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青春的遗物(五条悟生贺)

预警:有不爱夏油杰的五条悟和不爱五条悟的夏油杰,但他们总体是爱着对方的。

 

 

 

那天他们结束任务时是最繁忙工作日的上午,周围一个人都没有,空气像过热的凝胶,一丝风都没有,汗水黏着两个人的皮肤。趁着辅助监督没有来接他们,五条悟提议到海边踩水。

 

五条悟的提议夏油杰一向不会拒绝,或者说答应五条悟已经成为了夏油杰的本能,叫他不答应他才会结结巴巴地告诉你他不会。他们把禁锢着双足的、发烫的黑皮鞋踢掉,双脚踩在发烫的沙滩上。五条悟被烫得跳脚,那时他还不太会使用无下限术式,适应了好长时间才安安稳稳站住,白玉一样的脚烧得通红,像是煮过的年糕。夏油杰在旁边笑他,笑得很直白,笑得五条悟挥起拳头朝他奔去。

 

他们在沙滩上追逐着,朝着大海冲去,先是夏油杰一脚踩在被海潮打湿的沙滩上,溅起一片水花,然后是五条悟。五条悟刚刚适应了过热的温度,现在一脚踩进冰凉的海水里, 又是一阵吱哇乱叫,夏油杰笑得更大声了,然后被五条悟暴揍——五条悟下的是真材实料的拳头,一拳下去打破了夏油杰的鼻子。夏油杰捂着流血不止的鼻子对他使用膝顶,五条悟闪身躲过,可惜下盘力量到底不如夏油杰稳当,仰面倒在潮湿的沙滩上,他无下限开得及时,没打湿衣服和头发。但是下一秒这无下限就成了徒劳,夏油杰放弃了捂住流血的鼻子,按住了他。

 

他们在渐渐涨潮的海滩上翻滚,夏油杰箍住五条悟,五条悟努力挣脱出来,但他依赖术式太多,相比之下夏油杰的体术练得比他好多了,人也比他狠多了,他才毋管自己打湿头发粘上沙土,第一要务是治住五条悟。五条悟摆脱不掉他的禁锢,只好来回翻滚,无下限不知不觉就关掉了,跟他一样粘了一身沙土,两人从潮水中打到干燥些的沙滩上,从头到脚显出一副从海里捞出来的样子。

 

后来他们打累了,五条悟在沙滩上摆成一个大字,夏油杰坐在他身边,凝胶一样的空气渐渐松动了,热风烘干他们的头发,贴在身上的衣服松开皮肤,结出细小的盐巴颗粒,黏在身上的沙砾渐渐掉下来。

 

辅助监督的汽车鸣笛在远处响起,五条悟坐起来,夏油杰拍着他的头发帮他搞掉夹在发丝中间的沙粒。

 

“悟,我告诉了你不要往沙滩里躺。”他拿一种无比平静的语气责备五条悟,好像比五条悟小三个月的人不是他自己,被打得鼻血不止沾了一身的也不是他自己,“会弄得一头沙子。”

 

他们以这样玩乐过度的狼狈姿态去见了夜蛾,一唱一和地汇报这次的任务。夜蛾一看就知道发生了什么,除了称赞他们任务完成得不错以外,额外布置了检讨书和“同学之间要相互友爱”的三十遍句子抄写。

 

高专建在山上,穿堂风呼呼地吹过,电扇都成了摆设。两个人坐在吹着穿堂风的教室里,家入硝子对他们施展过反转术式,接着坐在讲台上盯他们写句子。

 

女孩盯得三心二意,方便两个人开小差。五条悟偏过头去看夏油杰,没料到夏油杰也在看他,两个人目光一撞,不知为何都尴尬地偏过头去,专注于自己手上写的那句“同学之间要相互友爱”,五条悟写了十三遍,至于夏油杰,只写了一遍。

 

同学之间要相互友爱。夏油杰盯着“友愛”这个词陷入沉思,看看这个句子,又看看五条悟。五条悟又在看他,不知道在五条悟想什么,他冲着夏油杰吐了吐舌头,迅速转回去,手下的字迹肉眼可见的越来越潦草。

 

夏油杰提起笔来,接着写这个句子,只不过友愛这个词被他刻意抹掉一个字,变成了“同学之间要相爱”。

 

他认认真真写了二十九遍,同学之间要相爱。

 

夏油杰不知道五条悟爱不爱他,但是他疯狂地爱上了这个刚刚认识十几个月的同学,爱他苍天一样的眼睛,爱他狂妄不羁,也爱他午夜梦回时抱着枕头敲自己房间门的样子。

 

他爱活人一样的五条悟,五条悟也只有在学校里像个活人,有高兴和生气的表情,会往他的桌膛里丢“今天我们逃课吧”的小纸条。他也爱神明一样的五条悟,夏油杰有幸在连休期间见过五条悟一次,对方穿着层层叠叠的礼服,好像感受不到夏日热度一样站在人群中间,面无表情与他擦肩而过。

 

总之,同学之间要相爱,夏油杰爱五条悟,爱得十分明显。他盯五条悟盯得入神,讲台上的家入硝子快要被这男生之间火热的目光波及得一起烧起来,愤而离开讲台。只有当事人之一不知道,五条悟对少年人这股炽热的感情毫无觉察,只是潦草地写他的句子。

 

最后,出乎夜蛾正道的意料,乖乖接受完惩罚的反而是五条悟,夏油杰抄写句子的纸被草草撕得只剩一行,工工整整写了“同学之间要互相友爱”,后面匆匆打了个“×30”的符号,剩下的则不知所踪。夜蛾本打算追究,但冥冥之中总觉得这事后面有什么不该知道的东西,这件事不了了之。

 

五条悟是否爱着他,夏油杰并不知道,他也并不奢望着五条悟回报给他爱,五条悟的爱太厚重也要给的太多。他把这张纸连同自己的爱一起塞在寝室的壁橱里,贴着夏油杰自己的被子,每晚睡前他要复习这份感情。

 

很快他们就碰到了那件事,天内理子事件。五条悟死得彻底,活得也迅速,夏油杰凝视着那怀抱着小女孩尸体的人询问自己,这还是五条悟吗?

