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ummary:面对工签被拒,为了继续合法留在美国,夏油杰被迫和他刁蛮无理的老板假结婚,上演了一场荒诞又甜蜜的求婚大作战
“喂?喂!杰,你怎么还没回来啊?”
波音公司工人罢工游行导致第五大道拥堵不堪,计程车被困在路上动弹不得,夏油杰不得已只能下车步行回公司。刚走了没几步,他的手机就响了,五条悟那个该死的家伙在电话那端大呼小叫,说伊地知洁高怎么也找不到他的备用墨镜放在哪里。
夏油杰默不作声地小幅度叹了口气。虽说伊地知洁高和他同为五条悟的助理,但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俨然沦为了贴身伺候五条悟的老妈子。别说备用墨镜了,就连对方每种颜色的内裤放在衣柜哪一格,他都一清二楚。
“左手边第二个抽屉,一次性眼镜清洁布的盒子旁边,宝蓝色的眼镜盒。”
刚解决一个问题,五条悟又心血来潮说要更改今晚的行程——他不打算去参加Google 主持的AI Summit会议了,决定要临时去看Katy Perry的演唱会。因此,夏油杰的首要任务,就是帮自己的老板临时搞到个位置——而且还不能是一张普普通通的站票,必须是VIP包房的单间。他低头看了看腕表,距离演唱会开场只剩一个半小时。
夏油杰太阳穴突突直跳。他强压情绪,艰难地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好的。”
不过说实话,这并非五条悟给他出过最棘手的难题。时至今日,夏油杰早已对顶头上司的天马行空和一时兴起习以为常。
“还有一件事!”五条悟还没说完,“我想起来今天Dominique Ansel Bakery是不是推出了新口味的可颂甜甜圈?你去帮我买一下,最好快点,他们家可是限量供应的。”
“呃……”夏油杰额角青筋一跳,“我知道了。我先将奶昔放在车上,您先让司机开车送您去会场,VIP包房的事情我来安排。可颂甜甜圈需要我送到演唱会现场吗?”
“唔……还是送到我家吧!”话筒那边传来一阵雀跃的声音:“我想等演唱会结束,回家泡澡的时候吃……顺便再带一个他家的烤棉花糖冰淇淋回来吧!”
“……好的。”
冰激凌?夏油杰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从Soho区的Dominique Ansel Bakery到五条悟位于曼哈顿下城的联排别墅,平时开车不过十几分钟。可等到那个时间点,Soho和曼哈顿之间的道路肯定堵得水泄不通。如果坐地铁,冰淇淋恐怕早就被挤化了……难道他还得骑自行车去送?
“喂?喂!杰,你有在听吗?”
夏油杰费力地挤过举着标语抗议的人群,一手小心地端着Serendipity 3的超大杯什锦软糖香草奶昔,另一只手提着干洗好的西装,肩膀夹着手机,勉强应声道:“在,我在听。”
“杰,”五条悟顿了顿,语气轻松得像在说一件小事,“你顺便替我去一趟AI Summit,听一下会议,帮我整理份大纲。笔记放门口玄关就行,明早我会看。”
“……知道了。”
“没别的事了,快去忙吧。”五条悟心满意足地结束了通话。
夏油杰挂断电话,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
给五条悟打工已经够让人身心俱疲,更何况是做他的贴身助理?刚被破格提拔为五条悟首席助理的时候,夏油杰才硕士毕业初到纽约,心里还揣着一点所谓的“American Dream”,当时确实为此兴奋雀跃过。可短短半个月后,他就清醒地认识到——这份工作根本就是裹着糖衣的炮弹。
不,说炮弹都算客气了。实话实说,这根本就是撒了一层亮晶晶糖粉的一坨屎。
夏油杰从未遇到过像五条悟这么难伺候的人。无论何时何地,这位上司总会用他突如其来的念头、匪夷所思的行为和毫无逻辑的计划,打得人措手不及。面对这样一个极度不靠谱的老板,夏油杰别无选择,只能在董事会和合作伙伴之间充当那个悲催的缓冲垫,时刻准备着替对方收拾烂摊子。这场闹剧刚开始时,夏油杰甚至动过辞职的念头——可公司为他担保了工作签证,一旦失去这份工作,他就得离开美国。最终,他还是没能下定决心递出那封辞职信。
谁又能想到,为五条悟工作的这半年里,夏油杰去得最多的地方竟是纽约各家甜品店?别说店员,就连Serendipity 3门口的流浪汉都已经认得他了。公司同事也在背后戏称他是“甜心特派”,更有人调侃说他的职位该改叫“多巴胺战略支持专员”。夏油杰每次只是笑笑,自嘲跑遍了半个纽约,要是哪天真的被裁,说不定能直接转行当Uber司机或Uber Eats外卖员。
但有些时候,夏油杰心底仍会浮起这样一个声音:
这一切,真的值得吗?他究竟是为了什么才背井离乡,远渡重洋来到世界的另一端?难道就只是为了给人买甜品跑腿吗?
奶昔杯壁上凝结的冰凉水珠忽然滑落,沾湿了夏油杰的手指,也为他带来了一丝短暂的清醒。抗议的人潮依旧汹涌,口号声震耳欲聋,与他内心的无声呐喊形成了诡异的二重奏。他艰难地穿过人群,像一叶在愤怒海洋中挣扎的扁舟,目标不是彼岸,而是停在公司楼下的那辆Bugatti Grand Sport Vitesse——
说真的,夏油杰几乎希望示威人群能顺手把这辆车也砸了。
没时间胡思乱想了,夏油杰迅速将奶昔放在五条悟的车里,小跑着上楼把干洗好的衣物挂进老板的办公室。无视了冥冥带着调侃的目光和伊地知洁高连连的道歉,他脚步不停地冲出公司,在通往一楼的电梯里认命般地掏出手机,开始同时处理三项任务:一边翻找通讯录里能搞定演唱会VIP包间的人脉,一边查询Dominique Ansel Bakery的实时库存和打烊时间,同时还在导航地图上规划着稍后前往切尔西区、Soho和曼哈顿的最佳路线——或者说,是尽可能不那么糟糕的路线。
计程车是彻底别想了,夏油杰几乎用尽毕生所学的拦车技巧,终于截停了一辆愿意钻小路的摩托的士。司机小哥顶着一头扎眼的粉发,在发动机轰鸣中扭头比了个走起的手势。
前往切尔西区的路上,夏油杰几乎打遍了通讯录里所有可能和VIP三个字沾边的人。他的语气从冷静专业一路跌到卑微恳求,最后几乎带上一丝绝望的颤音——
“真的,钱都不是问题!我们现在在说的可是五条悟!”
“五——条——悟——!!!”
最后实在没辙了,夏油杰盯着手机屏幕深吸一口气,最终还是拨通了那位老乡的电话。
才刚接通,他连话都没说,那头就传来家入硝子了然于心的声音:“又是门票?好说,等下我亲自去接你的那位大少爷进场。”
“还不止……”夏油杰艰难地咽了咽口水,“他点名要包间。”
“包间?”电话那头顿了一下,“夏油,这我真帮不了,包间早就被订光了。”
“可他是五条悟。”
“……所以?”
“再加十万美金,这还不够撬到一个包厢的资格吗?”
“操。”家入硝子骂了一句,“你想我顶掉谁,Eric Adams吗?”
