咪糊食堂
1
（1）
“ 你们听说了吗，有人在东边的森林里见到了一只鹿，通体雪白，眼珠是蓝色的，身上的花纹也和寻常鹿完全不同！如果谁能捕到，可真是发大财了啊。” 一大早就去集市上摆摊的人们一边忙着手里的活一边闲聊着。
“ 是谁见到的，听起来像是神话里的动物，能信吗？”
“ 木村看到的，他昨天去了东边的林子，我记得他是和夏油一块儿去的，不过木村回来的时候很气愤，说是夏油明明也看到那只鹿，却不准他杀它，都是猎人，以这个过活的，真不知道在装什么。”
“ 夏油家的真自私，自己想要独吞罢了。” 众猎人议论纷纷，那只鹿真是不同寻常的鹿，就算碰到老虎或者其他动物，也丝毫不怕，一双鹿眼只是静静望着那些动物，那只鹿每次出现，都像在一片迷雾之中，让人看不清楚。但他也会在人危在旦夕的时候，拯救他们。
这并不是夏油杰第一次见到神鹿。
半个月前他差点滚落山崖，是神鹿衔着树枝拉他上来，这才救了他一命。回到家他就在祠堂中发誓，今后无论如何都会保护神鹿，报答他的救命之恩，所以才有了人们说的，他阻拦木村猎杀神鹿一事。
他不在乎别人说他什么，他得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神鹿在这片森林生活了很久很久，人类对于他来说只是白驹过隙罢了，夏油家世代都是狩猎的猎人，神鹿也不是只救了夏油杰，而是每个危险关头的人类都会救，当然神鹿像是传承一般，每一次醒来，人类都会进化到不同的时期，神鹿也是有名字的，只是不愿意告诉弱小的人类。
结果第二天，知道了神鹿存在的几个猎人跟着木村再次进入了东边的森林，他们带上了上好的弓箭，箭头上还抹上了会快速发作的有毒草汁，不会致死，却会让沾染上的动物快速没有力气，任人摆布。
“ 你确定那畜牲在山顶？” 表情凶煞的猎人问木村，胆小的木村只能点点头，看着他们上了山顶，果然看见了神鹿卧在迷雾中休息，他的皮毛柔顺，散发着莹莹光亮，要是能扒了他的皮，那得多少钱，吃了他的肉，是不是能长生不老？几个猎人垂涎欲滴着，却也不敢轻易射箭，直到一个胆子大的射了一箭，正中小鹿的左腿。
小鹿哀嚎一声，想跑却没有力气，他没想到人类不仅要觊觎他的皮肉，还要用下毒这样的手段。这种微弱的毒素他并非不能解，但短时间内他也逃不开毒性的发作，只能倒在地上，眼睁睁看着贪婪的人类靠近。忽然，他感受到自己被抱了起来，揽住身体的臂膀结实可靠，对方身上也有一点熟悉的味道。小鹿努力把自己的身体变小变轻，让他省些力气。他跑得很快，没过多久就带着小鹿躲进了一处山洞里。
“ 放心吧，我去杀了他们。” 男人把小鹿安放在地上，点燃了一小堆柴火。小鹿的视野中多了一个背影，接下来就是男人们的惨叫，眼前的男人眼睛都不眨，拿着猎人专用的砍骨刀，杀了所有对神鹿虎视眈眈的贪婪人类。
小鹿瞪大了眼睛，虽然他活了很久，但大部分时间是在妈妈的照顾下，如果按照人类的岁数来算，他也只是幼年，还很单纯善良。至于小鹿的妈妈，已经神隐，小鹿也不知道她去了何处，小鹿醒来就已经在这村庄附近。
男人面无表情地杀了人，用衣服下摆擦了擦手上的鲜血，回到了小鹿身边坐下来。山洞外面逐渐变得白茫茫的，树木和山脉都隐没在雾气里，倒在山洞口的尸体和满地的血迹也藏进了干净的白色里，小小的山洞自成一方天地，只有一人一鹿，静静地待在一起。男人从背包里取出草药，碾碎了敷在小鹿的腿上，利落地用纱布包扎好。
小鹿躺在男人的身边，既害怕他，又想贴近他。
“ 你是叫夏油杰吧，谢谢你救了我。” 小鹿纯粹的眸子望着他，让夏油杰吃了一惊。
“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 我会读心术。” 小鹿眨眨眼，对他而言只是很正常的事情，夏油杰听着奶娃娃一样的声线，愣住了。这才意识到这只鹿居然会说话。
