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全文已完结,先发一整章~ 然后慢慢把全文搬过来ww
原作AU,时间线新宿战后
※ 全篇皆含有致死量病弱五请雷者绕行(土下座)
爱故生忧,爱故生怖
万物皆化相,无我无相,可离于爱
故不动,不变,无怖,无忧
【章一 罅隙】
001
这还是夏油杰第一次见到高专审讯室的真容。
当年在高专时,他是毫无争议的优等生,那三年里也从未有机会押送什么重刑犯,唯一一次得以靠近审讯室,还是去接既是同窗又是挚友的五条悟回高专宿舍。
直到夏油杰叛逃出高专,他都不太清楚那一次五条悟究竟犯了什么过错导致要这样大费周章到审讯室提审,他只记得,他接五条悟出来的时候,白发少年神采飞扬,蓝宝石般的眼眸里满是一如既往的纯真与桀骜,全然不像曾在某种阴暗逼仄的空间里经历过三天禁闭的人。
——在夏油杰记忆里,五条悟总是这样闪闪发光。
“夏油。”
毫无温度的声音将他唤回现实。黑发男人抬头,视线逐渐从一片迷蒙中变得清晰——他发现自己的双手双脚被写满咒文的粗绳捆绑,禁锢咒术流淌在绳索,大概只要稍加挣扎就会引发阵阵钻心疼痛——双手。他的两只手居然完好无损。
昔日的盘星教教祖发现自己本应不复存在的右手此时正完好无损地出现在视线里,本应该伤痕累累的身体也已经被反转术式疗愈,这样细腻的反转术式,无需多想便能猜到施术者的身份。而在几米之外的另一侧,一张熟悉的面孔出现在不远处,正是造成自己现如今这副境况的罪魁祸首——乙骨忧太。
不知道是不是夏油杰的错觉,那张原先看起来极为稚嫩的面孔如今透着一种不符合年龄的成熟阴郁,甚至这人的发型外貌也与之前在高专交手时大有不同。凭借这些线索,男人猜测自己大概沉睡了很长时间。
“你还记得多少?”乙骨忧太开门见山,他的语气听上去有些急切,这更印证了夏油杰刚刚的猜想。
“……你指哪方面?”思忖片刻,夏油杰决定把问题抛回给提问者。他注意到自己的声线沉稳如常,甚至比先前重伤濒死时还要清晰,完全不像沉睡许久之人。
“全部。”乙骨忧太站起身,将太刀放在座椅旁,“或者说……你最后的记忆是什么?”
最后的记忆?夏油杰失笑。他并不认为眼前的人是在明知故问或借机羞辱,但他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双方存在显而易见的巨量信息差,率先开口是愚蠢的行为。
“作为「涩谷事变」的元凶,咒监部对你的判决是死刑立即执行。但如今咒监部刚刚经历换届,按照惯例,所有重刑犯的刑罚都要重新裁定,商榷是否维持原判。”乙骨忧太像是看出夏油杰暂时不打算答复,径自说了下去,“总之,审判不会立刻进行,在最终裁决揭晓之前,你会被移送到「净水之狱」关押。”
手腕处不可见的咒缚开始流动,带来酥麻的电流感,夏油杰不由轻蹙起眉,但在眉头尚未舒展时,男人凝聚起直觉所能感知的全部咒力、凭着身体残留的战斗本能,硬生生结成了一股小型咒力漩涡,向黑发少年所在的方向轰去——
什么都没有发生。
什么都没有。
盘星教祖遗憾地发现自己连空气都没能搅动——咒咒缚的术式威力远比他想得更加强大。
“夏油先生。”黑发少年皱起眉,他大概是注意到了眼前人的负隅顽抗,“……不要做无用功,这对你没什么好处。”
然而夏油杰无视了眼前人的告诫,开始思索起乙骨刚才的话——「涩谷事变」,「死刑」,「咒监部议会换届」,「净水之狱」,每一个词对他来说都并不陌生,但当它们同时出现在一句话里时却又如此耐人寻味——等一下。盘星教祖突然察觉到其中的违和之处,“涩谷事变”?