“你是说五条总裁不该比纽约市长咖位更大吗?”夏油杰几乎笑出声来,尽管那更接近于绝望的自嘲,“你跟他亲自说这话去吧。”
“……好吧。”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你这下可欠我个大人情了,夏油,你最好请我吃顿三星米其林,带酒的那种。”
“没问题。”夏油杰长舒一口气。
粉发小哥一路狂飙,在小巷中泥鳅般的灵活穿梭,终于在会议开始前五分钟将夏油杰送达Google总部园区。夏油杰匆匆给对方塞了小费,跳下车就疾步走向会场。
几乎就在他做完登记签到,呼吸还没平复的那一秒,家入硝子的确认邮件便同期准时抵达。夏油杰迅速地把电子票转发给五条悟,附带上包间号和VIP通道指引,没有收到回复——这很正常,这个时间五条悟大概率已经在享受演唱会前的贵宾待遇了。
在接下来的两个小时里,夏油杰战战兢兢地坐在Mark Zuckerberg旁边,内心交织着难以抑制的紧张和兴奋。给五条悟当贴身助理就这点好处——无论多么高不可攀的会议,科技巨头与政商名流云集的场合,只要亮出“五条悟”这个名字,他总能获得一席之地。夏油杰兴致勃勃地听着台上诺贝尔奖得主阐述回归断点设计,甚至偶尔能侧目瞥见身旁Facebook CEO手写的笔记。
会议过半,夏油杰的手机突然间在裤袋中轻轻一震。他划开屏幕,发现是硕士时期的学弟发来的消息:
「夏油学长,生日快乐!今晚准备去哪里庆祝?听说纽约挺乱的,小心宿醉醒来发现在陌生男人的床上~开玩笑的!总之生日快乐,天天开心!」
「谢谢你,灰原。我会尽量确保自己不在街边垃圾桶旁醒来的。」
「东京的大家都很想你!放假有空的话,记得回来看看!」
夏油杰盯着那条消息怔了几秒,随后默默将手机调至静音,塞回了口袋里。他抬起头试图重新聚焦于演讲,却发现屏幕上复杂的算法流程图,渐渐扭曲成一片难以辨认的轨迹。
他有些失落地垂下视线,却在流转目光的瞬间,恰巧与身旁的CEO先生对上了眼神。
夏油杰:“……”
他深吸一口气,认命地翻开笔记本,继续为五条悟记录他根本来不及关心的未来。
夕阳的余晖将第八大道的道路染成火焰般的橙红色,夏油杰走出Google大楼时,只觉得那点暖意丝毫照不进自己心里。会议带来的短暂兴奋早已消散,取而代之的是熟悉的、马不停蹄的焦灼。他看了眼时间,低骂一声,几乎是用跑的冲向地铁站——五条悟点名要的Dominique Ansel Bakery的招牌甜品,眼看就要赶不上了。
等他终于赶到那家闻名纽约的甜品店时,橱窗里的灯光已经暗了一半,门口“Open”的牌子被无情地翻成了“Closed”。夏油杰喘着粗气,猛地一把扶住即将合上的玻璃门。
“抱歉,我们打烊了。”一位系着围裙,面带倦容的店员拦在门口,语气不容商量。
“就一样东西,可颂甜甜圈也好,烤棉花糖冰淇淋也行,或者任何今天限定的……”夏油杰语速飞快,甚至带上一丝他自己都厌恶的恳求。
“全都卖完了,先生。请明天再来吧。”店员说着就要关门。
夏油杰沉默片刻,从西装内袋里掏出皮夹,抽出几张百元美钞,动作流畅却透着无力。
“帮个忙,这些是酬谢。我只需要一份,什么都可以。”
店员的目光在那几张富兰克林上停留了一瞬,却摇了摇头。他的视线不经意地扫过夏油杰的胸前,忽然笑了笑:“钱就算了……不过,您这领带夹倒挺别致的。”
夏油杰的心猛地一沉。
他下意识地抬手,指尖触碰到那块冰凉的金属。那是一个设计简约却十分精致的领带夹,是他大学毕业时,母亲特意为他挑选的贺礼。那时,她笑着对夏油杰说:“杰以后也是出入高档写字楼的社会人了,要有一个配得上你的小物件。”
他几乎能想象到母亲挑选它时认真的表情。
店员不再说话,只是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眼神里的意味再明显不过——这是一个选择,用一件对你而言有价值的私人物品,来换取一份对你老板而言无足轻重的甜点。
空气凝滞了几秒。夕阳的最后一道光晕掠过夏油杰的脸,他感到一种深深的荒谬和巨大的疲惫感。为了五条悟一个突如其来的念头,他就要在这里,用母亲的心意去交换一份该死的,第二天就会被他忘记味道的甜品。
他闭了闭眼。
再睁开时,眼底那点挣扎被强行压了下去。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沉默地、近乎缓慢地取下了那枚领带夹,让冰凉的金属在他温热的掌心停留了最后一秒。然后,他伸出手,将它轻轻放在店员摊开的掌心上。
“麻烦快一点,”夏油杰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我赶时间。”
店员的笑容变得真诚了许多:“当然,先生。请稍等,我们马上为您现做一份最新鲜的。”
当夏油杰最终提着一个与周遭西装革履格格不入的精致纸袋走出店门时,纽约的夜幕已彻底降临。他下意识地想要松开领带,指尖却触到空落落的颈间,一阵夜风吹过,带着前所未有的凉意,让他的心里也空落落的。
夏油杰将公文包夹在腋下,小心翼翼地拎起那份用母亲心意换来的甜品,解锁了路边租用的共享单车。随后,他艰难地蹬着车上坡,穿梭在纽约霓虹闪烁、车水马龙的街道之间。无数的高档轿车鸣笛擦身而过,头顶的霓虹灯牌投下晃眼的光影,照亮他额角渗出的细细密密的汗珠。
纽约,纽约——多少人心向往之的“美国梦”,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人生目标,多少人信以为真的“Concrete jungle where dreams are made of”——可是此时此刻,夏油杰蹬着吱呀作响的自行车,听着耳边不间断的车流轰鸣,只觉得有一种无边无际的寂寞像潮水般向他涌来。
这座城市如此繁华耀眼,千万扇窗户背后藏着无数人生,却没有一盏灯是为他而亮,没有一处角落能让他安心称其为归处。
夏油杰失魂落魄地蹬着车,任夜风灌进西装外套,背上渗出黏腻的汗,让他的皮肤和衬衣紧紧地粘在了一起。终于抵达曼哈顿下城那片静谧得近乎傲慢的街区时,他几乎精疲力竭。五条悟的联排别墅就矗立在铁艺门栏之后,仿佛一座现代城堡——在这里,随随便便一块地皮、甚至一个卫生间,都估值不菲,足以让普通人奋斗一生。
即便已来过多次,夏油杰仍会在驶入这片领地时感到一种格格不入的拘谨。他推着自行车,穿过精心修剪却几乎不见人影的花园,两旁的夜灯自动亮起,柔光勾勒出无数盆景和花卉的清雅轮廓。仅仅从大门走到别墅的入户门,就要耗费五六分钟——这一段路,安静得只能听见夏油杰自己的脚步声和远处模糊的城市低鸣。他仿佛正一步步踏进另一个世界,一个他始终无法真正踏入的世界。
夏油杰站在雕花的双开大门前,指尖刚要触到门铃按钮,裤袋里的手机就突兀地震动起来。他下意识地掏出一看,屏幕上闪烁的是一串陌生的本地号码,他的心头莫名一紧,手指却已经即刻划开了接听。
“Hello……Am I speaking with Mr……Geto Su……Sue Go……”电话那端传来一位女性公事公办的声音,带着拙劣的发音有些迟疑地尝试完整念出他的名字。
“Suguru,我是。”夏油杰不自觉地皱起眉,“请问您是哪位?”
“我是美国公民及移民服务局,负责H-1B签证续签业务的专员。”对方的语气平稳得近乎冷漠,“大约一周前,我们向您发送过一封要求补充材料的邮件,但至今未收到任何补充文件或是回复。”
操。
夏油杰的心猛地往下一沉。上周他几乎被五条悟差遣得连轴转,别说查看私人邮箱,他连睡觉的时间都挤不出来。
“由于您未在规定时间内提交必需材料,您的H-1B续签申请已被拒绝。您当前的工签将于2月10日正式到期,请您在此日期前离境。若逾期滞留,将可能面临法律后果及未来入境限制。”
“什么?等等——”他几乎能听见自己血液冲上耳膜的声音,“我现在就可以补!您要的雇佣证明、工资单、银行流水,我全都能马上发过来!”
“很遗憾,此次申请已经关闭。您可以重新提交申请,但新的申请程序须在境外启动。处理时间视情况而定,短则三至六个月,长则可能超过一年。”
“那我工作怎么办?!你们甚至没有打电话提醒过我!这完全是程序不公!我完全可以起诉——”
“嘟—嘟—嘟—”
对方径直挂断了电话。
夏油杰僵在原地,手机仍紧紧贴在耳边,仿佛那样就能把刚才那段对话塞回虚无。他的手指颤抖如筛糠,喉咙发干到疼痛的地步。
“操……”
他低低骂出一声,声音嘶哑。
“操!!”