真的是神鹿，夏油杰心想，小鹿俯下身子舔舐自己的小腿，伤口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好转，随后小鹿鼓起勇气舔了舔夏油杰的鼻子以示友好。
夏油杰忍不住摸了摸小鹿雪白的毛，好柔软，散发出温暖的体温，他感受到小鹿平稳的呼吸，恬静又温和。夏油杰忽然苦笑了一下，对小鹿说:“ 我杀了人，过不了多久他们的家人就会找过来。” 夏油杰盘着腿坐在地上，不知是在对小鹿说话，还是在自言自语。“本来我也不喜欢那个地方，刚好不用回去了。”
小鹿望着他，又舔了舔他的手指，奶娃娃的声音又在夏油杰脑海里出现，“ 那我跟着你走吧。” 夏油杰呆住了，他没有想到小鹿这么单纯，他刚杀了这么多人，居然一点都没有对他的忌惮。
在小鹿的眼里，似乎是看到了夏油杰的犹豫，小鹿动了动小腿，起身的时候抖了抖，“ 我不会为难你，既然你不愿意，就把我留在这里吧。”
夏油杰望着小鹿清澈的眼睛，像是两捧温柔的泉水，静静地包裹着他。他没有见过这么美丽的眼睛，人类的心是被贪婪侵染过的，心是什么样子，会通过眼睛表达出来，这样的眼睛，只能在神明一般的动物身上得以一见。
“ 我杀了人，你怎么不怕我呢。” 夏油杰看着小鹿，问道。
“ 因为你是为了救我才杀他们的，你和他们不一样。我明白你猎杀其他动物是为了卖钱和饱腹，你因为我救你的恩情去和神明起誓，并且在我危难时来救我，就说明你是一个可靠的好人。”
小鹿的声音像泉水叮咚，带着些空灵的神秘感，让夏油杰恍惚觉得自己像是在梦里。
“ 我们一起走吧。” 夏油杰下定了决心。小鹿又缩小了些，似乎是刚才治愈那只腿耗费了太多法力，现在只有两只手掌那么大了，小鹿的蓝眼睛闪过困倦，再次舔了舔夏油杰的手心。
“ 夏油杰，我好困” 说完就缩成一团睡了过去，夏油杰把小鹿抱在怀里，那么轻，那么软，热乎乎的一团，他们踏上了两个人的旅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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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2）
小鹿再次醒来时，他们已经在一处木屋安顿了下来，夏油杰刚刚采来的野菜和野果堆放在墙角的篮子里，此刻他正在屋外劈柴。小鹿起身环顾这个房子，实在很简陋，连桌子和床都没有，劈柴钓鱼的工具倒是一应俱全，或许之前也是某个人的临时落脚处。小鹿抖抖毛，感觉精神好了许多，也恢复了些力气，他慢慢走到夏油杰的身边，在他腰上蹭了蹭。
夏油杰摸了摸小鹿的脑袋，又继续忙着劈柴，小鹿似乎不太忍心他做这样的事，眼神一凝，澄蓝的眸子发了光，柴火就全部劈好，做完这些，小鹿又打了哈欠，又蹭了蹭夏油杰，只是这次只能蹭到夏油杰的小腿，他又变小了些。
夏油杰轻易地就把小鹿抱了起来，现在他只有婴儿大小，似乎因为伤还没完全好的缘故，格外嗜睡和粘人，只是被夏油杰抱了一会儿，就又闭上了眼睛。夏油杰看着睡得安稳的小鹿，忽然福至心灵，在他眉心虔诚地吻了一下，而后又回过神来，心想刚刚自己行为似乎是亵渎神灵，一时有些心虚。他把小鹿抱回房间里的草席上，将刚刚劈好的柴抱到屋子旁边捆好，留了一小部分开始生火。
小鹿很感动，刚才迷迷糊糊的感受到温热凑近他的眉心，却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等醒来的时候，夏油杰已经把饭做好了。夏油杰对他很好，小鹿已经打算把名字告诉他。
当然，要夏油杰主动问才可以。
一人一鹿的生活就这样一天又一天地过下去，小鹿也逐渐痊愈了。夏油杰在山里采野果，到镇上换了好几样种子，配全了农具，自己开垦了木屋门口的田地，种起菜来。小鹿不喜欢每天待在家里，他会跑去山里玩上半天，但傍晚一定会回到家里，夏油杰还在家里等他。夏天的夜晚他们一起在院子里乘凉，夏油杰看着天上的星星，忽然没由来地问小鹿:“ 小神仙，你有名字吗。”