他还没来得及细想,一阵剧痛就自大脑之中炸裂。夏油杰被这突如其来的疼痛搞得眼前阵阵发黑,借由咒力勉强压制之后,却发现乙骨忧太已经重新坐回了原位。
“悟在哪里?”夏油杰决定仿照乙骨忧太的坦率不再和眼前的年轻术师多费口舌,但比起探究在自己没有意识的这段时间里究竟发生过什么,他更想问问他亲爱的悟为什么要出尔反尔,让自己「死而复生」。
人的灵魂会晚于肉体消亡——夏油杰知道那一发「茈」的的确确贯穿了自己的心脏,不仅是夏油杰在咒力消散前的最后时刻清楚地意识到这一点,现在身体里跳动的那颗心脏传来的阵阵隐痛也是明证。
这在盘星教祖看来无异于一种昭示——他的生与死完全被那个白发男人拿捏于股掌之中,能被那个人随心所欲支配。
这是他所不能接受的。
“移送你不是老师的职责。”乙骨忧太没有回答夏油杰的问题,他再次站起身,像是看出夏油杰不会再回答自己的问题,缓步向审讯室的出口走去——但少年在将手放在门把上时突然顿住,夏油杰看向他,乙骨忧太却自始至终没有回头,只是像陷入某种回忆那样幽幽地丢下一句话,“我突然想起来……第一次和老师在这个地方见面的时候,他曾经说,「一个人是很寂寞的」。”
视野突然被剥夺——双眼仿佛被某种下了诅咒的黑布遮蔽,困住四肢咒绳上的咒力同时放大,黑发男人的世界顿时又陷入一片寂静的黑暗。
002
东京都立咒术高等专门学校在新宿大战里被摧毁大半,残垣断壁间勉强保留着几栋受损不算太严重的建筑,目前已经被重新启用。
在那场给日本全境留下难以抹除伤痕的大战结束后不久,失而复得的天元被请回原位,却进入了“避世”状态。
咒监部藏书室里那些古老的典籍记载过这样的情景:上一次天元避世发生在遥远的六百年前。“避世”意味着天元对于世间的任何事都不再有所回应,其构筑的笼罩全境的巨大结界也无法发挥原有的威力。
六百年前相同的场景上演之时,日本曾爆发过自平安时代以来最为混乱的诅咒暴走。虽然如今的咒监部早已研制出暂时可以稳住现有结界的装置,加之天元本尊的状态虽然静止却算得上稳定,局面尚在可控范围之内。只是位于薨星宫入口正上方的高专,成了不能失守的咒术命脉。
与此同时,东京高专建筑群里最里侧的教学楼被临时改造为医院,容纳着少数重伤的咒术师和因为离奇诅咒而身染重病的平民。这里受灾程度相对最轻,但即使如此,诅咒留下的惨烈痕迹仍随处清晰,整栋楼几乎找不到一面完整的墙体。
乙骨忧太推开沉重的病房门,房间里光线昏暗,只有一线日光从未能完全闭合的窗帘里勉强钻出。一道高挑身影站在床边,听到门开的声音,白发男人没有转身,嘴角却勾起一点弧度,“忧太来啦。”
声音有些低哑,却带着熟悉的轻快。五条悟站在与他身形格格不入的狭小病房里,并没有穿教师制服,而是一身深蓝色的纹付,颈间还挂着一条与盛夏格格不入的白色围巾,一看便是从京都的五条本家前来。
乙骨忧太用力点了点头,空气中的消毒水气味和五条悟咒力混在一起,居然产生了一种奇妙的威压。他已经快两个月没见过对方,本想开启一些常规的寒暄,却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下一刻,有人用力推开了病房的门,家入硝子的面孔映入眼帘,女医生的两只眼睛下透着比上次见面时更厚重的乌青。
“都到齐了?那正好。”女医生快步走到病床边,一把掀起盖在病床上的白布。
床上躺着一个被诅咒严重侵蚀的病患,容貌已经难以分辨,勉强看得出是位成年男性。男人从面部到脚踝的皮肤遍布暗红色的暗纹,头部和颈部呈现异变般的肿胀,而他的双眼像铃铛一样充血外凸,令乙骨联想到某种两栖动物。
——新宿战后,日本境内各地都出现了身中不明诅咒身体发生异变的案例,东京尤为严重,现在这家高专内设的医院收治的所有非术师,几乎全都是这种类型的患者。与体内拥有通畅咒力回路的咒术师不同,非术师身中诅咒后没有任何可以通过自身力量排解诅咒的方法,只能等待咒术师解咒,但许多受害者在等待途中就会因为身体被恶咒侵蚀而死亡。
“通常来说,诅咒进展到这种程度,只需要三两天就会没命。”家入硝子语气平淡,“但这个非术师已经保持这种状态半个月,诅咒并没有进一步蚕食他生命的迹象,但离奇的是,这诅咒也无法通过反转术式缓解。此外,这个人并不需要进食,也不需要摄入任何营养,机体像是退化成了某种微生物,只需摄取空气中的特定元素,就能以这种状态保持存活。”
“空气中……?你是说依靠咒力?”五条悟询问。
“……或许称之为「诅咒」更贴切。”家入硝子耸耸肩,重新把白布盖在病人身上,摘下手套扔进了咒物垃圾箱,“理论上非术师体内没有能够吸收咒力的回路,吸收咒力只能表现为‘遭受诅咒’。总之,这种病人可能是研究平民如何抵御现在日本满溢的诅咒的突破口,让你的学生们尽可能再多收集一些这样的患者带来吧,如果能做到的话。”
“我来通知大家吧。”乙骨忧太抢在五条悟说话前开口,“这种小事就不用麻烦老师了。”
家入硝子未置可否,而五条悟用一种意味不明的目光看了乙骨忧太一眼,什么话都没有说。
“……说起来五条,难得来东京,检查一下身体吧。”家入硝子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一样顺便提问。
“上星期有去京都校做常规检查。没必要这么小题大做。”白发男人摇头,继而撇了撇嘴,“嘛,早知道这周会在东京见你,就没必要专程去京都校跑一趟了,那地方本就在深山老林,又被毁得七七八八,去一趟真的很麻烦。”
女医生没再说什么,一边按摩着颈椎,一边对病房里的两个人点头致意后就推门离开。
“……五条老师。”
病房里的空气凝固了几秒,最后还是身为学生的一方率先打破沉默,“也许还是该让家入医生做一下检查?如果刚才的猜测是真的,弥散在空气里的咒力会侵蚀人体,那——”
“哎呀,忧太,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白发男人轻笑了一声,蓝眼睛不偏不倚对准了黑发少年的脸,“你觉得这种程度的咒力会威胁到我?”