第二声几乎是从胸腔里吼出来的,在寂静奢华的门廊下显得格外突兀,却又迅速被夜风吞没。
夏油杰颓然地垂下手臂,手机屏幕已经彻底暗了下去。
几秒的死寂之后,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自己颤抖的呼吸。
没办法。
夏油杰最终还是抬起手,摁响了那个他再熟悉不过的门铃。
为他开门的是一位身着整洁制服的女仆,她看向夏油杰的目光中带着一丝欲言又止的担忧——显然,他刚才在门外那几声失控的怒吼并没能逃过门内的耳朵。
“夏油先生,晚上好。”她轻声说道,“五条先生正在沐浴。他吩咐过了,请您直接去浴室找他。”
夏油杰喉结滚动了一下,所有翻涌的情绪被强行堵在喉咙口,最终只化作一个生硬僵硬的点头。
夏油杰乘坐着内部电梯直达浴室所在的楼层,感到一阵不由自主的恍惚。轿厢内壁是光可鉴人的镜面,映照出一个面色苍白、领带松散、眼神空洞的他。电梯无声上升,他望着镜中那个失魂落魄的影子,一个念头不受控制地盘旋: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他的什么狗屁美国梦,他所有的挣扎和忍耐,全部都在那通电话后,变成了一场徒劳的笑话。
电梯门悄然滑开,一股混合着昂贵香氛与湿润水汽的热浪扑面而来。眼前的景象极尽奢靡,华丽到足以让人迷失于此。整间浴室铺满了暖白色的大理石,地面之下嵌着发光灯带,氤氲的水汽缭绕在挑高的空间里。镀金的龙头持续向中央那座宛如小型泳池的按摩浴缸注入热水,水面上堆满了细腻绵密的泡沫。浴缸对面,一整面墙的4K屏幕正播放着旋律轻快的流行乐MV,而五条悟就舒坦地泡在浴缸里,湿漉漉的白发贴在额角,手里正激烈地操作着一台Switch,游戏音效和背景音乐混杂在一起。
夏油杰像一具被抽走灵魂的木偶,机械地走上前去递出一直被他抱在怀里保护的甜品袋子,“抱歉,路上堵车,来晚了。”
五条悟立刻放下游戏机,兴致勃勃地伸手接过那个精致的纸袋。然而下一秒,他的眉头就嫌弃地拧了起来:“杰!你怎么搞的嘛!冰淇淋全都化掉了,这让我怎么吃啊!”
他用手指轻轻戳着那已经有些变形的甜品,语气里满是抱怨。
夏油杰的眉头骤然紧锁。
“五条先生。”
“都说了私下叫悟就好啦。”五条悟嘴里塞了一大口沾着融化冰淇淋的甜甜圈,含糊不清地嘟囔道,“你们日本人真是死板得可爱。”
“都不重要了。”夏油杰的声音异常平静,“我要辞职。”
“……啊?”五条悟的动作顿住了,他狐疑地眨眨眼,甚至抬头看了一眼屏幕右上角的日期,“二月三号……又不是愚人节。难道日本今天过愚人节?”
“今天。”夏油杰一字一顿,清晰地宣告:“是老子的生日。”
“你……?”五条悟脸上的迷茫更加真切了。但是,他看着夏油杰那张紧绷的、压抑着滔天怒火的脸,只得将任何玩笑的话都咽了回去。
“呃……”五条悟难得地语塞,但还是试图挽救此刻尴尬的气氛:“祝你……生日快乐?”
“去你妈的快乐。”夏油杰的声音冷得像冰。
“我要辞职。”
说完,夏油杰转身便要离开这片奢靡得令人窒息的水汽。然而,五条悟在他身后发出一声急促的“等等”,紧接着便是一阵慌乱的扑腾声和水花四溅的哗啦声,以及最终肉体与光滑大理石地面亲密接触的沉闷巨响——
夏油杰的脚步僵住了,终究没能硬下心肠一走了之。他认命地叹了口气,转回身去。
眼前的景象堪称狼狈又荒谬。五条悟四仰八叉地摔在湿滑的地面上,浑身赤裸,湿透的白发凌乱地贴在额前和脸颊,原本气势十足的模样此刻消失殆尽。他疼得龇牙咧嘴,却仍下意识地用手挡着关键部位,另一只手则死死地拽住了夏油杰的裤脚。
夏油杰立刻别开视线,半眯着眼伸出手试图拉他起来,耳根不自觉地有些发烫,“没伤到哪吧?需要我叫人来吗?”
“我没……不!我有事!”五条悟话到一半猛地改口,他借着夏油杰手臂的力量挣扎着想要起身,却因为疼痛和地滑又一次踉跄,反而把夏油杰拽得更紧,“你……你突然说什么辞职?到底怎么了?”
“……我难道没有辞职的权利吗?”
“没有!你不说清楚我绝不批准!”五条悟疼得嘶嘶抽气,却依旧不依不饶,他仰起那张挂满水珠和泡沫的脸,蓝眼睛里满是委屈和不解,“到底怎么了?是因为我让你替我去开会?还是因为买甜甜圈的事?那我错了,下次我让伊地知去跑腿,好不好?”
夏油杰紧抿着嘴唇,沉默以对。
“对不起嘛。”五条悟放软了声音。他惯会用他那双蓝宝石一样的眼睛盯着人撒娇,此时他的眼神湿漉漉的,让夏油杰也不禁心生怜惜,“我不该老是使唤你的,我错了,杰,你别生我的气。”
见夏油杰依旧无动于衷,他又好言好语道:“我给你放一周假,再发两个月工资的奖金,好不好?”他眼巴巴地等着反应,见对方毫无动摇,立刻再度追加筹码:“两周!两周总行了吧?你可以去趟南法,或者意大利,现在正是好时候。”
“一个月!”看夏油杰还没表示,五条悟真的有些慌了,就连声音都提高了八度,“一个月带薪假,再给你两个月工资的奖金!这总可以了吧?”
该死的少爷做派,夏油杰在心底发出一阵冷笑。
他终于动了。然而,他并没有去拉五条悟,而是自己缓缓站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仍半跪在地的前任老板——而且还是全裸的——这场面荒诞得简直足以写入他的人生回忆录。
“五条悟。”他第一次连名带姓地叫对方。不过事到如今,夏油杰真是什么也不在乎了,他只想临走前为自己这当牛做马的半年出口恶气,“我告诉你,这世界他妈的还真不是只围着你一个人转的。”
不等五条悟从震惊中回神,夏油杰一把抓过浴缸旁矮几上那还剩大半瓶的昂贵红酒,仰头一饮而尽。醇厚而辛辣的液体滑过喉咙,带来火烧一般的灼热和一丝短暂的勇气。
“我就要辞职,我要回日本。”他掷地有声地宣布,带着一股子破罐破摔的快意,“老子不伺候了!”
他本以为这番大逆不道的宣言能让五条悟知难而退,或者说被激怒。搞不好对方恼羞成怒,还可能叫人来把他从某个位于五楼的窗口扔出去。然而,五条悟的反应完全出乎夏油杰的意料。
那双漂亮的蓝眼睛只是惊愕地眨了眨,随即,五条悟非但没有退缩,反而猛地扑上前,不管不顾地一把紧紧抱住了夏油杰的腰,将湿漉漉的脸颊和还在滴水的头发埋进他皱皱巴巴的西装里。
“不行!”声音闷闷地从下方传来,带着前所未有的慌乱和执拗,“不准走!”
夏油杰大惊失色,全身瞬间僵住。红酒带来的那点暖意和勇气瞬间化作一股热流,不受控制地窜向了某个极其不合时宜的地方。
“杰,你突然怎么了?到底为什么非要回日本不可?”五条悟眼泪汪汪地抬头看他,也不知那湿润的眼眶是泡澡的水汽还是惊人的演技,“我对你不好吗?我连私人浴室都允许你进来了!”
“杰……”他像是突然想到什么可怕的可能性,声音都带上了颤音:“你……你该不会是要回老家结婚吧?你之前明明说过自己是单身的!难道连这个也是骗我的?”
这都哪跟哪?夏油杰被他这跳跃的思维弄得一阵茫然。“不是…我……”他叹了口气,终于将事实和盘托出,“我的工签续签被拒了,还有一周就要被驱逐出境了。”
“什么!?”五条悟惊慌失措地大叫起来,连遮掩都忘了,他直接猛地站起身,对着夏油杰大声疾呼:“不行!绝对不行!你怎么能走!?”
