
“悟可以随心所欲的开,这条赛道已经废弃一年多了,不会有人经过。”夏油杰说。
五条悟的手指轻轻敲打着方向盘,“那杰可要做好心理准备,我开起车来,可能比杰还疯。”
“拭目以待。”
夏油杰的话音刚落,引擎就发出低沉的轰鸣声,仿佛一头蓄势待发的猛兽。五条悟的唇角微微上扬,右脚加重了油门踏板的力度。仪表盘上的指针轻轻颤抖着向右偏移,时速也在慢慢攀升。
风噪开始变得尖锐,带着阻力拍打着少年的皮肤和肉体。
“怎么样!”五条悟喊着。
“太慢了!”夏油杰也喊道。
五条悟的左手将变速杆推入四档,改装过的车就是不一样,对置其他引擎爆发出了更为狂暴的咆哮,后方的排气管喷吐出蓝色的火焰。
他是第一次在这条赛道上开车,地形还不熟知,行为却大胆的很。
车道前方突然向右急转,公路两边一面是陡峭的岩壁,一边是距离百米深的沙滩,五条悟的瞳孔微微收缩,计算着入弯的最佳路线。
300米…150米…他的右脚从油门上移开,轻踩刹车,同时左手快速降档。引擎转速瞬间拉高,强大的制动力通过刹车盘传递到四个车轮。
就在即将转入弯的刹那,五条悟猛地向左打方向,使车身重心迅速转移,轮胎发出刺耳的尖叫。这是经典的“斯堪的纳维亚摆动”————先反打方向诱导车身侧滑,再迅速回正完成飘逸。
赛车的尾部甩出一道完美的弧线。
五条悟的双手在方向盘上快速交错,眼睛紧盯着出弯点。他能感受到G力将自己狠狠压在座椅上。过了弯好久,五条悟心脏强烈的跳动都没能真正的平复下来。
五条悟异常兴奋,“好!爽!”
夏油杰也被他的情绪所感染,肾上腺素飙升让他心跳加快,他剧烈呼吸着山野间裹挟着松木与岩石气味的空气,随后,又伸出一只胳膊感受着风的力量。
前方的公路开始爬坡,海拔表的数字不断攀升,空气变得稀薄起来。夏油杰感到耳膜微微发胀,就像飞机突然降落时的感觉。
夏油杰欣赏五条悟,他太有魅力了,哪怕是做危险的事情。他欣赏他的勇气、他的魄力、他的自信,欣赏他的一切。
又直行一段路程后,公路开始下坡,弯道变得更加陡峭。每一个路面的起伏都直接传递到脊背,但他们两个速度疯子却享受这种近乎疼痛的真实感。也许只有这样,才能时时刻刻提醒他们,他们还活着。
五条悟减速停下车,拉起手刹却没有熄火。引擎怠速运转的震动通过座椅传来,像一只大型的猫科动物满足的呼噜声。
两人双双推开车门,五条悟还有些意犹未尽。
“我看他们开完车都要抽烟的,杰的车里也有吧?”
夏油杰顿了一下,“悟会抽?”
五条悟摇摇头,指了指夏油杰,又指了指自己,“杰教我。”
夏油杰从车里拿出来一盒烟和一个打火机,他走到五条悟面前,打开了烟盒,五条悟从中抽了一根叼在嘴里。夏油杰也取了一根,他靠近五条悟,两根烟头对头贴在一起。
五条悟用手挡住了吹来的晚风,夏油杰按下打火机的阀门,“咔哒”,蓝色的火焰在两人中间燃起来。
火烧着香烟,夏油杰吸了一口滤嘴,五条悟也学着他猛吸了一口,“咳咳…”
夏油杰拍着他的背,“慢一点啊,悟,你第一次抽,可以不用过肺。”
五条悟被呛出了泪,苦涩的味道在他嘴中蔓延,但他仍不死心,“…我没事。”
结果屡试屡败,眼见夏油杰一根烟都快抽完了,他的还剩大半根,五条悟就气不打一处来。他还就不信了,一个抽烟还能难住他。
夏油杰吐出一口烟雾,看着它被风吹散。以五条悟的性子,今天不学会是不会罢休的,他这么想着。
看着对方笨拙的样子,夏油杰忍不住勾起唇角,就在他即将吐出最后一口烟雾时,五条悟扣住他的脑袋,吻了上去。
烟蒂落到了地上,夏油杰拉开车门,把五条悟推到了后排座位上。他用膝盖顶开五条悟的双腿,顺势把人压在身下。香烟的味道跑进两个人的口腔,难舍难分。
“…悟,别再勾我了,我是个正常男性。”夏油杰扶着头说道。
五条悟本来就有些缺氧,这下被吻的更是喘不上气,他大口大口的呼吸,用雾蒙蒙的双眼去看夏油杰,笑着说,“我这算不算学会抽烟了?”