夏油杰平日里总是这样叫他，虔诚又亲昵，小鹿很是受用。
“ 有哦，我的名字是悟。” 小鹿很得意，似乎当前男人能知道他的名字是他的荣幸，夏油杰手上动作没停，抚摸着小鹿柔软的皮毛，小鹿舒服的埋在他怀里，天上的星星连成几颗，一闪一闪，夏夜的凉风也能让夏油杰暂时忘记这些烦恼，和小鹿一直这样平和的生活下去。
“ 悟” 夏油杰喃喃自语一样，心里暗暗发誓，一定会保护好他，直到自己死去。
夏油杰其实明白的，他活不长。
这些日子他幸福，安宁，却总是在午夜梦回时担忧某天被曾杀过的那些人的家人找到。黑夜太过静谧，衬得小鹿清浅的呼吸声都无比清晰，夏油杰忽然很害怕，二十多年的人生里，前半段他都在像父辈那样生活，然后遇到了悟。他逃离了重复而单调的生活，逃离了麻木贪婪的人们，换来了和悟生活在一起的，珍贵的时间。
代价是，他会死。
他曾经是不怕死的。孑然一身地活在世界上的人向来都把每一天当做最后一天在过。
但悟是他的生机。于是他不顾一切地苟活，渴望着更长些，再长些的生命，长到可以和悟看许多个春夏秋冬，再安然地躺进山野里。
夏油杰变成了怕死的人。
只是，好景不长。
那些人找了过来，带着火把，把这个小屋团团围住，夏油杰心里是庆幸的，因为小悟出去玩了，不至于看到他难看的死去，当带着火把的箭射向他，他也没有反抗，直到大火把他吞噬，淹没。
小悟今天带了会发光的蘑菇，蓝莹莹的，像他的眼睛似的，小悟本来想的是，他不在的时候，夏油杰可以帮他照看蘑菇，没想到看见了一片灰烬，他瞳孔震颤，急急跑过去搜寻夏油杰的灵魂痕迹，却没有找到，许是已经死去转世，小悟不受控制的哭了出来。
这一夜，小悟在一片灰烬中陪伴已故的夏油杰。
生与死，对于小悟来说本已经是习以为常的事情，他的生命太长，以至于人类的生命太渺小，太脆弱。
但夏油杰的死，他一点也不想接受，他不想把夏油杰归于芸芸众生之一，也像他过往见证的那些生命一样像河水一样流淌走，再也不回来。
小悟送了夏油杰最后一件礼物——他撞向夏油杰亲手种下的那棵桃树——料峭春寒里已经生长出了枝丫，撞下鹿角上的一小块，他忍着痛，又将整个房子翻了个遍，终于在草席下面找到了夏油杰的一颗耳扩。
悟小心地把鹿角和耳扩埋在了桃花树底下，做完这些之后，他靠着树干卧了下来。
“ 晚安，夏油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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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二世 人皇杰
妃子五
小鹿陷入了长眠，再次醒来，已经在一片桃园之中，不知道过去了多少年，小悟茫然站起来，鼻子嗅嗅，他闻到了夏油杰的气息，眼睛一亮，看了下周围，应该就是那颗桃树最后变成了桃林，法力也有了许多增长，小悟伸了懒腰，化作了一个白发蓝眼的少年，听到了远处隐约有马蹄声。
“ 陛下，今年春猎，据说这片桃林深处有一只神鹿，臣等借着这个机会，一定为您拿下。”
“ 哦？什么样的鹿竟能冠上神的名号，朕还从未见过。”
那年轻英俊的皇帝，正是五条悟将灵力注入夏油杰的遗物后，转世回来的夏油杰，然而，现如今他已经没有了上一世的记忆。
五条悟见到他的一瞬间眼泪就落了下来，那是他等了近百年的人。当年那棵桃树已成桃林，夏油杰也终于回到了这里。
只是听他们说要捉鹿来着，还是谨慎一些好，小悟缩得很小很小，就像夏油杰的掌心一样大，比幼年的鹿还要再小一大圈，这才敢放心出去。
还好，他们并没有发现自己，小悟心里还是有些得意，那些人类一如既往的四处搜寻着它，而他已经要迫不及待跳入夏油杰的怀里了。