无数水珠顺着面前这副线条优美的身体滑落,这样的场景让夏油杰不禁呼吸一滞,视线错乱地投向一旁的电视屏幕上。然而,身体的主人却浑然不觉,只是急切地抓住夏油杰的手臂:“你走了我要怎么活——我是说,我的甜品、我的行程、我的衣服、还有那些烦人的会议都要怎么办!?”
夏油杰原本刚刚还在绷着情绪,准备一脸义正辞严地痛斥万恶的资本主义,此刻却被五条悟这番过于直白且自私的恐慌自白逗得差点笑出声来。
五条悟的担心并非没有道理——这半年来,他的日常生活几乎全部由夏油杰一手包办。小到每日的领带搭配、饮食规划,大到重要会议的日程安排、商业决策的备忘提醒,甚至是他偶尔突发奇想要在深夜订购的限量版手办……没了夏油杰,这位生活能力几乎为零的大少爷恐怕连早餐该先吃麦片还是先喝牛奶都会陷入混乱。
“悟……”夏油杰的语气不由自主地软化下来,“放心,你会没事的,不是还有伊地知吗?他会帮你处理好的。”
“不行不行……这不一样!”五条悟委屈地大叫,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夏油杰早已被弄湿的西装袖口,“其他人要么只是在应付工作,要么就是变着法地奉承我而已!只有杰你是真的在乎我!你会记得我不爱吃香菜和纳豆,会在我熬夜打游戏后准备放了五泵香草糖浆、两泵覆盆子糖浆、换巴旦木奶、加可可碎的星冰乐,还会把我乱买的手办、漫画和游戏碟都分类放好……我谁也不想要,我只想要你!”
“悟……”这番话让夏油杰心头一颤,确实涌起一阵真实的感动。半年的朝夕相处,无数个为了他而奔波的日夜,早已让他们二人的关系超出了单纯的雇佣关系。但凡是人,就都会有一颗肉长的心,不可能毫无触动。然而,现实是残酷的,这一星半点的温情并不足以改变冰冷的法律条文。
“其实,这段时间我也想了很多。”夏油杰的声音逐渐变得温和,带着一丝释然,“这里虽然什么都有,但终究不是我的家。更何况现在是法律问题,如果非法滞留,说不定真的会进监狱呢。”
他笑了笑,试图让气氛轻松一些:“悟就算再神通广大,总也不能改变移民局的规则吧?”
“怎么会这样……”五条悟愁容满面,像是被抢走了最心爱玩具的孩子,“可是我不想你走……我真的不想。”
“没事的。”夏油杰反而安慰起他来,他轻轻拍了拍对方还抓着自己袖子的手,语气放得十分轻松,“就当我是放了一个长假吧。如果以后还有机会来美国工作,说不定我们还能再见面呢。”
“如果我为你做担保,再重新申请签证呢?”五条悟不死心地追问,漂亮的小脸上写满了不甘,“肯定还有别的办法吧?你问过律师了吗?”
“不行的。”夏油杰苦笑着摇头,“就算有美国公民担保,我也必须离境重新申请,等待时间是一样的,结果也未必……”
“等等!”下一秒,五条悟猛地抬起头。在他湿漉漉的白发下,那双蓝眼睛骤然亮得惊人,仿佛在绝境之中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等等!有一个办法!你可以不用走!”他几乎是喊着说出来,双手激动地抓紧了夏油杰的手臂,“我们结婚!对,结婚!结了婚你就能拿身份,就能合法留下来了!”
“……啊?”夏油杰像是被一道闪电劈中,他瞬间僵立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好几秒后,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大叫道:“……悟!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这怎么可能!不行,绝对不行!”
“为什么不行!”五条悟不依不饶,索性整个人赖在地上,双臂却紧紧环抱住夏油杰的腿,像个耍赖不肯放手的小鬼,“这是最快最有效的办法了!我查过……呃,好像是在哪部电影里看过!反正肯定可行!”
“这太荒唐了!婚姻怎么能是儿戏?而且你是我的上司,这……”
“我不管!”五条悟大声打断他,仰起的脸上混合着迷人的香气和罕见的执拗,“是你说的,法律问题就要用法律解决!这就是合法途径!杰,你答应过要照顾我的,你不能说话不算数!”
“杰……”紧接着,五条悟抱着夏油杰的腿轻轻晃了晃,语气忽然软了下来,带着可怜兮兮的哽咽声:“难道……难道你宁愿被驱逐出境,宁愿进监狱,也不愿意和我有一点法律上的关系吗?我就这么让你讨厌?”
“这不是讨厌不讨厌的问题……”夏油杰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头痛,太阳穴在头的两侧机关枪一样突突地跳。他想挣脱,奈何五条悟抱得死紧,温热潮湿的体温透过湿透的西装裤传来,带来一种极其怪异的感觉。红酒的后劲、方才的怒气,以及此刻巨大的荒谬感交织在一起,让他头晕目眩。
他看着五条悟——那个平日里无法无天的男人,此刻却眼巴巴望着他,湛蓝色的眼睛里盛满了毫不作伪的急切和慌张。夏油杰知道,这家伙是认真的,他绝对不是在开玩笑,他是真的认为结婚是个完美无缺的解决方案。
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席卷了夏油杰。他知道,以五条悟的性格,一旦认准了这件事,绝对会纠缠到底,直到他点头为止。更何况……那个留下的可能性,简直像是魔鬼的低语,在他内心深处不断地回响,引诱他的理智持续下坠。
“……你真的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夏油杰的声音沙哑如砂纸,“会有无数麻烦的手续,移民局可能会调查,媒体可能会乱写,董事会那边……”
“那些都交给我!”五条悟立刻保证,眼睛亮了起来,仿佛看到了希望的曙光,“所有麻烦事我来搞定!杰你只要点头就行!求你了……杰……”
最后那一声哀求带着细微的哭腔,彻底击穿了夏油杰最后的防线。他闭上眼,深吸了一口弥漫着奢华香氛和五条悟身上沐浴露气味的空气。
荒谬,疯狂,不可理喻。
但是……
他缓缓地、极其艰难地,点了一下头。
“……就按你说的办吧。”
话音落下的瞬间,五条悟欢呼一声,猛地跳起来,湿漉漉地就要给他一个巨大的拥抱。
夏油杰下意识地后退半步,伸手抵住他光裸的、还在滴水的胸膛,疲惫地叹了口气:“……先把衣服穿上,悟。”
“然后,我们需要好好谈一谈。”他补充道,语气里充满了对未来无法预知的茫然,以及一丝连自己都无法解释的、隐秘的、微弱的释然。
“着什么急?”五条悟笑道,他随手扯过一件浴袍松松垮垮地系上,“跟我一起泡个澡,然后在这儿留宿吧。”
留宿?夏油杰愣住了:“……什么?”
“对啊。”五条悟理所当然地点头,对自己的安排相当满意,“反正我们都要结婚了,同居也是迟早的事。”
“那我们也不能一起泡澡啊!”夏油杰慌忙后退,耳根发烫,“我……你……我们都是男人。”
“我也是。”五条悟朝他抛了个媚眼,唇角勾起戏谑的弧度,“杰有的,我也有,别害羞嘛。”
夏油杰:“……”
“你知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他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我们是假结婚,又不是真的结婚了。”
“同居是当然得同居。”他继续解释道,像是在说服对方,又像是在说服自己,“但是那也只是为了应付移民局的抽查。除此之外,我们不该有别的交集。你还是我的老板,我还是你的助理,我负责照顾你生活和工作上的一切——就像以前那样,没有别的,也不可以有别的了。”
他直视着五条悟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你懂吗?”