“算。”他有些无奈。
夏油杰意欲起身,却被五条悟拉了回来。
“那杰不打算给我点奖励吗?”
夏油杰觉得再这么下去,他真的会失控。
可不等他做出反应,五条悟的唇就已经贴了上来。食物自己送到嘴边哪有不吃的道理?但夏油杰偏偏就把五条悟推开了。
“悟,不可以。”,他起身想要冷静一下。
“夏油杰。”这是他们两个相处以来,五条悟第一次叫他全名。
他也坐起来,把头发撩到后面,表情看起来有些懊恼,“我觉得我在这方面已经够迟钝的了,没想到杰比我还迟钝。”
夏油杰感觉自己的心脏震了一下,又惊又喜。他站在公路上被春风吹着,脑中仅剩的一根紧绷的弦也断开了。
他上前捧起五条悟的脸,弯腰吻住少年柔软的唇。
第一个吻,轻的像是蝴蝶振翅,只是唇与唇之间最简单不过的触碰。紧接着,夏油杰温热的手掌贴上了五条悟的后颈,这是第二个吻。夏油杰的舌尖扫过五条悟的唇缝,“悟,张嘴。”
五条悟勾着他的脖子,听话的张开嘴,这个动作仿佛打开了某个闸门,所有的情感都倾注在里面,犹如暴雨倾盆而下。夏油杰的味道充斥着他的口腔,那种混合着薄荷和烟草的苦涩味,五条悟感觉自己快要疯了。
他抓着夏油杰的领带,整个人向后倒,两条修长的腿缠着夏油杰的腰。夏油杰把手垫在五条悟脑后,将他完全纳入怀中。他们的身体严丝合缝的贴在一起,即使隔着衣物,也能够感受到彼此急促的心跳。
第三个吻,夏油杰时而温柔,时而强势,恨不得将他吃入腹中。身上人的鼻息喷在他的脸上,又乱又急切。当夏油杰的牙齿轻轻咬住五条悟的下唇时,五条悟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呜咽。这声音似乎刺激到了对方,他的吻变得更加深入,几乎让五条悟喘不过气。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夏油杰终于舍得放过他,稍稍退开了一点。夏油杰抵着他的额头,呼吸粗重,“我爱你,五条悟。”他的声音沙哑的不成样子。
五条悟被亲的浑身都软了,他感觉自己有些搂不住夏油杰了。
“你爱我吧。”夏油杰又说。
“嗯?”五条悟脑中缺氧,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他发出一个疑惑的音节。
“我说,请悟爱上我吧。”夏油杰又重复了一遍。
“好啊。”五条悟的眼睛笑的亮晶晶的,唇瓣也被吻的亮晶晶的,像是可口的果冻。
夏油杰抹了抹五条悟的唇,“真漂亮啊悟。”
“杰刚才好凶呀,要把我吃掉吗?”少年的声音有些抖,还没从刚才的深吻中缓过来。
夏油杰又亲了下他的唇,“抱歉,悟太可爱了。”
“嗯~有我这么可爱又帅气的男朋友,杰上辈子一定拯救过银河系。”五条悟搂着夏油杰开心的大笑。
银河系么…夏油杰想,这一切的一切,也许早就是命中注定的了。他突然惊觉,是命运指引他又来到了五条悟身边。在他们降生在这个世界上的那一刻,做出选择的那一刻,命运的红线就已经把他们绑到一起了。就像是楚门的世界,一切都是安排好的。
他笑,“嗯,我一定做过什么天大的好事,才能有悟这样可爱又帅气的男朋友。”
“杰,我从来没有这么幸福过,我真的好希望时间可以停留在这一秒。”五条悟望着夏油杰的眼睛,“但显然,身为人类的我们并没有那样的神技,”他停顿了下,“不过呢,老天还算公平,让我们都拥有着记忆这个东西,只要我的脑子还没坏掉,我就会一直一直一直记得这一秒,这样,它就可以一直定格在我的回忆中了。”
爱,从来都不是一句轻飘飘的我爱你。而是,我长长久久的凝望着你看向我的双眼,然后告诉你,我每段幸福的回忆中都有你。
“夏油杰,我爱你。”
五条悟此生说过最纯粹的话,也莫过于此了。
两个少年又亲昵了一会儿才从车里出来。夏油杰把五条悟衬衫上褶皱捋平,又拽了拽自己的衣服。
“幸好有车灯,不然就刚才那番折腾,不知道要磕多少下呢。”五条悟说道。
给他整理衣服时夏油杰就细心的看了五条悟有没有哪里受伤,幸好没磕到碰到,让他也松了一口气。
夏油杰贴心的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和之前两次不一样,这次,他是以五条悟男朋友的身份。
车子再次行驶起来,起初只是低沉的嗡鸣,但随着转速表的指针缓缓向右转去,那声音逐渐拔高。排气管喷出炙热的废气,在略带着冷冽的空气中弥散成蓝色的烟雾。轮胎碾过路面,发出细微又贪婪的摩擦声,仿佛这辆车也有着灵魂,渴望着极端的速度。
仪表盘的冷光映在夏油杰的脸上,将他的五官切割成明暗交错的碎片。锐利的眉骨下,一双眼睛在阴影里闪烁,像两点紫色的火焰。
周围的事物飞速倒退,五条悟似乎能看见车子超过了自身的车灯,一瞬间被甩在身后又消失不见,但又立马重新出现在眼前,像个顽皮的孩童。
夏油杰开车和五条悟不同,五条悟喜欢耍技,夏油杰则是稳中求胜。
又遇到了弯道,夏油杰轻松走过最精准的赛车线,利用四轮驱动系统强大的抓地力紧贴着路面。朴实的过了这个弯。但要真说他没炫技,其实也不算,因为如果去看摩擦出的车轮印的话,就会发现这人路过的每一个地方都是最理想的位置。
“…有意思。”五条悟也发现了这一点,“杰!你好厉害啊!”