“我不是那个意思……”
“忧太就是因为操心的事情太多,才会小小年纪就看上去像个老爷爷。”白发男人像是决意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云淡风轻地把学生的话头按了回去,然后走向病房的出口。
“老师!”乙骨忧太忙不迭喊出声。
五条悟停下脚步,看向自己的学生。
“悠仁和野蔷薇他们约好今晚聚餐,老师这么久没回东京,他们让我无论都要如何请老师一起过去……”
“哦,确实很久没有见到大家了,”五条悟的嘴角依然保持着固定的弧度,在乙骨忧太看来,那简直是他面对学生时的惯性伪装,无论是在伪装什么,。不过我要先回一趟五条分家,把餐厅地址发我,晚些时候直接在那边见吧。”
“好、好!”乙骨忧太没有想到五条悟会如此地容易地点头,毕竟这段时间里,五条悟总是行色匆匆,乙骨甚至从来没有过与之单独相谈的机会。
说完这句话后,病房再次陷入了寂静。白发男人的手正放在门把上却迟迟没有压下去,两个人的咒力在空气中无言地静静流动。
“……他怎么样?”过了半晌,五条悟的声音突然传来。
该来的问题还是来了。乙骨忧太不由咬住下唇。
他当然知道五条悟在说夏油杰,他甚至觉得,这或许才是五条悟会亲自来一趟东京的真实理由。
一种莫名其妙的愠意开始在乙骨忧太胸膛中翻涌。他不由看向五条悟那被围巾遮住一半却难掩苍白的脸。老师变成这样,虽然幕后的黑手另有其人,但如果不是夏油杰的身体被那个家伙夺走,如果不是涩谷事变的那一天……
乙骨忧太强迫自己立即停止思考。
这是一个解不开的死结,一个永远无法破除的死局。每每想到这件事,除了只会陷入无解的焦躁外别无意义。
他紧抿嘴唇,过了几秒,声音从齿缝中挤出:“没有异常。等静水之狱的囚室准备好,就会立刻移送。”
五条悟侧过头,由于那狡猾的光线,乙骨忧太看不清那双眼睛里有什么。
“忧太,”他的声音低沉了几分,语气是听不出情绪的平淡,“我还是那个观点,现在咒术师严重人手不足。对于某些人,与其把他们塞进那个为满足烂橘子恶趣味而建立的牢狱,让他们发挥一点作用可能是更好的选择——毕竟米凯尔和拉鲁现在也站在我们这边。”
乙骨忧太抬起头。
“老师,我们不需要他。”他的声音斩钉截铁,仿佛室内的温度都因此下降。虽然五条悟用了“他们”,乙骨忧太却赌气一般地将其鉴定为欲盖弥彰,他知道五条悟所指有且仅有一个人。
黑发少年盯着老师的脸,记忆里这还是他第一次用这样的语气同对方讲话,“把东京这边的事全都交给我,是我们之前商量好的。既然如此,这件事就请老师也交给我吧。”
五条悟没有再说什么,他只是静静看着乙骨,带着那种乙骨见过无数次的似笑非笑、完全难以洞悉心中所想的表情——最后,男人点了点头。
乙骨的表情微微松动,语气也随之柔和下来。
“……您在京都已经有够劳心费神。”他低声说,“多余的事,不用您担忧。”
白发男人的嘴角缓缓扬起一点弧度,他轻轻呼出一口气,“那句话怎么说来着……’青出于蓝’?”
“我不是那个意思……”
“不过既然忧太愿意操这个心,那我当然会从善如流地偷懒啦。”白发男人打断了学生的解释,他的语气依然轻松,像在谈论一件完全无关痛痒的事,“那么,杰就交给你了。”