“好的。”五条悟笑了笑,那双苍蓝色的眼眸在氤氲水汽中显得格外深邃,“我懂了。”
他转身走向一旁的橱柜,语气轻松得仿佛刚才什么重大决定都没发生过:“喝点什么吗?我叫人拿上来。”他随手从柜子里取出一件崭新的浴袍递给夏油杰,“我假设你能穿这个尺码。”
夏油杰:“……”
最终,夏油杰还是妥协地接过了那件触感柔软、绝对价格不菲的高档浴袍。他重重地叹了口气,指尖用力揉着两侧突突发痛的太阳穴,“我得先打几个电话处理一下。”
“好啊。”五条悟倚在门边,闻言挑了挑眉,像是突然被点醒了,“杰提醒我了,我也得给家里打个电话,省得他们明天一早被财经版头条吓出心脏病。”
夏油杰独自走到浴室外的露台,微凉的夜风吹得他稍微清醒了些。他踌躇着点了根烟,第一个拨通了家入硝子的电话。家丑不可外扬,但是对方是他此刻唯一能信任的倾诉对象。果然,电话那头的女人听完这离奇的展开后,只是短暂地沉默了两秒,随即爆发出一阵剧烈的爆笑。
“可以啊夏油,不声不响就嫁入豪门了!”她调侃道,语气里却透着毋庸置疑的支持,“记住,签婚前协议时眼睛擦亮点,看看离婚时能不能多分点精神损失费,毕竟对方可是那个五条悟,这精神折磨绝对值个天价。”
夏油杰无奈扶额:“……你还是先祈祷我们别被移民局识破,一起进去吃牢饭吧。”
与此同时,夏油杰能隐约听见五条悟在屋里打电话的声音,那轻松惬意的语气仿佛只是在安排明天去哪吃顿Brunch:“嗯……对,就是要结婚……没什么突然的,我们都谈半年了……好,明天一早让律师过来一趟吧。”
这一夜,夏油杰坚持睡在了客卧里——尽管五条悟抱着蓬松的枕头,眼巴巴地邀请他体验主卧那号称堪比七星级酒店的顶级床垫,但是突然就要和老板同床共枕实在远远超出了他的心理承受范围。夏油杰几乎是连哄带骗,才从五条悟不依不饶的魔爪下挣脱出来。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五条家的精英律师团队便风风火火地抵达了别墅。夏油杰脸都没来得及仔细洗,就被几位身着定制西装、表情肃穆的律师近乎押送般地请进了别墅那间堪比藏书室的书房。
室内气氛凝重,落针可闻。为首的是一位气质干练、西装革履的中年女律师。她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用一种近乎审视的目光,事无巨细地审核了夏油杰所有的个人信息,从远在日本的家庭背景到他在美国的每一笔银行流水,以确保眼前这个面容憔悴的年轻人并非别有用心的骗子。
“夏油先生,希望您理解,这只是必要的程序。”她公式化地笑了笑,笑容礼貌却毫无温度,“五条先生的资产规模庞大,涉及多个领域。这份婚前协议,是为了最大限度地保护他的合法权益。”
“我完全理解。”夏油杰平静地点点头,伸手准备签字。
“等等!”五条悟突然伸手,一把按住了那份厚厚的协议书。他看向律师,语气是罕见的认真和不容置疑:“不需要弄得这么复杂。我相信杰,我们已经在一起半年了。你知道我的,如果不是真的认定了他,我根本不可能会结婚。”
女律师的目光在五条悟紧紧握住夏油杰的手,以及桌上那份清晰记录着两人过去半年几乎形影不离的工作日志、共同出行票据和消费记录上来回扫视。那些由她亲手整理、无懈可击的证据,此刻反而成了这段恋情最有力的佐证。她最终只是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我明白了。但是五条先生,协议还请您务必过目并签署,这是规矩,也是为了给家族一个交代。”
五条悟还想争辩,夏油杰却轻轻拦住了他,“没关系。”他转向律师,语气坦然且坚定:“我也认为签署婚前协议是必要且正确的。毕竟……”他顿了顿,迎着几位律师探究的目光,露出了一个无可挑剔的、属于金牌助理的职业微笑,“我可是五条先生的助理啊,理应维护他的最大利益。”
签完字后,事不宜迟,两人即刻动身前往移民局。面对签证官审慎而怀疑的目光,五条悟表现得无比自然,甚至堪称兴高采烈。他绘声绘色地向官员讲述了一个并不存在的、关于他与贴身助理如何从工作伙伴发展为秘密恋人的浪漫故事,并深情并茂地描述了他们是如何因惧怕办公室恋情带来的非议而选择地下情,如今又如何鼓起勇气,决定正视这份感情,携手共度余生。
“所以,你和你的上司在一起了?”签证官看着夏油杰档案上那赤红的、新鲜出炉的拒签记录,满脸都写着怀疑。
“是我先追求杰的哦~”五条悟瞬间戏精上身,他假惺惺地趴进夏油杰怀里,手指还不老实地在对方的腰间和大腿上游走,“24小时都和这么有魅力的男人呆在一起,很难不动心吧?”
“嗯……总之,情况大致就是这样。”夏油杰身体略显僵硬,他轻咳了一声,努力配合着这出夸张的演出。
工作人员满是怀疑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扫射。前脚刚被拒签,后脚就宣布结婚,这个时间点巧合得令人起疑。但是,看着五条悟那副恨不得长在夏油杰身上的黏糊劲儿,以及他话语中那些看似无法伪造的细节,她脸上闪过一丝“贵圈真乱但或许是真爱”的复杂表情,最终还是选择了相信律师团队带来的文件材料和五条悟的表演。
“通过婚姻申请,夏油先生可以获得临时绿卡并合法在美国停留。”她公事公办地宣布结果,随即紧接着语气变得极为严肃,发出了郑重的警告:“但是请注意,移民局会进行非常严格的随机抽查和背景调查。一旦被发现有任何欺诈行为,不仅夏油先生会被立即驱逐出境、面临永久入境禁令,五条先生您也可能因移民欺诈罪而承担严重的刑事责任,最高可判处数年监禁。”
“没问题~”五条悟朝对面抛了个媚眼,手臂更紧地搂住了夏油杰的腰,“放心,我老公是好男人,绝对不会始乱终弃的。”
夏油杰被那声“老公”激得打了个轻微的寒颤,他牵强地扯动嘴角,挤出一个还算得体的微笑,顺着话头半开玩笑地继续演下去,试图冲淡一些紧张感:“我才是得小心的那一个呢,得看紧他,可不能让人抢走了。毕竟,这里可是纽约——”
他意味深长地顿了顿,轻声道:“……诱惑实在太多了。”
走出移民局大楼,纽约午后的阳光炽烈而刺眼,仿佛要将刚才室内空调的冷气瞬间蒸发。夏油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心头那块关于去留的巨石似乎暂时落下,却又被官员最后那句关于“刑事重罪”和“监禁”的严厉警告压得隐隐作痛,仿佛未来正悬在一根岌岌可危的细线上。
“真他妈热啊。”反观五条悟,他仿佛刚从自家后院散步出来,正随意在额前扇风,语气轻松得不像话,“刚刚来的路上,我好像看到转弯那块有家Ben & Jerry’s,我们去吃冰淇淋吧。”
“悟……”夏油杰停下脚步,转头看向身旁这个仿佛永远不知忧虑为何物的男人。从出生开始就拥有了一切——容貌、身段、家世、才能,似乎就连阳光也格外偏爱他,碎金般的光芒洒落在五条悟身上,将他映照得有如天神般俊美。
按理说,像五条悟这样身价不菲的黄金单身汉,身后该有无数追求者排着长队等候爱的号码牌。然而,在夏油杰伴随他的这半年里,竟未曾察觉到半点与女性交往的迹象。
夏油杰喉头微微一哽,一个盘旋已久的问题终于忍不住脱口而出:“所以……你……”他斟酌着用词,显得有些笨拙,手指无意识地在空中比划了一下,“难道……是真的喜欢……同性吗?”
“关你什么事?”听闻此言,五条悟立刻扭过头,冲着他吐了吐舌头,故意用欠揍的语气呛道,“反正又不会喜欢你。”
“好吧,确实不关我事。”夏油杰从善如流地点点头,作势就要转身,“那我走了,正好买张机票回东京老家。”
“喂!”五条悟瞬间慌了神,立刻伸出手死死拉住夏油杰的西装衣袖,“现在反悔可晚了!”
“我才不管,大不了再也不回来了。”
“不行不行!”下一秒,五条悟完全不顾形象,直接在人潮汹涌的曼哈顿街头蹲了下来。他拉扯着夏油杰的袖管,活脱脱像个耍赖要糖吃的小孩,“求你了!”