 

他的心迅速做出回答:这是五条悟,货真价实的五条悟。然后他的心反问他:你还爱他吗?在五条悟改头换面以后,在他成为真正的神子以后,在五条悟无坚不摧以后,你还爱他吗,夏油杰?

 

夏油杰对着他的心作出了回答——他走上去,越过天内理子的尸体抱住了五条悟。他分出一些脑子对天内理子道歉,这实在是不尊重逝者,但他紧紧拥抱着五条悟,同他一样沾了一身血。我好爱他,他想,就算这样我还是好爱他,我仍然愿意和他一起赴汤蹈火,也仍然愿意和他一起共度平淡。

 

之后他们确实也渡过了一些平淡的日子,天内理子的死像个无足轻重的意外。五条悟开始找夏油杰打电动喝汽水,因为夏天到了,他们分享同一个风扇,感受同一股冷风,夏油杰询问五条悟“电动游戏是否是夏天必须要的”,被五条悟狠狠嘲讽了一顿。

 

“杰是老年人吧?”他说,“或者是那种真的很好好学习的好学生?汽水和电动游戏当然是夏天必要的!”

 

夏油杰无声地笑了,笑得毫无理由,笑得挨了五条悟好几个肘击。他何尝不知道五条悟是在模仿一般的高中生,五条悟打电动游戏时很困,比他展现出来的困很多,因为六眼总是告诉他最佳路线是哪里,游戏又应该怎么打。他的身子总是不由自主地往夏油杰这边倒去,好像要找个依靠一样,夏油杰靠住他,他又被冰刺激过一样清醒过来,驾驶着赛车赶超夏油杰。

 

夏油杰在这个夏天清楚无比地知道一切都是虚的,他是虚的,硝子是虚的,很多很多一切都是虚的,只有血和死亡是真的。所以坐在他旁边的五条悟显得如此真实,死掉的灰原比五条悟更真实地站在他们身后,叫夏油杰快逃,告诉他爱不算什么,死才是真的。

 

因此夏油杰在这个夏天逃走了,父母的血溅到他手上时他无比深刻地体会到爱是虚妄,只有死是真的,他选择了一条全是死的道路,选得义无反顾,选得有些薄情。他丢下了他的爱,连同被褥和贴身衣物一起丢在他的宿舍,连同五条悟一起丢在高专。

 

夏油杰对自己强调,他的生活里只剩下血,他的生活里确实也只留下血,他在女孩面前杀了圜田茂,要她们也明白这生活里只有血。他的心对他咆哮,夏油杰,你真是个残忍的人。他对他的心微笑,因为他确实是个残忍的人,他能在海滩上毫不留情地痛殴五条悟,能在赛车游戏里把对方撞得面目全非,夏油杰是个残忍的人,对别人也对自己残忍。

 

后来他再碰到五条悟,对方要他乖乖挨揍,他照受了,挨过揍五条悟却又让夏油杰抱他,这全然在夏油杰的知识盲区之中,但他还是照做了,夏油杰是没办法拒绝五条悟的。

 

那个夜晚对谁来说都很痛苦,不单单是肉体上的痛苦,还有精神上的折磨。夏油杰久违地想起一些爱来,念起他对五条悟为数不多的爱叫他痛不欲生,像火在烧着他的脑子。他抱着五条悟,几乎要服从于爱,让五条悟把他抓回高专,但五条悟的眼睛望向他,眼睛里蓄满了眼泪,溅在他身上,热得叫他立刻想起了血。

 

五条悟痛了一夜,也哭了一夜,早晨醒来眼睛周围仍然红肿,不过表情倒是冷了很多,他把红肿的眼睛藏在绷带底下,冷静地跟夏油杰告别。五条悟也许只剩下血,他的生活中即将剩下杀死夏油杰这件事情——后面他们约了很多次,五条悟总开玩笑说要杀死夏油杰,夏油杰也总等着他杀,但没有,一次都没有。

 

他们走到那个既定的结局时,五条悟的玩笑终于应验了,他要杀死夏油杰。

 

“我找到了这个。”五条悟抽出那张纸,蹲在他面前,这更像是死前对夏油杰的第二次谋杀,先将他搞得社会性死亡,再让他在法律和生理上彻底死亡,“同学之间要相爱,嗯?夏油杰,你真敢说。”

 

夏油杰此时很冷,他浑身沾满血,有自己的也有别人的,他感到困倦又沉重,好像过去杀死村民的血、他父母的血、那些猴子的血全都沾在他身上。但他看着五条悟,想起过去,接着想起爱,想起他对父母的爱,想起他对周围一切的爱,然后想起自己多么疯狂地爱过五条悟——现在那些爱回来了,在死前全部回到了他身上。

 

他终于感受到伤口的痛,落下几滴眼泪,要五条悟吻他。天很冷,但是五条悟的嘴唇很温暖,五条悟不提爱他,此刻也不该提爱他,但这个秘密在他们的嘴唇之间传递着。夏油杰在冬天迅速灰败下去,生命力从他的伤口迅速流逝,五条悟放开他的嘴唇,将那张纸重新揣进口袋里,他计划着将那张纸裱起来,昭告天下——

 

夏油杰爱过他。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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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5555 看的心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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