夏油杰明显有着职业选手的水平。他好像只要做了一件事,就会把那件事做到极致。这一点他们两个很像,他知道这里面要付出多少的努力,五条悟不免有些佩服。
夏油杰看了眼坐在副驾驶兴奋的五条悟,“悟觉得好玩吗!”
“好玩!”五条悟举着双手,感受着速度带来的所有的激情。
“杰!Free!”他对着天空喊。
“Free!悟!”夏油杰也喊道。
两个少年高喊自由,从此未来一往无前。
“夏油杰!我爱你!五条悟最爱夏油杰!”五条悟呐喊着,他不仅要自由,还要他和夏油杰的感情万古长青。
而这一刻,夏油杰再也不用克制他的爱了,“夏油杰要爱五条悟到天荒地老!”
五条悟,我爱你,祝我爱你到天荒地老。
……
今晚,只有夏油杰和五条悟。
也只做夏油杰和五条悟。
少年们像一阵春风一样,在无人的公路上驶过。他们肆无忌惮的谈笑,不受任何的约束,冲破了所有腐朽的牢笼。
很快,公路到了尽头。
前方是一大片沙滩,再往前走,就是大海。没有护栏,没有缓冲,只有一望无际的深蓝。
夏油杰没有刹车。
车速仍在攀升。
200…
210…
……
距离海边越来越近。
他的心跳却异常平静。
在最后一刻,夏油杰猛地踩下刹车,同时急打方向盘。车子在沙滩上甩出一个完美的漂移,轮胎擦出刺目的火花,最终稳稳停住。
周围寂静到除了车子发出的声音,只剩下呼吸声和海浪的拍打声了。
夏油杰缓缓松开方向盘,手指因为长时间的紧绷而微微发麻。海风拂过他的脸,他看向坐在一旁的五条悟。
“悟。”他叫了他一声。
“太刺激了!杰,简直不虚此行!”哪怕是他自己开,都做不到这种程度。怪不得人人都说坐在副驾驶上的人才是真的在拿命赌每一场比赛。
“悟满足就好,在车上先休息一下吧。”夏油杰擦了擦五条悟额头上细密的汗珠。
“好。”五条悟的心脏还在“砰”“砰”的乱跳,仿佛下一秒真的能蹦出来。
夏油杰和五条悟两个人双双靠在座椅上,聆听着大海演奏的美妙乐曲。
“好惬意呀~”五条悟哼着小调。
“悟喜欢吗?”夏油杰问。
“喜欢呀,这一切都有杰,我当然喜欢了。”
只要夏油杰在,他就是欢喜的。
五条悟从座椅上弹起来,“杰,我们去散会步吧!”他提议。
夏油杰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咸涩的海风拂过两人的面颊,带着春日独有温柔和细腻。五条悟习惯性的将手插进校服口袋,低头看着自己与对方留下的那四排浅浅的脚印。凌晨两点多,海滩已经空无一人。
“悟,要牵手吗?”
“要!”