“嗯?声音太小,没听清。”夏油杰故意目视前方。
“求你……”五条悟仰起脸,湿漉漉的蓝眼睛从下往上地看着他,配上那头柔软的白发,显得格外无辜可怜,简直如同真正的天使降临世间,“……带我去Junior’s Restaurant吃草莓芝士蛋糕……”
“……那我更得走了。”
“等等!别走别走!”五条悟急忙喊道,手攥得更紧了。随后,他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忽然站起身来,煞有介事地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整理了一下本就一丝不苟的衣领。
紧接着,在夏油杰惊讶的目光和周围路人好奇的注视下,他单膝跪在了人行道被阳光照晒得温热的地砖上。
“嫁……嫁给我?”他仰起脸,午后的阳光毫无保留地倾泻在他脸上。这一次,那双总是盛满戏谑的眼睛里没有了丝毫玩笑的意味,只剩下一种奇异的、近乎笨拙的认真。
“一点诚意都没有。”夏油杰强压住嘴角忍不住要扬起的笑意,努力继续板着脸。
“好吧。”五条悟深吸一口气,像是鼓足了毕生的勇气,用足以让周围几个路人侧目的音量大声喊道:“杰!你是最特别的!是独一无二的!嫁给我吧!因为——只有你能现在立刻带我去Junior’s Restaurant吃草莓芝士蛋糕!”
他喊得理直气壮,仿佛这是世界上最浪漫、最无法反驳的求婚理由。
夏油杰看着他那副样子,终于彻底破功,所有强装的镇定、对未来的忧虑和不适的紧绷感,都在这一刻化为一声带着笑意的叹息:“……我真服了你了。”
他摇了摇头,轻声说:“好,走吧。”
“这是‘Yes’的意思吗?”五条悟的眼睛像瞬间被点亮的一盏灯,唰地一下就亮了。
“不然呢?”夏油杰挑眉反问。
“太好了!”五条悟欢呼着从地上一跃而起,也顾不上什么形象,笑嘻嘻地一把紧紧抱住夏油杰的手臂,几乎整个人都挂了上去,像只找到了专属树干的树袋熊,“说好了!杰可不能离开我!”
夏油杰没有挣脱,甚至没有尝试推开他。一种微妙的、酥酥痒痒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如同初春破土的新芽,不受控制地、悄然地、迅速地从心底最深处钻了出来。
谁能想到区区两天前,夏油杰还在内心诟病这栋豪华联排别墅的浮夸,笃定自己永远无法属于这里。两天后,他却已经正式移居至此,身份一跃成为因一纸婚书而水涨船高的新晋曼哈顿居民。此刻,他端着咖啡,静静地站在宽敞的落地窗前,望着窗外那大得近乎荒谬的花园,树木、草坪和花卉全都修剪得一丝不苟,远处甚至点缀着一排精致的雕塑。一种强烈的不真实感瞬间攫住了他,让他深觉人生简直就是一场无止境的闹剧。
他们的同居美其名曰是为了应付移民局的突击检查,实则完全是五条悟为了自己极致的便利——好在,夏油杰也早已习惯了照料这位大少爷的一切生活起居。毕竟当了半年私人助理,他对这栋房子的熟悉程度甚至超过了房主本人。五条悟大概从未深思过,为何每天清晨都能在纽约吃到根本无处可买的毛豆生奶油喜久福,或许他天真地以为那是冰箱里自然生长的——反正绝不可能是某人凌晨时分在厨房里为他亲手现做的。
生活仿佛一切如旧,只不过夏油杰从需要开车半小时赶来叫五条悟起床,变成了只需从自己的客房走到隔壁主卧执行同样的任务。日子平静得近乎诡异,仿佛那段建立在谎言之上的婚姻关系从未真实存在,一切只是夏油杰做过的一个光怪陆离的梦。
直到这天清晨——
夏油杰正如同往常一样,倚着窗檐啜饮咖啡,惬意地看着花园里的鸟雀啄食。突然间,他看到一辆毫不起眼的黑色雪佛兰迈锐宝悄无声息地停在了别墅外的路边。夏油杰心头猛地一紧,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他。果不其然,下一秒,两名身着标准制式西装、表情严肃的男人推门下车,手里各自拿着文件夹,径直朝着大门走来。
完了!移民局!
夏油杰几乎是弹射起步,一脚就踹开了隔壁五条悟的房门。他一边大喊着赶紧起来,一边飞快地将自己的私人衣物、洗漱用品,以及所有能证明他曾在这个房间里生活过的痕迹,一股脑地全塞进了五条悟的卧室。
五条悟还深陷在被子里,他睡眼惺忪,银白色的头发四处乱翘,像极了一只睡懵了的猫:“嗯……?怎么了?”
“没时间了!”夏油杰急得火烧眉毛,他冲到床边,一把将浑身光溜溜的五条悟从被子里捞出来,“快!你那件和我同款的情侣睡衣呢?放哪儿了?”
“啊……?”五条悟眼神呆滞,大脑显然还未开机,只是茫然地重复着:“什么睡衣啊……?我不知道……”
“不知道?!”夏油杰简直要崩溃。情急之下,他只能一把扯下自己身上的灰色棉质睡衣上衣,手忙脚乱地套在五条悟身上。明明对方比他还高一些,但是属于他的上衣尺寸却明显小了一号,紧绷地裹在五条悟的身上,下摆将将遮住臀部,勾勒出紧实的线条。
“操!”夏油杰低骂一声,几乎是扛起还在当机状态的五条悟,胡乱给他套上一条内裤。他凸起的肩胛骨硌得五条悟有些不舒服地发出哼唧声,五条悟下意识地伸手想抓住什么稳住自己,指甲无意间划过夏油杰赤裸的胸膛,留下几道清晰的红痕。
“五条先生!夏油先生!”门外传来女仆压低却难掩焦急的声音,“他们到楼下了!”
“该死!”夏油杰彻底没了办法,他将五条悟丢回凌乱的床上,随意抓过一条休闲裤扔到他脸上,“我先下去拖住他们!你赶紧穿好裤子下来!快点!”
五条悟抱着裤子,茫然地点了点头。
夏油杰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狂跳的心脏,快步下楼。管家先生正以无可挑剔的礼仪周旋着,巧妙地将两位面色严肃的工作人员拦在客厅,提议让对方先享用一杯咖啡。
“抱歉,久等了。悟他……可能需要一点时间。”夏油杰慌忙下楼,脸上挤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那两人闻声抬头,看到他时明显一愣,随即交换了一个眼神,才微微点头示意。
天杀的!夏油杰这才猛地意识到——他自己还赤裸着上半身,那几道新鲜的红痕想必在胸膛上会格外显眼。
“我……失礼了!”夏油杰瞬间闹了个大红脸,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你们先请坐!请坐!”
就在这时,五条悟慵懒又带着点不耐烦的声音从旋转楼梯上方传来:“杰,楼下谁啊?吵死了……”
“最好是什么要紧事……”他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慢悠悠地下楼,“不然……我可饶不了他们。”
众人闻声抬头,只见五条悟一步一步从奢华的旋转楼梯上走下。下一秒,管家和女仆迅速垂下了目光,两位移民局的工作人员倒抽一口冷气,夏油杰的眼睛更是瞪成了此生最大——
五条悟,压根就没穿他扔过去的那条裤子。他就只穿着那条紧身内裤和那件明显不合身的、属于夏油杰的灰色睡衣上衣,衣摆之下是两条笔直修长、白得晃眼的腿,大剌剌地展现在所有人面前。
“我们是移民局的工作人员,例行抽查。”其中一人清了清嗓子,努力维持专业表情,自我介绍道。
五条悟却仿佛没听见,也完全无视了这诡异的氛围。他径自地走过来,一屁股陷进柔软的沙发里,简直毫无羞耻心。同时,他还顺手将魂不守舍的夏油杰也拉到自己身边坐下。甚至,他还有闲心吩咐管家道:“麻烦端点刚烤好的曲奇过来,谢谢。”
“哦哦,检查啊。”不紧不慢拿起一块送到的曲奇咬了一口,五条悟这才恍然大悟般点了点头,“要查点什么?”