“ 啾！”
这是小悟鹿的声音，只给夏油杰一个人听的声音。
怀里忽然多了个毛绒绒的小东西，夏油杰吓了一跳，定睛一看原来是只小鹿，白白的软软的毛热乎乎地贴在他掌心，更让夏油杰惊奇的是，小鹿的眼睛居然是蓝色的，清澈得像山涧的清流，此时正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 你就是他们说的神鹿吗？” 夏油杰抚摸着小鹿的毛，轻轻问，“ 你快走吧，如果被他们发现，会杀了你的。”
“ 我才不要，我是专门来见你的！” 夏油杰发现，自己居然可以听见这只鹿的声音，而且其他人听不懂。
来见他？可是，自己并没有见过他。
夏油杰很疑惑，但还是像有肌肉记忆一样，抚摸着他的毛毛，小悟舒服的呼噜呼噜，居然还有点像猫咪，夏油杰也有些不忍心把他放回去。
就好像，他们真的一直认识。
于是夏油杰抱着小小的鹿，让侍卫叫回那些寻找小鹿的人，并下令从今往后秋猎不准再猎杀鹿，回到皇宫去了。
到皇宫，小悟惊奇的看着眼前的一些，好大，好厉害，和之前的小木屋不一样，但到处都是夏油杰的味道，好开心，小悟又告诉夏油杰，他的名字，然后赖在他怀里不愿意出来。
“ 悟… … ” 夏油杰自言自语地念着他的名字，面颊靠在他热乎乎的脊背上。不仅是小悟喜欢靠近夏油杰，夏油杰也觉得小悟对他有种天然的吸引力，好像贴着他温暖的身体，心中就会感到很安稳。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晚上，小鹿听到了声音，一下钻到夏油杰身后，原来是敬事房过来让夏油杰翻牌子。夏油杰登基后只有皇后和两个妃子，但小悟闻到了淡淡的女人香味，心里总觉不舒服。于是他用鹿角勾住龙袍，一下一下地往后拉扯。
夏油杰明白小悟是不想让他离开，于是打发了小太监，转身抱住了小鹿。
“ 怎么了？” 夏油杰摸摸鹿角。
怀里的小鹿似乎有点生气，不叫也不说话，一口咬住他的袖子，也不知是要在夏油杰身上留下自己的味道，还是单纯的不准他跑去其他地方。
“ 夏油杰！你！你说好一直一直和我在一起的，那些女人的味道是怎么回事！”
小悟水汪汪的眼睛染上莹莹泪光，没想到伤心之下居然化成了人形，是软萌的白发蓝眼少年，捏着龙袍，不让他走，抿着唇瓣，死死盯着夏油杰，小悟从来没把他当成高不可攀的皇帝，而是自己的所有物。
“ 你，你别生气” 夏油杰被这突然之间的变化吓了一跳，舌头都打结了，瞪大眼睛看着面前的少年，“ 你居然还能变成人类！果真是神鹿… …”
“ 别转移话题… …” 悟委屈极了，虽然他不是不知道夏油杰没有之前的记忆，却还是不肯接受这一世的夏油杰已经与其他人有了情爱的事实，一想起这些，五条悟就不爽得咬牙切齿。“ 你只能和我在一起，知道吗，既然你知道我是神仙，就不准不听神仙的话！ ”
夏油杰已经说不出话来了，他想不到世界上还有这么美丽的神仙，小悟坐在他的怀里，脸因为生气微微粉红，夏油杰自诩不是一个重色的人，但是看到小鹿变成人，也控制不住的呼吸急促了些，手刚好可以包裹住小悟的臀瓣，又忍不住捏了捏。
“ 嗯… … 你干嘛！” 小悟只觉得像过电了一样，抖了抖，想到什么又心里发酸，“ 你！你是不是也这样对那些女人！”
“ 我到从未对她们感兴趣过，是命运让我等待着遇见你吗？”
夏油杰没有想过，自己不喜后宫竟是因为龙阳之好，对方竟然还是一只能变成人的鹿！但夏油杰就像是中了什么蛊，昏了头似的迎合着少年的亲吻，任由他胡乱地解开龙袍。
或许真的是前世的情缘吗？
但夏油杰已经没办法思考了，他沉溺在倏然到来的温柔乡里，不愿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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