两人手牵着手沿着潮水线并肩而行。五条悟时不时踢几下脚下的沙子,像个幼稚的小孩。
“我以前,经常这个时候来这边散心。很多次,我都想在这里一了了之,但每次都下不去手。”夏油杰平淡的说,仿佛描述的不是他自己,而是一个过路人。
“带悟来这里,一是想告诉这个陪伴我多年的大海,因为悟的出现,我已经放弃了自杀的想法,二呢,是想告诉它,我找到了我的家,唯一的家。”
他凝望着大海,眸中不再只有悲伤。
“怎么搞的和见家长一样啊?”五条悟一语中的。
“这就是我要说的第三。我父母的骨灰,都撒进了这片海。他们曾经在这里定情,许下山盟海誓,所以,我想在这里告诉他们,我也有了喜欢的人。”夏油杰紧紧握住五条悟的手。
他的手心里都是汗,五条悟知道,夏油杰在紧张。
“叔叔阿姨,你们好,我叫五条悟,是杰的男朋友。”五条悟递给夏油杰一个“杰就安心吧”的眼神,“我对叔叔一直都很感恩,谢谢您在那么危险的地方舍身救下我,也谢谢阿姨,在杰心里种下了最善良的种子,谢谢你们把杰带到这个世界上,今后,我一定会对他千倍万倍的好,不会再让他一个人了,请你们放心。”说罢,五条悟深深地鞠了一躬。
“父亲,母亲,悟是个很好的人,我很爱他,如果你们能听见,请保佑他一生无虞。”
夏油杰把五条悟拥进怀中,“悟,谢谢你。”
五条悟蹭着他的脖颈,“是我该谢谢杰。谢谢你带我来到这里看望叔叔阿姨,谢谢你能在天台上与我讲话,也谢谢你爱我。”
夏油杰深吸一口气,海风灌入肺部。他与五条悟额头相抵,“悟还记得,在天台时对我说了什么吗?”
五条悟思索片刻,“杰指的是哪一句?”
“你说,祝我成功,我想此刻,我们都成功了,我们成功的杀死了两个枯萎的灵魂。”
他们同时出现在彼此的人生中,为彼此照亮了前方的路,每当他们靠近彼此一分,距离他们能够拥有新生的勇气就更进一步。
当一个人走到末路,生命的“终结”即是新的开始。
自杀不是真的自杀,而是亲手杀掉过去的自己,迎来新生。
五条悟释然的笑了,“嗯,我们成功的杀死了两个枯萎的灵魂,从今往后,我们都要为自己而活,好好的活。”
与夏油杰的父母道过别,两人就继续往前走了。
他们手牵着手慢慢前进,感受着片刻的宁静。
不料越往前走,路上的石头就越多,五条悟几次险些崴脚。路也越来越黑,为了彼此的安危,两人异口同声道,“我们往回走吧?”
“好。”再一次异口同声。
走着走着,五条悟突然停下脚步,他指着沙滩上一处奇怪的反光点,“杰,你看那边是什么?”
两人上前查看,竟是一个漂流瓶。瓶身已经泛黄,上面还布满了划痕,看着有些年头了。虽然瓶身破破烂烂的,但瓶口却没什么损伤,甚至用蜜蜡完好无损的封着。
“里面好像真的有东西诶?!”五条悟突然来了兴致,欲要把它挖出来。
“那就带回去吧,等一会儿用车灯照着看看里面都有什么。”夏油杰开口给了见意。
五条悟把漂流瓶从沙堆里取出。
来回他们花了四十多分钟才再次回到跑车这边。五条悟一屁股坐在沙滩上,拾起周边扁平的石头,侧身用力掷向了海面,石头在水面上弹跳了六下才沉入水中。
五条悟仰起头,“会打水漂吗?”问道。
“会一点。”夏油杰弯腰捡起一块石头准备尝试。
他一掷,竟也打了六个水漂。
“看来我们不相上下嘛。”五条悟笑。
夏油杰从车里拿了件外套披在五条悟身上,随后,他也坐到了沙滩上。
两人盯着面前的漂流瓶。
夏油杰,“要现在打开看看吗?”
五条悟,“要!”
五条悟已经迫不及待的准备剥开瓶口上面的蜂蜡。一股腥咸的海风气息从瓶中涌出,仿佛封存着多年的海洋记忆。五条悟小心翼翼的将瓶中的东西倒入手中————一封泛黄的信纸和两枚小巧的戒指。
五条悟把卷着的信打开,上面的字迹已经褪色,写着寥寥几行字:
致发现者:
当你打开这封信时,命运的莫比乌斯环就已经出现了。如果你已经找到了幸福,那么幸福将永远围绕着你;如果你还没有找到幸福,请抬头看一看,幸福正在寻找你,它期待着降临在你的掌心。而我,已经找到了自己的幸福。
字迹工整,笔锋利落。像是一个潇洒的人所写出来的。
五条悟摊开掌心,看着上面那两枚戒指,“命运的莫比乌斯环…”
海风突然变得强烈,吹乱了两个少年的头发。
“悟相信命运吗?”夏油杰问他。
“信,不过呢,我只信我们两个人之间的命运。”五条悟答。
我和你,是命运的交织,缘分的交汇;是肉体的碰撞,灵魂的契合。
“悟。”夏油杰托起五条悟的左手,望着他的双眼,真挚的说,“我们私奔吧。”
有什么凉凉的东西套在五条悟骨节分明的中指上。他抬起手看,是易拉罐环。
“我本来是想自己留着做纪念的,但现在却没有合适的东西能当做戒指送给你,还请悟不要嫌弃。”
五条悟抱住夏油杰,“杰是想让我跟你做少年夫妻吗?”