“您……刚醒?”一位工作人员艰难地开口,目光尽可能礼貌地避开那过于刺激的画面。
“对啊,不然呢?”五条悟理直气壮地反问,仿佛对方问了个蠢问题,“我又没有裸奔的癖好。”与此同时,他的睡衣领口正微微滑落,露出精致地锁骨和一小片白得晃眼的胸膛。
工作人员将目光转向几乎石化的夏油杰:“夏油先生倒是看起来起了很久了?”言下之意是他衣着勉强算是整齐。
“啊……是……我……”夏油杰刚想硬着头皮解释自己刚运动完,五条悟就极其自然地接过话头,手臂甚至亲昵地环过夏油杰的腰。
“没办法,杰习惯早起跑步嘛……”他语气无奈又带着点宠溺,“他就是这样自律的人。”
“然后一回来就要把我吵醒……”五条悟说着,整个人软绵绵地倚靠到夏油杰身上,朝着两位工作人员意味深长地挑了挑眉毛,嘴角勾起一抹暧昧的坏笑,“真是讨厌啊,你们说是不是?都不让人好好睡觉。”
工作人员的目光在五条悟身上那件明显是夏油杰的睡衣,和夏油杰赤裸上身那几道新鲜抓痕上来回扫视了一下。他脸上闪过一丝了然,随即露出了一个非常礼貌且略带尴尬的笑容:“看来我们确实打扰了二位的……清晨时光。我想我们不需要再进一步检查了。”
“这就查完了?”五条悟唯恐天下不乱地挑眉,语不惊人死不休地追加了一句,“不再上楼看看卧室?里面可是有更劲爆的东西哦。”
“不用了!完全不用了!”两位工作人员几乎是异口同声地迅速拒绝,飞快地合上了手中的文件夹。他们互相对视一眼,脸上写满了“只想立刻离开这个尴尬之地”的迫切。
“感谢配合,两位先生。祝您有愉快的一天。”他们几乎是落荒而逃般地迅速告辞。
送走移民局的工作人员,客厅里骤然安静下来,只剩下窗外隐约的鸟鸣和满屋弥漫的烤曲奇的甜腻香气。下一秒,五条悟像是瞬间被抽走了所有力气,整个人软绵绵地倒进夏油杰怀里。身下的布面沙发宽大得惊人,足以容纳他们两个身高接近两米的成年男性纠缠般地陷在其中。
“唔……好困……”五条悟把脸深深埋进夏油杰依旧赤裸的、带着红痕的胸膛,声音闷闷的,带着浓浓的睡意和撒娇的鼻音。
“你昨天是不是又背着我熬夜打游戏了?”夏油杰无奈地问道,手臂下意识地环住他,另一只手则试图从他腋下穿过,想把这个大型挂件托起来,“回床上睡,这里不舒服。”
“不要……”五条悟像只耍赖的小猫,在他的怀里蹭了蹭,试图寻找更舒服的位置,“动不了……好懒得动……”
“……那我抱你过去。”夏油杰沉默了两秒,最终认命般地叹了口气。
“这么好?”五条悟立刻抬起头,湛蓝的眼睛里哪还有半点睡意,满是得逞的狡黠笑意,“杰现在不觉得我难伺候了?”
“没办法,您是老板,您说了算。”夏油杰佯装沉重地叹气,手臂却已经用力,试图将人抱起,“我只能好好‘服务’您,毕竟您赏了我一口饭吃。”
就在夏油杰发力的时候,五条悟却突然坏笑了一下,意有所指地低头瞥了一眼:“我说,杰……你好像有些地方,精神得很啊?”他拖长了语调,指尖若有似无地划过夏油杰的后腰,“需不需要……我也提供一点‘晨练’服务?或者说,‘售后’服务?”
“你这张嘴……”夏油杰的脸颊瞬间升温,耳根染上一片薄红,他有些狼狈地别开视线,“……唬弄人的时候倒是厉害,把那两位都吓得不敢上楼了。”
“是吧?”五条悟得意地笑嘻嘻,仿佛收到了什么最高赞美。他顿了顿,像是才发现什么似的,扯了扯自己身上那件极其不合身的紧身内裤,语气天真又无辜:“话说回来,杰,我身上穿的这条……好像是你的吧?”
夏油杰:“……”
不能再继续这个话题了。这算什么?调情吗?夏油杰对自己那点岌岌可危的自制力心知肚明。他是个再正常不过的男人,面对五条悟这张近乎犯规的脸和这些循循善诱的虎狼之词,他实在没法保证自己能一直保持冷静。
五条悟却丝毫不打算放过对方,他像只黏人的小猫一样牢牢挂在对方的身上,修长的双腿紧紧盘在腰际,任由夏油杰略显艰难地托抱着他,一步步走上旋转楼梯。五条悟把下巴搁在夏油杰肩上,笑嘻嘻地开玩笑:“杰这样好像妈妈哦……不过,我真正的妈妈可没这么宠我。”
“真是……”夏油杰紧紧地抱着这只大猫,步伐稳健地走上楼去。他无奈地低笑了一声,胸腔的震动透过相贴的皮肤传递给怀里的人。他顿了顿,声音里带上了一种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温和与柔情,“感觉已经彻底习惯照顾你了,也习惯……你在身边吵吵闹闹的日子了。”
他微微偏头,侧脸几乎蹭到五条悟柔软的白发,语气里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惊讶的怅然和笑意:“仔细想想,竟然有点难以想象,如果有一天要过和你完全无关的生活……会是什么样子。”
“杰……”五条悟愣了一下,似乎完全没预料会在这样一个寻常的瞬间,捕捉到夏油杰几乎脱口而出的真情流露。他埋在对方胸前的脑袋微微抬起,湛蓝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罕见的、毫无掩饰的触动,“其实……我也一样,根本无法想象没有你的生活。”
“那是自然。”夏油杰笑了笑,试图用惯常的调侃掩盖方才片刻的失言,“你连煮鸡蛋都不会,离开我大概活不过三天。”
“不过说真的。”他顿了顿,语气温和下来,“就算没有我,悟也一定能被照顾得很好吧。”
“毕竟,你可是那个‘五条’啊。”
“我都说了,那不一样……”五条悟的手臂环得更紧了些,像是不满他的说法,声音闷在衣料里,带着几分执拗的委屈,“你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的?”终于走到了二楼的卧室门口,夏油杰用肩膀顶开门,语气依旧带着轻松的调侃,“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我跟这世上的千千万万人一样,就是个再普通不过的人而已。”
“我也是啊。”五条悟抬起头,苍蓝色的眼眸里漾着些许不解和委屈,仿佛被这句话刺痛到,“难道我比别人多一张嘴,还是多一只眼睛?”
夏油杰一怔,随即失笑:“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杰是什么意思?”五条悟却不依不饶,被夏油杰放在柔软的床垫上后立刻撑起身子,急切地追问道,目光灼灼地锁住他:“杰到底是怎么想我的?在你眼里,我到底是什么?”
“我……”夏油杰被对方问得再次愣住,下意识地回避那过于直白和热烈的目光,“我怎么想你……很重要吗?”
“当然重要。”五条悟回答得斩钉截铁。
“悟是我的上级……”夏油杰偏过头,语气恢复了几分助理般的克制与疏离,“我怎么能妄自评价你?”
“可我现在是你的丈夫。”五条悟强调道,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倔强和期待。
“悟……”夏油杰叹了口气,终是拗不过他。他在床沿边蹲下身,视线与坐在床上的五条悟齐平,望进那双执着得惊人的漂亮蓝眼睛里,声音放得极轻,仿佛怕惊碎什么:“你我都心知肚明,这些都是假……”
“不是!”
“假”字还未完全说出口,就被五条悟骤然提高的声音打断。
下一秒,一切发生得猝不及防。
五条悟忽然倾身向前,动作快得让夏油杰来不及反应。随后,一个蜻蜓点水般的吻,小心翼翼地、试探般地落在了夏油杰的脸颊上。
那触感轻柔得仿佛一霎那的幻觉,一触即分,甚至来不及感受其中的温度,只留下一片细微的、痒痒的、猫儿挠过似的触感,和脑内无限放大的空白。
空气仿佛在那个瞬间凝固了。
夏油杰彻底僵在了原地,就连蹲在床边的姿势都忘了改变。所有未说完的话、所有理智的分析、所有试图划清界限的努力,都在那个蜻蜓点水般纯粹又充满试探的亲吻里,蒸发得无影无踪。
“你……”夏油杰僵硬地开口,脸颊上那片被亲吻过的地方仿佛还在微微发烫。
“你喜欢我,不是吗?”五条悟直接狮子大开口,语气笃定得近乎霸道,可那双湛蓝的眼睛里却闪烁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什么……?