“嗯,可以吗悟?”夏油杰的双臂紧紧搂住五条悟的腰肢。
“可以哦。”他咬着夏油杰的耳朵,轻轻的说。
“我大概做梦也想不到,一个夜晚可以发生这么多事情,可以拥有这么多情绪,这么多心思。”夏油杰把头抵在五条悟的肩膀上,“这一切太不真实了…”
五条悟捧起夏油杰的脸,唇贴着唇,不轻不重的咬了对方,“那现在呢?”
夏油杰忍不住轻笑出声,五条悟就像一团火,温暖、明亮。
“现在,我百分之百的确定,我拥有悟了,悟就是我的真实。”
他回吻着少年。五条悟的睫毛长而翘,勾着夏油杰的睫毛相互交错。
五条悟,“杰,你知道电影里的主角这个时候会做什么吗?”
夏油杰,“做什么?”
五条悟,“跳舞。舞动,是很多电影的灵魂。”
他站起来,就如同他们再次重逢那刻,微微弯着腰,笑着说,“要试试吗?”他向夏油杰伸出手。
从夏油杰的视角看去,五条悟整个人都在发着光,他搭上五条悟的手,从沙滩上被对方拉了起来。
“我不太会。”夏油杰说。
“这支舞没有规则,也没有标准。”五条悟的眼睛哪怕是到了夜晚,也如宝石一样闪亮,“杰只需要跟着感觉、跟着心走就可以了。”
潮起潮落的声音形成了一种天然的节奏,时而急促,时而舒缓。细碎的浪花拍打着岸边,仿佛在演奏一首无词的乐曲。
五条悟指着大海,“杰听见了吗,大海在给我们打拍子呢。”
夏油杰闭上眼睛,感受着来自大自然的韵律。等他再次睁开眼时,发现五条悟再次向他伸出了手。他不再有犹豫,紧紧握住五条悟的手,感受着他掌心的温度。
“我可能会踩到悟的脚。”夏油杰警醒道。
五条悟立马把鞋子脱了,赤脚踩在微湿的沙滩上,眼角挤出细小的纹路,“这样就可以啦。”
夏油杰也学着他脱掉了鞋子,细沙从趾缝中溢出的感觉很奇妙。
五条悟嘴角挂着俏皮的笑,海风吹乱了他雪白的发丝,在灯光下泛着一些浅蓝色的光泽。
他们开始随着海浪的节奏轻轻摇摆。起初只是简单的左右踏步,夏油杰的动作明显僵硬,五条悟笑出了声。他没有指导他,只是通过相握的手传递着节奏和技巧。
“放松,杰太紧张了。”五条悟轻声说,“把自己想象成一根很轻的羽毛。”
夏油杰尝试照着他的方法去做,紧绷的肩渐渐下沉。让人意想不到的是,他很快就跟上了五条悟的节奏。他们的步伐开始变得协调,在沙滩上留下了一串交错的脚印。
“杰很有天赋嘛。”五条悟夸奖道。
“悟是一个很好的老师。”夏油杰回夸少年。
夏油杰抬起胳膊牵着五条悟的手,少年轻盈的转了一小圈。
夏油杰扶住五条悟的腰,他吻住他的唇,一点一点索取小青柠的味道。
五条悟气息紊乱,他舔了舔自己红润的唇,回味着对方带给他的意乱情迷。
“杰,也许下一秒,我可能就要离开了。”五条悟突然的说。
夏油杰怜惜的拂过他的发丝,“我会等着悟,三年,七年,还是十年,哪怕一辈子我都等得起,我就站在这里,不会走远。”他吻过五条悟的额头。
“拉勾。”
夏油杰勾住五条悟的小指,“拉勾。”
五条悟拍手欢呼,像个孩子一样雀跃。
夏油杰再次被他的情绪感染。
他们在海边跳舞、追逐。五条悟开始绕着夏油杰舞蹈,他的动作柔软的像海浪,远离他又靠近他,像是一场优雅的追逐游戏。
夏油杰逐渐跟上五条悟的节奏,两人形成了一种默契的互动。虽然没有正式的舞步,却格外的和谐、舒服。
“杰!”五条悟踩在赛车前面的引擎盖上,他伸展双臂,像一只自由的鸟。
夏油杰走到他的面前,打开自己的怀抱,“我会接住悟的。”
五条悟的身体前倾倒下,有一瞬间的失重,很快,他落进夏油杰怀中,被稳稳的接住。夏油杰的一只手臂紧紧箍住了他的躯干,另一只手拖着他的屁股。五条悟双腿缠着夏油杰的身体。
“接住你了。”夏油杰沙哑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温热的呼吸喷在他的颈侧。
五条悟抬起头。手掌贴在对方的肩胛骨上。
“杰,转圈。”他像个被宠坏的孩子,提着一些“无理”的要求。
“好。”夏油杰抱着他在沙滩上转圈,细沙从他的脚尖簌簌滑落。
眩晕感甜蜜袭来,夏油杰看见五条悟的鼻尖上粘着一点沙粒,睫毛白的泛光。让他有一种抱着从天上落下的神子的感觉。
他每踏出一步,脚掌都在湿软的沙滩上留下深深的凹陷,沙滩这次承受的是两个人的重量。
“要飞起来了————!”五条悟张开双臂欢呼。
夏油杰仰头大笑。他们的身影叠交在一起。
某个瞬间,夏油杰故意踉跄半步,五条悟下意识攥紧他的衣领,换来的是更快速的旋转。
最终停下时,世界仍在惯性的晃着。夏油杰躺在沙滩上,五条悟则趴在他身上。
少年的耳朵紧紧贴着对方的心脏,企图记住它跳动的频率。两颗心脏以不同的频率敲打着胸腔。
夏油杰摸着五条悟的头,喘着气问,“还要再来一次吗?”
“有点晕,我们躺一会儿吧?”五条悟整个人翻到夏油杰旁边,摆成了一个“大”字形。
夏油杰,“好。”
潮水漫过两人的脚裸,在旋转时留下的圆形痕迹边缘画出一圈闪着光的镶边。许多凹陷也被抚平。
“时间过得好快。”五条悟感慨。
“我们来聊天吧,悟。”夏油杰用自己的手指去勾五条悟的手指。
“好啊。”
夏油杰,“悟有想过未来做什么吗?”
五条悟,“当歌手,弹吉他。杰呢,杰想做什么?”
夏油杰,“我啊,会学金融自己当老板吧。”
五条悟,“嗯,这么说的话,杰以后花钱捧我吧。”
夏油杰,“我要是创业失败,没准以后还要靠悟来养我呢。”
五条悟,“哈哈哈哈…那我们就互相养彼此啊。”
夏油杰,“好。”
五条悟,“明天早上吃什么?”
夏油杰,“烧麦吧?或者饭团。”
五条悟,“其实我想吃三明治。”
夏油杰,“感觉悟对吃的东西一直很感兴趣啊。”
五条悟,“吃东西会让人的心情变好。别人我不知道,但起码我是。”
夏油杰,“悟,你还会在这所学校念下去吗?”
五条悟,“大概率不会了吧,不过,杰,我还留了一样东西给你。”
夏油杰,“什么?”
五条悟,“当然要杰自己去找啦~等你看到就知道了。”
夏油杰,“好,我一定找到它。”
五条悟看着夜空,今晚的星星,格外的明亮啊。
他们谈天说地,你一句,我一句,从漆黑的夜聊到了蒙蒙亮的晨曦。
少年静静的躺在沙滩上,等待着日出。
清晨五点,东方突然亮了起来,海天交界处出现了一条极亮的线,比最纯的金子还要耀眼。那条线起初难以察觉,但很快变得越来越明显,将黑暗一分为二。第一缕金色的阳光穿透云层,洒在海面上,将整片海染成橘红色。
夏油杰和五条悟迅速坐了起来,两个人靠在赛车前面,海风吹拂着他们的面颊。他们看着彼此,都笑了出来。
光线像是液体黄金,从那条细缝中溢出来,在海面上铺就一条闪烁着金光的道路,从遥远的天际一直延伸到岸边。海浪的每个波峰都镶上了金边,随着波浪的起伏,整个海洋犹如一副美丽的画卷。
“好美。”五条悟不自觉的说出来。
“嗯,很美。”夏油杰看着五条悟。
天空的色彩此刻变幻莫测。底部的金色向上渐变成橘红,然后是粉紫,最上方还残留着夜的深蓝。这些颜色并非静止着,而是像被无形的手搅动的颜料,不断交融、分离、再交融。
海鸥也开始活跃起来,它们洁白的翅膀在晨光中变成半透明的粉色。一只大胆的海鸥落在五条悟面前,歪着头看他,黑豆般的眼睛里映着朝霞。
“它喜欢你。”夏油杰小声说。
五条悟也歪头看着夏油杰,“那杰呢?”