夏油杰的心跳骤然失序,乱成一团。理智在尖叫着否认,催促他摇头,然后立刻转身离开,让一切回归像往日那样正常的轨道。更甚者,他或许应该露出些许厌恶的表情,彻底斩断这即将失控的局面,不能再让关系继续变味了……
可是……
他望着眼前这个人,这个任性、麻烦、却早已在无数个日夜中悄然占据他心扉的人。所有的挣扎和伪装都在那坦诚而紧张的目光下土崩瓦解。
“是的。”夏油杰终于认命般地闭上了眼,轻轻点了点头,再次睁开时,眼底是一片释然的平静,“我喜欢你。”
从一开始,他就已经输了。当五条悟提出那个荒谬的假结婚提议,而他的心底竟可耻地涌起一阵隐秘的狂喜时,他就该清醒地认识到——
从很久很久以前开始,他就喜欢上五条悟了。
否则,换作世上任何其他一个人如此刁蛮任性,日日变着法子折腾自己的助理,夏油杰早就抄起手边的烟灰缸给对方开瓢了,怎么可能还任劳任怨地满纽约跑着买甜品?
可是,他的老板却偏偏最会撒娇。五条悟就像一只体型庞大却自以为轻盈的猫,总喜欢轻轻地把全身重量倚靠在他肩上。他会理直气壮地缠着夏油杰陪他打通宵的游戏,软磨硬泡地拉着他翘班去最新开的甜品店,甚至心血来潮就非要夏油杰放下所有工作陪他去中央公园动物园——
就好像青春时期所有缺失的、寻常的快乐,他都要任性地、固执地,和夏油杰一起重新体验一遍。
“我也喜欢你……”五条悟小声嘟囔着,下意识地撅起了嘴巴。他的眼神罕见地有些躲闪,白皙的脸颊迅速地浮现出一层模糊的红晕,“那……那还有什么不行的?”
天呐。夏油杰几乎要惊叹出声,他都不知道五条悟居然还有脸红这种功能。
是啊,还有什么不行的?
所有的顾虑、所有的界限、所有的把持……在这一刻都显得苍白无力,毫无意义。
现在,什么都不再重要了。
夏油杰深吸一口气,不再犹豫,他伸手捧住五条悟微微发烫的脸颊,低头深深地吻了上去。
这一次,不再是落在脸颊上那纯情试探的轻吻,而是一个货真价实的、成年人之间的吻。带着积压已久的渴望,带着确认彼此心意的颤抖,以及一种近乎破釜沉舟的决绝。唇齿交缠间,呼吸变得灼热而急促,所有的声音都远去,只剩下彼此失控的心跳声在耳边轰鸣。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才气息不稳地稍稍分开,额头相抵,都在长久地、深深地喘息,试图平复几乎要爆炸的心脏和混乱的呼吸。
“那……”夏油杰的声音低哑得厉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温柔,他看着近在咫尺的、眼睫微湿的五条悟,嘴角缓缓勾起一个弧度,“现在可就真成了假戏真做了,悟。”
“既然要假戏真做……”五条悟微微扬起下巴,脸上还带着未褪的红晕,蓝宝石一般的眼睛里闪烁着狡黠又期待的光,“那杰总得有点仪式感吧?”
“仪……仪式感?”夏油杰一时没反应过来,刚刚那个深入的吻几乎抽空了他全部的思考能力。
五条悟却不回答,只是用那双能蛊惑人心的眼睛望着他,仿佛在等待什么。
夏油杰看着眼前这个人——这个任性、麻烦、却让他喜欢到无可救药的人。一时间,他心跳如鼓,一种冲动超越了所有理智。他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向后退了半步,然后在五条悟惊讶的目光中,单膝跪在了柔软的地毯上。
他仰起头,望着床上那个仿佛汇聚了所有光芒的人,声音因紧张而有些低哑,却无比清晰——
“悟,可以嫁给我吗?”
空气安静了一瞬。
五条悟看着他,那双总是盛满笑意的蓝眼睛眨了眨,然后——
他居然摇了摇头。
“不对。”他撅起嘴,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满和更深的期待,“你说的不对。”
“……啊?”夏油杰愣住了,他那单膝跪地的姿势瞬间显得有些无措。他以为自己会错了意,一阵慌乱瞬间攫住他。
随后,五条悟倾身向前,指尖轻轻碰了碰夏油杰的下巴,引导着,或者说,诱惑着。他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种罕见的、诱哄般的温柔:“杰……再说一次?该怎么说?”
夏油杰看着近在咫尺的唇,脑海里闪过无数个念头,最终福至心灵,只因为他捕捉到了五条悟眼底那抹深藏的、几乎不可见的占有欲和渴望。
他再次开口,声音比刚才沉稳了许多,带着一丝了然的轻笑和郑重的温柔:
“那么,悟……”
“请允许我嫁给你,好吗?”
这句话仿佛精准地按下了某个开关。
五条悟脸上那点小别扭和故作的不满瞬间烟消云散,一个无比灿烂、得意洋洋又心满意足的笑容在他的脸上绽开,如同阳光穿透云层,耀眼得令人窒息。
他伸出手,指尖优雅地落在夏油杰的掌心,像个终于得到心爱糖果的孩子,又像是一位应允臣民请求的高傲国王,拖着长音,愉快地给出了他的答案——
“Yes, I do.”
五条悟的尾音愉悦地上扬,还带着一丝满足的腔调。他笑着,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于是用另一只手随意地伸向床头柜,摸索着打开了抽屉,“戒指嘛……之前早就买好了,生日礼物也送了……所以现在好像也没什么别的能当定情信物给你了……”
夏油杰还维持着单膝跪地的姿势,看着五条悟像只献宝的猫,从抽屉深处掏出一个小巧精致的丝绒盒子,然后顶着他疑惑又期待的目光,啪地一声轻轻打开。
“不过这个……”五条悟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罕见的、近乎温柔的狡黠,“我想,你一定会喜欢的。”
夏油杰抬眼望去——
随后,他的呼吸骤然停滞了。
盒子里躺着的,并非他预想中的任何华美珠宝。
那枚他再熟悉不过的、线条简约而温润的金属领带夹,正静静地躺在黑色的丝绒衬垫上,折射着窗外透进的柔和光线。
那是他的母亲在他大学毕业时精心挑选的贺礼。
那是他为了换取一份该死的甜品,不得不亲手交出去的东西。
那是他这段时间以来,心底一处难以言说、空落落的、留白的遗憾。
此刻,它竟奇迹般地回到了这里。
夏油杰的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他只是怔怔地看着那枚失而复得的领带夹,然后又抬眼看向五条悟,对方的蓝眼睛里此时正盛满了毫不掩饰的、亮晶晶的得意,仿佛在说“快夸我”。
“你……”夏油杰的声音干涩得厉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你怎么会……”
“嗯哼?”五条悟歪了歪头,故意用满不在乎的语气说道,“只是刚好认识那家店的老板,一个电话的事而已。”他轻描淡写地将一场精心策划的赎回行动,说得如同顺手买了一杯咖啡般简单。
“我跟他说,我家的笨蛋助理好像不小心把很重要的东西抵押给他了,”五条悟的指尖轻轻划过领带夹冰凉的表面,语气里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珍视,“那可是我们家的传家宝,不能丢的。”
“传家宝?”夏油杰下意识地重复,眼眶却不受控制地微微发热。他当然知道这是五条悟信口胡诌的瞎话,但是……
“对啊。”五条悟理直气壮地点头,俯身将盒子塞进夏油杰手里,指尖不经意地擦过他的掌心,带来一阵微痒的触感,“从现在起,它就是了。”
夏油杰的手指收紧,冰凉的金属盒子和其下柔软的丝绒触感鲜明。他低下头,看着掌心中的小盒子,万千情绪翻涌而上,最终只化作一声极轻的、带着无尽复杂情感的叹息。
“悟……”他再次抬头,目光深邃地望着眼前这个总是用最离谱的方式戳中他内心最柔软处的人,“你真是……”
“真是什么?”五条悟笑嘻嘻地凑近,鼻尖几乎要碰到他的,“是不是感动得快要哭了?是不是觉得我是世界上最好的未婚夫?”
夏油杰没有回答。
他只是伸出手,用力地握住了五条悟的手腕,然后再次仰头,深深地吻了上去。
这一次,不再有任何试探,不再有任何犹豫。
所有的言语,所有的感动,所有的柔情,都融化在了这个缱绻而坚定的吻里。
那枚失而复得的领带夹安静地躺在他们紧握的手边,闪烁着温柔的光泽,仿佛一个无声的见证。
啊啊啊啊啊啊我不行了啊啊啊啊啊啊
好甜!!!
就要結婚!!就要同居!!!
先婚后爱甜得不行,这篇太太太太好看,已反复咀嚼N遍
太好看了
好好看啊!!!
恭喜總裁和助理得到靈魂伴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