“我也喜欢你。”他认真答道。
就在这一刻,太阳的第一道弧线跃出海面。那光芒如此强烈,以至于两个人不得不眯起眼睛。
太阳上升的速度比想象中快,转眼间已经露出半个脸庞,将海面染成一片火红。
“杰,我爱你,深深的,爱着你。”五条悟郑重的说着。
夏油杰心里的酸涩开始蔓延,“我知道,悟,我也很爱你。”
海滩上的人越来越多,几乎所有人都发出一阵轻微的惊叹声。
太阳已经完全升起,现在是一轮完美的金盘悬挂在低空。光芒变得温暖而不刺眼,海面上的金色道路更加宽阔明亮。潮水开始上涨,浪花亲吻着沙滩,留下短暂的泡沫图案。
“杰,我们,好好告个别吧。”五条悟张开双臂。
夏油杰眼睛酸涩,“悟,”他抱了上去,“我等你。”
花不尽,月无穷。两心同。此时愿作,杨柳千丝,绊惹春风。(出自《诉衷情·花前月下暂相逢》北宋•张先)
两个人谁都不愿意放开彼此,夏油杰眨了下眼睛,有什么湿润的东西落到了皮肤上————是他的眼泪。
“我曾经,幻想过拥有爱是什么滋味,如今,我短暂的拥有了。我知道,我们想要一个共同的未来有多么不容易,这会让悟吃很多苦,我以后会好好补偿悟的,我也会加倍努力,不会让悟失望的。”夏油杰的声音哽咽,比起分别,他更不想五条悟受苦。只要一想到这个人过得不好,他的心就犹如刀绞。
“杰看过《美国往事》吗?里面有一句台词,‘当我对这个世界感到厌倦的时候,我就会想到你,想到你在这个世界的某个地方活着,我就愿意接受这一切。可我对这个世界的厌倦感,正来自于,你可以存在于这个世界的任何一个地方,而我却难存在你的身边’,杰,我想和你长久的在一起,所以再苦我也受的起。”
五条悟又说,“我想看杰笑,想看杰瞳孔中的世界,也想透过杰的眼睛,看见那个桀骜不驯的我,所以,还请杰等等我,无论如何,我都不会食言的。”
他说着,泪水从眼角不自觉的流下来。
夏油杰吻掉那些咸涩的泪珠,“悟放心吧,我哪也不会去,就在这里等你。”
我的曾经没有你,所以我会在我们的未来等着你。这次,换我来看你的背影。
“回去后,记得好好吃饭,悟太瘦了。”夏油杰嘱咐五条悟。
“知道啦,杰真是的,我都要走了,还在说这些话。”五条悟撇撇嘴表示自己的不满。
“你要照顾好自己。”夏油杰实在放心不下。
“我知道我知道,杰就没什么别的想说的了吗?”
五条悟满眼期待的看着夏油杰。
夏油杰微笑,“我爱你。”
海滩上的人们开始散去。太阳已经升高,颜色从金黄变成白色,热度开始增加。
少年的影子被拉的很长。夏油杰牵着五条悟的手漫步在海边。
“好多贝壳。”五条悟弯腰捡起一枚被海水打磨得光滑的贝壳。
晚上的时候他们看不见路,就没怎么看地面上的东西。现在天光大亮,贝壳在地上闪着光。
“以后我们可以养两条鱼,捡些贝壳当作装饰。”夏油杰的声音还是有些沙哑。
“好啊,那就养斗鱼吧,一条黑的,一条白色。”五条悟说。
“好啊,都听悟的。”
夏油杰正欲要再说些什么,身后传来的声音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五条少爷,终于找到你了。”
五条悟停下脚步,转过身,他眯着眼睛,“不到15小时,你们够快的。”
管家没有理五条悟说的话,“老爷很生气,希望您尽快跟我们回去。”
“回去可以,但你们不能动无辜的人。那帮老头子也应该知道,我是五条家现剩的唯一血脉。”五条悟毫不客气的说。
那人擦了擦额头没有的汗,老爷吩咐他把五条悟完整的带回去,要是五条悟因此出了什么闪失,他也担待不起。
五条悟质问,“还没思考好吗?”
“我们不会伤害无辜的人,包括您身边这位,请您跟我们回去。”管家恭恭敬敬的让出了位置。
夏油杰松开五条悟的手,“去吧。”
“杰,照顾好自己。”五条悟最后看了一眼夏油杰。
“你也是。”
夏油杰看着少年远去的背影,心脏抽痛,犹如无数只蚂蚁在上面啃食。他不舍分别。
他转身,看着一望无际的海,总觉得这片海没有五条悟的眼睛清澈好看。
他想,他回去的时候应该看看那个手机还能不能用,毕竟里面还有他和五条悟的照片。一想到这里,他就不自觉的勾起唇角。
“五条悟。”他呢喃着他的名字。
耳边若有若无的仿佛还能听见少年的声音。
正当夏油杰还在想怎么人刚走就开始幻听了,那声音就更清晰了一点。
“杰!夏油杰!”
爱人的声音再次响起。
这一刻,夏油杰确认,他不是幻听。
他转身,看着那团白色向他跑来。
“杰!”
他接住飞奔过来的五条悟。
“悟?”
五条悟的发梢掠过他的鼻尖,带着小青柠的味道,夏油杰的手掌下意识扶住他后腰,隔着布料摸到一节微微凸起的脊椎骨。两人的睫毛在咫尺间交错颤动,像受惊的蝶。
两人最初只是唇瓣的轻触,像试探水温般小心翼翼,直到五条悟咬住夏油杰的下唇,齿尖陷入软肉的瞬间,甜腥味在口腔漫开。
夏油杰呼吸骤乱,按在腰后的手猛然收紧,交缠的鼻息越来越烫,融化着两个人的心脏。
少年难舍的分开。
“忘记和杰说了。”
“明天见!”
少年一步三回头,最后站在夏油杰还能看见的地方和他挥手。
无声之余。
明天见,五条悟。
End。
老师写的好好!!!!!
甜甜的,看到那个漂流瓶,想到杰说他的父母也是在海边定情的,会不会是杰的父母留下的漂流瓶。
从来没有感觉过“明天见”也是一个如此浪漫的词,现在感受到了,一定会“明天见”的,这是承诺啊!!!!!
太伟大了这篇啊啊啊啊!好浪漫,像是俩个枯萎的灵魂相遇然后互相治愈,最后杀死以前,迎来新生!
还是太纯爱了,看的我原地起飞
非常感谢您的阅读!您的猜想没错,漂流瓶是小夏的父母留下的,文章中我并没有明确提及,而是写下了“命运的莫比乌斯环”,我想当小夏看到那封信的字迹时,他就已经认出了那是他父亲的字迹,所以他才会问小五相不相信命运。全文中我最喜欢的地方就是结尾,我曾经和朋友一起讨论过,是写“明天见”还是“早安”,我最后选择了明天见,在这篇文章中,给我一种极浓的be感,今天早安,没有未来,没有以后,一切都终止于这句话;而明天见却恰到好处,明天见,是希望以后再次相见,是在不久的将来,在某个时间,某个地点,重逢相遇,是再次心跳的合拍,眼神的交织。明天不会因为谁而改变,它依旧会到来,但我会在明天等待着你,我期待着明天和你一起到来,所以我才想对你说,明天见。您的评论和我所想表达的东西如出一辙,再一次感谢您的阅读!
非常感谢您的阅读!能被认可为纯爱我很高兴!这篇文的初衷就是相互救赎,有您这样的评价我会觉得这篇文写的很成功。两个人自杀的是枯萎的灵魂,他们同时出现在彼此的人生中,为彼此照亮了前方的路,从此少年的人生一往无前。就像,拨开缭绕云雾,太阳就会冉冉升起。最后,再次感谢您的阅读!
感谢老师的回复!也非常感谢老师能让我有机会看到如此美好的文!!!真的超级开心!!!
我也是看到文章里提到了小夏的父母时猜测是不是老师的暗示哈哈哈,很开心能够理解到老师想表达的。
我也很喜欢结尾那句“明天见”!因为感觉那句明天见像是一个明确的希望,其实看整篇文的时候我都能感受到那种不知俩人何时会分开的不安感,应该说是我害怕两个人会分开的不安,因为不知道何时会被五条家的所找到。老师所说的be感我个人理解也来自于对他们来说也不知何时俩人就会结束这次的“出逃”,因为两个人都是知晓这次的经历不知在何时会结束,但却可以确定“出逃”结束的必然结果。
如果是“早安”作为结尾,个人感觉就像两个人是用这句话为这一夜的经历画上了一个句号,就像是儿时那次见面之后的分离一般,但就像小夏说的即使在十七岁的这一天两个人不会遇到,他相信在未来的某一天他还是会遇见悟,但下次见面具有很多的不确定性。而明天见则感觉是,这个“明天”可能是明天,也可能是下个月,也可能是是明年,甚至可能是十年,但无论多久,我们都有一个约定“明天见”,那我们就一定会再次见面。这句话就像是两个人对对方的约定一般,悟说了明天见,杰也想了明天见。以上都是个人的拙见。
再次感谢老师!!!!!
您的见解非常正确!《Tea millet》的感情线及故事线节奏很快,从下午4点半到第二天清晨,全文描写所发生的事情实际上不过15h,我尽可能的将这15h发生的事情进行了更细致的描写。从一开始,在夏油杰和五条悟心里,他们就知道分离是必然的,所以在文章中都有提到他们两个人想“让时间停留在这一秒”。一直到文章中两个人躺在沙滩上聊天那里,他们也清楚离再次分别不远了。那个时候,夏和五聊了一些没有营养的话,在人与人即将分别的时候,我想很多话、很多事情、甚至一些动作,他们都是来不及说和做的,所以我写了那样再平常不过的对话。最后,我也用了同样的写法,他们在沙滩上散步依旧没有说那些道别的话,而是最平常的聊天,一是因为两个人都不想分别,二是给“明天见”做了铺垫,他们两个人都会努力的走向彼此的未来,所以不需要说些道别的话,属于他们的明天会到来。而“明天见”确实是一个约定,因为《Tea millet》是我滑铲出来的文,所以还没来得及写番外,我会尽快将番外写完。您对我文章里所想表达的东西的见解都很正确!我非常高兴这篇文章能被您阅读!
太伟大了呜呜呜看得我心理暖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